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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首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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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比里村导演遇害更令熊之汤附近乃至整个冈山县震惊的案子了。跟去年一样的残忍一幕再度在这儿上演。里村的人头出现在狱门岩上,而躯干则出现在无头潭里。 而且,无论从哪一面考虑,这次案子的相关人员跟去年案子的相关人员之间都没有关系。去年案子中嫌疑最大的片山医生和伊豆文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似乎都跟里村导演无关。因为对于当地人来说,里村只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而已。 这种关系也同样适用于本案的相关人员。在闭居堂里跟里村共同度过了一夜的演员内山进治郎和摄影师服部也一样,对于当地人来说,他们也只是些异乡人,跟去年的被害者达夫没有任何关系,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当时不仅不在这儿,甚至连这儿发生的命案都不知道。同时这种情况对其他两名相关者,即演员香川千代和副导演土井新也同样适用。 尽管如此,跟去年一模一样的残忍命案却再次毫厘不差地上演。在闭居堂度过一夜的三人中有一人被杀,人头出现在狱门岩上,躯干也出现在无头潭。 如此说来,那些愚蠢的人信奉的国神爷作祟一事难道是真的? “哈哈,警部,您最终还是破坏了我的静养啊。” 站在昨天才攀登过的净是树根和岩角的野兽通道的半道上,遥望着对面的狱门岩,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发出了苦涩的笑声。 从这儿看,是看不到清晰的五官的。就算拥有能够识别的出众视力,恐怕也看不到面孔。因为那人头正好是后脑朝着这边,面孔则正对屏风岩。可无论如何,那无疑是一个人头。一想到这一点,金田一耕助就不由得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战栗。 同样的战栗已经袭遍了整个村落。瀑布潭前聚集着十五六名村民,正用发疯般激动的声音吵吵嚷嚷。而溪流对面的路上,男男女女正如蚂蚁列队般跑去,其中还有村里巡查的身影。 金田一耕助一面走,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狱门岩,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不由得踉跄了两三步。 “啊,金田一先生,小心!” “哎呀,好险……”耕助打量着四周,说道,“啊,昨天我也是在这个地方差点摔倒。看来这树根跟我有仇啊。” 说着,他正要迈步,却“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 “警部,昨天我也是在这儿绊了一下,也慌忙打量了一下四周,可当时并没有这种东西啊。” 耕助用木屐的前端一指,树根上竟有一条像蛇一样的日式手巾,颜色犹如用酱油煮过。 “呃,是啊,看来之后又有人从这儿经过。” 金田一耕助停下脚步望向狱门岩。从这儿到狱门岩的直线距离近二十米,放在那儿的人头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金田一耕助捡起手巾展开一看,只见手巾的一角用墨写着“田口”二字。 “警部,有没有东西把这个包一下?” “啊,有。” 说着,矶川警部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满不在乎地把脏手巾包了起来。 “这个就由我来保管吧。” “请便……” 不久,二人就下了岩石台阶,聚集在瀑布潭周围的人们顿时惴惴不安地一齐回过头。其中只有三个貌似电影人的男人,其中一人还是昨天在熊之汤旅馆门前见过面的副导演土井。 “啊,你是井口吧?” 矶川警部一声招呼,年纪尚轻的井口巡查一愣,瞪大眼睛。 “是我啊,我是去年也来过一次的矶川警部。怎么又出了这种大案子。” “啊,这么说这事已经传到县里了……” “瞎说,哪儿能那么快就得到消息。我是正好到这边来。对了……” 警部朝三人转过身来,说道: “抱歉,请问你们是日本电影公司的人吧?” “嗯……” 三人回答了一声,面面相觑。 “是谁发现的人头?” “是我们三人同时发现的。” 其中一人如此回答。光从服装来看,就知道应该是摄影师服部。此人有四十岁左右,瘦骨嶙峋,肤色青黑,穿着毛料夹克,额头上扎着蓝色的眼罩。 “能不能讲讲发现人头的经过?” “啊,好的。” 服部做了个深呼吸。 “昨天晚上,和里村老师……就是那人头的主人,跟他一起待在这儿的有内山和我,我们在这上面的闭居堂过了一夜。目的就是那个……就是去亲眼看一看国神爷会不会真的作祟。” “啊,请稍等……”金田一耕助从一旁打断了他,“这件事到底是谁先提议的?” “是里村老师啊。” 服部警惕地望了耕助一眼,然后再次把视线转向警部。 “说实话,我当时就觉得像小孩过家家似的,实在荒诞无聊。恐怕我身边的内山也是同样的念头。可那家伙就是一个暴君,说出口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要是惹恼了他,我们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比起国神爷的显灵作祟,我们更害怕他。于是我们就陪他来了。可今天早晨一睁眼,他却不见了。我们哪儿想到会出这种事,还以为他出去寻找外景拍摄地了呢。因为今天早晨我们原本是要在这一带拍摄的。可就在这时,我身边的这位土井恰好领着女演员香川千代来了,还带着盒饭和胶片。我们吃了盒饭,还是不见导演的影子,就逐渐害怕起来,担心会不会又是国神爷显灵作祟……” “这话是谁说的?”金田一耕助问道。 服部又警惕地看看他。 “是我啊。”他用愤慨的声音答道。 “啊,虽然最先说的是服部,但我当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当然是半开玩笑了。恐怕土井也是这样吧?”内山进治郎插话道。 内山也是被里村导演发现的新人之一,五尺七寸的身材,堂堂的仪表,粗犷有型、棱角分明的面孔是其最大优势,浑厚深沉的嗓音也富有魅力。 “嗯……” 副导演土井咬着指甲,目光茫然。如果按通常标准来看,土井比内山更符合美男子的标准。虽然个子矮了点,可他皮肤白皙,有种公子哥般的美貌。不过,在如今这种个性受尊重的时代,这样的美貌也许并不适合演电影。 “于是……你就说会不会是国神爷显灵?”警部催促着他。 “嗯,于是……” 服部话没说完就沉默下来,内山进治郎便接过话茬继续说道: “我们就来到这个瀑布潭,当时香川也在……结果,就发现那岩石上放着个人头……” 内山说着打了个哆嗦。服部朝人头那边略微瞥了一眼,然后立刻便移开视线,缩了缩肩膀。土井则依然边咬指甲边凝望着虚空。 “可是,内山先生,”在附近踱来踱去的金田一耕助一面仰望着狱门岩,一面说道,“若是从这儿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后脑的上部。如果没有相关了解,也许根本就意识不到那是人头。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就是里村导演的?” “啊,那个……” 内山进治郎擦着额头的汗。 “我们就站在这儿……请想象一下我们当时的心情,简直就像在梦魇中一样啊。那时正好有人登上对面的坡道,我们跟那人一说,那人就带着我们上了岩石顶。” 内山所指的屏风岩的顶上已经黑压压地聚满了人,伞盖一样的红松树枝上也像挂铃铛一样爬满了人。 “啊,若是从那儿看,就能看到脸了吧?” “呃,没错,因为那人头略微朝上,正好瞪着红松树干的根部……” 内山进治郎又打了个冷战,犹如落水的狗或猫正在抖掉身上的水。 矶川警部怀疑地盯着他的脸,说道: “啊,是吗,那就待会儿再去看吧。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把昨晚的事跟我说说?你们昨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情形?” “呃,这个嘛……” 内山跟服部面面相觑。 “刚才,在你们还没来之前,我就一直在跟服部聊。昨晚睡觉前,我们三人喝了不到两升酒,然后就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等到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竟觉得头有点发沉。我是这样,服部也是恍恍惚惚的。这种情况我和服部都很少有。因为我们都是酒量大的人,半升一升的酒根本就醉不到第二天早晨。虽然当时并没有发觉有异常,可现在想来,难道那酒里……” “你是说被人放进了安眠药之类?” “嗯,只能这么解释了。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就像是顶了个光晕似的。” 金田一耕助早已察觉了这一点。内山和服部瞳孔都格外大,眼神似乎也很迷茫,很是奇怪。 “你们有人经常服用安眠药吗?” “嗯,里村导演常用……他那个人如果酒没有喝足,就会服用安眠药睡觉。” “那酒瓶和酒杯呢?” “应该还在上面的闭居堂里。” “啊,是吗。井口,你去上面的闭居堂安排一下,一定要保管好刚才说的那些物件。听着,一定要留意指纹。” “是!” “金田一先生,那我们也到屏风岩的顶上去瞧瞧吧。啊,还有你们,抱歉,在案件有眉目之前,烦请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听明白没有?” 三人为难地面面相觑。 “有什么办法。反正老板已经死了,就算回到工作室也没法工作。”服部泄气般咕哝着。 矶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拨开围观的人群,往屏风岩下面的山坡爬去,只见溪流下游正赶来一群兴奋地看热闹的人。 “找到了,找到了。无头尸体被找到了。” “跟去年一样,那无头尸体正漂浮在无头潭里呢。井口巡查在哪儿?” 矶川警部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激愤的神色。金田一耕助劝慰道: “算了算了,警部,总之先去验验那人头再说吧。” 说着,耕助自己站在前头,开始爬屏风岩背后的陡坡。 虽然事后看到的那漂浮在无头潭里的无头尸体很恐怖,可当时从屏风岩上望见的狱门岩人头的恐怖也毫不逊色。 跟昨日相反,由于上午的阳光几乎是从正面照射着瀑布,所以在摇曳的瀑布的反光作用下,里村恭三的人头正好闪着像烟霭一样战栗的光,带着诡异的光晕。 在瀑布飞沫的冲刷下,人头的血迹已几乎没有了,可瞪大的眼珠却鼓了出来,扭曲的嘴唇间露出一点黑黢黢的舌头,断面上还露出肌肉和白骨……还有那被水打湿的头发紧贴在额头的样子也非常瘆人。额头与右颧骨上有严重擦伤,唇角严重划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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