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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马的困境犬神家族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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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可能渐渐被遮住了,刚才一直吱吱作响的雪融声也停止了,客厅内的各个角落都让人感到冰冷。可是,让金田一耕助哆嗦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寒冷,还有精神上的寒冷。松子像恶鬼一样残忍的行为自然算在内,更让耕助感到冰冷彻骨的是佐清被迫所处的位置,以及命运的残酷。 可是,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面向松子,说道:“松子夫人,那该轮到您了。请说吧。” 松子用秃鹰般的眼神打量着耕助,露出苦涩的微笑:“好吧,我来说说。我说得越多,这可怜的孩子的罪就越轻吧?” “请您从若林的案子说起……” “若林?” 松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马上呵呵笑起来。 “是的是的,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在我外出的时候发生的,全给忘了。嗯,对,是我命令若林复制了遗嘱。当然,若林开始坚决拒绝,但我威胁他、利诱他,而且以前我帮过他的大忙,最后他也无法拒绝,按我说的去做了。你们想象一下,我看到若林复制的遗嘱之后是多么愤怒。虽然是恩人的后代,但父亲竟然给了她那么有利的地位。我对珠世憎恨至极,简直想把她大卸八块。于是我下定决心,珠世必须死……既然下了决心,我就开始动手。在卧室里放蛇,在汽车刹车上做手脚,在小船上钻洞,可每一次都被猿藏破坏了计划……” 松子喘了口气,说道:“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若林开始注意到我的举动。他非常喜欢珠世,珠世不断地遇到危险,他自然开始怀疑我。我觉得这不保险。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如果有人知道我偷看了遗嘱,就很麻烦。所以我去接佐清之前,把有毒的香烟给了他。我倒是没想到他在那个节骨眼上被毒死了。” 松子邪恶地笑了:“毒药的来源嘛,这个还是不说了,要牵连到其他人……在去接佐清的途中,我突然改变了想法。我细细地研究了遗嘱,发现珠世死后,犬神家的所有事业虽然都归佐清,可是财产要分成五份,佐清只能拿到五分之一,青沼菊乃的那个小杂种竟然能拿到佐清的两倍!” 说到这里,松子仍无法消除怒气,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且,在仔细研读遗嘱后我发现,青沼菊乃的小杂种虽然能得到遗产,但必须是珠世死亡,或者珠世讨厌三个人,放弃继承权,只限于这两种情况。我这才惊叹于父亲的周密计划。父亲非常了解我们,为了防止我们加害珠世,用青沼菊乃的孩子来牵制我们。因为父亲切身地体会到,我们十分憎恨菊乃母子。为了不让菊乃的小杂种分到遗产,我们一定会让珠世活着。这个想法真是太巧妙了!” 金田一耕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因如此,当他听说珠世总是从各种灾难中平安脱身的时候,认为一切都是珠世制造的假象,一直怀疑是珠世诱惑了若林,偷看了遗嘱。 松子接着说道:“要让珠世活着,就必须让她和佐清结婚。这一点我有自信。珠世对佐清是有好感的。不,不仅仅是好感这么简单,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充满自信地来到博多,而看到佐清第一眼的时候,这些自信都烟消云散了。那时我是多么吃惊和绝望……你们想象一下吧。” 松子喘着粗气。这时,金田一耕助向前挪了一步:“不好意思打扰您……您完全没注意到那个脸烂掉的人是假的佐清吗?” 松子不怀好意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金田一先生,我就是再不通人情,也不会明知是假的还带回家里,更不会为一个冒牌货做那些恐怖的事。我当时一点都没发现,倒是经常觉得他有点奇怪。可是他说脸被炸烂的时候,脑袋也受了震荡,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他总是用这种话敷衍……对了,最奇怪的是按手印的时候,我虽然强烈反对,但内心希望他自己提出按手印对质。可是那个人一听我反对,也没有按手印。这时我才觉得有些可怕。或许真的像佐武和佐智说的那样是个假货……我脑子里有了这样的疑问。这个疑问马上就打消了……因为到了第二天,他突然主动提出要按手印,当时我真是高兴极了,再加上比对的结果又证实他的确是我儿子,我高兴得几乎晕过去了。我甚至觉得以前的种种怀疑都是不对的。这样,直到后来,我都再没有怀疑过他。” 松子略一停顿,说道:“话题再回到当时,脸烂成那个样子,当然不能直接带回来,那样肯定会被珠世讨厌的。反复考虑之后,我在东京做了一个橡胶的假面具。那是完全按照佐清以前的样子做出来的,或许能让珠世想起一点从前的事,获得她的爱情。” 松子叹了口气。 “可是,这些良苦用心都白费了,谁都看得出来珠世讨厌他。我刚听说珠世是觉得他是冒牌货才讨厌的,可我以前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我想,既然不能让珠世选中,就只有让佐武和佐智死了……” “于是你就开始动手了。” 松子大笑道:“是的。前面说过,我一下定决心就放手去做。可是,这里要事先声明,无论是杀佐武还是佐智,我都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犯罪行为。我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就够了,之后被抓住判死刑也好,都无所谓。我只要除掉佐清的竞争者就可以了,自己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恐怕这才是绝世杀人恶魔的真实想法。 “尽管如此,在发现有人巧妙地隐藏了犯罪的痕迹后,你一定很吃惊吧?” “当然吃惊,同时也产生了怀疑。我怀疑这些事情和戴假面的佐清有关系,怀疑的同时又感到可怕。我们从没有谈起过这件事情,进展却这么顺利,实在是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他是恐怖的怪物。” 金田一耕助转向橘:“局长,您明白了吧。这个案件真正的凶手没有任何技巧。这些全是那两位事后共犯在命案发生之后故布疑阵造成的,所以这些命案才会充满戏剧性和破案难度。” 局长一边点头,一边向松子迈出一步:“那么松子夫人,请讲一讲杀死静马的经过吧。这是您一个人动的手吗?” 松子点点头。 “您为什么想这么做?最后还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松子又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了他的身份。至于是怎么知道了……我还是从这个讲起吧。佐武和佐智死了之后,就只剩下他了。这时我反复劝说他向珠世求婚,可是他怎么都不答应。” 局长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为什么?刚才佐清说,静马要取代佐清,和珠世结婚,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 “是、是、是这样的,局、局、局长,当、当、当时静马是打算和珠世结婚。” 金田一耕助来回挠着一头乱发,严重口吃地说道,“静、静、静马至、至、至少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发现佐、佐、佐智的尸体之前,都是这、这、这么打算的。”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口吃,咽了口唾沫,等平静下来后继续说道:“但是,发现佐智的尸体之后,那须神社的大山神官长投出了一颗炸弹,就是唐柜里的秘密。珠世并不是恩人的外孙女,而是佐兵卫自己的外孙女,所以静马不能和珠世结婚。” “为什么?”局长还没有理解。 金田一耕助笑道:“局长,您还没明白?静马是佐兵卫老先生的儿子,珠世是佐兵卫的外孙女,这不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吗?”[按照日本当时的法律,表兄妹之间可以结婚,但跨辈的亲属之间结婚属于乱伦。] “啊!”橘惊呼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啊,静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橘用一块大手绢频繁地擦着肥胖的脖子。金田一耕助笑着说:“是啊,现在想来,大山神官长暴露出那个秘密,是这个案件的最高潮。静马此时完全陷入了困境。当然,在户籍上,静马和珠世都同佐兵卫没有关系,所以不存在法律上的问题。可考虑到血缘,静马不能和自己的外甥女结婚。这是静马的困境。按佐清的说法,静马并不是特别坏的人,只是有着强烈的复仇心。在对待乱伦的问题上,他的态度和我们一样。” 金田一耕助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面向松子:“那么松子夫人,您什么时候知道了静马的真实身份?” “十二日晚上十点半左右。”松子苦笑了一下,“那天晚上我们两人为了结不结婚的事发生争执,最后静马终于忍不住,把不结婚的理由全盘托出。其实现在想来,就算他把一切都说出去,曝光我的秘密,又能怎样呢?但请想象一下我当时的震惊和愤怒。我彻底昏了头。尽管如此,我还是问了他一些有疑惑的问题。这时他注意到我面相恐怖,想站起来逃走,这更惹恼了我。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我的腰带里断气了。” “啊”的一声,香琴倒在了榻榻米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是鬼,你不是人!太恐怖了!” 香琴浑身颤抖,痛哭起来,松子眼睛都没眨一下:“杀死他我一点都没后悔。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情,三十年前就该做,只不过放在今天来做而已。那孩子也是个灾星。可是,如何处理尸体倒让我非常为难。局长,金田一先生,这真是个讽刺。杀佐武和佐智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过要隐藏什么,反正被抓到就结束了。可是这次我不想被抓到,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但是当时已经没有人来帮我处理尸体了……” “请等一下。”金田一耕助插了一句,“这次为什么不想被抓住?”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佐清。既然手印一致,说明当时佐清还活着。静马也是这么说的。他把我惹火了,我忘了问他佐清的行踪。见到佐清之前,我不能死。” “所以你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 “是的,想出这个办法花了一个多小时呢。我脑子没那么好用。但通过这个谜语,能让人认为死者就是佐清。如果确信死者是佐清,身为佐清母亲的我就安全了。” 静马策划的斧、琴、菊诅咒就这样完成了,最后是用静马的身体…… “想法成熟后,我马上把尸体拖到船埠,放在船上,从水门出去。然后尽量找了个水浅的地方,把尸体倒着插进泥里。当时冰还没有那么厚。过了一夜之后,结了那么厚的冰,才形成了那样奇怪的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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