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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本芬芳 作者:杨本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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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枝家离医院也就半里路不到,但惠才很少去玩,一去就要拖着两个孩子,她总怕麻烦人家。 文枝早不在食堂工作了,被调去中药房捡中药,白大褂一穿,越发朝气蓬勃。她为人热情大方,工作卖力,又不计较个人得失,很得人心,过得风生水起。相比之下,惠才就窝囊多了。 一日,惠才实在郁闷,似有千言万语想找个人倾诉,便去了文枝家。见到文枝,她有种委屈得想哭的感觉。 正和文枝说着话,隔壁的帅婆婆来了,文枝热情地邀她坐。谈话间,帅婆婆对惠才说:“你刚来那阵子,我觉得你比文枝小好多,现在看起来好像差不多大了。” 惠才听了很难受,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让小孩磨的。” 帅婆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让惠才念念不忘,回家后立马去照镜子。眼前是一张苍白的脸,红晕褪尽,记忆中那个美丽少女的模样早已模糊,就像烟圈样无法在空气中保持形状。这么多年来,读书的愿望早已破灭,整日就是带孩子、做饭、洗衣,窘迫又孤独。忙不完的家务、放不下的担子,生活像磨盘似的一成不变地转动,人又怎么快活得起来呢? 一转眼,吕已离家三个多月,别人都回来探过亲,唯有他从未回过家。他向来工作极其认真,这回也是一心一意种他的药去了。 吕不在家,上山砍柴也只能惠才一个人去,不像从前还有个伴。一日,惠才搭便车进山砍柴,半路下了车,从公路边一条通往山中的小径进了山。 砍柴倒也容易,两个小时就能砍上一大堆树棍。最难的是搬上公路,大的树只能掮一根,小点的拿两根,而密密匝匝的灌木使人无处下脚,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有一棵饭碗口粗细的杂树,惠才砍了很久都砍不断,最后累得连刀都举不起了,树还差一丁点断不了,就像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惠才安慰着自己,想着歇一会儿,攒攒力气再说。谁知刚坐定便听见咔嚓一声,那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歪下去,斜斜擦过她的身子,倒在一旁,随即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惠才僵立在原地,惊得一动不能动。倒地的树在眼前弹跳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她低头一看,里外两件衣服,扣子一粒不剩,全都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震掉了!刚才若有分毫差池,铁定就没了命。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白森森的肚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发无损。 过了会儿,惠才慢慢回过神,就近砍了一根树藤,把衣服拽拽好,用藤条缚住。 后来,惠才发现有些人家从烧柴改为烧锯末,她也学着把灶改造了一番,开始烧锯末。 一日,惠才搭车去一个专门锯板子的工棚搬锯末。偌大的场地,到处都堆放着枕木,像一座座小山。司机停好车,惠才便走出驾驶室,飞快地爬上车厢,想把车厢扫扫干净,待会儿好放锯末。 好心的司机发现停车处离放锯末的地方远了些,没和惠才打招呼就开始倒车,却一不留神撞上了旁边的枕木。惠才当即从车厢里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米多远的枕木上。她霎时眼冒金星、云里雾里,肚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大吐起来。 司机毫无察觉,仍安安稳稳地坐在驾驶室里。吐了一阵儿,惠才弯着腰,双手压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走到驾驶室旁,告诉司机她刚从车上摔下去了。司机问:“你没事吧?锯末不搬算了。” “还是想搬一点回去,来都来了。”可惠才只搬了几撮箕锯末,就感觉自己吃不消了,她费力地爬进驾驶室,提议回去。 司机将车停在一个水泥斜坡上,惠才把锯末卸下来,摊在坡上晒晒干。 去搬锯末时,天还好好的,太阳从云彩缝里放出光来。不承想一过中午,天空骤变,乌云川流不歇,雨点迫不及待地融在一起,仿佛商量好要来一次恶作剧,转瞬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这一场大雨,把惠才差点用命换来的锯末冲得干干净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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