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论厅

上海胶囊  作者:btr

阔论厅漫游指南

你当然可以按照字母表顺序,从A—Z依次漫游阔论厅的26个房间:

apartment公寓—balcony阳台—cinema电影院—dejavu多抓鱼—excel表格—fogg simulator佛格模拟器—gallery画廊—hotel宾馆—intervention project介入计划—jing’an indoor stadium静安体育馆—karaoke forever卡拉永远ok—livehouse音乐现场—metro地铁—new village新村—one thousand trees千树—park公园—quarantine阔论厅—riverside河畔—skyway天桥—terrace露台—uniqlo优衣库—vanguard先锋画廊—wechat group微信群—yanqing road延庆路—zoo动物园

但正如按顺序读完整本词典并不会让人更理解词典一样, 我推荐你们——

要么随心所欲地任选一间房开始游荡;

要么干脆按作者设计的下列动线行进;

祝你们漫游愉快。


Hotel宾馆

雨辰抵达宾馆安顿下来时,已经过了午夜。白白浪费了一天,哎!她被自己的叹息吓了一跳,竟然有回声,这才想起“我们免费帮您升级到了28楼行政房,希望您住得满意”。好吧,真是讽刺,这等好事怎么以前偏偏没有遇上。

小腿以下僵尸般悬在床沿之外,以仆街的姿势倒在大床上一动不动躺了整整十分钟。像快没电的手机充了救命的10%。终于,终于。脑海里涌出许多“终于”开头的感慨。但太累了,这些感慨的浪潮几乎无力拍打意识的海岸。过分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在更靠近地平线(也可能是海平面?)的远处,疏落的焰火此起彼伏,但距离滤去了声音,也让焰火的形态变得抽象。像从前那种高保真音箱上随节奏跳动的柱状显示灯。像静默中潜藏着耳朵无法觉察的频率。

醒来时天是晴的。雨辰坐到窗前吃早餐,俯瞰不远处的湖。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个湖:谁会在自己的城市,尤其在自己的街区附近住酒店呢?从这里看下去,这个湖就像一面刺猬形状的镜子,映出天际的云彩。云彩飘动,刺猬就好像在朝反方向爬。缓慢地、蜗牛一样地爬。她看了看时间,该测体温了。

用微信上报体温后,雨辰才意识到微信未读信息竟已高达三位数。她差点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反正这些喧嚣与她之间,好像隔着什么。也许是隔着14天吧。她迅速做了一道简单的算术:初一加14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于元宵节。也许逃不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呢?


Yanqing Road 延庆路

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在延庆路。我刚走出水饺店,门口有一个二三十岁、戴着厨师帽的小伙半蹲着刷手机,逆着光看,他的厨师帽是半透明的。手机每隔十几秒就会换一段音乐,但总体上还是类似的音乐。

马路对面有个水果摊,一个穿着咖啡色夹克的男人靠在摊位前的梧桐树树干上,另一个穿黑衣的叔叔朝他走去,左手比画着什么,接着双手摊开,手心向上。黑衣叔没有在夹克男面前停下,而是走到他身后的小区门口,一边抖动腿,一边继续比画着说着什么。他根本没有戴耳机,也没看见手机,像在自言自语,或者和某个我看不见的人说话。

我现在开始往西走,人少了一些,两个女人朝我走来,稍等……她们在聊减肥什么的,擦身而过最多两三秒,她们对话的声音像裹在一个大气泡里。咦,前面不知哪里来了一只狗,突然横穿过马路,速度挺快的,但也没有奔跑。(“滴滴——哈啰单车”在我身侧响起,单车青年朝我看了一眼)你们听见共享单车的声音了吗?单车男刚刚应该听见了我在谈论那只狗,他朝我投来一种疑惑的、类似“这个人好像有病,我不如赶快离开”的眼神。

我到了旧货店门口,明明记得以前叫“东方红”的,现在改成了“永加调剂商店”,里面有两个老爷叔,我们来听听他们在聊些啥。(老板,哪能改名字了啦?改成功执照啷名字了。伊开了十几年来,地段好,物事就是好呀。假使开了杨浦,啥地方收得着格眼老物事欧!侬讲对伐,我也勿是歧视杨浦区。)好,我现在走出旧货店了,我来简单翻译一下,我就问老板为啥改名,老板说是改成了营业执照上的名字,店里还有个爷叔,说这家旧货店开了十几年了,因为地段好,才能收得到好的旧货,要是在杨浦就不行咯,但他又补充说,没有歧视杨浦区的意思。(阔论厅里有人插话:“背景里面是鸟叫吗?”)对,我停一下,你们听听鸟叫。(一两分钟纯鸟叫声)有点像合唱团,哈哈。树上好多好多麻雀,在几棵树之间飞来飞去,小鸟的剪影看起来让人以为这些树是在交换树叶……地上还有很多米,不知道是因为这里鸟多,所以有人放了米,还是因为有人放了米,鸟才聚集过来。

我现在到了华亭路路口,有个老外母亲左手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有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右手牵着一个穿彩色碎花外套的女孩,也是金发,更金一些。啊……她推得有点歪,婴儿车几乎要朝墙而去了。(我的手机开始振动。)哦我有一个电话进来,就先说到这里吧,凯,你可以继续。我先撤了。


Cinema 电影院

“大家好,影院是人员密集场所,一旦发生火灾,极易造成……”然而这是工作日下午的电影院,空荡荡的人员密集场所里只坐了三个人。凯,或者海宝师傅——至少阔论厅里的人这么叫他,APP里他的头像是一只打了马赛克的海宝——正独自坐在三排四座,余光不时瞥向入口。

他把雨辰的票留在了票房。小说家应该会反对他这样做:毕竟这是与阔论厅网友的第一次线下见面,而不是艺术电影联盟的学术放映研讨会;至于错失的电影开头,本可以再看一遍来补。但此刻在放映厅里的,是活生生的海宝师傅,而不是小说家塑造的人物——尽管海宝师傅的确半推半就地答应参加小说家的介入计划,但也仅限于将有限的虚构成分叠加在拥有自由意志的自我身上——所以他三心二意地看着大银幕上电影里的惊悚画面,同时在脑海里不无刻板印象地绘出一幅“看电影爱迟到的富家海归女”肖像。要知道,哪怕仅仅在两周之前,当这位看电影爱迟到的富家海归女还在宾馆里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描述眼前的一切时,明明是作为“声音好听的可能交往对象”出现在凯(在阔论厅里,海宝师傅的ID是Kai)的分类体系中的。

而电影院里的声音相当微妙。一方面,电影的音量从极轻到极响,远远超过现实生活中的阈值;另一方面,影院里观众制造的声音(谈话声、咳嗽声、呼吸、手机的提示音、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背包或马甲袋与衣物摩擦的声音等)与银幕上的声音(说是“银幕上”,但并不总是来自前方,而从影院空间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来)常常难以分辨,有时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时,才发觉是银幕上的手机响了。

总之,直到凯近乎神奇地从电影院里彼此缠绕的一大堆声音中探测到与阔论厅里一模一样的雨辰的声音后,他才将视线转向那个方向。此时电影已开场半小时。银幕上,长波浪少女正与三流小说家展开一段意味深长的对话:“你知道吗?你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什么事?”“你是在混淆事实与虚构。”“那你是希望我忠于事实?”“我希望你忠于虚构。”


Apartment 公寓

当楼上的新婚小夫妻在又一个深夜开始用声音重建附近性时,小说家正把自己作为方法,优雅地体验着“传统节日中的建构性”。具体说来,在迎财神的初四深夜,他正在吃一只香喷喷的光明村肉月饼。财神爷会喜欢嫦娥吗,小说家开始胡思乱想,财神爷一年又一年感受人民群众的热情时,大概也会像总被派去登月的嫦娥一样,开始在本行业的内卷中,探寻自我身份的“常我迷思”吧:Why always me?

胡思乱想是小说家的Plan B。他真正在思考的,是如何去写近日突然流行起来的社交软件阔论厅:一款基于邀请制的、功能仅限于音频聊天的APP——正从科技圈、投资界、播客界迅速向文艺工作者及更广大的用户扩散。起初,小说家试图将阔论厅的种种搬到现实世界里来,以荒诞的笔法揭穿所谓科技创新不过是改头换面的熟门熟路。他也想过套用类型小说的框架,揭秘这款社交软件背后的秘密争斗:在一个虚构的国度里,阔论厅的山寨版本“Cloud Horse”横空出世。在云端天马行空聊天的CH用户,惊觉新APP背后竟是失踪多日的互联网大佬H.C.……

但戴着批判的眼镜没日没夜地田野调查了整整四天后,尤其是一次次进入那个名叫Fogg Simulator佛格模拟器的房间之后,他批判的镜片表面蒙上一层太急于吃葱烤鸦片鱼头时会遭遇的雾气。阔论厅比他原先以为的要复杂得多:或许应该写成诗歌?小说家想,或者俳句——

佛格模拟器里

高谈阔论之间

城市浮现


Gallery 画廊

好,轮到我了吗?谢谢Moderator。我现在已经走出画廊,到了安福路上。虽然是年初五,但大概因为大家都在随地过年,天气又特别好,路人还是很多。(阔论厅里的Hash獭插话:那个叫“就地”过年。)噢对,随地是大小便,就地是过年。我今天讲的会有点不一样,刚才在画廊里不能说话,因为会影响艺术家的现场表演,所以现在,我来尽可能复述一下。不算真正描述眼前看见的东西,但因为记忆还算新鲜,大家就当我是在描述一种视觉缓存吧。

这个表演名字叫《不确定的气氛》,艺术家叫郑力敏,力气的力,敏感的敏,一个九零后青年,画廊叫Bank,不确定是银行还是岸的意思,在小区地下室里,像车库,手机信号很弱。表演开始时,画廊很多区域已经用透明薄膜围了起来,就是那种食物密封膜,只是宽大得多,有一米五那么高吧。艺术家先给大家发了一轮红包,里面是空的。然后他拿着那卷薄膜,站到L型空间唯一没有封闭的那道边上。除了入口漏进少许光线,画廊里几乎是黑的。他定定站了一会儿,大约有两三分钟,也不说话,然后用薄膜把那个缺口也围了起来,这样就和观众隔开了。我后来觉得,这大概是一个关于“隔离”的表演,不过我还是先描述给你们听,你们可以自己感受。

如果把表演空间想象成一个空心L,艺术家一开始就坐在这个L左上角的角落里。表演前三分之一在一片漆黑中进行,有个红点明明灭灭,像在抽烟;渐渐又有一串小灯不时闪现,像不那么准确的素描,勾出艺术家的身体轮廓。然后灯突然亮了,我们发现空间正中斜摆着一张白色长桌,上面有个透明水瓶、一卷胶带纸,还有些别的,桌脚边有个电钻,还有一把弓斜倚在左侧墙上,和它的影子一起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X。

过了一会儿,艺术家开始沿L型空间的边缘走了起来,像在测量,或确认边界,一开始是笃定的,后来越走越快,还用眼神瞪观众;他一度像那把弓一样靠在墙上,随后又举起桌上的喷水瓶,用手枪射击的姿势在墙上喷出一团水渍,水渍很快干了。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是,他拿起电钻,靠近观众,似乎想破墙而出,又拿起一把榔头,靠得更近才看清是一把橡皮榔头,但当时很惊险,只见他发疯一样高举榔头朝我们这边冲过来,要爆头那种气势,我几乎本能地要躲开,像看3D电影时躲开迎面飞来的东西那样,艺术家倒是突然停住了,就好像猛然意识到,把我们隔开的那层薄膜是一堵真正的墙。

表演的最后部分几乎都在那个桌子上完成,就好像那是个孤岛。他先是站上桌,奋力鼓起掌来;又仰面朝天瘫在桌上,双腿无力垂下,像达利画里的那种软钟。一阵抽搐后,又活了过来,像疯子一般,用线和胶带玩起钓鱼游戏。最后,直到最后,他才终于冷静下来,放下一切工具,走到与观众区隔开的那层薄膜前。他先伸出双手,好像在试探着什么,随后倾尽身体的所有力量,冲到了我们这一边。

好我终于讲完了,讲得有点长,抱歉抱歉。(阔论厅里,凯插话:那你现在在哪里?)我已经走到五原路,快到乌鲁木齐中路那儿了,眼前有个灯具店,店门口摆着一个仙人掌一样的奇灯,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灯泡,也很艺术。对了,神奇的是,我刚刚在讲述表演全过程的时候,对于路过的街上有些什么,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知觉或记忆,看来人的多任务进程系统还要继续进化才是,哈哈。好了,我先关麦,你们继续。


Skyway 天桥

身体贴近窗口,以约30度夹角俯瞰,雨辰发现了那座天桥。要是有个望远镜就好了,但时值春节假期,就算立即下单也不一定能在十天里收到吧。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六天了吗?雨辰恍惚地看了一眼Apple Watch上的日期;转而又问,不知不觉间只过了六天吗?

在这里,时间似乎变得可以随意拉伸。一方面,需要遵循一定的公共时间,早上7点、上午11点和下午6点按时吃三餐,上午10点和下午2点测体温,晚上7点将垃圾放到房门外。另一方面,在另一个半天里,在这六个标准时间刻度之外,一切是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地睡觉、发呆、洗澡、大便(虽然便后要记得朝马桶里投掷消毒片)、做瑜伽、看风景、写日记、在房间里漫游、在阔论厅里玩佛格模拟器或进行她称作“倒时差”的活动。

天桥上有什么呢?凯在佛格模拟器里问。但这看起来简直是一座多余的天桥啊,它所跨越的马路大半天也没有一辆车经过。但或许本来不是这样的呢?雨辰决定暂时搁置这些思考,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图景上:天桥上出现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块圆形、会反光的东西,像拍婚纱照时用来布光的那种板;他没有快步走过天桥,而是在桥上走来走去,像在进行勘景之类的工作。踯躅一阵后,他在天桥的黄金分割点上停下脚步。

几秒钟后,天桥的黄金分割点上出现第一个圆形亮点,亮点持续约一秒后,消失一秒,随后又出现了一秒。接着,大约8秒后,圆点再次亮起,这一次是两短一长,亮得比较长的那段大约有3秒。男子随后消失在天桥靠近宾馆大楼的那一侧。

因为每天只有一个快递派送时间窗口(中午12点),雨辰收到那袋国际饭店蝴蝶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很有20世纪80年代风格的塑料包装袋上写着,“代代相传最有酥”;而快递包装上寄件人一栏里只写着一个字母,“K”。


Intervention Project 介入计划

凯不知道雨辰也参加了小说家的介入计划。在朱姐茶餐厅的饭局上,小说家曾半开玩笑地对凯说,给他的那部分剧本其实是雨辰设计的,当时凯有个表示迟疑的小停顿,随后才“噢懂了这是个玩笑”般笑了起来。事实上,除了鼓动凯约雨辰去看《刺杀小说家》,小说家仅仅给凯讲述了双雪涛的小说原作,以及为凯撰写了几条对话建议而已。小说家告诉凯,双雪涛的小说原作写得非常像村上春树,尤其是第一节,但难以判断是致敬、模仿还是戏仿。至于见面时的对话,小说家建议凯更直接、更确切地说出自己内心对事物和人的真实感受,而不要有意无意地说出一团混沌,再渴望对方提问。

雨辰倒是知道凯也参加了小说家的介入计划,但不知道具体内容。所以每当凯有什么举动或说出什么话语时,她都不免猜测其中哪些是凯自己的想法,哪些又是小说家的虚构。小说家为雨辰安排的,是几种相遇情境Encounter Scenario。比如,去凯住处附近的苏州河、莫干山路或M50,不经意发几条朋友圈,或和凯随意提起“这不就是你在佛格模拟器里提到过的奇怪建筑吗”?那样就可以即兴相约去逛M50,去Vanguard画廊看那个关于隔离的展览,去昌化路桥上放风筝,或者去梦清园看那栋破落的啤酒厂建筑——邬达克作品里最不为人知的一件。诸如此类,那是用第二人称书写的、旅行手册式的情境设定。毕竟雨辰离开上海已经七年,城市新鲜得几乎可以当作他乡来旅行了。

至于小说家,他是在与出租车司机的聊天中想到介入计划的:他常常编造各种身份和故事,惹得出租车司机或开心大笑或惊叹不已。他对于介入计划的想法很朴素:与其从现实生活中选取人物原型,提炼性格,将之投入某种“思想实验”中,不如干脆将虚构的成分加在活生生的人身上,看看他们的生活是否会变得更好。他相信,即使加入了虚构成分的行动会有某种表演色彩,但若结果是好的,这种表演也会逐渐内化为人物本身的特质。也就是说,小说家不再把小说文本看得重于一切,而试图将虚构作为一门非物质化的技艺,来提升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福祉。


Vanguard 先锋画廊

当小说家提议她去Vanguard画廊看那个关于隔离的展览时,雨辰答,我“本来”就想去的。这“本来”让小说家喜忧参半:既说明这一提议确实符合“人物”性格,但又恰恰表明,他的介入计划分明是多此一举。小说家并不知道,雨辰说“本来”,不是因为她对于“隔离”主题特别感兴趣,也不是因为在Vanguard认识什么熟人或纯粹对“先锋”这个词有好感,都不是;而是因为艺术家是她在纽约密友的前任。现实世界里的人物,都是有“之前”和“之后”的复杂人,他们不像小说里的那种,可以从白纸上凭空浮现。

展览很精彩,雨辰在并不算大的画廊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她发现这些循环播放的录像作品有一种催眠式的魔力,让人想一遍一遍单曲循环下去。因为疫情,艺术家在柏林的驻留变成了滞留。从寒冬到盛夏,从1月到7月,他在孤独之屋里玩“物”:蛋状巧克力和摩卡壶,iPhone和美国精神牌香烟,公车和晾衣架,都在他自己写的诗和3D建模软件里软化、融化、崩塌,又奇异地在来历不明的勇气中重新被赋形。雨辰特别喜欢艺术家写摩卡壶的两句诗,她甚至将之抄录在手机备忘录上、一个叫“道听途说”的文件里:“但今早我洗净了他的垫圈,这使他再也无法尖叫抱怨。/这个调皮的吹哨者被封了口,他无法再惊扰我邻居的美梦。”

王业丰《悬停》,Frank Wang Yefeng,On Hold。离开画廊前,雨辰把女友前任的名字看了两遍,三个轴对称的字摆在一起好合衬。


Uniqlo 优衣库

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优衣库!——显然这是佛格模拟器地点猜谜环节里最没有悬念的谜,大家不约而同地喊出答案“优衣库”,彼此相差零点几秒,以至于绕梁余音像不绝的夸奖:酷酷酷酷酷。)

虽然答案已经揭晓,漫游优衣库的过程没有在佛格模拟器里直播,讲述者还是在当晚回家之后记下了当时的一些观察和思考——

我乘自动扶梯上楼,扶梯的金属表面与两侧玻璃仿佛组成了一个多重映射的不规则镜厅,移动的单词像星星一样疏落有致地散落在三维空间里,WELCOME,OUTER,KNIT,SHANGHAI……还有EMOCLEW,NOYAR。每一层入口处都有一个圆形玻璃展台,没有脸部细节的乳白色模特旋转着身体恭候着顾客,就像石黑一雄《克拉拉与太阳》里的场景,他们能观察到我们心中的快乐里夹杂的那一丝痛苦吗?

在店里逛了很久,最后只买了两件T恤。一件是Jason Polan的纽约客系列,一个戴着绒线帽、背着书包、背对着画家的神秘男人,旁注“Man Waiting for uptown 6 train at Union Square,1.3.2010”,2010年3月1日在纽约联合广场等车的男人,11年后将出现在一个上海男人的T恤上,这时空的错置近乎奇妙。另一件是与MoMA的合作款,白底蓝字写着“A bit of Matter and a little bit more”。两件T恤一黑一白,都卖99块。

也有59块和39块的T恤,前几季刚面世的时候,它们也都卖99块。


Balcony 阳台

我已经走到阳台上。说是阳台,其实是客厅的租界,封出来额外的两个平方。我要么先讲讲听大家描述月夜的感受吧,特别喜欢前面Hash獭说的那一段,从地铁站走到小区家门口,发现头顶星星一直跟着,真的非常诗意。雨辰描述的关了灯的房间也很有意思,我忘了是哪个艺术家,她搜集二手物品网站上那些关着的电视机屏幕表面反射出的环境图像,那就是一个隐秘的小世界啊;还有说到被吸进窗口窄缝的窗帘,它翻译出风的流动,真是贴切,雨辰简直是诗人。而婷说到的高架上远远传来的声音,也让人很有启发,我们是不是总是在夜里对声音更敏感?就好像视觉弱化之后,可以为其他知觉留出余地。我现在就能闻到那种夜晚的味道,从窗的缝隙里渗进来。

我的阳台是朝东南方向的。看不到月亮,被某幢大楼遮住了吧。总之眼前有好几栋高楼,其中一栋有竖的一整排灯全部亮着,估计那是楼道;东面离我较近的楼,只有两户人家还没睡。往楼下看,小区里密密麻麻停满了车,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像要夹道欢迎新来的车。好几栋楼的楼顶都有红色小灯闪烁,朝彼此使着眼色。朝东看,楼下是一个丁字路口。一年前,疫情更严重的时候,我拍了一个Vlog,叫《详细描述上海一个丁字路口的尝试》,统计了一分钟之内分别有多少人、多少自行车和机动车经过这个路口,当时是想探讨统计数字真的可以描摹现实吗?好,现在这个丁字路口有一辆电车经过,24路吧,不知道是不是末班车,它开得笃悠悠的,似乎要控制好时间准时到站,而不是赶着到终点。一个骑着共享单车的人在逆向行驶,不过路上既没别的单车也没有警察。出现了一个遛狗的男人,在狗后面跑,速度有点快,但也不像在追狗,也可能是狗想快点遛完人回家睡觉?毕竟大半夜的。其实我描述这些的时候,嘴巴里呼出的热气会在窗上形成一团暂时的雾,外面应该挺冷的,那团雾气在我停止讲话、陷入思考的那几秒又会消失,就好像思考让世界变得更清晰。(阔论厅里,主持人凯插话:但我们只需要你描述眼前看见的东西,并不需要思考什么。)可能还是要思考如何描述吧……我也说不清楚,或者描述的方式之中总是包含着某种思考?

现在对面客厅的灯也暗了。我有时想,应该弄一台投影仪,把电影投到对面楼的外墙上看,会不会很有大银幕感?社区娱乐新模式,哈哈。不管怎么样,阳台可以成为真正的Balcony位了。好,阳台上太冷了,我就说到这儿吧。


Riverside 河畔

深夜收到活动主办方发来的照片时,凯吓了一大跳:仅仅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竟然根本不存在!真的上过那个楼梯吗?楼梯两侧供行人推车或拖行李的斜坡真的有那么宽、那么陡吗?这些照片让人后怕:他可是蒙着眼睛走过这些地方的。

正是因为在佛格模拟器里听了太多人描述眼前的图景,凯才报名参加《跟着视障人士体验回声和城市空间》工作坊,他想知道用听觉感知的城市空间是怎样的。从浙江路桥旁的OCAT,沿着苏州河走到河南路桥下,这段900米的路程他走了半小时。而且,他现在意识到,原来人的记忆多么依赖视觉;而他收到活动照片时的惊讶,源于声音记忆与画面记忆的分裂。

眼罩关闭视觉,盲杖依次探测左前方和右前方地面,开头那几步跨得艰难而窘迫。就算明知周围有工作人员确保自己的安全,凯还是迅速被一种恐惧充满,一种无法依赖视觉而陡生出的不安全感。但恐惧也让人变得警觉,耳朵和鼻子都竖了起来:盲杖敲击地面时的触感、回声的细微变化、环境音,甚至周围的气味都成了仅有的、可抓住的东西。若能在一侧敲到路沿,步伐就迈得放心一些;而每次探测到前方障碍物,心头还是会一惊,虽然根据经验,凯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前方有障碍物了——盲杖敲击地面时的声音会变得不同,一种难以描述但可以感知的细微差异。上下楼梯的开头几步较难,需要用盲杖朝斜上方或下方探测高度,再阿基里斯追乌龟似的迈动脚步赶上盲杖;不过余下的只是重复,一旦适应了这种行走方式,人就变得放松。凯感觉自己能逐渐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了:这些声音有时只是谜底,有些却像谜面。而且,他有点惊讶地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些蒙着眼睛时听见的声音,是睁着眼睛时明明也可以听见的。


Karaoke Forever 卡拉永远OK

除了佛格模拟器,雨辰在阔论厅里最喜欢去的房间是卡拉永远OK。在她看来,这才是研究“山寨的创造力”的好地方:卡拉永远OK房里的卡拉OK讲究的不是音准,也不是试图接近原创的逼真感,而是对歌词的戏谑修改(他们称之为“创作”),这些修改通常基于字词的发音相同或相近,但往往改一字,意义差千里,原本深情的、抒情的、沉重的、平淡的,就此变成了无厘头的、轻盈的、诡异的。一些例子——

终于找到一种方式分出了神父……《征父》

把窗户打开吧,对心情会好一点,这样我还能微笑着喝你粪便……《虎口遇险》

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金鱼,我们在车里,在车里瞪你……《我们不一样》

千——年——的——女——鬼……《千年的女鬼》

星星堆满天,也比不上肉圆……《肉食主义者面对诗意时的焦虑》

哦年轻人年轻人年轻人,问题解决我再告诉大家……《问题解决我再告诉大家》

我在唱什么,什么都觉得,原来原来你是我的猪大哥……《主打歌》

而卡拉永远OK房只有两条基本规则:一,不能重复别人的“创作”;二,任何说“谐音梗要扣钱的人”会立刻被逐出房间。关于第二条,创办房间的Moderator曾这样解释:这与我们对创造性的理解不同,我们热爱一切原创的东西;而与一个梗或任何梗是否基于声音相近无关。重要的永远是,你得做那个第一个想出东西的人。


New Village 新村

从宾馆高处看,楼下新村一排排房子整整齐齐,像多米诺骨牌,云杉点缀其间,透出生长的昂扬景象。然而如今真的置身其中,却全然是另一个世界:杂乱,颓败,野生,也因为与时代保有时差而更显得趣味盎然。

不见得人人都懂得欣赏这种美,但雨辰喜欢,这让她想起童年。

《图像作为叙述竞争(新村作为时间胶囊)》是雨辰那一晚的演讲主题。以下是经修订的速记稿,所附照片由雨辰提供——

玩佛格模拟器时,图像仅仅存在于讲述者的眼前和听者的脑海,而它们常常是完全不同的图景。然而,如果我在叙述的同时展示图像,我的叙述就好像要和这张图竞争一样,因为你们的注意力一开始就被图像抓取了,你们举起照相机,应该不是在拍我吧。(众人笑)

图像总是扑面而来的。这不仅是因为光速是音速的882353倍,或许还因为一种习惯,毕竟这是个图像的时代。所以叙述要和图像竞争的话,无法以速度取胜,只能尽量说出图像之中观者所没有看见的东西,潜藏在图像底下的东西,或叙述者内心的私人体验。反过来,如果击败非常浅显的表层叙述并不算难的话,图像之中必须有某种讲不清、道不明,却又能清晰感受到的东西,才能战胜叙述。当然,图像和文字并不是永远在竞争,所以我今晚的演讲不完全是为了怀旧,也想试试图像和文字之间能不能擦出什么火花,让我们的感受力更丰富。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我们来看第一张照片——

上海胶囊

1 隔离的时候,我住2803。这块103的牌子比宾馆里的数字有人情味多了。看起来像“一口三”,也许真的是个三口之家?从设计角度看,〇变成口,曲线消失了,像早期的工艺美术字体。这个“一口三”也让我想到小学里的小队长和大队长标志,总是夹在这样的透明袋里佩戴在手臂上的。更有意思的是,让我们放大图片凑近看,你们看见了“一口三”的纹理了吗?对,它们不是写上去的字,而是剪下的布条,新村里肯定藏着很多手工劳动小能手呢。我最近的很多作品也是使用线和其他织物来绘画的,多么巧合。

上海胶囊

2 我踩到一块什么硬的东西,低头看,像是半截白色的iPhone。蹲下再看,竟然是一块黑色玻璃。光线和角度会影响我们的观看及摄下的图像,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太相信你的眼睛。

上海胶囊

3 新村里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椅子。椅子给累的人坐,椅子累了就头靠墙打瞌睡。好像也是三口之家。换一个角度,看下面那张图,又觉得好像亲密程度不一样。或者有什么故事:是不是最右面那只椅子不肯穿制服,中间那只要去制服它?

上海胶囊

4 小时候家里常常用捡来的广告条幅做帘幕,想不到在如今的新村里也那么常见。这个“第二届作品”很当代了:如果夜晚室内透出灯光,会不会让海报上隐隐约约褪色的人头显影呢?同样是遮挡,右面这户人家要么是有什么秘密,要么里面住着的是魔术师吧?这样的窗口里跳出一只兔子也说不定。

上海胶囊

5 我小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地球仪。第一次知道纽约,就是在地球仪上。不过新村垃圾桶旁边的这一幕太像装置了,世界和盆栽之间的类比随便哪个艺评人都能写个三百字吧?或者我应该像Jerry Saltz那样,在这张图下写:Please Caption?(请写图注?)

上海胶囊

6 我想到一个穿着过大风衣的男人。一种larger-than-life的不协调感。

好,我们来看最后一张——

上海胶囊

7 我想把这张图称作“意图”,好,我现在来暴露意图了。我曾在另外一个新村里看到过这样的景象,那是一个快要拆迁的新村,每栋房子表面都像这样被挖开一小块,露出里层最初的砖墙。有些砖块上还有一些数字或文字,可能是砖窑的标记吧。放大看的话,这张图里有一块砖上刻着82,不确定是否表示这个新村是1982年建的。这也不是重点,我主要觉得,这张图就好像一个隐喻,文字就像是要扒开图像表面的东西似的。类似那样的感觉。我希望今晚我至少做到了一部分,谢谢大家。


One Thousand Trees 千树

“从莫干山路右拐,沿着昌化路往北,你走到昌化路桥上。有时候,你会看见有人在那儿放生,几百块一大箱的小鱼,刚放生进苏州河,就成了飞鸟掠食的对象;更多时候,你会看见放风筝的叔叔,线放得很长,似乎要去侦探千树项目的进展。”

你看,真的有风筝。还是个牛头风筝。哦那个就是千树啊。对,世博会英国馆设计师设计的,名字忘了。都11年前了。那时你几岁?25,你呢?哪有问女生年龄的。你当时在哪里?北京。还没去纽约?那是2016年。所以你很喜欢世博会才用海宝当头像?倒也不是。那是为啥?有个小说家发起寻找海宝活动,所以我搜集了好几张海宝图,看着蛮可爱的,就当头像了。我知道那个,王占黑对吧?我看过那个《小花旦》。对对,就觉得这个活动很有意义,太多东西忘了就忘了,我们总得记得一些什么。这个千树还没造好吗?对,造了好多年,最初面粉厂拆迁的时候,我还常常溜进去拍废墟呢。现在还溜得进去吗?现在显然连废墟都不存在了。指南上也没写。哈哈你难道真相信指南啊?当然不,这个小说家是个疯子啊。对,神经病。敢他妈玩我们。我们应该玩玩他。怎么玩?他还问你每天发生些啥吗?有时候会问。你就编一些告诉他呀。好主意……但,怎么编?比如今天?

当雨辰和凯在真实的街道上欢快地聊天时,昌化路桥上放风筝的老头却紧张起来。那只牛头风筝纠缠在了苏州河左岸的一棵树上。老头不断收线,试图把风筝拽下来,又移步到桥中间,从另一个角度尝试。折腾了二十多分钟也毫无起色,老头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就好像他相信那些细细的线真的可以控制那只风筝。又试了十几分钟。等方才起劲围观的路人都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风筝得救了。只有雨辰和凯还在看。

不能告诉小说家风筝的事。对,太像一个寓言了。也不能告诉他我们谈得来。对,Happy Ending肯定会毁了小说。那怎么编?要么就说,我看电影迟到,你就嫌弃我?没有没有,小事小事,我没有嫌弃你。要么就说,我背了个名牌包,你就觉得我是那种你讨厌的有钱人?没有没有,我喜欢钱。反正要把他的故事毁了!哈哈,具体我就不知道了,难道我们还要帮他编故事?太便宜他了吧,要不骂他一顿?!介入个屁啊!这个偷窥狂!变态!神经病!痴线!跟他说不许把我们写进小说里。哈哈哈哈哈,有道理,这个好!


Park 公园

我现在出了地铁,方便讲话了。这里真是人山人海,从来没有见过大年初二人那么那么那么多的。不知要从什么地方说起,要不就先说说我身后的人吧。他们走一种奇怪的路线,先往西走二十来米,又回头往东走二十来米,再往西走二十来米,又回头往东走二十来米,再往西走二十来米,直到第六次往西走时,就多走十来米,然后往北走,可以从四个“入口”中选一个进。但四个“入口”通向同一个拱门,上面写着“般若”。人们都在那里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玻璃,给门口的保安看。而另一侧只有一个出口,出口处的拱门上写着“解脱”。

我现在过个马路,对面是个公园。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公园里不但挤满人,好像还有一个舞蹈团在跳新疆舞。好热闹!他们都穿了自己的舞蹈服!你们听音乐,特别欢快。哦也有几个没有穿舞蹈服的叔叔,跳得也很放得开。现在,一个穿着紫色紧身衣、小肚微凸的叔叔和另一个长得有点像青年莫言的叔叔斗起舞来,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些动作,反正很热烈!好吧,我想先闭一下麦,因为没法同时拍录像。我要先拍一段录像!

(上文中的“我”再回到阔论厅时,竟然听见下文中的“我”在描述自己背的环保袋——于是回头,发现那个下文中的“我”竟站在自己身后)

我前面的哥们儿背着一个白色环保袋,上面印着几只鸟,好像叫鹈鹕吧,哦哥们儿说“是醍醐灌顶的醍醐”,浅蓝色上印着黑色的字,“The Pelican Story”。他发现了我,回过头来用手机拍我。(你要不要和大家继续讲?)他摇了摇手,继续把手机贴得很近地拍我,要不我来继续讲一会儿这个公园?现在我面前有一个……我还是把它说成湖吧,其实只是一个池塘。现在我走在条形木板拼起来的路上,游客们对着池塘玩着手机,对面一簇气球系在支架上,飘浮在距地面2.5米的空中……现在,现在……噢哥们儿在说,看着眼前的东西再听我描述特别无聊……


Dejavu 多抓鱼

常开卷不释卷警惕内卷,多抓鱼勤摸鱼年年有余,争取创造剩余价值。这对联真是……警惕对年年?还有剩余价值也用错了,应该好好去看看马克思。哎,你有一点幽默感好吗?明明是故意误用剩余价值的,卖二手书和衣服就是发掘剩余物的价值呀!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剩余价值是劳动创造的价值和劳动报酬之间的差额吗?最初Surplus Value为啥译作剩余价值呢?照我看,很多麻烦不过是翻译问题。(朗读起手机屏幕)要是当年翻译马氏《资本论》的人,多下点推敲的功夫,将Surplus Value译为“多余价值”或“盈余价值”……这是啥?张五常的文章。所以有一票否决权?瞎说点啥呀,这个五常不是五个常任理事国好吗!难道是五常大米的老板?我看侬是瞎污搞!个么这里就是deja污呀!污你个头啊,难道这里是“多抓污”不成?拆污的污?哈哈哈哈。侬好好叫……dejavu是一个源自法语的英文词,deja是已经,vu是看过,dejavu本意是“已经看过”,所以引申为似曾相识的意思。想不到你那么有文化。我本科二外是法语好吗,其实严格说,多抓鱼里的二手书应该是deja lu。什么驴?“驴”(lu)是“厉喝”(lire)的过去分词,意思是读过,多抓鱼的书就是已经读过的书呀!还以为是卖二手LV。LU也是法国一个饼干牌子,你看过《人生拼图版》吗?里面少掉的那个章节就是被吃掉的!啥?!桑贝也在漫画里画过跳芭蕾的少女接力偷吃LU的故事。那么好吃,一定是驴肉火烧!够了够了,你又在多抓污了。

不是二手书吗,怎么没标多少钱?要扫码啊同学。哦,35.1块,6折哎。哇,是《小行星掉在下午》!我喜欢这本,里面那篇《盒人小姐》写得不就是我们现在的生活,可那个糕团名字的作家几年前就想到了!人家叫沈大成好哇!你看,原来多抓鱼实体店也有主题书架啊,这些书都属于“The Power of Now”。有道理,闹的力量,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哈哈哈。这本怎么没有书名,你看这封面!书脊上有书名,不是叫《伊春》吗?2021年2月出版,好新哦!可能有些文化记者收到样书后看也没怎么看就卖给多抓鱼了吧?哈哈哈有道理,这种人再多一些就好了,祝福他们!这段写得不错哎,“悬停,就是既在某个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说的难道是我们去看的那个展览?不是不是,人家是小说好哇。这段也好玩,“如果你像一条带鱼那样被煎了一面,那就要避免再被煎另一面”。有意思!避免的次数多了之后,连大厨都会先问“单面还是双面”吧,像煎蛋一样!哈哈哈,那我要一份双面煎蛋和一份单面煎带鱼!


Jing'an Indoor Stadium 静安体育馆

凯辛苦了,要多锻炼啊,你已经气喘吁吁了。我来说说听这一段的感想吧。前几天我们描述事物的时候,基本上都处于观察者的角色。虽然有时观察对象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观察,比如那个骑共享单车的小哥,或地铁里的人,但在描述的时候,我们毕竟都还是局外人。凯刚刚则是边打羽毛球边描述自己的动作,这就变得更难了,思考和叙述的速度要跟上球速和身体移动的速度,像一个多任务同时运行的电脑,弄得不好就会死机。另一方面,时间是限制因素,球一来一回之间是来不及说出有复杂定语或带有从句的繁复句子的,所以只好尽可能依赖直觉说出最直观的样貌,再用后面的句子来修改、润色或补缀,整个过程有点像雕塑,不是一次到位,但就结果而言,可以一样有效。

我还想比较一下凯刚才的叙述和一般电视里听到的体育解说之间的差异。我比小说家正好大一轮,是1974年生的,小时候特别迷宋世雄,听他讲足球,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语速飞快,充满激情,又很有画面感,简直不用看电视屏幕就能想象当时比赛的精彩。后来才意识到,那时电视机还不算普及,宋世雄的解说是同时在电台里播放的,所以才要说出观众明明可以直接看见的东西。现在的体育解说已经不同了,英文里,解说员叫commentator,评论员,侧重于提供图像没有传达的补充讯息,并对比赛加以评论。你们想,如果是梅西,如果他可以回头来讲一场他自己的比赛,会不会有点像电影DVD里面的评论音轨?如果我们更激进地想象,梅西一边比赛,一边解说自己的比赛,会不会特别刺激?尤其是如果他意识到解说会影响比赛的话,按梅西的智商,他应该会利用解说来正面影响比赛吧?


Fogg Simulator 佛格模拟器

佛格模拟器是2021年2月11日至2月17日(中国农历新年除夕至初六)活跃于新型社交媒体APP阔论厅里的一个全公开房间。(注:阔论厅是一个仅限于声音聊天的APP,用户可创建不同主题的虚拟聊天房,房间分全公开、半公开和私密三种。)该房间的主题是向房间里的其他成员——假设他们都是盲人——描述眼前所见的事物。佛格模拟器的主要成员包括摄影师凯、“有很多工作,但它们都没能把我职业化”的Yuchen、律师皮师傅、巴西柔术运动员柳柳、“天天做梦的人”南番、主妇野龟、小说家T、隐身人X和游民Hash獭等。

[1]名字的来源

佛格模拟器名称中的佛格(Fogg),取自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1989年的小说《月宫》(此条目介绍的是小说《月宫》,关于中国神话中的月宫,请见“广寒宫”)中的人物马可·史丹利·佛格(Marco Stanley Fogg)。在小说中,佛格受雇于盲人托马斯·埃奉,后者要求他“不要把任何东西视为理所当然,并尽可能准确描述眼前所见的一切”[来源请求]。

[2]佛格模拟器的主题

凯和Yuchen为佛格模拟器的七天设置了相应主题,每种主题对应一种颜色。除了“月夜”和“动作”外,大部分佛格模拟器活动发生在白天和户外,用户来自不同时区(东八区,欧洲及北美),但描述的主要是都市。佛格模拟器有时也会进行一些针对所描述场景的猜谜活动。

[3]佛格模拟器微信群

佛格模拟器从阔论厅衍生出微信群“导盲犬之家”,供用户发送在佛格模拟器里所描述场景的文字、图像、声音及视频资料。佛格模拟器微信群共有17人,群主是凯(在微信群里的别名是Highball)。

[4]对佛格模拟器的评价

野龟觉得,“在佛格模拟器里描述世界,给人一种进入了一个什么东西体内的感觉,有一种陌生感,一种陌生的熟悉;而听别人讲的时候,仿佛在一个隧道里行驶,远处的景物是一个越来越大的亮点”。Yuchen认为,“佛格模拟器帮助我在宾馆度过了隔离期开头最艰难的七天,音游各处时,我甚至觉得自己的隔离作弊了”。Hash獭认为,“有点像看小朋友玩传声,拿着纸杯通过线乱嚷嚷,明明彼此都看得见”。柳柳认为,“玩佛格模拟器后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听见的画面,而是自己描述过的东西,可能因为视觉存储的感觉还是更强烈”。凯觉得,“视觉系统本身就像相机,把视觉转换成语言又像后期剪辑,都需要训练”。T认为,“这是阔论厅里少有的、准确利用APP特有媒介性的房间——绝大部分房间,无论是讨论各类话题、戏仿表演或聚众唱K,在线下也能成立,并往往能获得更好体验,而佛格模拟器不但聚合了声音,而且聚合了空间,是仅仅在阔论厅里才成立的设定”。

对佛格模拟器也有一些负面评价,比如“对不爱出门的人来说,像穷人进了很贵的商场”[来源请求]。

[5]佛格模拟器对感受世界的方式之影响

凯认为对自己最大的改变是“出门不玩手机了”。Hash獭觉得,“与其说是改变感受世界的方式,不如说是改变了叙述的方式。后来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时会下意识思考一下,要怎么告诉视障人士或看不到这些的朋友”。柳柳则意识到,“我语言的速度赶不上眼睛看见的速度,而这种体验并不常有;大部分时间,语言追赶的是我思考的速度,而与外界没有真正的交互”。南番认为,“自己本来就很容易陷进各种细节里,但描述的过程中因为带着目的,反而感受到了自己视觉和语言的流动”。皮师傅发现,“这个模拟器让我意识到了不同人观察世界的方式和侧重点是不同的。我充当别人的‘导盲犬’时,别人会问,这个人穿着什么衣服?那个人和小朋友是怎么互动的?这时我意识到,哦,原来这些信息才是别人期待听到的。如果没有参加这个模拟器,这些视觉信息我会视若无睹,或者认为理所当然,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向人解释”。T则认为,“玩了佛格模拟器之后,更相信小说里的那些纯描述所具有的意义了”。


Excel 表格

受网上“打造流调”段子的启发,凯开始用Excel表格记录每天去了城里哪些地方,又和谁有密切接触。他想象有那么一天,终于成为“密接者”;而他从容地从Excel里打印出最近14天的行踪。

上海胶囊

上海胶囊

Livehouse 音乐现场

半年前的今天,我站在台下听陆晨和还潮唱歌。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记得看完那场演唱会后,我不自觉哼起小曲,“每日四五点钟夜饭吃落,镇里向角角落落dancer汇合,伯伯插音箱,尿真真急煞”。我想世界上一定有一种“声音影子”,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尾随你,成为你一段时间里生活的BGM,我猜你们一定有过同样的体验。

所以今天坐在台上,感觉特别有意思。我不是来唱歌的,而是作为评论人,来为这本新书站台的。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空间呢?我想先从“livehouse”这个词聊起。经常来看演出的人一定知道它的意思,小型独立音乐现场,但有时候也会做表演空间或剧场。但“livehouse”这个词本身,英文词典里却没有,因为它其实是日本人用live+house两个词生造的(ライブハウス)。Live是现场,house是房子,livehouse最宽泛地说,是一个现场表演用的房子,在中文里至今没有统一译法,有人称之为“展演空间”,有人叫它“音乐现场”,都不那么精确,连把NBA称作“美国全国职业篮球联赛”的人民网都不得不在标题里直接用Livehouse这个词。

但livehouse与《阔论厅》这本书却是相当契合。小说家在书里写的这个APP,里面正是一个个关于现场(live)的虚拟房间(room组成的house)。不像播客(Podcast)是预先录制好的,阔论厅里的声音是稍纵即逝的、当下(Now)的声音。或者说,一个永远处于现在进行时的声音现场。所以我今天谈感想,也没有准备PPT,打算完全用声音来完成。

我想你们大部分人已经读过小说,已经知道了佛格模拟器,所以我会就模拟器里几种不同描述方法做一番比较,说说我作为读者的感受。

延庆路的描述是现场直播,但现实扑面而来的时候,如何选择想描绘的东西?叙述者如何决定轻重缓急?凭直觉还是有意取舍?直觉的养成与往昔的视觉经验或叙述的意图——如果有的话——又有怎样的关系?这些潜在参数决定了叙述的方式。再来看Bank画廊里现场表演的描述:大概这算是“延时直播”吧,瞬间的取舍问题消失了,但叙述者显然认为单单描述表演者的动作是不够的,因为那些动作需要经过第二层翻译,也就是说,仅仅翻译出了动作的能指是不足够的,所以他加入许多猜测、分析或评断,那些“像要”或“就好像”开头的短语,来试图译出动作的所指。但这种猜测、分析或评断在现实生活中事实上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抵达,除非你特别敏感,所以我们常常是太快做出评断了——不过反过来,这才说明这本小说的难度,毕竟它书写的是现实的现在时。优衣库“声音猜谜”的段落虽然简短,但探讨了语调对信息传达所起的作用。奇怪的语调如同封装,包裹意义,并将之风格化;以至于空间与风格莫名地联系起来。阳台上这段描述包含了与其他时空的对比,好像在说,现场永远不只是现场,而是过去、未来和别处聚合显现的地方。静安体育馆的描述其实是对描述的评论,有点像不给观众看电影银幕上的东西,而用镜头聚焦观众的脸部表情,有点像阿巴斯《希林公主》所用的那种策略。至于露台,说的似乎是距离、边界,乃至方言对描述的影响。地铁那段探讨的应该是利用“机器感官”,即用技术作为感官的延伸,来拓展描述的可能性。而公园的描述,最好地揭示了佛格模拟器的媒介特性,声音描述加上听者的想象所形成的图景,常常更美好。

读这个小说我有一个感觉,就是佛格模拟器里用户描述的东西与其说揭示了那些叙述者的形象,不如说通过他们每个人独特的感知展现了空间与城市的现场,城市才是小说真正的主角。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感受,不是什么标准答案,你们都知道,这个小说家不拍照、不接受采访也不解释作品;所以我就来越俎代庖说几句,也不担心小说家会跳出来反驳我,哈哈。谢谢大家!


Terrace 露台

我现在可以讲了伐?好。其实也只好讲讲,勿好拍照片,记得旧年有一趟我刚刚举起手机,隔手警卫就朝我冲过来了。啊,㑚等一等……天呐,刚刚一辆饿了么从我旁边的盲道斜坡冲到人行道上,人行道上刚好有个老人,饿了么师傅就大声喊道,爷叔,让一记来!本来以为爷叔要发脾气,结果伊一边让开,一边讲,太客气啦!兄弟!就是用格种洋泾浜上海闲话。

现在我差不多走到了乌鲁木齐路和淮海中路十字路口的西北面。也就是讲,我右手边呢,是伊朗领馆,前头呢,是美领馆,左手边呢,是聂耳广场,格搭看过去噢,还好看到聂耳右手手指正指了天空,今朝天上有一排排的……叫啥个云。对了,好像是张充仁的作品。帮我一样等红灯的有一对母女,女儿竟然坐在母亲共享单车的车篮里,哇,还是有眼危险噢!女儿正不停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头是身体的一部分?奇怪奇怪。头是身体的一部分吗?这么一问我也讲勿大清爽了。

噢!斜对面应该是法领馆领事官邸吧,露台上好像有交关人,还有音乐声传来。㑚稍微等一等哦,我过只马路去听听了做啥。好了,各记声音响了,但是露台的大弧线现在只好看到一小条了。阿拉来听听看哦。啥人比较懂外国音乐?好像是高级个古典音乐。(阔论厅里柳柳答:好像是维瓦尔第的《四季》)对对,四季,four seasons,帮宾馆一样高级。咦,突然之间音乐变脱了,格我晓得,罗大佑!好像叫《恋曲1990》,要么是1980,顶多是2000,伊应该么写过恋曲2010或者2020,否则要变成新冠时代的爱情来,哈哈哈。(阔论厅里主持人凯提醒:最好多说说眼前的东西,不要联想太多。)不许联想?好呃好呃。不过讲到我眼前的东西么,就是墙壁呀。咦,迭只路口基本上才是墙壁,还有交关制服穿得笔笔挺个帅哥了立壁角,哈哈哈。等一歇哦,现在露台高头好像有个外国人了讲啥。噢勿对勿对,迭只外国人还是录音。㑚听听看。The first time you saw it, it moved you/It broke and crashed and pulled at your soul/You saw life anew in its reflection, in its strength/All was lost save for its depth...its power to save you/from all you might become/And you would never be the same。听蛮好听呃,不过听勿懂,个么迭种配乐诗朗诵大概无所谓懂勿懂呃,关键是气氛,或者讲感觉,㑚讲对伐啦。


Metro 地铁

你戴着巨大的特制耳机,靠在陆家嘴地铁站无人光顾的自动售票机上,贴近那条正缓缓移动的“不收现金”字幕。你闭上眼,把无关的视觉干扰排除在外。你引起了一位富有责任心的保安的注意。他用对讲机向上级汇报,有个人戴着奇怪的耳机,贴着各种机器,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跟着你,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也尽可能与你保持一段距离。在他的目光下,你在地铁各个商铺门口徘徊,从一家到另一家,快速穿过每一家的门禁系统,两次,三次,却什么都没有买。你靠在一根金属柱子上长达15秒,像在接收什么秘密指令。你贴近一个ATM机,歪着脑袋,做出可以翻译为“听”的动作,像在捕捉资本流动的声音。你走进地铁,听地铁车厢呼啸而来。

他们不知道你戴的是电磁感应耳机,耳机里的线圈能够对城市里无所不在的电磁场做出反应,继而翻译并放大为可以听见的声音。他们不知道你可以靠在一根柱子上,听见东方明珠电视塔发送出全国中风险地区全部清零的新闻。他们不知道你靠近某些门禁系统时,耳机里的噪音会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他们不知道你可以用这个电磁感应耳机,体验不同环境下电磁波的差异:路灯、地铁、电车、雷达、无线通信、Wi-Fi、霓虹灯、ATM都有全然不同的节奏和模式。他们更不知道你能听见一个个汉字从远处而来。


Zoo 动物园

在园人数20168人!我的天,应该叫人山森林动物园了。明明来看动物,结果看见那么多人物。有大人物吗?大概有红人。

真的有座山!一上山,人就隐没在森林里。熊猫也是,你看像有点日子没有洗的玩具公仔。它在干吗?趴着。趴着也能算干吗吗?算不干吗。你说它在想啥?在想刚刚吃的塔菜炒冬笋?我饿了。

“骑士乐园,骑马20元/2圈。”咦不是说这个动物园拒绝动物表演的吗?骑马不算表演吧,是……驾驭。人物驾驭动物?熟练工可以骑马去送饿了么。哈哈哈。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南京周边还有狼出没,现在基本消失了,你希望狼再回来吗?”(唱起歌来)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伍尔夫……have been disappeared……说得好像是被消失。英文老师你好,请问该怎么改?我来拿个小本本记一下。去掉been不就对了?来,我们去划掉那个词。X it out!

你看树干上有个外星人!大圆眼!π状鼻!上唇好厚!还有名字!L-O-R-……洛丽塔?别打岔!……R-E-D-A!原来叫洛雷达。干啥用的?你看有介绍,是红外相机。大概是打猎用的吧。热感应后可以自动拍照的,你看还拍到了狗獾。

这只豹子叫桃子!喜欢睡懒觉哈哈哈。网上说这玻璃是单向的,猛兽真的看不见我们吗?不知道,反正我们看得见它。你要么进去侦探一下?怎么敢,你听这吼声,吼声可畏!但网上说吼声是配音的。动物园还搞配音?因为玻璃是隔音的。听得我好晕。

你看两只长颈鹿!它们像在喝交杯酒。酒呢?没有酒,只是在交颈。以前交警都坐在路口一个高高的长颈鹿一样的圆形岗亭里的,特别帅。所以你头颈很长哎。那可不是,那是因为我出生时脐带绕在了脖子上,抢救了三天呢。你大概太期待出生了。

“黑猩猩的喜怒哀乐:作为灵肠类”……那个字念涨……“动物,黑猩猩与人类的表达式有很多相似之处,人类所拥有的喜怒哀乐等特别的表情在黑猩猩的脸上都能看到,甚至还可以看到充满智慧的目光和陷入沉思的表情”。写得可真是人类中心主义啊。要不你写个黑猩猩视角的“人类的喜怒哀乐”?

这条蛇是金色的!好粗壮啊。好想红烧……人物露出了动物性!难道你想把它当宠物?不错的主意!要不取名史内克?

你看这只鸭子!把湖里的树干都游歪了。我看我们得走了,下午回上海还要去抓鱼呢!抓什么鱼?多抓鱼呀,不是你说要去?去完多抓鱼再去茑屋再去吃烧鸟最后去看《郊区的鸟》……太完美了!好吧,红山森林动物园,再——见——

好了别吼了,我们又不是拍青春片。


Wechat Group 微信群

这就是刚刚说的我窗外的样子

(IMG_9602.JPG)

黑漆漆一片呐,刚才听的时候明明觉得很美

我现在看出去也挺美的但拍不出来

iPhone还是不如眼睛

(Highball撤回一条消息)

(Highball撤回一条消息)

撤啥呀,都看见了。

发错群了上海胶囊

还不睡啊?

(53秒语音)

哟!诗人啊!这是啥?

前两天的一些记录

插满新树的深褐色泥地春雨初歇。黑猫蹦了三下,未留一枚足印,凑近确认这个事情的我,留下鞋印半只。——喜欢这个

为啥鞋印是半只?

因为鞋印梗要扣钱

哈哈哈哈哈哈

肯定是练过轻功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啊哈哈

命名取代了直觉观察。谢谢你的房间和游戏我现在看什么都想看得真真切切

谢谢上海胶囊你们也写写自己看到的什么好玩的东西发在这里

我在暴风雪里

嘿嘿好玩!

突然想到这个游戏的另一个叫法:盲人电影院

对哦河濑直美拍过一个电影叫《光》讲的就是在电影院里给盲人讲电影那种工作

有资源吗

(网盘link)

我也看过一个《默片解说员》,讲默片时代一个辩士的故事,很好看,那个导演叫……

是枝裕和?

不对

荒井晴彦?

石黑一雄?

瞎说,那个是作家……

想起来了,周防正行!老早拍《谈谈情,跳跳舞》那个

么看过

我查了下是1998年的电影!救命大叔!!

那年我两岁……

(转发文章:上海导盲犬因排尿被赶出小区,居民称导盲犬尿液污…)

上海胶囊


X Out 删掉

“1975年6月23日晚上,瞬间就是八点钟。巴特尔布思坐在他的拼图版前,永远离开了人世。桌子上摆着他的第439副拼图版,已经拼出的图案是黄色的天空,可是中间留下一个黑影;还缺一块拼板。空缺的形状正好是X,而死者手中拿的一块拼板形状却是W。这真是长期以来人们早就预料到的对他的一种讽刺。”当起初答应参加介入计划的某人物的原型突然发来微信说“不想以任何形式出现在你的小说里”时,小说家一下子想起了乔治·佩雷克《人生拼图版》结尾中的那个黑影X。

但删除和修补工作比小说家想象的顺利得多。这令他思考:有哪些东西是人物原型所特有的?小说家渐渐发现,人物原型真正特有的,与其说是一些自传性细节,不如说这些细节的某种组合,比如名字、在哪儿上学、学什么专业、工作、性格、爱好等种种自传因素的某个组合,但无论这些自传性细节还是细节的某个组合对于小说本身来说全然没有意义,本来就应该避免才对。

真正让小说有效的,是人物身上那种更深层、更具有普遍性的情感事实,那种可以与读者的经验和感受真正勾连的东西。


Quarantine 阔论厅

(关于阔论厅的采访节选)

Q1 你在阔论厅里遇见过的最有趣的房间是怎样的?

Hash獭:怪声大乱斗。脱口秀演员池子开的房间。大家在里面比谁发出来的声音最怪。到后来,池子把所有听众都变成主播,大家都在发出怪声,很混乱的场面,但又像和声。

Yuchen:每天出现两次,每次名字不同,有固定成员,也有不固定成员的房间。

柳柳:一个叫Prelon的房间,里面的人都meme了同一头像:穿着睡袍抱着一只柴犬。

南番:“朗读π”房,婷和wangboi聊着天,凯在街上请人朗读π小数点后的数字,却不断被拒绝,我在观众区远远观望。现实世界和阔论厅线上线下时空交错,时间流逝,仿佛对应着公转、自转和卫星的环绕。

皮师傅:一个叫“X年级语文”的房间。只有一个用户出声,播放X年级语文课文磁带。随着新账号加入发言台播放新课文,旧账号退出发言。不发言账号要更换头像,展现播放课文的主题内容。比如播放课文《陈涉世家》的时候,不出声账号的头像分别变成了司马迁画像、“王侯将相”四个字和“宁有种乎”四个字。

野龟:一个研究东北地方历史的房间。东北人天然表达欲非常强,话语极具感染力,又很直接,所以那个房间比其他房间要流畅很多;至少语言都非常流畅,哪怕讲得东西没有道理(笑)。

T:一个讨论如何用阔论厅变现的房间,后来来了一群“丐帮”,他们的头像都是付款二维码,据说有一个人一晚乞讨到1400多块钱。

Q2 与其他社交媒体相比,阔论厅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

Hash獭: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它其实没那么有意思,要么离开、要么倾听以及需要争取发言权。

Yuchen:人被dematerialized(去物质化)了,轻盈又透明。

柳柳:阔论厅很像欧洲的Party,可以随意出入。我喜欢去大部分是熟人的房间,可以开玩笑,随便聊天,也会来一些朋友的朋友,大家聊着聊着就熟了,也会成为朋友,这种感觉很好。

南番:实时性和单一性。现在很多社交软件总想融入更多、更丰富的功能,反而不能更好地传递有效信息。

皮师傅:即时性(用语音交流,交流后没有文字留存,APP也不允许录音录屏,这种沟通接近一般人际交流中的“聊天”)、非正式性(加入和退出房间很随意,有点像串门,甚至比一般串门还随意,因为你可以“安静地离开”)。

野龟:我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房间,会有一种隐身人的围观感。不过最近玩得越来越少了,感觉它更像内容未经删选的播客,大型在线版的知乎。

T:阔论厅像一个非常开放的声音剧场,或彼得·布鲁克说的那种“空的空间”的声音版。阔论厅也揭示了新冠时代现实中的人际关系结构:人们彼此隔离,却又那么渴望在一起。

Q3 如果你玩了佛格模拟器,有哪个听见或看见的画面你现在仍然记得?

Yuchen:有个女声说,冬天的树没有叶子,像蒲公英。另一个女声说,我是盲人,我不知道蒲公英是什么样。

Hash獭:视线模糊不清的玉兰树、消失的天桥和桥墩,还有野龟老师描述的、家里的“巨型动物”。

柳柳:一个小男孩坐在共享单车的车筐里,脚伸出来,脸面朝着妈妈,而妈妈就这么骑着车,像驮着一筐菜一样。

南番:隔离中的小女孩不同颜色的手账本。

皮师傅:一位参与者描述的、从窗户望出去的夜景。远处的城市天空,忽然被景观灯照亮、颜色变幻不定,令我想到《银翼杀手》的开场镜头。

T:一个双手摊开、手心向上的黑衣叔叔。这是无奈的意思吗?或者,他是在乞求什么?


Q&A

[Q]

请谈谈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

[A]

在小红书上看见一份上海隔离酒店的评测报告,主要指标是:能否收快递和外卖?Wi-Fi质量如何?有没有空调?——和以前订酒店时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Q]

阔论厅App和隔离有啥关系?

[A]

都是分开聚众。

[Q]

小说是在太长了……能为我写100字总结吗?

[A]

四十天,在交迭的焰火里寻找和声。温度计可以当指挥棒吗?如何探测喉咙深处的词?在家背井离乡是怎样的体验?动物来不及戴上口罩,莫尔斯密码已成了正午的显影。第三次日晕的黄昏,我们闭上眼,以免错过眼前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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