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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七根凶简 作者:尾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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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红乍逢慌乱的手足无措,因着罗韧的冷静,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人都是这种,“乍逢”和“久经”,到底是两个不同概念。 罗韧问了区号,那应该是异地吧,他比自己镇定,三两句已经大致搞清楚事情的走向,霍子红想让他出面,他出面,比自己合适。 她想着该怎么措辞。 “罗韧,虽然你和木代……已经过去了……” “但你们到底还是朋友,如果木代有什么事,还请你……” 罗韧打断她:“你不用提醒我,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他扶着霍子红站起来:“我会先过去看看,有事再联系你。你也不用太紧张,木代的性格你知道的,她可能是突然之间知道消息,冷静下来之后,会没事的。” 霍子红茫然站了一会,有一些意识渐渐回归。 从前,好像是看过防艾滋的宣传片的,怎么说来着? 是有潜伏期,平均好像是十来年,但是木代已经差不多24岁了。 还有,艾滋病好像会破坏肌体的免疫系统,患者抵抗力会很差,但是木代身体一直很好,而且因为习武的关系,很少生病。 她吁了一口气,觉得过去几分钟,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拎起了倒转,头朝下,思维都混沌不请,但是现在,又正过来了。 她尴尬地朝罗韧笑:“人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 罗韧嗯了一声,看了眼吧台后头的铁艺挂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带聘婷先回去。” 他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霍子红在后头叫他。 罗韧回头。 霍子红说:“罗韧,你都不慌的吗?” 霍子红在脑子里搜罗着认识罗韧以来对他的种种印象,他发过怒,也曾言辞激烈,但说实在的,出了那么多事事,还真的没见罗韧慌过。 你都不慌的吗? 罗韧回答:“慌有用吗?” *** 木代恍恍惚惚挂了电话,信步就往一个方向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好像是跟着人在走的,随便拣一个,跟一个,跟丢了就再捡一个,机械地跟着,至少是在动的。 艾滋病,字眼听到过很多回,但她并不关注,只知道是世纪绝症,好像会通过**、血液和母婴传播。 好不容易想从头来过,鼓足勇气燃起希望那么难,浇灭却很容易。 眼泪慢慢流下来,她迎着风去擦,想着:不要生病好不好? 又觉得,这种事是不能控制的,仇怨尚可化解,但这种冰冷无情侵入身体的东西,怎么打都打不过的。 她大口大口吁气,提醒自己冷静。 只是一个老太婆的话而已,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也许应该先去医院查一下,说不定自己并没有被传染呢? 如果真的传染了…… 奇怪,这一次,心情反而回落了。 如果真的传染了,这一生可能很快就要画了句点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可怕,雯雯八年前就去了,她已经多得了好多年啊。 她双手慢慢插进兜里,想着从前看过的墓园,千篇一律形状的墓碑,上头打个名字,加个生卒年。 如果要写生平小传呢? 幼时被母亲遗弃,少年时过失,密友亡故,精神状态失衡。习武八年,爱过一个人。 风吹过来,扬起她的头发,遮住了眼。 真他妈真是过了一个特别单薄的人生,没有成就,也没做过什么贡献,来这世上一遭是干什么呢。 她恶狠狠踢飞脚边的土坷垃。 土坷垃半空就解体了,土屑乱飞,前头走着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走的更快了。 干嘛?怕她抢劫? 木代回头看,灯光亮处已经被抛在后头了,不知道跟的这是第几个,是谁,居然走到郊区来了。 远处黑漆漆的,有错落的小房子,右手边就是田埂了,风吹着夜晚的稻禾,禾身上下起伏,发出沙沙的声音。 真是很有恐怖和犯罪片的氛围。 木代停下脚步,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前头的那个人越走越快,再走一段,忽然转向下了田埂,急急在稻禾丛中穿行。 这是干嘛?约会? 木代朝那个方向看,有什么东西突兀立着,像是腾空的马。 稻禾地里,有腾空的马?木代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她想了想,从这边的田头下去,向着那个方向过去。 走近了,发现真的是。 下头是个圆的大水泥台子,上头是个马形的雕塑,脑袋的形状有点奇怪,刚刚的那个人,正打着手电,跪在水泥台子下,抖抖索索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尖叫一声,手电慌慌打过来:“谁?谁!” 灯光刺着眼睛,木代伸手去遮。 听到那人“咦”了一声,说:“你不是那个……服务员吗?” 木代垂下手,走近了看他。 想起来了,是昨儿那个胖胖的男生,被平头男掴着脑袋骂“是不是个男人”的那个。 他长吁一口气:“哎玛,你跟着我干嘛,吓的我。” 话虽这么说,但语气明显舒坦,黑灯瞎火的,多了个脸熟的人,就像多了个同道。 他重新跪下身子,晃匀手上的涂改液,又往石台上写着什么。 木代凑过去看,这才发现石台简直像画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无数涂鸦留书,胖男生正在一小块很勉强的空档地方写字。 ——到此一游,张通。 原来他叫张通。 终究是来证明自己胆儿大,是个男人了。 木代说:“你可以白天抽个空来写的啊。” 张通鼻子里嗤一声:“你以为他们都傻的?在桥头那儿,他们看着我走的,待会我回去了,会让人来检查的。” 木代叹了口气,她觉得同郑梨一样,她跟他们,大概是有代沟的,理解不了这种。 写完了,张通歪着脸,耳朵贴到石台上去听。 他挺庆幸有木代在的,要真只自己一个人,指不定吓成什么样了。 木代奇怪:“听什么?” 张通“嘘”了一声,说:“心跳。” 水泥台子上,能听到心跳? 木代啼笑皆非,她看出张通之前其实心里害怕,反正也要回去,不如带他一起。 她有样学样,也侧了耳朵去听,耳廓压在水泥面上,凉凉的。 怎么会有心跳呢? 忽然间,有奇怪的风,直冲后颈。 木代觉得莫名,其实也说不大清楚,但是下意识就觉得,风不是这样刮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又像是身体警觉反应,她回转身的同时,手臂狠狠一格挡。 然后顺势站起来。 不远处就是稻禾,黑魆魆的上下浮动,有老鼠从禾根间窜出,唧唧啾啾。 木代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但是刚一碰到,就消弭于无形。 多心了?多想了? 身后,张通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过了会攥着涂改液站起来,说:“这风老邪门的。” 木代说:“你怕啦?” 尽管木代大他几岁,但在异性面前,张通还是止不住要挽回面子:“谁怕了?” 木代说:“空气流动吧。” 她带着张通,穿过稻禾地,重新回到大路上,张通完成大任,心情好生惬意,甚至吹起了口哨,跟她说:“原来做起来,也简单的很嘛,我前几天愁的,都睡不着觉。” “我是超脱了,悟了,提升了。” 木代看了他一眼:这种小屁孩知道什么呢,一点小事就发愁,将来真的遇到堪愁的大事,才会觉得这些事连屁都不是吧。 当然,这感悟也不是她的,古人老早标注了。 那叫,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木代跟着张通回到靠城里的桥头,那里自然就成了城乡分界,一头灯火通明,一头黑咕隆咚。 桥边的夜摊出的火爆,一伙人坐着小板凳吃烧烤,有昨儿见到过的的,也有生面孔。 一群人见到张通,乌拉拉的起哄,木代从边上走过,隐隐听到张通在后头吹嘘:“我说去就去了,有个美女走夜路害怕,我还带她一起回来了呢,喏,就刚过去那个……” 平头说:“不是后头跟着的那个吗?” 张通刹那间毛骨悚然:“啥?” 他回头向着来路看,周围人又是一通哄笑,有个穿花格子的捣了平头男一拳,说:“超哥你别吓他,你看他那怂样……” 平头男有点莫名,说:“我真看见……” 又是一阵哄笑,他的声音就淹没下去了。 *** 回到饭馆,夜宵档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郑水玉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没说她什么。 临睡前,郑梨亲亲热热挨上来,说:“木木姐,你哪儿去了啊?” 木代下意识后缩,伸手把她挡开。 郑梨愣了一下。 木代也有点尴尬,顿了顿说:“离我远一点,我这两天感冒。” 郑梨哦了一下,退回到自己床边,躺下的时候说:“姑妈那应该有感冒药,明天我给你拿两包。” 木代说:“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吧。” 满腹心事,本该是辗转反侧的节奏,但奇怪,居然一觉黑沉,早上睁眼时,都已经十点多了。 她洗漱了下来,听到郑梨在下头高声说:“我木木姐是感冒了。” 可能是午饭档还没开,饭馆里显得清闲,郑水玉和何强都在门外,和左近的邻居们凑在一处说着什么。 郑梨正在抹桌子,动作很慢,一直抬头看向门外。 微妙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见木代下来,她赶紧迎过来,到近前时想起木代的吩咐,怕她不高兴,又赶紧挪后些。 说:“木木姐,县里出事了。” 她压低声音:“好像杀人了。” 南田县地处渝、湘、贵交界,但治安一直很好,不是没有过命案,不过那种自己寻死的酒后失足淹死的或者车祸撞死的,到底不算恶性。 杀人命案,好几年都没出过了。 发生在昨晚吗? 郑梨说:“一早上就传开了,我们这种小地方,出了事能嚼好几个月。听说是个学生,高三的,从桥头摔下去,摔死了。” “因为不会游泳吗?” “不是掉进水里,摔在桥堤上,离水还有几米远。”郑梨也都是听来的,但莫名兴奋,似乎觉得平天淡日的出些事,很能提供谈资,“也是运气不好,说不定栽进水里,还不会死呢。” 木代说:“为什么说是人杀死的,也可能是自己掉下去的呢。” 郑梨说:“因为有人看到了啊!” 原来如此,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郑梨指外头凑在一起议论的人:“说是个女人推的,有人看到了。” 木代笑了笑,顺手也拧了块抹布,从另一头的桌子擦起。 前两天在县里闲逛时,她看到过县医院,但是,这样的体检,是不是应该去大点的地方,才更保险? 外头有刹车的声音,簇拥在一起热议的人群散开,郑梨有点紧张:“木木姐?” 木代抬头,出乎意料的,那是一辆警车。 有两个警察下来,一个穿了制服,另一个没穿,身边跟了个耷拉着脑袋的平头男。 木代看到,那个穿制服的警察在跟郑水玉说话,郑水玉说了两句之后,惶惑的回过脸来,指了指这个方向。 然后,几乎是在外头的所有人,都向着这里看过来。 目光复杂。 木代的头皮有轻微的发炸,这不是好的预感。 那两个警察带着平头男往这里走了。 郑梨紧张地有点口吃:“木……木姐?” 木代没说话,她站在桌边,擦桌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觉得呼吸都艰难好多。 吱呀一声,玻璃门的门轴响,几个人开门进来,店内店外的空气开始流通。 那个穿制服的警察说:“马超,你过来认一下。” 那个平头男瑟缩着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从郑梨脸上掠过,在木代的脸上停留两秒,像是受了惊,蓦地低头。 前两次见,他耀武扬威的像个带小弟的大哥,现在,跟在两个警察后头,原来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年轻人,肩膀都撑不起来。 木代听到他嗫嚅着说:“就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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