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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信数据得永生未来简史 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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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主义认为,宇宙由数据流组成,任何现象或实体的价值就在于对数据处理的贡献。读者可能觉得这实在是胡言乱语,但事实上,大部分的科学机构都已经改信了数据主义。数据主义是由两大科学潮流爆炸性汇流而成。在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150年后,生命科学已经认为生物体都是生化算法。此外,在图灵想出“图灵机”(TuringMachine)这个概念的80年后,信息科学家也已经学会写出越来越复杂的电子算法。数据主义指出,同样的数学定律同时适用于生化算法及电子算法,于是让两者合而为一,打破了动物和机器之间的隔阂,并期待电子算法终有一天能够解开甚至超越生化算法。 对于政府、企业或一般消费者来说,数据主义提供了突破性的技术和强大的全新力量。对于学者和知识分子来说,它也能提供几个世纪以来渴求的科学圣杯:从文学、音乐学、经济学到生物学,所有科学学科都能统一在单一理论之下。根据数据主义,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股市泡沫和流感病毒不过是数据流的三种不同模式,能够使用同样的基本概念和工具来分析。这个想法十分吸引人,可以让所有科学家讲一种共通的语言,在学术的鸿沟上搭起桥梁,并轻松让某种见解跨越不同学科。终于,音乐学家、经济学家和细胞生物学家也能互相理解和沟通了。 在此过程中,数据主义将传统的学习金字塔彻底翻转。在这之前,大家认为数据只是智力活动这个漫长过程的第一步,我们要把数据转化为信息,信息转化为知识,最后把知识转化为智能。但数据主义者认为,数据的流动量已经大到非人所能处理,人类无法再将数据转化为信息,更不用说转化成知识或智能。于是,处理数据的工作应该交给能力远超人类大脑的电子算法。实际上,这也就代表着数据主义对人类知识和智能有所怀疑,而倾向于信任大数据和计算机算法。 最坚信数据主义的正是它的两个母学科:计算机科学与生物学。两者之中,又以生物学更为重要。生物学拥抱了数据主义,才让计算机科学的小小突破撼动了整个世界,可能彻底改变生命的本质。要说所有生物都是算法,不管是长颈鹿、番茄或人类都只是不同的数据处理方式,你可能并不以为然。但这里必须强调,现在的科学教条就是如此,而且对整个世界的改变难以想象。 今天,我们视为数据处理系统的不只是单一生物,还包括蜂箱、细菌的菌落(colony)、森林和人类城市之类的社会。经济学家也越来越常用数据处理系统的概念来诠释经济。一般人看来,经济就是有农民种小麦,有工人做衣服,有顾客买面包和衣服。但在专家眼中,经济机制就是收集关于欲望和能力的数据,再转化为决策。 根据这种观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和国家控制共产主义就不是意识形态、伦理教条或政治制度上的竞争,而根本是不同数据处理系统间的竞争。资本主义采用分散式处理,而苏联式共产主义则是集中式处理。资本主义让所有的生产者和消费者直接相连,并允许他们自由交换信息、独立做出决定来处理数据。自由市场上的面包价格如何确定?每家面包店爱做多少就做多少,价格爱定多高就定多高。而顾客只要能够负担,一样可以爱买多少就买多少,或是直接去其他面包店购买。一根法棍面包1000美元并不犯法,只是大概没人会买。 让我们把规模放大,假设投资者预测面包需求将增加,就会买入研发高产量转基因小麦的生物科技公司股份。资金流入,该公司就能加速研究,更快提供更多小麦,以避免面包短缺。就算哪家生物科技巨头半路夭折,也可能有竞争对手实现这项突破。因此,自由市场资本主义是将分析数据和做决定的工作分发下去,交给许多各自独立但又相互连接的处理器。正如奥地利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Hayek)所说:“在一个把相关事实的知识分散给许多人的系统中,可以靠价格协调不同人各自的独立行动。” 根据这个观点,证券交易所正是人类迄今创立的最快、最有效的数据处理系统。每个人都可以直接加入,或是通过银行或退休基金加入。证券交易所推动着全球经济,在地球,甚至外太空发生的事情,无不纳入考虑。不管是科学实验成功、日本传出政治丑闻、冰岛火山喷发,甚至太阳表面有不规则活动,都会影响股价。而为了让系统运作顺畅,就需要让尽量多的信息尽可能地自由流动。如果全球有数百万人都能获取所有相关信息,就会通过买卖来决定石油、现代汽车股票或瑞典政府债券最准确的价格。据估计,证券交易所只要根据15分钟的交易信息,就能确定《纽约时报》某个头条对于大多数股价的影响。 这种数据处理的概念,也能够解释为何资本家喜欢降税。重税代表可用资本有一大部分都集中在单一地点(国库),也就有越来越多决策必须由单个处理器(政府)来决定。这样一来,整个数据处理系统就会过度集中。假设税收高到离谱,几乎所有资本都流到政府手中,一切由政府决定,包括面包的价格、面包店的位置,以及研发预算。在自由市场中,如果某个处理器做出错误的决定,立刻就会有人乘虚而入。但如果几乎所有决定都操纵在单一处理器手中,一犯错就可能是场大灾难。 这种所有数据都由单处理器来处理并决定的极端情况,就是苏联式共产主义。在苏联经济里,号称要让人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换句话说,政府会把你的利润全部取走,再判断你有什么需求,并提供给你。虽然这种极端方案并没有真正实现,但苏联及东欧可说是尽力逼近。它们放弃了分布式数据处理的原则,转换为集中式数据处理,苏联各地的所有信息都流向莫斯科一处,也是由莫斯科做出所有重大决定。生产者和消费者无法直接沟通,而且必须服从政府的命令。 例如,苏联的经济部门可能会决定:所有店里的面包价格都是2卢布又4戈比(kopek);敖德萨州(Odessa Oblast)的某个集体农场本来种小麦,但现在要改成养鸡;另外,莫斯科的红色十月面包店每天要生产350万个面包,一个也不准多。与此同时,苏联的科学部门也会命令苏联所有生物科技实验室接受特罗菲姆·李森科(Trofim Lysenko)的理论。李森科素负恶名,执掌列宁农业科学院(Lenin Academy forAgricultural Sciences),但他不相信当时主流的基因遗传理论。他坚信,如果某个生物这辈子得到了新的性状,就能直接传给后代。这种想法完全违背正统达尔文学说,却与苏联的教育原则十分吻合,意味着只要训练小麦承受寒冷的天气,后代的小麦也能够耐寒。于是,李森科把几十亿株“反革命”的小麦送到西伯利亚接受再教育;只不过,苏联很快就被迫从美国进口越来越多的面粉。 资本主义之所以胜出,并不是因为资本主义更符合伦理、个人自由神圣无比,又或者上帝对这些共产主义者降下怒火。资本主义能够赢得“冷战”,是因为至少在这个科技加速改变的时期,分散式数据处理的效果就是比集中式数据处理更好。20世纪末期的世界变化实在太快,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无法处理。像这样把所有数据都集中起来、所有重大决策都由一群官员决定,虽然能够生产出原子弹,却绝不可能打造出苹果或维基百科。1963年,在莫斯科的苏联领导层:集中式数据处理有一个故事(可能是假的,但精彩的故事多半都是假的),讲的是戈尔巴乔夫为了让苏联经济起死回生,派出一位主要副手到伦敦,想了解撒切尔主义(Thatcherism)是什么,资本主义制度又是如何实际运作的。东道主带着这位苏联来的贵宾参观伦敦,前往伦敦证券交易所和伦敦政经学院参观,与银行经理、企业家和教授长谈。这位苏联专家忽然忍不住说:“抱歉,请先停一下。先别管所有这些复杂的经济理论了。我们在伦敦来来回回一整天,有件事我一直不懂。在莫斯科,我们派了最聪明的人来研究面包供应制度,但每家面包店和杂货店还是大排长龙。而在伦敦,这里有数百万人口,我们今天经过了许多家店和超市,却没有一个地方需要排队。请带我去见一下在伦敦负责供应面包的人,我一定得学学他的秘招。”东道主抓了抓头,想了一下,说道:“可是,没人负责供应面包给伦敦啊。” 这正是资本主义的成功秘诀。并没有中央处理单元垄断关于伦敦面包供应的所有数据,而是信息在几百万名消费者和生产者、面包师和企业家、农民和科学家之间自由流动,市场力量决定面包的价格、每天烘焙的数量,以及研发的顺序。如果市场力量做出不当的决定,也能很快自我修正。我们现在的重点并不在于这种资本主义理论是否正确,而在于用数据处理的概念来了解经济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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