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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首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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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警部,警部,干吗那样绷着脸啊?偶尔出来陪陪我不好吗?” “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满脸狐疑。他一面偷看金田一耕助的侧脸,一面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打电话把我叫到新宿的京王电车的车站,还要我穿便装防止被人盯上。等我跑过来,却又把我拽到这山里,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啊?” “您这样可不行啊。警部,像您这样干什么事都带着明显的目的,是会折寿的。要忘掉一切琐事,偶尔到郊外散散步……这不是挺好的吗?放松一下心情多好。马上就是梅雨季了,到时候您恐怕就没这闲心散步喽。呵呵呵。” 警部生气地盯着语气悠闲、步伐飘逸的金田一耕助的侧脸,完全猜不透耕助的心情。 这天上午,金田一耕助给警视厅打电话,说下午两点前后会在京王电车的车站等警部,要他穿上便服过来。以前每每侦破疑难案子时,警部总会得到这个男人的鼎力相助,所以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一直颇为敬重。 既然耕助特意打电话把他叫出来,说不定又会给最近以来一直让他头疼的案子带来什么启示,于是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如约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结果耕助早就到了,买了两张车票正等着他,然后连目的地都没说就把他拽上电车,来到这百草园。 “我们散散步吧。” 耕助也没说理由,只是拽着警部,悠然自得地在从百草园通向多摩圣迹的山中走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警部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只是散步,那就免了吧。我可是大忙人,可没有这闲空来陪你。还是说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金田一耕助叹了口气。 “您可真让人头疼。警部,我可还是单身啊,特别寂寞,就算想像情侣那样去散步,也没有女朋友啊。没办法,就只好把警部您约出来将就一下了。偶尔一起当当情侣有什么不行啊?您就别唠叨了。” 警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哪儿有这么吓人的情侣。” “吓人也无所谓。咱们走这边吧。” 金田一耕助领着警部走的是逐渐偏离大路、几乎连条像样的道都没有的草丛。警部皱起眉来。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 “没什么,情侣都是净想去那些没人的地方。警部,在距今两个月之前的四月十五日,那一天正好是星期天,也曾有一对年轻的情侣走在这条道上。他们并不像我跟警部您这样不解风情,而是燃烧着青春热血的一对。对了,说起四月十五日,正好是S温泉的裸模被杀案发生的一周前吧。” “金、金田一先生。”警部忽然在草丛里停下脚步,“你是想就那个案子……” “您先听我说完,警部。” 耕助连裙裤的裤脚蹭在杂草上也毫不在乎,噌噌噌地率先走去,边走边说。警部也不再犹豫。尽管惊讶不已,可他还是紧跟了上去,虽然他还不清楚S温泉的案件跟这百草园的山里到底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警部,四月十五日星期日,来到这百草园的一对年轻情侣正走在我们脚下的这条道上。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边走边调情,可总之,走着走着,气氛就别扭起来。这也难怪。四月十五日那天天气也好,他们也都是满怀热血的年轻人,便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心平气和地谈谈,于是就踏进这没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理想的地点。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起来,平静时还算不错,可后来谈着谈着,终于出了大事。” “大事?” “也不知是热血燃烧过了头,还是忌妒心和占有欲太强,这点不问问当事人,谁都无法知道。总之,那女的把那男的勒死了。” “金田一先生!”警部惊讶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那、那两人是……” “男的是阿欣,也就是山崎欣之助,女的则是东亚美术俱乐部的裸模,叫直美。” 仿佛被一根铁钎子穿透头顶,警部的手脚猛地一哆嗦。 “金田一先生,你、你、你是说山崎欣之助在温泉杀人案前的一星期就被杀了?” “没错,警部。所以就算再怎么全国通缉,也不可能抓到阿欣。” “那……那天晚上去花乃屋旅馆的男人是……” “直美。” “直、直、直美?” “没错,警部,您别急,先听我说。虽然当时情绪失控杀死阿欣的直美丢下尸体逃走了,可如果阿欣一直失踪,到头来嫌疑肯定还会落到她头上。毕竟两个人是大张旗鼓去百草园郊游的,同伴们全都知道。因此,她必须要装成阿欣一直活到事后很久的样子。幸亏尸体仍未被发现,于是她扒光了尸体,把自己装扮成阿欣。如果阿欣犯下命案,自然就会躲藏起来。这样一来,即便是失踪,嫌疑也不会落到她头上了。而且,她还可以借机除掉平日里最恨的明美,啊,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可怕的女人啊,她杀死阿欣的契机恐怕也是因为明美吧。于是她假冒阿欣的名义给明美打电话,把明美叫到了S温泉的花乃屋旅馆。至于剩下的,就都跟警部您知道的一样了。我在报纸上读到阿欣的帽子上沾有血迹的时候,就立刻知道凶手是个女人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凶手如果是男人,他完全可以不戴帽子直接跑出去。外套上沾着血迹也没关系,即使翻过来叠着抱走,也不会有人知道。帽子也可以塞进口袋里带走。那样做比男扮女装危险更少。可凶手如果是女人就不行了。且不说外套,如果没有帽子,立刻就会让人看出是女人。总不能在扮成男人的同时仍戴着女式围巾吧。于是迫不得已,直美只好扒下被害者的衣服,穿在身上逃走了。也就是说,并不是男人穿女装逃走,而是女人穿男装前来,可由于帽子用不上,就又变回女人装扮逃走了。” “可是那尸体明明是被男人侵犯了啊……” “啊,您先别急。从帽子和外套沾有血迹这一点上还能明白另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被害者是在床铺上被勒死,帽子和外套上是不可能沾上鼻血的。恐怕明美在迈入里间的一刹那,就被早已隐藏在拉门后面的凶手从身后勒住了。被害者被这么猛地一勒,在向前摔倒时流出了鼻血,而对凶手来说十分不幸的是,脱下来的外套和帽子正好就扔在那里。因此,床铺的样子就是事后伪造的了。既然床铺如此,那么客厅里两人相对而坐的情形也就很可能是伪造的。而那边正好有个洗澡间,也有排水口,帮她喝上一两瓶啤酒还不是小菜一碟。如果这么想,凶手即使是女人也毫不奇怪。不,反倒是女人的情况更能顺理成章地解释明美所有衣物全都遗失的情形。” “那……那侵犯明美尸体的是……” “啊,那个啊,那天晚上有个男人一直尾随直美到了花乃屋旅馆,然后独自住进了配楼。他是为了包庇直美而搞出了那么一出丑剧,目的就是要让人坚信直美是男人。床铺的伪装和二人对坐的场景恐怕也都是他伪造出来的。因为直美是否真的有那胆量,实在令人怀疑……” “那男的是谁?” “东亚美术俱乐部的负责人,也就是老板铃木良雄。那家伙一直痴迷直美呢。啊,警部,终于到了。请瞧瞧那坑里。我昨天好容易才发现。” 那是一处掩映在杂树林中的斜坡,杂草丛生。的确,若是在这种地方,年轻的情侣无论多么疯狂,都不会被人看见,尸体一个多月来都没被发现也毫不奇怪。而且那儿还有个横洞,尽管很浅,洞口却被杂草覆盖。 警部往里面瞧了瞧,立刻吓得缩回身体。洞穴里,一具只穿短裤的男尸正躺在那里,几乎已化为白骨。 “你是说,那就是山崎欣之助的尸体?” 警部做了个深呼吸,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已经变成那样了,不能完全断定,可幸亏欣之助的身体上有一处明显特征。我是从欣之助的父亲山崎博士那儿听来的,说欣之助左脚的第三趾和第四趾有先天性粘连。而那尸体正好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几乎可以确定……” 警部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那恐怖的尸体,忽然回过头,一把握住金田一耕助的手。 “金田一先生,谢谢你。要不是你的细心,我恐怕永远都会追赶着欣之助的幻影跑。” “啊,警部,您这就言重了。我只是想帮山崎夫妇洗刷一下欣之助的冤情而已。这尸体得尽快运出去,您赶快去叫人吧……我在这儿帮您守着。” “啊,好,那就拜托了。” 警部匆匆拨开草丛,登上斜坡,金田一耕助随即蹲了下来,悠闲地抽起烟。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警部回来了,便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一刹那,他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站在那里的竟是东亚美术俱乐部的负责人——铃木良雄。铃木两手举着石头,正要砸下来。他脸都气歪了,两眼透着杀气。 “你这浑蛋!” 对方使出浑身的力气,可是砸下来的石头还是出现了一丝偏差,飞到了本能地缩起身子的耕助背后。 “唔!” 铃木像野兽一样一声咆哮,正要扑向耕助,杂树林里忽然传来了枪声。 “站住!否则开枪了!” 是等等力警部的声音。 铃木绝望地瞥了一眼耕助,一溜烟地往草丛里逃去。 两枪,三枪……金田一耕助有如做梦一样,听着撼动杂树林的枪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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