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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口棺材 “七座塔”之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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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衣之谜浮出水面后,一直到与佩蒂斯约好共进午餐的时间之前,菲尔博士始终郁郁寡欢;兰波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置信,更别提洞悉博士心中所想之事了。 一开始博士虽然坚持哈德利应当即刻赶回拉塞尔广场,但他本人却拒绝同往。他说弗雷的房间里必定留有本案的重要线索,还说要留下兰波干点“吃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然后他又痛心疾首地诅咒自己,就连平时乐得落井下石的哈德利也忍不住极力规劝。 “你想找什么呢?”哈德利劝道,“索莫斯早就把那地方翻遍了!” “没有具体目标,”博士嘟囔着,“只希望找到‘兄弟亨利’出没的痕迹,也就是他的个人特征。比如说他的胡须,他的——噢,老天,‘兄弟亨利’,真他妈该死!” 哈德利表示,他们读不懂《西班牙修道院里的独白》[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代表作之一。],也同样搞不懂这个行踪飘忽的亨利为何能将他的老朋友逼得暴跳如雷、几近癫狂,毕竟目前没出现什么新线索。离开伯纳比的公寓前,博士又令众人暂且留步,将赫克小姐招来询问了一番。此前欧洛克在楼下大献殷勤,用他巡回演出期间层出不穷的趣事成功绊住了这位房东太太;不过鉴于这两人都堪称话痨,谁的回忆篇幅更长就很难判断了。 菲尔博士不得不承认,对赫克小姐的询问收效甚微。赫克小姐是位韶华已逝的老处女,虽然性情随和、古道热肠,但思维却缺乏逻辑可言,还下意识地将古怪的房客与小偷、杀人犯混为一谈。众人费劲唇舌说服她相信伯纳比并非宵小之辈后,她的口风才稍稍有所松动。昨晚八点至十一点间她在电影院,后来又在格雷律师学院路的一个朋友家盘桓至午夜才告辞。她想不出用过伯纳比房间的会是谁,甚至到了今天早上才得知街上发生命案。至于其他房客,共有三位:一个美国学生和他的妻子租住一楼;二楼住的是一名兽医。他们三人昨晚都不在家。 从布鲁姆斯伯里广场无功而返的索莫斯接手询问工作。哈德利与萝赛特、伯纳比赶回葛里莫家。菲尔博士执意要再拜访一位健谈的房东太太,但事与愿违,接待他的这位房东先生沉默寡言。 与香烟店相连的二号寓所外形单薄,像是音乐喜剧中探出舞台的半面道具房子。但黑漆漆的门面寒酸得多,同样弥漫着隔壁香烟店的陈腐气味。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过后,香烟店主暨报摊老板詹姆斯·多尔伯曼先生才慢腾腾地从店铺深处的阴影中现身。这位老人身材矮小,双唇紧闭,关节突出,穿一件黑色棉大衣,在满屋子旧书和风干的薄荷糖之中颇为醒目。对于本案,他的观点是:关他什么事? 老头的视线越过众人,锁定窗口,似乎巴不得有客人登门,以便顺理成章地结束谈话。他没好气地从牙缝里挤出些许答案:是的,他家有一位租客;没错,此人名叫弗雷,外国佬。弗雷在顶楼租了一间房,兼做卧室和客厅之用。他住了两星期,预付房租。不,房东对他既不了解,也不关注,只知道他从不惹麻烦。他习惯用某种外语自言自语,仅此而已。房东和他一点也不熟,因为没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家里没有其他房客,房东也没给楼上的任何人送过热水。弗雷为何选择顶楼?房东知道才怪,最好去问弗雷本人。 没听说弗雷的死讯?不,已经知道了,之前有个警察跑来问了些愚蠢的问题,还带他去认尸。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昨晚十点二十五分的枪杀案?詹姆斯·多尔伯曼先生似乎能说出点什么,但他的嘴密不透风,更加锲而不舍地向窗口行注目礼。当时他在地下室的厨房里,还开着收音机,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发生了命案,他也懒得出去看热闹。 有人来拜访过弗雷吗?没有。周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或是其他任何人和弗雷有交集? 这个问题意外地收到奇效。房东那张嘴仅仅像梦呓般微微动了动,话题就源源不断涌了出来。好极了,警察就该多长几个心眼,少浪费纳税人的钱!他发现某人在附近藏头露尾、东张西望,还和弗雷说过话,然后飞也似的溜走了。那家伙长相猥琐,八成就是他最讨厌的凶手!他最受不了躲躲闪闪的人。不,他无法描述那人的相貌——那是警察的事。再说,那人只在晚上出现。 “难道他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特征?”菲尔博士拿手帕擦脸,容忍度已濒临极限,“穿什么衣服,诸如此类的?嘿?” “他好像穿过一件花里胡哨的大衣,”多尔伯曼死死盯着窗口,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勉强吐露,“浅黄色的软呢大衣,上头好像还有很多红点。那是你们的事。要上楼吗?钥匙在这儿,门在外头。” 这房子表面上弱不禁风,结构却意外地坚实牢靠。踏上幽暗逼仄的楼梯时,兰波忍不住气呼呼地说: “你说得对,案情已经彻底逆转了。线索全都集中到一件大衣上,却也因此越发荒诞不经。本来我们的目标是穿黑色长大衣的恶魔,现在冒出来的这家伙则穿了一件鲜艳夺目,还染着血迹的大衣。究竟哪件是哪件?大衣之谜一破,全案便会迎刃而解吗?” 菲尔博士上气不接下气,吃力地往上爬。“唔,我看未必,”他含糊其词,“虽然我说案情全盘逆转——倒不如说我们走错了方向更确切。不过,大衣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关键一环。嗯。有两件大衣的家伙。不错,我看凶手只有一人,虽然他的穿着风格不太一致。” “刚才你不是说已经掌握凶手的身份了吗?” “我知道他是谁!”菲尔博士怒吼,“你懂不懂,我为何有狠踹自己一脚的冲动?他由始至终都在我鼻子底下转悠,这还不算,他从头到尾说的每一句都是不折不扣的实话,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我忽略。他这么诚实,我却不相信他,认定他清白无辜,一想到这里,我怎能不痛心疾首!” “但消失诡计又是怎么回事?” “不,我还没破解他的手法。到了。” 顶楼只有一间房,一线微光从斑驳的天窗投到地板上。漆成绿色的普通木板门半开着,室内空间狭小,窗户显然有段时间没打开了。菲尔博士在房里摸索一阵后,发现歪斜的地球仪头上戴着个煤气灯罩。就着吝啬的光亮,不难看清此处陈设虽整齐,却很肮脏;房里摆了一张白色铁床,贴着甘蓝图案的墙纸。写字台上有张字条压在墨水瓶底下。只有一件物品依然可见皮埃尔·弗雷那诡奇扭曲的风范,令观者顿觉身着旧礼服、头戴高礼帽的弗雷本人就在眼前——那是一幅悬挂在镜子上方的金、黑、红三色裱字,张牙舞爪地呈现了一句颇具古风的警句;只见那回旋往复的纤细字体书写道:“蒙神垂示,吾之复仇。血债血偿。”不过这幅字却是倒挂着的。 菲尔博士不动声色,喘息着缓步上前拿起那张折叠的字条。兰波凑上来一看,笔迹十分花哨,留言虽短,却大有昭告天下的意味。 詹姆斯·多尔伯曼先生敬启: 些许家当,于我无用,还请笑纳,以答谢一周来款待之恩。我将回归墓穴之中。 ---皮埃尔·弗雷 “‘回归墓穴之中’这种话怎么说了又说?”兰波不解其意,“似乎其中另有深意,即便不那么……我在琢磨,真有弗雷这号人物吗?该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吧?” 菲尔博士不予置评。自从开始检视地毯时起,他的心情便一路走低,跌至谷底。 “毫无线索,”他呻吟道,“连公共汽车票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不露端倪。他的财产?我看都不想看。索莫斯应该已经查过了。走吧,回去和哈德利会合。” 他们步行返回拉塞尔广场,悒悒不乐,心绪一如漫天阴霾。踏上葛里莫家门前台阶时,哈德利从客厅窗口望见他们,连忙开门相迎。他先确认客厅的门已经关好——里面传来一阵抱怨声——然后在华丽而昏暗的走廊里与二人碰头,在身后那副日本武士盔甲的可怕面具衬托下,他那张脸显得尤其滑稽。 “看来又有麻烦了,”菲尔博士竟有几分喜色,“也好,你尽管说。我白忙活了一场,并未带回值得汇报的讯息。所幸我的乐趣并非仅仅来自未卜先知。出了什么事?” “那件大衣——”哈德利怒不可遏,旋又冷笑道,“你们来听听,说不定能瞧出点门道。曼根说不定没说实话,但我想不出他撒谎的理由何在。只是那件大衣——已经检查过了,是件新大衣,崭新的。衣袋里空空如也,连沙子、绒毛、烟灰之类平时一抖就会掉下来的东西也没有。不过,首先要解决的是两件大衣的问题。不妨称之为变色龙大衣之谜……” “大衣到底怎么了?” “变了颜色。”哈德利答道。 菲尔博士眼睛一亮,兴致重燃,牢牢盯着警长:“没想到此案把你的脑子烧坏啦?变了颜色,嘿?难道你接下来要说那件大衣现在变成鲜亮的翠绿色了?” “我说变色是因为——跟我来!” 哈德利刚推开客厅房门,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便迎面而来。客厅里的家具无不古色古香、厚重奢华。灯具是青铜的;桌沿是镀金的;窗帘上点缀了大量蕾丝花边,像冰封的瀑布一样僵硬。所有灯都亮着。伯纳比窝在沙发里。萝赛特气冲冲地快步兜圈子。厄内丝汀·杜蒙站在墙角的收音机旁,倒背双手,下唇抿住上唇,那副表情看不出是觉得可笑,还是暗暗挖苦,抑或二者兼具。最后一位是博伊德·曼根,他背对熊熊炉火,似被火苗轻轻舔舐了一下,微微一颤,随即转移到壁炉的另一侧。但真正令他火烧火燎的,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情绪。 “——我知道这该死的东西穿在我身上很合适!”他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我知道,我不否认。固然合身,却不归我所有。第一,我穿的向来是防水的大衣,玄关那儿现在就挂着一件。第二,这种大衣我可买不起,防水大衣按每件一个便士算,那这种大衣一件得花二十个几尼。第三——” 哈德利没等他说完就拍手示意。菲尔博士和兰波的出现令曼根的情绪略有缓和。 “请你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如何?”哈德利说。 曼根点燃一根香烟,火柴的光焰映出了那他乌黑双眸中的少许血丝。他扔掉火柴,狠狠吸了口烟,悠悠吐出烟圈,俨然一名在如山铁证面前甘愿伏法的罪人。 “不知为什么每个人都恨不得对我赶尽杀绝,”他说,“可能还有另一件大衣,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人非得到处乱扔衣服……喂喂,泰德,听我说,”他抓着兰波的胳膊,像要陈列展品似的把他拖到壁炉边,“昨晚我来吃晚饭时,一进门就把大衣——注意,是我本人的防水大衣——挂到玄关的壁橱里了。按说通常大家挂衣服时都懒得开灯,随手捞个衣架、摸黑挂上不就行了?但我当时还带了一包书,得先放到架子上,所以才把灯打开。于是我看见一件大衣,一件多出来的大衣,就挂在另一头角落里。尺寸和你们那件黄色软呢大衣差不多,我感觉大小一模一样,只不过它是黑色的。” “一件多出来的大衣,”菲尔博士捏着下巴,好奇地望着曼根,“为什么说是一件‘多出来的’大衣,年轻人?倘若你在别人家里看见一排大衣,难道会产生‘多出一件’的想法吗?按我的经验,挂起来的大衣是家里最不引人注目的东西了,你最多知道其中有一件属于自己,但一眼扫去甚至都拿不准是哪一件。对不对,嗯?” “我很熟悉全家人都穿什么样的大衣。而且,”曼根反驳道,“我心想那肯定是伯纳比穿来的,所以特别留心了一下。没人告诉我他也要来,而我怀疑他是不是……” 伯纳比并没把曼根的敌意放在心上。卡廖斯特罗街公寓沙发上那个有点神经过敏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童心未泯的中年人,正夸张地挥着手。 “曼根的眼睛真尖,菲尔博士,”他笑道,“这小子观察力特别敏锐,哈——哈——哈!特别是我在场的时候。” “你有意见?”曼根压低嗓门,刻意维持冷静。 “——还是让他把故事讲完得了。萝赛特,亲爱的,给你点支烟如何?对了,我先声明,那件大衣不是我的。” 曼根心头无名火起,但仍强压怒气:“总之我多留了个心眼。后来,今天一早伯纳比过来的时候发现了那件内衬染血的大衣——颜色较浅,却挂在同一位置。可想而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两件不同的大衣。但这岂不荒唐?我敢发誓,昨晚那件大衣绝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人;至于今天这件软呢料子的,一望便知也和我们无关。凶手究竟穿过其中一件,还是两件,或者两件都没穿?而且那件黑色大衣样式十分怪异——” “怪异?”菲尔博士出其不意地问道,曼根不禁扭过头来。“你说‘怪异’是什么意思?” 厄内丝汀·杜蒙从收音机旁走出,平底鞋吱吱嘎嘎响个不停。她的面容比早上更显衰老,高高的颧骨更凸了,鼻梁更塌了,发肿的双眼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愈显鬼鬼祟祟。然而,尽管她神情决绝,黑色的双眼中却依然闪动光芒。 “呸!”她的手势既突兀又生硬,“这种愚蠢的问题有什么意义?问我不就行了?我比他清楚得多,难道不是吗?”她盯着曼根,眉头一皱,“不不,别误会,我看你也在竭力挖掘真相,但却有些混淆事实。其实很简单,正如菲尔博士所言……那件黄色大衣昨晚就在这儿,没错。傍晚时分,还没吃晚饭时就有了,就挂在曼根先生口中那件黑色大衣的位置上。我亲眼所见。” “可是——”曼根喊道。 “好了,好了,”菲尔博士朗声安抚道,“我们来整理一下。太太,既然你看见了那件大衣,难道不觉得奇怪?一点疑惑都没有吗?你总该知道那不是家里人的衣服吧?” “不,很正常啊,”她冲曼根点点头,“他来的时候我不在场,所以我以为大衣是他的。” “对了,是谁开门让你进来的?”菲尔博士懒洋洋地问曼根。 “是安妮。但我的大衣是亲手挂上的。我敢发誓——” “哈德利,如果安妮在家,最好按铃叫她来,”菲尔博士说,“变色龙大衣之谜果然引人入胜。噢,天哪,太有意思了!哎,太太,我并不是质疑你证词的真实性,正如你对曼根证词所持的态度一样。之前我还对泰德·兰波说过,某人实在是诚实得过了头。哈!对了,你和安妮谈过了吗?” “喔,是的,”哈德利答道,此时萝赛特·葛里莫正大步走过他身边前去按铃,“她的证词很简单。昨晚她不在家,十二点过后才回来。不过大衣这事我还没问过她。” “搞不懂你们在折腾些什么!”萝赛特大为光火,“问这些有什么用!除了翻来覆去追究大衣的颜色是黄是黑,竟然没有其他办法吗?” 曼根连忙劝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可没产生幻觉,但我想她也没有!可我们之间总有一人是正确的。话说回来,我看安妮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天哪!我彻底糊涂了!” “说得好。”伯纳比说。 “给我滚,”曼根怒喝,“否则就闭嘴!” 哈德利连忙拦在二人中间,好言调停。伯纳比气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回沙发里。客厅中的气氛剑拔弩张,众人都缄口不言,此时安妮终于应召而来。她气质恬静,鼻子有点长,看样子是个明事理、知分寸、勤恳能干的姑娘。她微微躬身站在门口,头上那顶帽子恰到好处,十分得体妥帖;褐色的双眼平视哈德利,略显不快,却毫不怯场。 “有关昨晚的一件事,之前忘了问你——呃,”警长颇有些不自在,“嗯,是你替曼根先生开门,对吗?” “是的,先生。” “具体时间是?” “不好说,先生,”她略显迷茫,“大约在晚饭前半小时。准确时间我说不上来。” “你看见他挂上帽子和大衣了吗?” “是的,先生!他从不让我帮忙,否则我肯定会——” “那你有没有看见衣柜里的情形?” “噢,我想想……是的,先生,我看见了!是这样的,我将曼根先生请进门之后就直接回餐厅,然后突然想起应该先到楼下厨房去一趟。所以我又折回玄关,注意到他已经不在那儿了,衣柜里却还亮着灯,所以我上前把灯关掉……” 哈德利倾身向前:“现在仔细想好!你知道今早在衣柜里发现的那件浅色软呢大衣吧?知不知道?很好!还记不记得它挂在哪个衣架上?” “是的,先生,”她的双唇轻轻一抿,“伯纳比先生发现它的时候,我也在玄关那里,然后大家都来了。米尔斯先生说最好别动它,免得破坏血迹和其他痕迹,因为警察——” “非常好。安妮,问题在于那件大衣的颜色。昨晚你朝衣柜里看的时候,那件大衣是浅黄色还是黑色?还记得吗?” 安妮瞪圆了眼:“是的,先生,我记得——浅黄色还是黑色,先生?你是认真的?嗯,先生,严格说来,都不对。因为当时那个挂钩上根本没挂着大衣。” 霎时间人声鼎沸,炸开了锅。曼根破口大骂,萝赛特几乎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伯纳比则忍俊不禁,唯有厄内丝汀·杜蒙依然沉默,疲态中又透着几分轻蔑。哈德利端详了安妮那一丝不苟的认真神情好半天,只见她紧握双手,高昂着头。哈德利走到窗前,一言不发,但满腔暴怒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菲尔博士反倒轻声笑了起来。 “哎,振作点,”他说,“好歹没变出又一种颜色。我仍然认为此事极具启示性——你可别拿椅子砸我脑袋。嗯嗯。哈!对了对了,走吧,哈德利,吃午饭要紧。午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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