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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出现了她厌男,她是我女友 作者:闵智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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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就这样过去,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的心情都非常不美丽。我把怒气带到职场上,乱发脾气,以至于被组长怒目而视。 我和那个约好一起去艺术殿堂看展览的优质女性也断了联络,对方没有联络我,一如往常,我的约会就这样结束。虽说不是第一次,不过毕竟我和那位优质女性有过几个礼拜频繁分享日常生活,就这样结束,实在有点怪。我果然厌倦了不停地约会。 另一方面,也有件事让我很庆幸。我全神贯注在重逢的她身上,但由于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也不知道她的住处,更无从打听她人在哪里,想全神贯注也不知道该贯注到哪里好。这种忧郁的心情真是久违,我对某人有兴趣却被干脆地打断,而且竟然没有能再联络上她的方法。 我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回想关于她拒绝我的逻辑,还有她是“激进女性主义者”的事实。我不是自我告诫过,绝不能和激进女性主义者交往吗?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件事,借此自我安慰,在公司和家里,我一有空就上网阅读“追诉韩男”“6.9cm【6.9cm:韩国男性敏感部位平均值,激进女性主义者拿来贬低韩国男性的用语。】”这类主题的文章,越看心情越不爽,确实冲淡了一些对她的好感。 然而不爽只是暂时的。每晚睡前或是地铁上发呆时,我不受控制的脑中涌现四年前她的模样、上次见面她的眼泪、那晚我们像疯了般地接吻与亲热过程、那一夜我的心跳声以及看着她的睡脸时我脑中构想的未来情景等等,每个画面都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四年前的她不是那样的,一定是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吧?假如她是因为被奇怪的前男友们伤了心才变成那样,我有足够的能力替她治愈伤痛吧? 在短短的一个礼拜内,千百种想法盘旋在心,我终于得出了我愿意接受也想接受的结论,即便我并不清楚我能否实现那个结论,也不知道实现它的方法。 说巧不巧,我要好的高中同学们要举办聚会。老实说我没有赴约的心情,因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同学里只剩两个单身汉,而举办这次聚会的契机,则是其中的一个单身汉为了炫耀自己即将结束单身。 那小子是真的遇到了真命天女才结婚的吗?为什么我遇不到我的真命天女?我哪一点比不上那小子?为什么我的前女友变得这么奇怪?为什么拒绝我?我又为什么动不动想起她? “干杯!” 大家一放下酒杯,今天的主角准新郎基贤就开始大聊各种结婚琐事——他的求婚经过、找到结婚礼堂的戏剧化经过、找新房的经过、济州岛自助婚纱拍摄的经过……我对这些事兴趣寥寥,只有聊到和我有关的话题时,我才稍微回神。那小子说他费尽周折才订到的结婚礼堂在良才站附近。啊,那边,我去那里参加过三次婚礼,一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叹气。 已婚人士不懂未婚人士的心情,我的已婚同学们七嘴八舌地主导话题,我冷眼旁观一群婚姻新手争相发表对婚姻的高见。说实在的,有些可笑,为什么基贤兴奋的模样看起来这么碍眼?我甚至听说很多筹备婚礼的新人会吵到婚礼取消。总而言之,我没话好聊,索性安静地听着大家聊天。 “喂,正义斗士,你最近怎样?” 不知道是因为我发呆的样子很突兀,或是看起来很可怜,坐在我身旁的泰宇跟我搭话。按理说,我应该回“咳,说谁正义斗士呢!”之类,毕竟说空话才是我们一贯的对话模式。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 这次我却出人意料地没回嘴,朋友们交换了慌张的眼神,强作泰然地摆出“大哥我来教你一手”的表情朝我点头。 “你们……你们的太太和女友应该不是激进女性主义者吧?” 空气突然寂静,所有人都用微妙的眼神打量我。过了一会儿,准新郎基贤率先打破沉默: “当然,当然不是。激进女性主义者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根本不像话,智秀绝对不是那种人。” “没错。精神正常又漂亮的女性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吧?只有有被害妄想的丑女才会有那种倾向,因为她们没人爱。” “最近那种女人满大街跑,天天高喊着女性主义,看得我真的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现在的女性交往,现在二十多岁的男人真是可怜。” “听说我们高中的女生学生总会也没了,这是当然的了,现在是两性平等的时代了,不是吗?女性主义是什么东西,那都是一些想榨取好处的人才在那边发神经。” “就是说啊,我妈对我老婆超级好,最近都是婆家看媳妇的脸色生活。” 朋友们像是想挽救先前沉默时的尴尬,争先恐后地发言。 “不过你们亲眼见过激进女性主义者吗?不是在网络上,而是在现实世界中……” 朋友们因我的提问再次交换慌张的眼神,坐在我对面的东延警觉到了什么,他说: “什么跟什么啊?你该不会最近在跟激进女性主义者交往吧?” “哇哦!正义斗士的女朋友是激进女性主义者?” “最近一大堆网络文章说,暧昧对象是激进女性主义者,要不然就是单恋的女生是激进女性主义者……” “喂,快点甩了她。你哪里不好了,干吗和那种女人交往?” “可是……说不定你们并不了解那种人,不是吗?” 在听到朋友们的大呼小叫后,我不自觉地说出心声,因为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她会变成那种人。 整个世界像是陷入时间停止的状态,大家又一次沉默。 “最好是不了解啦!” 朋友们的声音比先前更大、更急躁,看来我扔出了一颗炸弹。 “这小子真的疯了,疯了。” “我太太有没有上奇怪的社群论坛,我都会看的!” “我跟她说过很多次不要上推特看那种东西!” “我阻断了她接触那些言论的所有渠道,哪怕只是瞥一眼都不行!” “她要是有那种倾向的朋友,我会叫她绝交!” 朋友们态度反常,气势汹汹地抢着发言,我决定先问我想知道的部分。 于是我问:“那样做,她们就不会变成激进女性主义者了吗?” “当然了!男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女人就不会变成那样。” “听说有情侣吵得非常凶,有男友改掉了女友的那种倾向。” “干吗那么辛苦?天底下没有那种倾向的女人多的是。” “喂,那女的漂亮吗?” “就是因为漂亮,她才会这样。” “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变成那样?” 朋友们大肆谈论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响着,我的大脑只剪辑了自己想听的话:“那种女人是因为没人爱”“男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有男友改掉了女友的那种倾向”…… “欸,你说话啊!你在哪里认识那个女人的?”我发呆的模样惹怒了基贤,他生气地问。 我吞了口口水看向大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多年老友,而有段日子我聊她聊到大家听得都烦,所以如果我说出“四年前的机场前女友”,他们都会立刻知道是谁。 “反正就是认识了一个女人,偶然间认识的。” 我支吾着,实在说不出口,她早被我的朋友公认为我人生中最恶劣的“贱女人”,光是她的重新出现就足以震撼全场,何况她还变成了激进女性主义者。而我甚至在为她苦恼,这会让我显得有多蠢。经过三思,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揭露她的身份,等到问题解决后再坦白也不迟。其实她四年前没有劈腿,是因为和我异地恋太难受,是“因为太爱我”才提分手,而我们经历长时间的相思之苦,命运安排我们重逢。要说出这种超浪漫的故事情节才行。 “所以你偶然认识的到底是谁?” 朋友们无法轻易接受我的说辞,坚持要挖掘更多具体细节。我装傻沉默,喝着面前的啤酒。 放弃,言之尚早。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假如激进女性主义是个问题,解决那个问题就行了,即使它是过去没有过的问题,解决也易如反掌。我打定主意后默默地听着朋友们谈天说地,然后回家。 “嘀嘀嘀嘀”,熟悉的大门开锁声响起,我回到家,看到老妈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而老爸已经回房休息。时间过了午夜,让老妈等门我有点抱歉。 “今天去了哪里?” “基贤说要结婚,你记得吧?我高中同学基贤。” “记得,基贤也要娶老婆啦……” 老妈的感叹掺杂着一些别样的意味,我没回话,径自进房。 身为独生子的我,背负着被爸妈催婚的压力,我很理解他们的期待,说真的我也很期待,但结婚不是说结就能结、冲刺一下就有成果的问题,也不像念书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完成。 这段时间,对她的想念给我造成了困扰,困扰有多深,我对她的热情就有多高。也许是对爱逐渐冷淡的我遇到了真心想把握的对象,从现在开始努力,或许能开启一段缘分,并带我走入婚姻,可是这个我想把握的对象甚至还抽烟,我该怎么办? 不管了,现在我实际要想的问题是怎么找到她,得先见面才能谈以后。我不知道她在哪一家出版社工作,虽然我依稀记得她以前住的社区,但谁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我在脸书上反复搜寻她的名字却徒劳无功,其实几年前无聊的时候我就搜寻过,总是一无所获,因为她有着很大众的名字。我郁闷叹气,这时有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我的脑海,尽管盲目,但既然网络搜索这招失败,这似乎是唯一可试的方法。 试一下不吃亏。 为了见她,周末我打算碰运气再次前往普信阁。目前我仅有的线索就是她上周六参加普信阁的集会,也许这礼拜她也会参加示威集会,去那里找她是唯一的方法,就概率来说,值得一试。 即便我很害怕也排斥再次去那个挤满黑衣女人的地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万万没想到会有被这句话打动的一天。 周六下午,我下定决心前往普信阁。当我出了地铁,走上往普信阁方向的阶梯,立刻听见女人们高亢的喊叫声: 终止妊娠合法化! 细胞就是人类! 下达违宪判决吧!我就是生命!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终止妊娠”这种说法,我不太确定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堕胎?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堕胎这个问题,顶多在高中辩论大会上进行过主题辩论,但仅止于纸上谈兵,而她们为此要每周举办示威集会,看来终止妊娠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说胎儿就是生命,那堕胎岂不是杀人?果然堕胎是个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亲热时记得戴安全套不就好了? 随便啦,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见到她。我穿越警方的管制线看向成群坐着的女性示威者,她们和上周一样大多戴着黑帽,要找到她实在不容易,但我别无他法,只能碰运气,搞不好她会像上次一样先找到我。在我们重逢后,我貌似变成了命运论者,一心认定我们之间的缘分并不平凡且禁得起考验。 在我四处张望之际,一名男警察走近我说:“不好意思,先生,你不能在这边随便乱看示威群众,请快点走吧。” “我是来找朋友的。” “什么?” “我和我朋友约好见面,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朋友好像在这里,能不能让我再找一下?” 我尽全力摆出无害又可怜的表情。 “就算是这样也不太方便。” 警察困窘地搔了搔额头,我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情况,竭力挤出人见人爱的笑容想省去麻烦。下一秒,三名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字样吊牌的黑衣女人走来,我立马懂了为什么这位警察会如此困扰。 她们的模样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犹如上周的情景重演。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次还是一次来三个。我使出全身力气,连脚趾都用力地装镇定,压制我想逃之夭夭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不快点赶走他?” 起先我暗自庆幸她们将矛头对准警察,但下一秒矛头就转向了我。 “大叔,干吗一直在这里看东看西?” “他是不是带着摄影机在偷拍?请好好确认!” “什么?偷拍吗?” 我不过是乖乖站在路边,为什么会扯到偷拍?我的眼神因为过于惊慌而游移不定,警察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有很多人偷拍示威活动参加者,把他们的样子上传到YouTube或其他社群网站上。” “什么?我才不是那种人,我是来这里找女友……女性朋友的。” 我真诚地解释,但那些女人仍然皱眉打量我。说真的,真够吓人的。 站在中间的女人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道:“你这样会让示威者很困扰,不行。请打电话联络你要找的人。” “我再找一下就会走了。我真的没有偷拍。你们大可以确认。”我没自信面对她们的吓人眼神,于是小心翼翼地转身对警察说。 这时,一个活像是吞了鞭炮般的大嗓门吼道:“喂,我们都说不行了,为什么听不懂人话?大叔你不知道你带给这里的人多大的困扰吧?” 多亏了那个大嗓门,那些喊口号的示威者纷纷朝我们这边看来,甚至连路人都惊疑地打量我们。我又不能在这里一一解释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内心呐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话在嘴边打转又硬生生地吞回去。 人生第一次被女人劈头盖脸地痛骂,真可怕。我不爽,想回骂,所幸这时警察插嘴道:“先生,你还是走吧,这是没办法的。” 啊,真的太夸张了吧!真是的!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那些示威者,却怎么也看不清远处示威者的脸,近处的示威者似乎也没有像她的人。事情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果然激进女性主义者都很敏感,还有点奇怪。扯什么偷拍啦,真可笑……你们逼我拍我也不想拍好不好! “我知道了,可是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非常迫切。” 要是我就此打退堂鼓还算没事,好死不死我补了这句话,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开口说: “我们也很迫切。” 一时间我答不出话,只能默默站着,而她们身后的女人一阵阵的呼喊声传入我耳中。 我的身体,我自己决定! 我的身体,我自己决定! 我不由自主地咀嚼起“我的身体,我自己决定!”这句话的意义。假若她在这里,不,起码她上周是在这里的,为什么她愿意在周末午后穿上黑衣站在市区,喊着这种口号,感觉有点奇怪。什么叫迫切?所谓的女性主义不就是想图利吗?迫切和图利未免太不搭边,然而聚集在这里的示威者们的激情和这三名女性工作人员的真挚语气,听起来倒煞有介事的。 “请你离开,先生。”警察再次轻推我的背。 我这才回神,啊,没错,迫切地发疯也是有可能的,参加太极旗集会的人也很迫切。我无言地转身背对三名女性工作人员和警察,苦涩却又感到解脱,漫无目的地走向了人潮络绎不绝的钟阁站出口。 去你的结婚还是什么的,全都算了吧,尽情享受华丽的单身生活吧!在朋友们忙于育儿、看老婆脸色、深陷苦海的时候,我享有单身的闲暇时光,四处旅行总行了吧!这样总可以了吧!我要疯狂打游戏,每次有新游戏上市就扫货,再骑骑自行车。人生这么难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有年轻美女陷入我的中年男性魅力中…… “咦?” 在我不着边际的绝望和希望交错的想象走向快乐结局的时候,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是她!跟上个礼拜一样穿着黑衣、把黑口罩挂到一侧耳朵上的她。她看起来才刚赶来示威集会现场,尽管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但我没想到竟能达成目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可是她的视线固定在手机上,没注意到我的喊声。我苦恼了一下。 “什么啊?” 结果我走向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的心在驱使我的行动,也许是因为我从小信奉“既然会后悔,做总比没做好”的积极人生态度,啊,不知道啦。总之我走到她身边抢走她的手机,用她的手机拨打了我的号码。 “你在干吗?” “我有你的手机号码了。” “什么?你凭什么随便来……” “不要说这个了!你和我聊一下。为了找你,我吃尽了苦头。” “你在说什么?我要去参加集会。” “我替你去过了,你先跟我来!” “你在说什么?先放手再说!” 我不顾她顽强的抵抗,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出地铁站。我暗喜自己摆脱了上个礼拜的落魄形象,摇身一变成了爱情剧里霸气的男主角。 “你找死啊?还不放手!” 但暗喜是暂时的,被我拉着的她发出怪叫,吓得我赶紧松手。 “你真的是!我现在很不爽,不想跟你说话!听到没?”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开。我的天! “喂,先跟我说完再走!喂!” 上个礼拜的落魄历史重演,我一路追着她跑,感觉自己后背汗如雨下,百感交集。 哈,真的要疯了,她真的是……我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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