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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人面疮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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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过后,南面吹来的微风彻底吹散了笼罩在海岛上的雾霭,海面上仍泛着浪花,但天空中却显出了秋日傍晚的色彩,一片响晴。 从连接本土和海岛的栈道上眺望小岛,感觉小岛就仿佛海市蜃楼。从建筑学上来说,它的构造确实不可思议。但是,沐浴在暗红色夕阳中,建筑层层叠叠矗立在岛上,看着那些高高隆起的、复杂的梦幻曲线,感觉确是一种奇观美景。即便就像久保银造说的那样,所用的建材并不算上乘,却也依旧会给他人这样的感觉。 “哎呀,阿耕,我也算是对它另眼相看了。从这里远远望去,感觉确实很不错啊。” 站在栈道中途的山崖上,久保银造双手放在手杖顶端,用赞赏的目光远远望着岛上那美丽的海市蜃楼。 可是,眼前的海市蜃楼越美,金田一耕助的思绪就越发无法离开当初建造它的人的热情,反而情绪低迷起来。 志贺泰三一直在做梦。他一直沉溺在一个孩童般的美梦之中。可是,在那个梦像海市蜃楼一般坍塌崩溃的时候,究竟又会残留下什么呢?那个梦越是甜美,在它化作噩梦逝去之后,就越会让人有种嚼蜡般的寂寥感觉。这一切,都让金田一耕助感觉心如刀绞。 “阿静……阿静……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阿静……阿静……” 志贺泰三的号哭声至今依旧萦绕在耕助的耳边。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找到了。你看,这脚踏板……” 矶川警部满头大汗地从山崖下爬了上来。 “啊,是吗?那自行车果然是在这里摔的。警部。” “嗯。” “那就请刑警们再稍微找一找这附近和山崖下吧。另外,不管是什么,但凡发现人出门时会随身携带的物品,就都带回来。” “嗯,明白。” 待矶川警部向身边的便衣警察传达过命令,金田一耕助又说:“警部,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回海岛上去吧。有些事我想和您边走边聊聊。” “嗯,你就说吧。我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 湿润度恰到好处的舒适微风吹动金田一耕助的乱发,掀动着他的衣角和裙裤。三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耕助忽然抬起饱含泪水的双眼,转向走在身旁的矶川警部。 “警部,您知道吗?要在推理层面上找出凶手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去证明这一点。尤其是在新刑法中,本人的自供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物证变得更加重要。在这件案子中,是否能收集到所有证据呢?” “这个,我们会尽力去做……” “嗯,愿你们能够成功。那么接下来,我就稍微讲述一下这件案子的大致框架吧。” 金田一耕助用为难的目光看着岛上那座海市蜃楼。 “之前我也说过,昨天夜里,志贺太太并不在那里。至少,从十一点到十二点,也就是樋上四郎在她房里等她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在家。那么,太太当时到底去哪儿了?应该是到对面的镇上去了。如果说行凶时间是十一点左右,那么太太应该是在对面的镇上被杀的。” 矶川警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再次看了看耕助。 “金、金田一先生,你确定吗?” “嗯,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若要说原因,刚才的那只手镯就是我在汽艇上找到的。有关这一点,叔叔可以为我做证。” 久保银造默然无语,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志贺太太为何会瞒着所有人,跑到镇上去呢?” “我觉得应该是被村松医生威胁去的。站在太太的角度上,她应该不想让丈夫知道她和阿滋的往事。村松医生便趁此机会,说只要来看一眼就好,一定要让太太在葬礼前来看一看阿滋……听到村松医生这么说,太太也就无法拒绝了。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个性情中人。” “但是,昨天守灵的时候,村松在志贺面前说出了志贺太太和阿滋之间的关系啊。” “所以说,警部,这是一场计划得非常周详的杀人。村松医生当着志贺先生说出这些内情的时候,志贺太太早就已经被杀。村松医生早就计算好了一切。他很了解志贺先生的性格,知道一旦得知了这些情况,志贺先生必然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精神恍惚,丑态百出。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众人都觉得,这是一场由志贺先生的激烈性情导致的杀人。” “那么,金田一先生。村松医生把志贺太太叫到镇上去的目的就是设法杀她吗?” “当然是。与此同时,他还要把这杀人的罪名栽赃到志贺先生头上。这实在是一项阴险无比的计划。” “金田一先生!”矶川警部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请你接着说。详细地好好跟我们说说。村松为何会作出如此恶毒的计划,而且又表演得如此精彩……不,应该说他为何准备如此表演……我们一直都以为是志贺因爱生恨,才犯下了杀人罪行的。” “好的,我会说的。”金田一耕助再次用为难的目光眺望着那座海市蜃楼,“昨天夜里,遭到村松医生恐吓的志贺太太佯装要回房休息,其实却穿上了一身黑西装,偷偷地骑上自行车,沿着栈道去了对岸的小镇,然后在那里被杀。实际下手杀人的,如果不是村松医生,就是他的儿子阿彻了……有关这一点,我也还没搞清楚……” “金、金田一先生!”警部一愣,扭头望着金田一耕助,“你、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他们父子俩共同谋划的吗?” “对,当然是的。阿彻在整件案子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他先是在昨天傍晚到岛上接志贺先生。他并没有必要特意前去迎接,但如果他不去,那么那个叫佐川春雄的少年就会驾驶汽艇送志贺先生过去。对于他们的计划来说,这是极为不利的,所以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到岛上,之后又自己驾驶汽艇回去。恐怕到岛上后,他就叮嘱过志贺太太,让她去镇上。而等到志贺太太过去,他们就杀了她,把她脱得全身赤裸,藏到了汽艇的长椅下边。” “汽艇的长椅下边?”矶川警部睁大了眼睛。 “对。那艘汽艇的长椅下边是个箱子。只要详细调查一下,就应该能够查明那里曾经暂时存放过尸体。虽然凶手清洗过箱子的内部,但既然尸体的下身出了不少血,那么箱子里或许还能检查出残留的血迹或污迹。” 矶川警部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在长椅的盖子背面发现了一根长头发。稍后我会交给您的。有关这根头发,我可以请这位叔叔和佐川做证。只要用它和志贺太太的头发稍作比较,就能证明太太的尸体……不,至少就能证明太太的身体曾经被塞进那箱子里。此外,我还在汽艇里发现了那只手镯。对于凶手来说,没能发现那只手镯,是致命的失败。想来凶手应该并不知道,太太一直随身佩戴那只手镯。所以在动手把太太的衣服脱光时,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手镯已经脱落,更不知道它在打开箱盖时滑落到了长椅和壁板的夹缝间。站在凶手的角度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失败了。如果没能发现这只手镯,甚至就连我,也会彻底陷入凶手设下的阴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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