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09章杀戮之病 作者:我孙子武丸 |
||||
1 三月 樋口 齐藤一会吹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豆皮乌冬面,一会咝咝地吸着面条,嘴里仍然说个不停:“我刚才说的那个办法不坏吧?你们不说OK我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写到报道里去的。但是,你们手里掌握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能透露给其他记者,这也是当然的了。怎么样啊?只要你们同意,立刻就会多一个帮手哦。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调查,不过你们就两个人肯定人手不足吧。” 樋口看着一边吃面条一边侃侃而谈的他,在心里盘算着。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提议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只不过没有人敢保证这家伙不会出尔反尔。说什么我不说OK他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发表到报纸上去,我看他绝对不会遵守诺言。不过如果我在这里拒绝他的提议的话,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实际上我们……” “樋口先生,”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薰说话了,樋口看到她手头的面条一点也没动。 “怎么了?” “请您不要管我,不用在意。” “啊?什么?”樋口不知道薰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您可能在担心,生怕一旦照这个人说的跟他合作了,他就会在报纸上乱写一些关于我的东西。怕我会因此受到伤害。” 樋口对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的自己气愤异常。 看来樋口武雄你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一个替他人着想的人,居然都没有去想想薰会怎么想。你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是考虑自己一个人的利益。 樋口武雄,你这个老不死的。 “我不会让他乱写关于我们的事情的,不用担心。这个提议对我们还是有好处的,我只是在想,我们应该在哪种程度上与他达成协议。那么,齐藤君。” “是!”齐藤立即一脸正经地坐直了,似乎是樋口那突如其来的带有“君”字的称呼促使他这么做的吧。 “你是不是觉得,在抓住凶手这件事情上,我们这个二人组要比警方更有优势?” “……说实话,我并不是这么看的。我不觉得你们二位最后能真把凶手绳之以法。不过,如今也只有我知道你们二位正在调查这个事。我觉得与其一直跟在别的家伙后面拿一样的消息,还不如剑走偏锋从其他角度来找找一手的材料,就算最后没成功也无所谓。” “退一步讲,就算我现在拍到你们二位的照片,冠上一个‘退休刑警和受害者的妹妹在犯罪现场密会’的标题拿出去发表,这样或许能应一时只需,但是,这样确实没有什么意思。这种小伎俩我已经玩腻了。如果这个事件还有续集,我倒是很想一追到底。这么好的一个题材如果写一次就玩儿完了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齐藤这种年纪和阅历的记者大概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樋口相信他刚才说的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就先说说我们这边的条件吧。第一,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我的名字写到报道里去,你可以写是你和薰小姐一起进行的调查,那样的话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要是能够找到比你们在这里密会更有新闻价值的题材我就知足了……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个条件我明白了。”齐藤点头,好像催着樋口继续说下去似的看着他。 “第二,你所得到的一切消息都要提供给我们。” “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如果你们也把你们掌握的都告诉我的话。” “……第三,我们没有必要把一切消息都提供给你。” 齐藤如同樋口所预料的那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哑然的表情。 “条件不是这么谈的吧?我都说了你们不说OK我就不写成报道登到报纸上,你们怕什么啊,没关系吧?” “你都说不会写成报道了,那还有什么必要非得知道呢?如果我们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的话,到时自然会告诉你。” 齐藤觉得有点不服,但他心里也清楚,就算在这里争下去也是徒劳。 不过说句公道话,给不给齐藤提供消息都要视樋口而定。因为樋口只要装模作样地告诉齐藤“一切消息我都告诉你了”,齐藤也不会知道。因此,樋口只是有一说一地告诉齐藤有一些事情我们可能会对你隐瞒。 “我明白了。那我们先互换一下情报吧,怎么样?你大概从竹田教授那里套出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情报吧。我这边可是从警方那边打探出了一些最新的消息哦。难道说,您早就从您的那些在警视厅工作的警校同学那里打探到这些消息了吗?” 他那种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早就知道樋口还没有拿到那些消息似的。 樋口开始有点怀疑,难道说这家伙一直都在监视着我吗? “不好意思,竹田教授是因为对我放心才告诉我那些事情的,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好随随便便地告诉大众媒体。” “这么突然就行使你的缄默权啊!不过我猜他也就是把过去的一些犯罪实例抬出来,然后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说,你没必要跟我摆架子吧?我又没说马上就把这些写到报纸上去。没错,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把这些写成一本书呢,就算最后没抓到凶手也没事。对吧,要是你或者竹田教授有什么不满,想要我修改一下书里的章节段落也没问题,我随时给你们修改。 又是写书---这和樋口对竹田教授使用的借口一模一样。樋口那时候是随口乱说的,这个记者是不是也是在信口开河呢?能不能相信他呢? “你就相信我吧。你之前和我说好不要写出去的东西,我哪次不是信守诺言了啊?” 是像他说的这样吗?我之前倒是经常和记者打交道,不过对于那些和我交情不深的记者,我和他们说过什么话、有过什么约定之类的早就记不得了。 “话说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到底打算怎么调查?” “怎么调查?现在不是要寻找敏子小姐当晚的行踪吗?” “这个是当然了,我们肯定要去调查。不过,警方大概已经做过一次更为有组织而又彻底的调查了吧。我们不可能进行那种程度的调查。对了,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小鸟陷阱吧?就是那种在地上撒上诱饵,用拴了线的木棒顶住笊篱,引小鸟来自投罗网的陷阱。” “……在滑稽剧里出现的那种不可救药的笨蛋吗?” 樋口心想,真没想到他的回答居然一下子说到了关键上。 “是的,就是那个不可救药的笨蛋。我们想要做的就是给那个笨蛋设一个陷阱。你刚才见到薰的时候,在一瞬间也把她当成敏子了吧?那是因为她特意把头发剪成她姐姐那样的短发、穿上她姐姐的衣服的缘故。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记者不禁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薰看。 “你是说,把她当成诱饵……吗?” “没错,我和你归根结底就是手里拿着另一头拴在木棒上的绳子,在一旁等着小鸟上钩的小孩子。这个主意是薰小姐提出来的。我们两个人当然也明白,用这个方法顺利实行并且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我们不得不去试试。可能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情和你的一样吧。” 齐藤注视着薰,或许是错觉吧,樋口居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几分同情。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薰那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动机了吗?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那么敏锐的男人。 “怎么样?愚蠢透顶了吧?想不想取消这个交易啊?”樋口一副挑衅的语气问道。 齐藤没有回话。他一直盯着薰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能他想再仔细看看薰和敏子长得到底有多像吧。 “不错嘛……没准真是个好主意。不,这就是一个好主意。她……啊,薰小姐长得确实很像她姐姐。不过,只要好好端详一下就会发现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我觉得这样反而更好,为什么呢?因为如果凶手看到她,一开始肯定会吓一跳。然后凶手肯定会接近她想好好看个明白,等离近了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另外一个人。不过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绝对会对她产生无比的好奇心。再说,这种装束恐怕就是凶手喜欢的那种类型吧。我觉得凶手绝对会和她搭讪的,绝对会的。只要找个机会让凶手看到她。” 确实,只要找个机会让凶手看到她---这一点是必须具备的条件,而且也是一个在这偌大的东京很难具备的条件。 记者转身向着樋口说道。 “不过,我能想象得到,到时肯定会有很多男人过来和薰搭讪的,你怎么分辨谁是真正的凶手呢?难道你要跟踪他们到宾馆,然后在凶手行凶的一刹那前冲进去吗?” “不,我当然不会让薰这么做的。薰只要从过来搭讪的人的嘴里套出他们的家庭住址以及姓名就够了,我之后自然会去调查。况且,凶手一定会对她表现出异常的执着,我们觉得这和一般的搭讪行为会有很明显的区别。” “原来是这样啊。要真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敏子小姐她们那些受害者究竟是在哪里遇见凶手的了。樋口先生你们怎么看?” 樋口把他们两个人得出的结论简要地给齐藤讲了讲。他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地点头。 “原来如此啊,真不愧是前警部大人。第三个受害者田所真树确确实实是在新宿坐上凶手的车的。前天,她好像是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送别会,确实在新宿喝到很晚。搜查总部现在正在寻找当晚的目击者。不过她如果是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被凶手载走的话,那就很难找到目击者了。要是她的上车地点在出租车站的话,警方就有可能找到目击者。” “……警方已经确认这个案子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了吗?” “作案手法简直完全一样,胸部被切除,下腹部被切开,现场又留下了录像带的塑料包装纸。警方好像在上一次犯案的时候在塑料包装纸上采集到了清晰的指纹。我想搜查总部现在正沿着指纹这方面的线索展开调查吧。” “受害者的下腹部是怎样被切开的?” “你要问是怎么切开的……我只听是像剖开鱼肚子那样切开的……”齐藤一脸疑惑。 看来媒体还不知道受害者的生殖器被凶手切下带走一事。 当嫌疑犯招认的时候,如果他知道一些被警方刻意隐瞒的消息,那么他便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这确实是一种警方惯用的手段,警方常常会故意把一些事实隐瞒起来。 不过这次的案件是不是过于毛骨悚然,警方才捂住消息不发呢?樋口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告诉这名记者。 思虑再三,他觉得这些事情即使说出来也无妨。 “……这大概是警方的媒体压制策略,我想他们是故意不把消息透露出来。所以如果你要写成报道的话,警方大概会很头疼的。敏子小姐遇害的时候,并不是单纯地被切开下腹部而已……” “你说什么?” “……她的生殖器和子宫被凶手切下带走了。” “带走了?你说被带走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带走的?”齐藤表现出樋口意料之中的反应。 “这些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凶手似乎是将她的下腹部切开,然后将生殖器和子宫摘除。我们听了之后也是十分的震惊。” “有这种事?!这凶手是一种什么心理啊?” “据竹田教授推测……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是为了性交。”樋口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侧眼看了一眼薰,却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而齐藤的表情与其说是震惊,还不如说是喜出望外。他吹了一声口哨,兴奋地握拳击掌。 “真是一个变态到骨子里的变态啊。看来这个案子发展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耸人听闻啊!……没事,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个写成报道的,现在不会。只不过,薰小姐……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深受打击吧。”齐藤十分意外地用一副同情的口气对薰说道。 “是的……”她的眼睛看着低处回答道。 樋口这时发现他们三个人的乌冬面都已经变凉,粘成一坨没法吃了。 “我们出去吧。你去过案发现场的那家宾馆吗?我们要往那里走……” “咱们三人就这么排成一队走过去,是吗?这样的话,凶手可不会过来搭讪的啊。” “今天我们只是预先巡视一下地点。现在还没到那家伙上街寻找新猎物的时候,退一步讲,如果今晚凶手看见薰,而又对她感兴趣的话,那么下次他看到薰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会想要扑过来把她吃掉的吧。” “我明白了。那我现在先把这碗面吃掉再说,你们等我一会儿。” 说罢,齐藤便狼吞虎咽地把已经坨了的面条吃个精光,最后连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看样子他说他最近犯缺钱病的话果然不假。 樋口默默地结完帐,向一旁假惺惺地装模作样要掏钱包的齐藤摆了摆手。 三人出了店门,齐藤说道:“你们二位大概把这一带的店家都彻底调查了一遍吧,看样子收获寥寥啊。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迪斯科舞厅那种夜店的店员也不可能把顾客的长相一个个都记住。是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薰小姐说过,她觉得她姐姐是不会去那种吵闹的地方的,对吧?” “是的,这话我虽然没有对警方说,但是我觉得要是姐姐的话,她肯定会找一家有安全感的店进去,一家就算是女孩子一个人进去也不会担心的店。” “原来如此啊,换句话说就是那种所谓的‘单身酒吧’吧。嗯,我也认识几家这种酒吧,那我们就先从这几家开始问问看吧。凶手大概会避开之前去过的店,因此就算是他不熟悉的店,也极有可能会进去。……我们找一家进去问问吧?” 樋口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街道,思考了片刻。 “我想先去趟宾馆看看,看完后再回来。案发当天据说天降大雪,再加上敏子当时又喝得不省人事。因此我觉得他们走不了太远,而且也没有打车。我有一个感觉,敏子当时应该是在宾馆附近的一家店里遇到凶手的。” “那就按照你说的,我们去看看吧。”齐藤说完,一马当先地就走了出去。 此刻已过七点,街道渐渐露出了她夜色的面庞。 2 三月 稔 他发现自己在最喜欢的大壁橱里面。这里不是他平时会爬进去的儿童房间,而是他父母卧室壁橱的上层。这里放着一个叠好的被子,另外一个被子放在壁橱外面。他躲在壁橱里,有如一只小猫一样把自己团成一团。他被那股久违了的妈妈的味道包围着,贪婪地吸着、睡着。 这是一个星期天,家里刚刚吃过午饭。 他突然从梦中醒过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有些惊慌失措地朝黑暗当中伸出双手。 别怕,别怕,这里是壁橱。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吧。妈妈会不会因为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而生气呢? 他悄悄地拉开壁橱的门,却因为突然吃了一惊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妈妈没盖被子,横躺在褥子上睡着了。可能是因为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吧,她和他一样觉得有些乏了才会躺下睡着。 妈妈的睡姿极为优美,她把双手放在小肚子上,笔直地躺在那里。这让蒲生稔不禁联想起了最近在电视上看到的埃及棺木。他是看那个节目的时候才知道埃及人可以把尸体保存到“要多久有多久”的地步。 蒲生稔想,那个人形的棺木之中一定躺着让人误以为还活着的美女尸体吧。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从壁橱里爬出来。 晚霞从窗户笔直地射进来,从头到脚包裹着妈妈,让她显得既庄严又美丽。蒲生稔搜肠刮肚也想不到一个可以形容那种感觉的字眼,只是傻傻地从远处望着美丽的妈妈。妈妈可能刚才出门过,脸上精心地化过妆,手指上那鲜红的指甲油在他的眼中仿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 妈妈那丰满的胸部在薄薄的毛衣下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他把视线往下移动。一双光滑白嫩的玉腿从微微卷起的裙摆下面露了出来。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发出敲鼓一般的声音。 昨晚看到的光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蒲生稔把他的小手伸向妈妈…… 他忽然惊醒,害怕地环视四周,发现他正身处自己的房间内。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十分模糊,但仍然能隐约记得是一个有关自己小时候的梦。这个梦似乎和母亲也有些关系,不过估计是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吧。只睡了一觉便全身都被汗水浸透,看来最近的天气明显地变热了。记录着他与真树那一晚的录像带已经放完,正在倒带。蒲生稔看了看眼前的电视,此时此刻的画面上什么都没有。 不能这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那一晚的感觉确实美妙。不过,不过……他已经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反复而已。他只能反复依赖这段美妙的爱情记忆,沉浸在空虚的自慰当中。 哪里出了问题呢?我到底该回到哪里呢?那个护士?那个离家出走的少女?还是……还是那个最开始杀掉的女学生呢? 蒲生稔迷失在这众多的爱情当中,他开始分不清在这些爱情当中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最珍爱的。 那些女人身上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我?她们为什么都最终离我而去了呢?我心里的这个永远也补不上的空洞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求你们了,快告诉我吧!不然我真的会变成一个变态的。 真树的生殖器终于腐坏,乳房也萎缩得不成样子。蒲生稔不得已,只好抱着一身的烦闷,再一次漫无目的地走上了大街。这天离横滨的那一晚还不到两周。他并没有把足迹局限于年轻女性经常聚集的地方。他会不时地在不熟悉的街道上转转,毫无目的地开车到处乱逛。如今唯一能给予他勇气的只有那从车载音响里传出的透明歌声。 总有一天,我们都将起程 各自踏上不同的路 请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只有她的歌声的美丽永远不会枯萎。当他对一切的爱情都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只要一听到她的歌声,就会在心中涌起一股要再试一次的冲动。 就只再试一次。如果这一次也最终以那种反复而结束,那我就没有必要为此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就只再试一次。这一次一定要比以往更加慎重,一定要多花一些时间去选择一个完美的女性。就算要花上一个月、两个月都没有关系。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一个终极完美的救赎天使。 天使。这个词确实让我想起了白衣天使。不过今天回想起来,至今为止的那四个女性当中,只有那个叫岛木敏子的护士最为接近我心目中的完美。 为什么呢?她又不是长得特别漂亮---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真树的新闻已经被广为报道,那么如果再开着这辆车去和女人搭讪,只会让对方产生警惕之心。况且,这种情况下突然说开车出去兜风,只能让家人怀疑。这一段还是不要用车了。不过这样一来,一个晚上就只能在一条街上寻找目标了。那样的话,干脆只去六本木好了。那里是我和她相遇的街道。如果能多花点时间好好寻觅的话,那里非常可能遇到更加完美的女性。比较六本木是全东京最漂亮女性聚集的地方嘛 蒲生稔驻足在六本木的大街上,但他还是不敢到搭讪岛木敏子的酒吧以及与她相爱的宾馆附近闲逛,他只是穿梭于首都高速桥下,在咖啡厅或酒吧里远远地眺望过往的女人。 身材高大、颇似模特的白种女人;一些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女演员、男演员;一些酷似艺能界人士的男人。蒲生稔对这些可能会让过路的普通男女眼睛一亮的人毫无兴趣。 女人虽然皮肤白一点的好,但是那种白绝对不是西方人的那种。如果不是日本女性特有的那种细致肌肤,再白他也不会感兴趣。女人的身高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当然了,不能骨瘦如柴,也不能过于肥胖。完美的女性应该是一个美丽圆润,身材散发着女人味道的女人。 至今为止与他相爱过的女性当然全部满足这些条件。不过,如果他只是用这些条件来选择女性的话,那么在这些年与他擦身而过的完美女性可以说成千上万。尽管如此,他却对她们不屑一顾,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那四个女人身上有着一种其他女人身上没有的东西。 蒲生稔感到脑髓的一隅蠢蠢欲动,但他并没有深究下去。或许那时他觉得那是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几乎每个晚上,他都要去六本木。他头一回买了本夜生活指南,按照上面所写,在女性可能一个人前往的咖啡厅、酒吧以及俱乐部寻找着猎物。在一些店的门口,他被当做异人一般,严词拒绝他进去,据说是因为他的衣服不合适。那天他生气地回了家,但从第二天起,他上街的时候便会穿上之前只在开学典礼等场合才会穿的西服。他觉得自己好像投胎转世成了别人,那种感觉也不错。 他发现自己有一阵子没有剪头发了,于是放弃了以往常去的那家离家不远的小店,决定在六本木选一家高级美容院进去试试。美容院的价格虽然高得吓人,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得到最完美女性的一种投资,心里便觉得这个价钱确实不算贵。 蒲生稔听说,有些男人为了赢得女性的欢迎会去脱毛啊、整形什么的,他之前听了这些都恶心得想吐,不过现在他多少理解了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了。 当然了,这是以找到最完美女性为前提的。 蒲生稔看到了几个让他为之心动的女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他最终忍住了,没有和她们搭讪。 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和这种水准的女人共同度过这最后一晚,多少会给他留下点遗憾。 春天的漫漫细雨将气温带回到了二月时的寒冷,这让蒲生稔想起了那个下雪的晚上。虽然那是一个极度寒冷的夜晚,但他却在那晚得到了足以赶走一切严寒的能量。 蒲生稔就这样一边回味着那个晚上的美妙,一边在冷雨中走到六本木WAVE前。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在街道的对面,他看到了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对了,那是一个像今天一样寒冷的夜晚。那天我是在哪里看到她的呢?没错,就是在这里,就是在六本木这里。 蒲生稔收起雨伞,想要仔细看清那个幻影,但是大街上只是一片伞的海洋。得赶快到街对面去,得赶快穿过马路到对面去。只不过这里还不是人行横道,最近的一个人行横道还要走上很长时间,另外这条马路车多路宽,想要横穿过去也得颇费一些时间。蒲生稔好不容易走了过去,他拼命地四下张望,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和她相像的人影。 可能是错觉吧,他在心里试图这么去解释。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呢。因为她……她……她被埋在我家院子里啊。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已经烂掉了,正因为她烂掉了,我才哭着把她埋到泥土底下。难道她又复活了吗,世界上有这种事情吗? 蒲生稔忘了此时还在下雨,只是呆呆地站在街上,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便往家里赶。他想要看看她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待在土里。如果……如果……如果她活过来了呢?她是不是一个为了我的爱而再次回到人间的真正天使呢?其实她才是,她才是唯一一个值得我去爱的女性,难道不是吗? 蒲生稔到家的时候才晚上十点左右,家里都还没有睡。现在还不能这么公然地在院子里挖土。他辗转反侧,满心不安地等着家人睡着。终于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步下楼梯,拿了把雨伞悄无声息地走出玄关。 雨一直下着。他撑着伞,从围墙旁的细小缝隙穿过,转到院子里。 蒲生稔拿起一把放在小水桶里的铲子,铲子锈迹斑斑的。他来到没有种植家庭菜园的一角,开始挖起来。至今为止,他已经挖了好几次了,所以记得很清楚。那是埋着她们的地方。 挖了一会儿,便挖到了几个黑色塑料袋,他数了数,一共三个。 蒲生稔感到自己的后背开始战栗。 真是奇怪。这些塑料袋,算上装着真树的那两个一共应该有五个才对---装着乳房的有三个袋子,装着生殖器的有两个袋子。消失的到底是谁的呢?是哪个部分消失了呢? 难道说---- 蒲生稔打开塑料袋,发现那些肉块已经腐烂到分不清是谁的哪个部分的地步了。 他把伞放到一旁,发疯一样地开始用两只手把塑料袋重新埋进土中。 果然如此,她又活过来了!她是为了让我再爱一次才复活的,只是为了让我再爱她一次。 蒲生稔回到自己的房里,他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看她的那盘录像带了,于是便打开他随身携带的那个书包。 可是包里只找到一盘录像带。他刹那间感到极为焦躁不安,但又想起来他最近看的那盘和真树的录像带应该在摄像机里。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摄像机。他来回找了好一会儿,最终在电视柜里面找到了。虽然蒲生稔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把摄像机放在那里,但他也没有过于在意,他赶紧把敏子的那盘录像带换进录像机开始欣赏起来。 她还活着,她现在还活着。 我必须再去一趟六本木,必须找到她。 第二天是三月二十号,蒲生稔从天还亮的时候起便开始在看见她的那个地方转来转去。他一个酒吧一个酒吧地找,一直找到末班电车出发前的那一刻。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踪影。 第三天也是这样,到了第四天,仍然是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尽管如此,蒲生稔依然没有停下寻找她的步伐。 总觉得谁在看着我似的。 他有这种感觉,数度回头张望。他甚至觉得她可能正在某个角落偷看他,但无论他如何寻觅,却仍然找不到她的一点踪影。他反复对自己说那可能是错觉,但是那种后背被人刺上视线的感觉却总是无法消除。 不管是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他来回闲逛的地方正慢慢地接近之前他向她搭讪的那家酒吧。那家店叫“Mirror on the Wall”。他十分确信,她此时此刻正在那家店里等着我,但与此同时,心里却又有一股模糊的警觉,反复告诉他千万不要接近那家酒吧。 两股想法在他的脑海当中激烈地斗争着。 他倒不是怕那家酒吧里有警察埋伏,他或许是害怕与她,与重返人间的她再次相遇。他很想见她,却又不想见她。他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不断地在“Mirror on the Wall”附近踌躇彷徨,但却终究没有进去。 终于,夜晚迎来了一个雨季当中的短暂晴朗。蒲生稔也终于下定决心,站在了“Mirror on the Wall”的门前。 此时是三月二十八号的最后时刻。 3 三月 雅子 那孩子究竟在看什么录像带呢?难道他宁肯推开我也不愿意让我看到吗?难道是那种成人电影吗? 如果他看的真是成人影片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雅子之前十分痛恨这些贬低人类品性的玩意儿,但她现在却发自内心地希望儿子看的是这种肮脏的东西。 不过,我记得他看的是八厘米录像带吧。但是我没听说过有八厘米录像带版的成人电影啊。而且,就算是在看成人电影也不用慌张到脸色发青的地步吧。我连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射精,什么时候开始自慰以及自慰的次数都了如指掌,因此他现在看看成人电影什么的,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雅子没有去考虑自己的行动已经被他发现的那种可能。 那个沾满血液的塑料袋……和目击者描述的一模一样的车子……以及,他偷偷摸摸地观看八厘米录像带……为了不让人发现那盘录像带,他甚至可以对自己的母亲使用暴力! 雅子一开始只是把这些通通当作愚蠢透顶的妄想,但是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他就是杀人魔。 他就是那个把偶然结识的女人带进宾馆,发生性关系,然后将其勒死之后、再把她们的乳房切掉的杀人魔! 雅子虽然不想去相信,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信了。 这是一种病。这不是那种普通的犯罪。这是一种严重的疾病。那孩子肯定是患上了精神异常的疾病。日本的法律好像规定,在这种状态下犯下的罪行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如果他被警察抓住,并且像那个连续杀害女童的凶手一样被世间的好奇与怒吼所淹没的话,那他自身自不必说,就连我们也会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从他被捕的那一刻起,我们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将受到比死刑更为恐怖的惩罚。媒体及国民大众会在法官宣判之前就结果了我们的性命。 这种事情我们根本没法承受。这种事情绝对会将我们全家彻底毁灭。女儿这辈子肯定不会有人娶她了,丈夫也肯定会失去现在的工作,而我们也无法继续住在这里了,只能搬到其他的地方。而无论在哪里,关于我们的谣言终将会传开,而我们又得继续搬家…… 到那时,变得艰苦万分的将不只是我们的生活,我们家人之间的信任也会变得支离破碎。至今为止我们拼命构筑起来的一切,我拼命用爱编织起来的家庭的羁绊,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无尽的猜疑与深深的憎恨。 没法活下去了,如果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话,我们全家根本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如果精神病在法律上不构成犯罪的话,那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受到那种惩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孩子的病治好,只要不让他继续杀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从法的精神来看,这种做法不是更加合理合法吗。 因为这个病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那孩子他本身并没有错。 这种不安的感觉曾经在雅子的脑海中隐约地掠过,但对那孩子的怀疑愈加加深治好,才一下子喷发出来。 这种害怕家人受到迫害的恐惧感觉,这种对平静生活的执着信念,这些念头让雅子产生了对企图夺走她一切东西的敌人---她早就将这个敌人拟人化,并且把它当做一个黑影看待---的无限憎恨。 我必须得做些什么。必须得……不过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就算我说服那孩子,把他带到医院,但是如果没法说明病情的话,医生根本不会帮他医治。而且,如果他被医生用催眠疗法治疗的话,搞不好会把杀人的事情也供述出来。我该怎么办呢?这样做的结果还不是一样会被警方逮捕?等待我们家庭的命运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不行,连医院都不能带他去。 如果只是不让他再杀人……监禁他吗?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必须得全家人一起配合才可以,如果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他们应该能理解我的用心吧。 关键在于证据。只要看到证据,大家都应该会赞同我的。那以后,大家一起努力照顾那孩子,不让他出门。这样既可以团结全家人的感情,又可以让那孩子沐浴在大家的爱护之下。这样一来,他的心病什么的也会马上被治愈吧。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经过这样一个磨难,我一定能构筑出一个更加完美的家庭。 一会儿等那孩子一出去,我就去彻底搜查他的房间。只要他没有随身带着录像带,那么他一定是把录像带藏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了。或许这一次我还能找到些别的东西。 雅子这么做好了决定之后便钻进被窝里,但她完全睡不着。 我那个丈夫,全是他的错。他总是不在家,正因为作为同一化对象的父亲总是不在家,那孩子才会染上这种怪病。那孩子有没有阳痿的毛病呢,我不知道。但都是因为他,才让那孩子无法正常地与异性交往。 把女人勒死,再把她们的一部分切掉什么的……或许正是因为那孩子过于温柔,过于细腻,或许是在竞争极端激烈的考试战争中,那孩子的精神出了问题。要是这样的话,那么罪魁祸首就应该是整个社会体制。那孩子和那些被他杀掉的女人一样,都是受害者。应该受到制裁的是这个社会,而不是那孩子和我们…… 雅子被几种感觉包围,她时而痛苦、时而烦恼、时而恐惧、时而愤怒,复杂的感情夹杂在一起,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地板的嘎吱嘎吱声,谁正踩在地板上走着。虽然对方努力控制住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只要仔细倾听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楚。这肯定不是幻听。 玄关的大门被喀啦喀啦地拉开。难道说要出去吗?现在这个时候? 雅子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汽车发动的声音,但是那人却并不打算开车出去,大概是步行去了哪里吧。 雅子蹑手蹑脚地爬出被窝,把隔扇微微拉开一道小缝,趴在隔扇上看着黑暗的走廊。雅子的房间位于一层的最里面,因此她可以看清楚从玄关走过来的人,而自己却不会被对方看到。 要是丈夫或者女儿因为处理一点小事而出门就好了,雅子在心里祈祷着。虽说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亲眼看见儿子在做什么,所以心里多少不能放弃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不过,如果今晚那孩子在我面前做了些什么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雅子在玄关玻璃的另外一面看到了一个人影。玄关的大门慢慢打开,雅子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逆光所以雅子只能看到进来的人的轮廓。她知道那不是女儿。难道是丈夫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可结果并不是她期待的那样。人影“嗖”地钻进屋门,再小心翼翼地回身轻轻关上屋门。这时候,雅子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侧脸。他手里拿着一个好像袋子似的东西,不过她看不太清那是什么。雅子赶快退到被窝里,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她听见一声轻微的锁门声响以及地板嘎吱嘎吱的声音。到最后,雅子能听到的只剩下那响彻在耳边的、令人烦躁的耳鸣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那孩子刚才确实出门去了吧?在这个他出去一会儿又能马上回来的范围内,他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确切地说是三月十一号的凌晨三点。这附近没有什么邻居可以让他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的,而且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店在这个时候开门营业。那么他出去干什么去了? 雅子找不到一点头绪,而且,一个假设接着一个假设,让她的推理和思考渐渐沦为彻底的噩梦,最终,雅子陷入了一种无法逃脱的浅睡眠陷阱当中。 第二天下午,家里只有雅子和女儿小爱两个人。雅子看小爱好像也打算出门去哪里似的,便觉得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好好在家里搜查搜查了。可结果小爱却没出去,只是趴在客厅的暖桌上,咯吱咯吱地吃起零食来,一副哪里也不打算去的样子。 雅子急得只想大喊大叫,为了压抑住这种心情,她不停地打扫,洗衣服,慌慌张张地让身体动起来。在把所有的家务都做完了之后,她决定去买东西。 “小爱,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 女儿只是对着电视大笑,并没有回答。看来她不太想去。没办法,雅子只好一个人去了。她穿好鞋子刚要走出玄关,只见地板上稀稀落落地散落着一些黑土。昨天这里没有这么脏啊,谁穿着脏鞋进屋来了吧。 雅子气哼哼地走出玄关,她气愤得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吃惊。刚一出门,便发现外面也散落着一样的黑土。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些黑土并不是从外面的马路带过来的。雅子环视四周,在围墙内侧通往院子的小路上又发现了一些这样的黑土。 雅子觉得很奇怪,但是她马上便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来。 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为什么还要出去呢?如果他是有什么事要去院子里一趟的话,这个解释倒是可以成立的。难道说那孩子…… 雅子感到忐忑不安,但还是转身走向院子。她立刻发现了那黑土是从哪里被带到屋子里的了。那土很多年前他们弄来种菜,经常种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小黄瓜啊,还有小的离谱的茄子什么的。现在基本上什么都不在那里种了,四处长满了杂草。那些黑土似乎就是被谁从这里带到玄关去的。 雅子盯着泥土看了片刻。 那里好像埋了什么东西。其实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里到底埋了什么东西。 雅子看着这片荒芜的菜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分多钟。她甚至想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转身离开。不过,她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拿起放在菜园旁边的铲子,开始挖掘那略显杂乱的黑土。 土壤很松,显然被人刚刚翻动过,雅子与其说是在挖土,还不如说是她拿着铲子把土往两边拨开,直到看到东西为止。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吱的一声,她明白这是铲子碰到了土壤以外的东西。 几个不吉利的黑色塑料袋。和让这噩梦开始的那种黑色塑料袋一模一样。 我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对,这里面装着的东西我早就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在噩梦中看到过它。我昨天晚上也看过它,这之前的晚上也看过它,我不知道多少次、一遍又一遍地看过它…… 雅子颤抖着伸出手,把塑料袋从土里拉出来。 一股恶臭迎面袭来。 在那个瞬间,雅子停止了呼吸。 这样就够了,不用再打开看了,因为我知道这袋子里装了什么。 她这样对自己说,打算就此打住,不再去看塑料袋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她心里十分清楚,今天她决不能就此打住。这些是证据。这是她所需要的证据。为了说服家人,不然他们认为这些都是她的妄想,这个证据是她必需的。 而且退一步来说,这一切没准儿真的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这个塑料袋里装着的或许不是她想象的那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甚至是一些让她看了会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东西。 我必须把它打开看看。 雅子解开了塑料袋。 |
||||
上一章:第08章 | 下一章:第10章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