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美下了车。

天下着雨，非常冷，让人觉得冬天不远了。

现在正处在午饭和晚饭之间的时候，所以餐厅里并没有什么人。

“大小姐。”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微胖的小个子男人。

“木谷，好久不见。”惠美说道，“你是不是胖了？”

“是的，缺乏运动。大小姐您倒是一点没变。”

“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我现在是代代木哲的妻子。”

“明白了。”

“对了，人来了吗？”

“在里面的房间等您呢。”

“知道了，你在这儿守着。”

“交给我吧。”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事先问过了。您带现金了吗？”

“带了。”

“那就没问题了。”

惠美带了一个大一点的箱子。她穿过有些空荡的大堂，走向里面的包间。

打开门，惠美看到男人坐在里面喝茶，感觉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长着一张在街上遇到马上就会忘记的脸。

“你？”惠美说着，拉了椅子坐下。

“说吧，什么事？”男人问道。

“就是这对母女。”惠美拿出一张街拍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仔细看了一眼说道：“孩子也一起吗？”

“不杀死也没关系。”惠美说道，“吓唬吓唬，让她们自觉消失就可以。”

“您的订单很有难度啊。”男人苦笑着说，“请您注意一下您的措辞。”

惠美不解。

男人怕被录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杀人”字眼。

“不好意思。”惠美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见笑了。”

“姓名告诉我。”

惠美递给他一张字条。

“好。”

“这是订金。”惠美把带来的箱子放在桌子上。

男人打开箱子，向里面看了一眼说道：“好的。”然后马上合上了箱子。

“那就拜托了。”惠美站起来想走。

“请等一下。”

“什么事？”

“虽然您说只要让她们消失就可以了，但是这反而并不容易。当然，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去办，但是实际情况常会超出预测，也有不能简单收手的状况发生。这样你能理解吗？”

惠美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瞬间。

这个男人的意思就是在问万一有特殊情况，是否可以杀死她们——村冈五月和她的女儿弥生。

如果惠美给男人肯定的回答，日后被代代木知道了的话……

惠美不能想象丈夫会怎么样。但是——对啊，我是田所和夫的女儿，没有什么好怕的。

惠美想到这里点点头说道：“可以，去做吧。”

“交给我。”

惠美出了包间。

餐厅门口，木谷等在那里。

“辛苦了，我来这里的事绝对不要告诉我丈夫。”

“我会烂在肚子里。”木谷低头说道。

“作为感谢，钱我会打到你账上。”

“大小姐……”

“不用在意，拿着吧。”

“谢谢您。”

惠美离开了餐厅。雨还没停。

车子开出之后惠美感觉心情好一点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猎犬已经放出去了。它会直冲向猎物，一口咬断它们的喉咙吧。

“这样就好。”惠美低声念叨着，“这样就好。”

“代代木，你……”五月说道，“我这样称呼真的好吗？”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和弥生都受你照顾……”

“我只是要感谢你，这里的房间和钱都是为了感谢你。”

“原来我对你并不了解。”

“我一点都没变。”代代木说道，“在你面前我还是以前的代代木哲。”

这一幕发生在酒店的房间里。

弥生吃饱了午饭，躺在沙发上睡熟了。

五月和代代木很自然地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抱在了一起。

“我不懂哎。”五月笑着说，“我这样的大婶哪里好？现在你应该想要多少年轻的女孩子都可以吧。”

“但是，你只有一个。”代代木将头搁在五月的胸口。

“就像做梦一样。”

代代木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梦，但是也不是现实。”

“是吗？”

“我还要继承田所和夫的家业。”

“田所……”

“我岳父，黑道上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真有这样的世界啊？”

“是啊。我和田所和夫的女儿结了婚。结果，就要继承他的衣钵。”代代木表情痛苦，“刚开始，我也认为我干不了这样的工作，也想和惠美分手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你没有这样做对吧？”

“是不能这样做，我和她已经有了孩子。而且一旦踏入这条道就再也不能抽身。抽身的方法只有一个。”

“是什么？”

“就是死。”

代代木说得太轻松，五月不由得身体一紧。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关系……但是你现在不是在他的位子上做得很好吗？”

“嗯，工作的时候我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工作方法不适用于所有人。但是，至少在我的地盘通过这种做法还能够稳住局面。”

“我……不想听、不想听关于你工作的事。”五月说道。

“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至少现在，就想这样和你在一起，忘记一切。”

“代代木……”五月紧紧抱住了代代木。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会儿之后，五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做回了女人……”

“五月……”

“但是，我也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妻子。是叫惠美对吧，觉得对不起她。”

“啊，你说她啊，没事的。”

“为什么？”

“她不介意我在外面找女人。在这点上她倒是和别人不一样。她的口头禅就是不找一两个女人，男人都没法工作。”

“真有意思。”五月笑着说，“但是我并不觊觎她正室的位置。我想让她知道这一点。”

“嗯，是啊。有机会的话我安排你们见面。我也不想偷偷摸摸。”

“好害怕。”

“不用担心。”代代木摸了摸五月的头发，“比起这个，我才觉得对不起。”

“为什么？”

“强行把你和弥生拉到我的世界里来。当然，这一行和之前也不一样了。比起之前的打打杀杀使用暴力，现在也慢慢开始使用网络，用合法的手段赚钱了。”

“是吗？”

“现在骨干中的三分之一都是一流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公司的办公室也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写字楼里。”代代木说道，“但是世人尤其警察的眼光和看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代代木没有再说下去。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但是，有时候迫不得已，也还会用‘暴力’解决问题。虽然尽力避免，但是，有时候也不得不……”

五月亲了一下代代木的嘴唇，说道：“你很痛苦吧。”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没办法。我会拼尽全力不让你和弥生卷进来，但是也不敢保证就完全没有。”

五月之前没有想这么多。

“你是说我们会遭遇危险？”

“当然这种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代代木赶紧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派人贴身保护你们。”

“保镖？”五月笑了，“真不容易，我们好像也高大上了不少。”然后五月正色道，“我怎么样都能过得去。就是弥生……”

“嗯。我明白。而且，我会送她去好的幼儿园。”

“呀，你连这点都想到了。”

“我想这样做。你就听我的吧。”

“嗯。都听你的。都到了这一步，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五月突然起身说道：“弥生睡醒了就不好了，要起来了。”

“我也有工作在等我。今天晚上再联系你。”

“嗯。”

两人刚下床，就听到弥生喊妈妈，然后看到两个人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们是一起洗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