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什么时候可以相信专家的直觉?

思考,快与慢  作者:丹尼尔·卡尼曼

专业人士的争论暴露了学术界最为糟糕的一面。科学杂志上偶尔会有一些交流文章,开始是某人对他人研究的批判性评论,接着就是被批判专家的回复和反驳。我一直认为写这种文章是在浪费时间。最初的那篇批判若言辞犀利,其回复和反驳便尤其激烈,我将其称为对始作俑者的讽刺和深度讽刺。回复很少会对尖锐的批判作出任何让步,而且也没听说过某个反驳者会承认开始的那篇批判性文章有任何误导性或者错误。只有在少数情况下,在我认为批判具有严重的误导性时,我才会做出回应。这是因为,此时不回复可能会被视为对错误的默认,但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些不友善的批判有什么指导意义。为了寻求另一种方式来化解分歧,我曾参与了几次“对手合作”活动,在这一活动中,对某项科学研究见解不同的学者需要就他们的不同观点共同撰写一篇论文,有时还要一起进行研究。在争论特别激烈的情况下,这项研究则由裁决者主持。

我与加里·克莱因进行的对手合作是我最为满意也是最有成效的一次。加里·克莱因是某个协会的优秀领导,他所在协会的学者和成员都不看好我做的工作。此协会的人称他们自己为自然主义决策学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各类组织里工作,在那里他们经常研究专家们是怎样工作的。他们坚持反对在研究启发式和偏见时关注偏见。他们认为这种研究模式过于关注失败,并且是通过仿真实验进行研究,而不是通过真人真事。他们高度怀疑以严谨的计算来代替人工判断的价值,所以,他们并不推崇保罗·米尔。多年来,加里·克莱因一直保持着明确的立场。

我们的合作几乎没有奠定什么美好友谊的基础,但整个过程中却有很多值得铭记的东西。过去我从不认为直觉总会产生误导。自从读过克莱因于20世纪70年代撰写的一篇论文的草稿之后,我曾一度非常推崇他关于消防员专业技能的研究,他的著作《力量的源泉》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本书用很大篇幅分析了经验丰富的专家是如何开发出直觉能力的。我邀请克莱因一起参与直觉成败界限的划分工作。他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虽然我们并不肯定这项工作会成功,但还是一起开始了这项工作。

我们首先要回答一个具体的问题:什么时候你可以相信那些声称自己有直觉能力的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很明显,克莱因更容易相信这些专业人员的直觉,而我则更容易对此心存质疑。不过,我们在回答这个一般性问题时是否可以遵从一定的原则呢?在七八年的时间里,我们有过多次讨论,解决了许多分歧,也发生过不止一次的争执。我们写过很多稿件,成了朋友,最终还联合发表了一篇文章,文章的标题见证了我们的经历—“相信专家直觉的条件:达成一致”。的确,我们并没有遇到真正存有分歧的问题,但我们也没有真正达成一致。

直觉就在眨眼之间

当我和克莱因进行上述项目的研究时,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的畅销书《眨眼之间》(Blink)问世了。这本书使我们更加确信我们对共同研究的问题的观点是一致的。格拉德威尔这本书开篇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一些艺术名家鉴赏雕像中的杰作—一个阔步行走的男孩雕像。有些专家本能地认为这个雕像是仿冒品,但也说不清楚是什么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读了这本书的人(有数百万人读过)都认为直觉在其中起了作用。这些专家知道雕塑是仿冒的,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正是对直觉的定义。这个故事好像在暗示,对引导这些专家的线索进行系统调查应该会失败。不过,我和克莱因却并不这样认为,我们觉得,这样的调查很有必要,而且,如果方法得当(克莱因知道该怎么做),是有可能成功的。

读过这个故事的读者会对专家近乎神奇的直觉啧啧称奇,但格拉德威尔本人却并不那样认为。在随后一章中,他讲述了一个因相信直觉而造成的巨大失败:美国总统哈丁之所以当选是因为他符合总统的相貌特征:高个子、宽下巴,是典型的强硬而果断的领导者形象。人们把票投给他没有其他理由,只是因为他的外表看起来强硬和果断,就认为他是这样的人。之所以出现了哈丁作为总统表现会如何的直觉预测是因为选民替换了问题。本书的读者会期待自己也能拥有这种信心满满的直觉。

克莱因形成其直觉观点的早期经历与我的不同。我的观点是通过观察自己的有效性错觉以及阅读保罗。米尔关于临床预测缺点的实证研究而形成的。克莱因的观点是在他对火场指挥官(消防队的领导)的早期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在指挥官对抗火灾时,他进行了跟踪调查并在火灾扑灭后对指挥官当时做决策的想法进行了采访。克莱因在我们合作的文章中写道,他和他的合作者:

调查指挥官们是怎样不加选择就做出正确决策的。最初的假设是指挥官会将其分析限制在两个选项中,但这个假设已被证实是错误的。事实上,指挥官只萌生了一个选项,且这个选项也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花了超过10年的时间进行真实和虚拟的演练,以识别出合适的选项作为首选,而在有真实需要时,他们就可以利用这个累积了多年的指令库。他们评估某个选项的方法是在脑部模拟这个选项,看它是否适用于当时的情况……如果他们考虑的这个做法大概可行,他们就会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不太好,他们就会对其进行调整;如果不易调整,他们就会选择下一个最有可能的选项。然后,重复上面所说的过程,直到找到一个合适的做法。

克莱因将上面的描述定义为一种决策制定理论,他称之为预认知决策模式。预认知决策模式可以用来解释消防员的专业技能,也可用来解释其他领域的专业技能,包括下象棋。系统1和系统2同时参与了这个过程。在第一阶段,暂定计划通过联想记忆(即系统1)的自主功能呈现在大脑中。下一阶段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过程,大脑会对这个计划进行模拟以检测其是否有效,这是在系统2的运作下进行的。不久前,赫伯特·西蒙提出将直觉性决策制定模式视为从认知模式中提出想法,而且,赫伯特·西蒙可能是唯一一个被各路决策研究者公认为英雄和创始人的学者。我在本书的序言部分曾引用了赫伯特·西蒙对直觉的定义,现在重复一下会更有意义:“这个棋局已经给了我们提示,根据这个提示我们可以搜寻到大脑存储的信息,而这个信息就能给出答案。直觉只不过是人们的认知而已。”

这个有力的陈述用日常经验的记忆解释了直觉的不可思议。消防员凭借其对危险的直觉(“尽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拥有这种直觉的”)能在房屋塌陷前逃脱的故事的确令人称奇,然而,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立刻就知道一进屋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彼得。西蒙这番话的寓意是,人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能知道,其中的奥秘并非直觉的显著特征,而是大脑的常规活动。

专家型直觉的习得

构成直觉的信息是怎样“储存在记忆中”的呢?某些类型的直觉能够快速习得。我们从祖先那里继承了一个重要机制,学会何时应该感到恐惧。的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有过这样深刻的记忆,记得有家餐厅有一道自己不喜欢的菜,于是我们就一直不愿再进那家餐厅了。在接近曾发生过令人不快的事件的地点时,我们都会感到紧张,即使当时根本不可能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也会感到紧张。对我来说,前往旧金山机场的斜坡就是这样的一个地点。多年前,有个怒路症司机从上高速公路之后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他还摇下车窗,骂了我几句脏话。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发怒,但我每次经过那个斜坡时,总能记起他的声音。

我对于这件事的记忆是有意识的,这也充分解释了我当时的情绪。但在许多情况下,你会在去到某个特别的地方或是听到某个特别的说法时感到不自在,即使这个地方或这个说法并没有触发记忆中的某个事件时也是如此。如若事后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的后见之明就会将那种不自在看做是直觉。这种情绪学习的模式与巴甫洛夫著名的条件反射实验密切相关。在那个实验中,狗学会了识别食物到来时的铃声。巴甫洛夫的狗所学到的可以称为习得的希望,而习得的恐惧则更容易被感知。

恐惧可以被感知,事实上也很容易被感知,因为无须亲身经历只需通过语言就能感知。对危险有着“第六感”的消防员肯定有很多机会讨论及思考多种他并没有亲自参与的火灾,并在脑中对会有什么样的线索出现以及该怎样反应进行演练。我还记得,一名没有作战经历的年轻排长在带领部队穿越峡谷时会很紧张,因为他曾经学习过这样的地形很可能会有埋伏。学习需要一定的反复强化。

情感学习可能很快,但学习我们所说的“专业技能”通常需要很长时间。学习专业技能,例如高水平的国际象棋、职业篮球以及消防技能,很复杂也很缓慢,因为某个领域的专业技能涉及的不仅是一项单一的技能,还包含了很多小技巧。象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名专业棋手一眼就能看清一个复杂的棋局,但达到那样的能力水平却需要很多年。对象棋大师的各项研究表明,想要达到高水平需要至少10000个小时的专注练习(大约需要在6年的时间里每天练习5小时)。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这若干个小时内,一个谨慎的棋手会熟悉数以千计的棋局,且每个棋局中的棋子都有攻守关系。

学习高水平象棋好比学习阅读。一个一年级的学生需要努力学习单个字母,再将这些字母组合成音节和单词,但一个成年人则可以掌握所有从句。一个精于阅读的人还可以将熟悉的成分组合在一个新的句型中,并能快速“识别”且正确读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单词。重复出现且相互关联的棋子如同字母,而棋局则像一个长的单词或是句子。

技能过硬的读者第一次看到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所作的《隐语重重》(Jabberwocky)的开篇诗句,就能够以完美的节奏和音调读出来,且朗朗上口:

是滑菱鲆在缓慢滑动,时而翻转,时而平衡;

所有的扭捏作态展示了,蠢人的早熟、懒人的平庸。

掌握下棋的技巧要比学习朗读更难也更慢,因为象棋的“字母表”含有更多的字母,每个“单词”也包含许多字母。然而,经过上千小时的练习以后,象棋大师能够一眼就“读”出棋局。他想出的那几步棋通常也都很高明,有时还会令对手措手不及。他们可以处理自己从未遇到过的“单词”,还能找到一个新的方法去解释一个熟悉的“单词”。

环境有规律可循,直觉才可相信

我和克莱因很快就发现,我们对直觉技能的本质和习得的观点一致,但还需就我们的关键问题达成共识,即什么时候可以相信一个自信的专业人士的直觉。

最终,我们推断我们之间出现分歧的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我们的专业不同。克莱恩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消防指挥官、临床护士以及其他真正具有专业技能的职业。我的大多数时间则用在了对临床医生、股票投资者以及政治学者等人的研究上,这些人普遍都在做毫无依据的长期预测。克莱因则更愿意相信那些称自己有直觉的专家,据他说,这是因为真正的专家知道自己知识的局限。我与他争辩道,也有许多伪专家并不清楚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有效性错觉),总的来说,人们的主观自信普遍过高而且通常毫无根据。

早些时候,我研究过人们自信的来源,认为以下两点与之相关:认知放松和一致性。如果我们能很轻松地想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故事,且各个情节之间并无矛盾时,我们就会很有自信。但是放松和一致并不能保证我们充满自信的观点就是正确的。联想机制会抑制怀疑并引发与当前情况相符合的想法与信息。遵从眼见即为事实原则的大脑可通过忽略自己所不知道的事而变得过于自信。因此,许多人容易对没有事实根据的直觉怀有高度的自信也就不足为奇了。我和克莱因最终就一个重要的原则达成了共识:人们对直觉的自信心不能作为他们判断的有效性的可靠指标。换句话说,当有人告诉你你应该相信他们的判断时,不要相信他们,也不要相信自己。

如果主观自信不可信的话,我们该怎样评估直觉判断的有效性呢?判断在什么时候才能反映出真实的技能水平呢?什么时候会显现出有效性错觉呢?回答这些问题需考虑到技能习得的两个基本条件:

·一个可预测的、有足够规律可循的环境。

·一次通过长期训练学习这些规律的机会。

当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时,就可以培养出直觉来了。象棋这个活动就需要在极具规律的环境下进行,桥牌和扑克也提供了有力的、能支撑技能的统计学规律。医生、护士、运动员以及消防员面对的都是复杂但却基本有序的情境。尽管系统2并没有学会如何给它们命名,但事实上专家的系统1学会使用的那些高度有效的线索才是引发加里。克莱因所描述的准确的直觉的原因。相反,作长期预测的股票投资者以及政治学者是在有效性为零的环境中进行的。他们的失败反映了他们尝试预测的事物基本是不可预见的。

有些环境毫无规律可言。罗宾·霍格思(Robin Hogarth)曾描述过一些“恶劣的”环境,在这些环境中,专业人员可能会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到错误的信息。他借鉴了刘易斯·托马斯(Lewis Thomas)那个关于医生的例子。在20世纪初,某位医生总能凭直觉来预测哪位来就诊的人会染上伤寒。不幸的是,他是通过咽部触诊来证实自己的预测的,但在诊断两名门诊病人的间隙并没有洗手。于是,来看病的人接二连三地病了,医生也开始认为自己的诊断不会有错。他的预测是准确的,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专家型直觉。

米尔提到的那些临床医生并不是无能,他们的失败也不是因为能力不够。他们表现不佳是因为其任务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临床医生的窘境并没有在零效度环境下作出的政治方面的长期预测极端,但也是基于低效度的情境,准确性也就不会很高。我们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虽然最好的运算法的准确率是高于人工判断的,但也不会非常准确。的确,米尔及其追随者的这些研究从未提供过“确凿的证据”,这些证据被临床医生完全忽略了,但能被运算法察觉到。这类情况的极端失败案例不可能出现,因为人类的学习能力通常是高效的。若存在有助于猜测的有力线索,人们一旦得到机会就一定能发掘出来。在毫无章法的环境下,运算法远远优于人工判断有两个原因:运算法比人工判断更可能观察到不怎么有效的线索,还可能通过利用这样的线索将正确性保持在适度水平上。

在这样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里,人们出现预测错误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若专业人士认为自己可以成功预测不可能的任务,我们就可以对其进行指摘。在一个不可预知的环境下声称自己有正确的直觉至少也会被称做自我妄想,有时则更难听。如果缺乏有效的线索,直觉的“准确性”不是因为巧合就是在撒谎。如果这个结论让你惊讶,那说明你仍然相信直觉是不可思议的。请记住这条规则:在环境缺乏牢靠的规律时,不要相信直觉。

环境中的某些规律会比其他规律更容易察觉并容易加以利用。想想你是如何形成自己的刹车方式的。当你学习转弯时,你渐渐学会了何时放油门以及用多大力气踩刹车。现在,弯道改变了,但多次转弯的经历已使你能在任何弯道上在恰当的时间以恰当的力度踩刹车。学习这项技能的条件是很理想的,因为你在每次遇到弯道时都能收到及时、清楚的反馈:转弯顺畅时你会感到很舒服,但如果刹车没有踩到底,你就会感到车子有些难以控制。港口引航员调动大型船舶的情境也有一定的规律,但只凭借经验是很难学到这项技能的,因为行动之间可能会有长时间的推迟,这样的推迟还会带来显著的后果。专业人员是否有机会培养直觉性专业技能主要取决于反馈的质量和速度,以及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练习。

专业技能不是一项单一的技能,而是由许多技能组成的。同一个专业人员可能在她的领域中是个行家,但在别的领域是个新手。等到象棋新手成为专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清所有的棋局(或大部分棋局)”了,就这点而言,象棋是个例外。外科医生在有些手术中表现得比其他人更为专业。另外,专业技能的某些方面可能会比其他方面更容易学。精神治疗医师有很多机会观察患者对他们所说的话的即时反应,回馈使他们培养了相关的直觉性技能,使他们可以使用能平息怒火、增强信心以及使患者集中注意力的语言和音调。另一方面,治疗师没有机会判断对不同的病人应该使用哪一种治疗方法才最有效。他们收到的反馈是病人长期的治疗结果,这种反馈量少且滞后,还有可能根本没有反馈,无论哪种情况都无法运用他们从经验中学到的知识。

在医学专业中,充分的反馈可以使麻醉师受益,因为他们的行为很快就会见效。相反,放射科医生就不怎么了解他们诊断的准确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漏诊。因此,麻醉师更能培养出有用的直觉性技能。如果一个麻醉师说:“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手术室的人就应该开始准备应急计划。

像主观自信的那个例子一样,专家可能不知道他们专业技能的局限性。一位有经验的精神治疗师知道自己擅长揣测患者的想法,并对患者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有一定的直觉。她很容易就能预测出患者明年的康复状况,但这个结论并不十分正确。短期预测和长期预测不同,治疗师有足够的机会去接触其中一个患者,却不能了解其他患者。同样,财务专家对他所在公司多方面的贸易情况都比较熟悉,但对如何选择股票就不那么熟悉了。中东的某位专家知道许多事,但却无法知道未来。临床心理学家、股票投资者以及经济学者都掌握了各自领域的直觉性技能,但他们却不能够鉴别出因直觉导致错误的情境和任务。这些未能识别的专业技能的局限性解释了专家总是过分自信的原因。

直觉的对错评估

在我们的实验快结束时,我和加里·克莱恩就上面提及的那个问题给出了一个一般性答案:什么时候可以相信有经验的专业人士的直觉?我们的结论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将可能是有效的直觉与可能是无效的直觉区分开来的。这就好比判断一件艺术作品的真假一样,关注这件作品的出处通常比关注作品本身的判断准确率更高。如果环境有足够的规律性,并且在判断时有机会掌握这些规律,联想机制就会识别这些情境并做出快速且准确的预测与决策。这些条件若得到满足,你就可以相信某个人的直觉。

不幸的是,联想机制同样会产生主观的强迫性直觉,这种直觉是错误的。如果我们观察有天赋的年轻人在象棋方面取得的进步,就会非常清楚完美的技能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就的。在接近完美的过程中,他会犯错误,而且对这些错误还信心十足。当评估专家的直觉时,你应该时刻考虑到该专家是否有足够的机会挖掘线索,即使是在有规律的环境下。

在一个不够规律或效度较低的环境中,判断启发式就会被激活。系统1通常会用另一个问题快速替换掉难题,创造出并不存在的关联。此时回答的问题并不是预期的那一个,但这个答案会很快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会通过系统2宽松的审查。你可能想预测某个公司的商业前景,并相信这就是你正在判断的事,但实际上,你对这家公司高管能力的印象主宰了你的评估。因为替代是自动发生的,你通常并不清楚自己(你的系统2)赞同并采纳的判断源自何处。如果这是唯一出现在大脑里的判断,你可能就无法将它与你根据专业直觉得来的有效判断进行主观上的区分。这就是主观自信不能作为直觉准确性指标的原因:即使判断的是错误的问题,在作出这一判断时仍可能有高度的自信。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和加里。克莱因立即想到了通过评估环境规律和专家学习经历的方法来估测专家的直觉能力,而不是通过专家的自信程度来评判,还会问我们答案可能是什么。其实解决方案一开始就很明显。我们先前就知道火场指挥官和儿科护士的直觉是有效的,而米尔研究的那些专业人士以及股票投资者和经济学者的直觉则不准确。

很难说清是什么使我们的实验经年累月进行这么久,是长时间的讨论、不断交换演示稿、数以百计的商谈邮件,还是不止一次想要放弃的想法,我们真的不清楚。但如果某个项目完成得相当好,就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旦你明白了主要结论,这个结论就总是看似很明显。

正如我们那篇文章的标题所示,我和克莱因所持的观点并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不同,对于我们提出的实质性问题,我们采用了一些联合方案。然而,我们发觉我们前期的分歧不单单是观念上的不同,还有态度、情感和品位上的不同,而且这些分歧多年来都没有太大变化,这一点在我们认为最有趣和最感兴趣的事情上体现得最明显。当有人提到“偏见”这个词时,克莱恩的脸部仍然会有轻微抽搐,他仍然会嘲笑由于运算或是正式程序导致的明显荒谬的决策;而我则会将这些偶尔由运算导致的错误视为提高的方法。另一方面,看到在零效度的情况下一些自负的专家仍声称自己有很准的直觉时,我比克莱因更喜欢看好戏。然而,从长远来看,尽可能多地发现两个人观念方面的共识肯定比寻找我们在情感方面的分歧更加重要。


示例——专家型直觉

“对这个特别任务,她有多少专业技能?做过多少练习?”

“他真的相信这些新成立的公司的环境有足够的规律来证明与基础比率背道而驰的直觉吗?”

“她对自己的决策非常自信,但主观自信并不是评估准确性的标准。”

“他真的有机会学习吗?对他判断的反馈他接受得有多快、多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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