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幻影

随风而去  作者:赤川次郎

咖啡的香味一阵阵飘来。

“妈妈。”千鹤看了一眼厨房,发现妈妈坐在椅子上喝咖啡。

“不去上课吗?”昭江问道。

“这就去。只有一节课,不用着急。”

千鹤穿着睡衣,给自己冲了一杯早餐咖啡,加了牛奶。

“妈妈,您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千鹤问道,“脸色不好哦。”

“大概三点吧。”昭江说着伸了伸腰。

“身体会累坏的。”千鹤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要妈妈累倒了,不然我该怎么生活呀?”

“没问题。虽然回来得晚,但是没喝酒。就是敷衍着陪着而已。”昭江微笑着说,“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千鹤叹了一口气说。

“千鹤,你爸爸,说什么了?”

千鹤一时语塞,耸了耸肩说道:“没说什么。应该会很珍惜家人吧。”

“你看他一直耿耿于怀,一定觉得对不起你。”

“与其觉得对不起我,难道不应该觉得对不起妈妈吗?”

“男人都爱面子,是不会向自己的老婆道歉的。但是,对女儿就不一样了。”

“妈妈……如果爸爸来道歉,您打算原谅他吗?”

“不知道。一直恨一个人是很累的。”

“但是……”千鹤想说些什么,放在睡衣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昭江有些意外:“你穿成这样还随身带着手机吗?”虽说如此,身为专业的艺术工作者的昭江,也是手机不离身。

“我只有一部手机,妈妈您不是有两部吗?”

“工作和生活一定要分开的。”

“算了,不跟您计较。”千鹤接起了电话,“喂,爸爸?”

“什么?工作?”

“你不是请我吃饭了吗?后来我想想挺不好意思的。”工藤说道。

“这点小事就算了。”

“不,不能这样。这样也太不配当一个父亲了吧。”

“好吧。”

“所以呢,我好好想了想……还是想好好工作。”

“哦。”

“但是,就我这个年龄,工作不好找。你之前提到那个姓黑崎的人,很有势力对吧?”

“啊,是。”

“能不能请他给我介绍份工作啊,你能帮我跟他说说吗?”

千鹤没有想到父亲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没有回答。

这时,昭江说道:“把电话给我。”然后就从千鹤手里拿过了电话:“喂,老公?”

“昭江吗?”工藤说道,“你……”

“好久不联系了。”

工藤慌忙说道:“是啊,好久没有联系了。”

这时候,门口有响声。

“是你爸爸?”昭江一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啊?但是……”千鹤疑惑着跟在妈妈后面。

昭江穿着睡衣,直接打开了门。

工藤雅也站在门口。

“老公,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昭江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家吗?快进来。”

“可以吗?”

“嗯。”

千鹤呆呆地看着。

父亲已经到了门口,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而母亲仅仅就听到了一点动静就马上知道是父亲。

“嗯……”

工藤看到千鹤,轻轻地点了点头。

“欢迎回家。”不知道说什么,不经意间就说了这句。

“还没吃早饭吧?快吃吧。”

“啊……”工藤颤颤巍巍地进来,眼睛到处张望,说道,“还是老样子啊。”

“好了,吃饭吧。”味噌汤、烧鸡蛋羹已经摆上了桌,工藤坐下。

“不好意思。你还要上班吧?”

“上班时间不固定,没关系。”

“这样啊,你很忙吧?真了不起。”

昭江盛好饭。工藤笑着说:“呀,看起来很好吃。”

“多吃点。”

千鹤看着父母两个人的样子,感觉自己很多余。

现在是夫妻时间。

“我去上课了。”千鹤对两人说道,然后回房间快速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虽说现在去学校,到下午才有课,但是,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待在家里。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父亲说想拜托黑崎给自己找工作的时候,千鹤内心狂喜。因为她知道那是父亲为了见黑崎找的借口。

但是,看到他今天早上见到母亲,和她一起吃早餐的情景,千鹤并没有感觉到父亲对黑崎有任何杀意。

这样,自己的计划就泡汤了。

必须做点什么……

午饭时间,每当有人进入餐厅,大泽绫子都会紧张地坐正,眼睛也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

“你不容易吧?”安井努说道。

“是……”

“这里很安全,是会员制,所以没那么多人知道。”

“对不起,我有点紧张。”绫子说道。

“但是,你还是很有胃口对吧?”

“我……是个吃货。”绫子说着害羞地脸红了。

“如果套餐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

绫子急忙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因为和坂东在一起都是配合他的口味。”

“但是,坂东真的会很过分,不尊重别人的人格。”

努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说实话,不仅绫子,努也吃得非常欢。

“没想到咖啡原来这么好喝。”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咖啡的美味的。”

“为什么?”

“是坂东说的,他说我不懂得品味咖啡的美。”

“但是你现在知道了吧?”

“嗯,好喝。”

“太好了。”努看到绫子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好意思。”绫子说着低下了头。

“怎么了?”

“我们也没什么交情,我却贸然请你帮忙。过后我感到非常羞愧。”

“不,当然了,刚开始谁都不会跟谁有交情的。”

“但是……”绫子一脸认真地说,“果然我还是逃不出坂东的手掌心。我会好好珍惜今天的回忆,然后接着忍耐的。”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义愤填膺——努内心激动。

“如果我能把你救出来,我会帮忙的。”说着努握住了绫子的手。

“好开心!但是,我没有资格这样做。”

“为什么?”

“我……”绫子欲言又止,“我和母亲生活要花钱,所以不管多痛苦也要依靠坂东生存。”

“不是这样的!就算是我——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我有个舅舅,他叫黑崎隆之介,是个有钱人。舅舅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所以应该是我继承他的财产。”

“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是啊。但是,这就是现实。”努一边悄悄地摩挲着绫子白皙的手一边说,“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坂东今天也出差了。”

“那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吧,就我们两个。可以吧?”

“好。”绫子用小得快要消失的声音说完就脸红了。

还有这么清纯的女孩子啊。

努用一种不同于看千鹤的眼神,像是如梦方醒的眼神盯着绫子看。

“但是……”绫子支支吾吾。

“什么?”

“您不是有一位不错的女朋友吗?是叫千鹤对吧?”

“啊。她啊。嗯,算是在交往吧。”

“要是因为我,让你和千鹤之间有什么的话……”

恐怕不仅仅是有什么那么简单吧。要是被千鹤知道了,她一定会掐死自己吧。

但是,努镇定地微笑着说:“不要担心。我和千鹤关系是非常好的,实际上她是我表妹。”

“啊,可是,之前她说你是她未婚夫……”

“那是千鹤故意在坂东面前那样说的。”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绫子第一次露出了和年龄相仿的笑容。

努尝到了自己被依靠的快感,还有能给人幸福的满足感。这两样都是和千鹤在一起时感受不到的东西。

这时候,努的手机响了。

“啊,对不起!”是千鹤,打来的真不是时候。

一瞬间,安井努想要挂断电话,但是,要是挂她电话,之后解释起来更麻烦。

努一边站起来离开桌子,一边接通了电话:“喂。”

“你现在在哪儿?能见面吗?”

“现在有点不方便。就是上次我们说的车的事,我正找熟悉车的人商量呢。”

努脱口而出。

“啊,那没办法了。你有时间再打过来吧。”

“嗯,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算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做好自己的那份就好了。”

“嗯,我知道。”

“再见,别忘了打给我。应该不会到晚上吧。”

“嗯。”努看了一眼手表,“傍晚之前联系你。”说完挂断了电话。

努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他竟然对千鹤撒谎了。

虽然当时会非常紧张,但他发现自己只要想做也能做出这样的事,连他自己也很震惊。

是啊。要继承舅舅遗产的人是我,不是千鹤。

所以不管千鹤怎么强势,不和我结婚,她就拿不到钱。

就是这样。我没有必要在她面前卑微。

所以,即使我和那个女孩——大泽绫子有什么,千鹤也没有权利抱怨。

努故意挺了挺胸,回到了跟绫子一起坐的桌子前。

“是千鹤小姐打来的吗?”绫子问。

“嗯。”

“千鹤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问能不能见面,我就说有重要的事不能见,回绝了。”努故意用特别的语调说道,“重要的事,就是你。”

“嗯。”绫子高兴得脸都红了。

总感觉怪怪的。

千鹤望着手里的电话,歪了下头。

手机信号并没有问题。

总感觉努那边的情况怪怪的。

他说因为车子的事在和别人商量……

要真是这样的话,说明努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做了,千鹤应该高兴。

但是,千鹤太了解安井努了,只要是他不愿做的事一定会一拖再拖。

他一定是在千鹤的再三催促下,被千鹤用小鞭子抽着才不情不愿地去做。

照这样看的话,现在能这样主动简直是好到过分。

还有就是努那边传过来的音乐,好像是莫扎特的《四重奏》。

千鹤在搜寻记忆,好像在某次吃饭的餐厅听到过这首曲子……

千鹤一家一家回忆和努一起去过的餐厅。

不是那家,也不是那家……

千鹤想起来了!

是那家会员制的餐厅。好像在那里吃过两三次饭。

想到这儿,千鹤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那家餐厅。

因为不管怎么想,情况都不对。和懂车的人一起商量车的问题不会在那样的餐厅吃饭。

打车到那里的话也不到二十分钟。

千鹤陷入沉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保持着紧握手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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