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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空气般存在的我 作者:中田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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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移动?你在说什么?” 她不相信我的话。我就知道。她说她叫濑名仁绘,高三。 “这种事教人怎么相信……” “可是,这是真的。” 为了解除她的戒心,我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及我是她同校的一年级学生。话说回来,自己房间里有个三次元的女生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我请她先脱鞋再说,濑名学姐的眼中满是怀疑。 “刚才,濑名学姐差点就死了。” “刚才有一瞬间,我梦到我掉到铁轨上。” “那不是梦。” “那给我证据啊!” 咚! 我背着濑名学姐,“跳跃”到一处夜晚海岸。 “咦?” 大概是本能地感到恐惧,学姐紧紧抓住我的脖子,不断东张西望。每转一次头,胸部就贴在我背上擦来擦去,我内心大叫:“咦!” “这里是哪里?” “美国西海岸,旧金山。因为有时差,现在天黑。” 桥上一连串的照明让金门大桥浮现在黑暗中。这座跨海峡而立的吊桥,主塔最高点距水面有二百二十七米,桥身距水面约七十五米,坐落在从我们所站的海边必须抬头仰望的位置。成串照明朝夜空延伸。濑名学姐战战兢兢地从我背上下来,虽震惊于桥的壮观,仍走向海边的护栏。风吹动她的黑发,橘黄色的灯光照亮学姐疑惑的侧脸。 “我没带护照来呢!” “那我们在被逮捕之前回去吧。” 咚! “啊,是吗,有吗?太好了。好的,我这就去拿。没有,我没有受伤。站台底下有空隙嘛,我好像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进那里逃过一劫的。咦?看起来像是消失了?我想应该是错觉吧。” 讲完电话,濑名学姐放下无线电话子机。 “书包掉在车站站台了。运气真好。要是掉在铁轨上,可能就被电车压扁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听到我没事,松了一口气。不过,事情好像变得有点麻烦。” 车站的人从她书包里的东西查出校名,联络班主任老师和家人。等一下她就得向老师和家人解释了。 “这下惨了。逃课好像被抓包了。” “那个我的事,请学姐保密……” “我知道。关于你的能力,我会想办法应付。要是大家知道了,不吓死才怪。”然后她盯着我的脸一直看。 “怎么了?” “仔细一看,大冢学弟长得还真有趣。” “不要管我!” “我在铁轨上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被外星人掳走了。” 咚! 我背着濑名学姐“跳跃”到车站大楼的男厕。我什么都没想就选择此处,结果后悔莫及。因为里面有个正在解手的大叔。我和濑名学姐留下嘴里惊慌大叫着“呜耶耶耶啊啊啊”却无法动弹的大叔,逃离现场。在离得够远的地方停下来喘过气后,“你搞什么呀!”学姐用手肘顶了我一下。 濑名学姐走向人群。她得找有乘务员的票口领回书包。我的任务就此结束。 “学姐,我回去了。” 学姐好像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走了。也好。我朝反方向走,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跳跃”。 咚! 我从家门口仰望天空,连傍晚都还不到。窝在家里床上过日子时,一天一转眼就结束了,今天却觉得好长。在凉风吹拂下,我想起刚才在旧金山海岸见到的濑名学姐。横亘夜空的那串光反射在漆黑的海面,学姐以困惑与兴奋交织的眼神望着那片景色。要不是发生这种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她交谈。 进家门正在脱鞋时,母亲来了。 “你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老师派来的。因为我都没去上学,班上同学从窗户爬进来说服我。吓死我了!” 我用这番说辞瞒混过去。 妹妹从初中放学,父亲从公司下班回家。天黑了,到吃晚餐的时间。我一直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吃饭时间和家人不同,所以很少和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饭。但这一天,难得与大家用同样的周期行动,所以就一起吃晚餐了。 “听说今天有人差点在车站被撞。真的吗?” 妹妹边说边把饭往嘴里送。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真的很危急。还好有个男生跳到铁轨上把人救了起来。” 父亲拿筷子夹起烤鱼回答道。 “天底下就是有很厉害的人呢。阿翔今天也难得出门了哦,去买书对不对?好棒!好酷喔。” “喔,很棒哦,翔。” 听着父母夸我,妹妹在旁边摆起了臭脸。 “不要看这边啦,恶心死了。” 妹妹的眼神活像在看肮脏不堪的呕吐物。她不是傲娇,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地带着恨意。妹妹自从懂事以来就很讨厌我。原因是我长得丑。因为我,她从小就被欺负。一家人就只有我长得丑。父母和妹妹都很正常。为什么会生下我这种长相的孩子?恐怕是外婆的隔代遗传。我长得和外婆一模一样。 不过妹妹带刺的视线让我想起班上的女生。看到我带到学校的半裸美少女图案封面的轻小说时,她们就是用这种视线注视我。“对喔,今天是我喜欢的轻小说系列新刊出版的日子嘛!”我心里这么想。 “啊,我忘了!” 我站起来,留下吃惊的家人离开了餐桌。我急得连楼梯都懒得爬。 咚! 来到走廊“跳跃”,在自己漆黑的房间里着地。开了灯,找遍房间,却找不到书店结账柜台给我的袋子。会不会是在月台救濑名学姐的时候掉了?等明天再像濑名学姐那样,打电话到车站请他们找找有没有失物吧。我心想着“好麻烦喔”,就直接打开计算机玩起网络游戏。 “饭你不吃了?” 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 “嗯!我吃饱了!” 努力赚游戏经验值赚到天亮,觉得家人都起床了。我的窗帘永远都拉上,所以朝阳不会从窗户照进来。家人吃早餐的时候我的睡意到了巅峰,便上了床。 门铃响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正准备入睡,却听到有人爬楼梯上来。然后门突然打开了。 “抖锵!” 这样喊着登场的,是穿着制服的濑名学姐。我是在做梦吗?学姐拿出一个眼熟的袋子扔到床上。 “这是大冢学弟的吧?好像掉在铁轨上了。乘务员以为是我的,帮我捡起来了。” 就是装有轻小说新书的袋子。我揉揉眼睛再看学姐。好像不是梦。 “请问……” “刚睡醒的脸就更有趣了。我昨天就在学校打听到你的住址了,因为我想起你说我们同校。” “学姐特地帮我送来吗?谢谢。” “不谢。对了,你怎么不准备上学?睡过头了?” 我下了床,把敞开的房门关上。因为我有预感家人会在走廊偷听。 “学姐没听老师说吗?我一直请假没去上课。” “为什么?感冒?” “我拒绝上学。这个社会太让人痛苦了。我今天也请假。” “这就麻烦了,我来就是打算请大冢同学带我‘跳跃’到学校啊?” “请不要把昨天才刚认识的我当成日常交通工具。” “你不想有效运用这份能力吗?这可是鲁拉耶!鲁拉!” 鲁拉是勇者斗恶龙里瞬间移动的咒语。 “我喜欢待在房间里。” 说是这么说,但濑名学姐都特地来送书了,我还是要送学姐到学校。“跳跃”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学姐来找我,我很高兴。 学姐的鞋子在玄关,所以我决定先从家门口离开。房门一开,就听到匆匆下楼的脚步声。果然有人在偷听。 学姐边下楼边骂我昨天在车站就不见了。一发现我家人在楼下等,便露出贵族般高贵优雅的微笑点点头。 “不好意思,大清早来打扰。” 所有人都看呆了。如果不喊什么“抖锵”规规矩矩地站着,学姐的姿容简直像无懈可击的艺术品。 我穿好鞋,和学姐来到屋外。我不知有多少个星期没有连续两天穿鞋了。 “我马上回来。” 向家人丢下这句话后,我就关上家门。 咚! 视野切换了,我们在高中屋顶上着地。就是我之前被不良分子勒索要钱的地方。 “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刚才明明还在大冢同学家门前的!” 濑名学姐从我背上下来,在朝阳下笑了。我走到屋顶边缘隔着预防失足跌落的铁丝网向下看,发现大批上学的学生。不久前,我也是其一,想到这里心就很痛。只要意识到自己人在高中校园里,脚就开始发抖,同时觉得反胃想吐。 “地球上的任何地方你都能去?” “只能去到过的地方。” “跟鲁拉一样呢。昨天大桥那里呢?” “旧金山是我小学家族旅行去的。” “那东京呢?” “可以啊。修学旅行时去过。” 和濑名学姐聊着,渐渐地脚就不抖了。我过去曾经在学校里和谁这样说过话吗?有谁能当着我世界毁灭级可怕的长相跟我说话而不别开视线吗? 我发现通往校舍的铁门上了锁。 “再‘跳跃’一次吧,得进到门里才行。” “还早啊。还有时间,我们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我和濑名学姐一直在屋顶待到上课钟响。濑名学姐问了我好多问题。什么事让我第一次“跳跃”?为什么拒绝上学?平常都在房间里做什么?在早晨清新的空气中,濑名学姐的眼神活力四射。我和濑名学姐交换了电话,有生以来头一次和女生成为朋友。濑名学姐对我的长相似乎不会觉得不舒服,直视着我的眼睛跟我说话。一开始我很紧张,后来就能轻松跟学姐对话了。 此后,我们就常见面。濑名学姐会在放学途中把我叫出来,要我陪她去京都十分钟吃个八桥饼[八桥饼是用米粉、砂糖、肉桂等制作而成的日式点心。是日本京都最具代表性的名点特产。——译者注],或是到北海道的牧场看牛。渐渐地我变得好喜欢濑名学姐。这恐怕就是恋爱,但把这种感情表达出来只会贻笑大方,而且学姐是有男朋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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