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河直之之章

我杀了他  作者:东野圭吾

★1★

大个子警察的登场至少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意外。因为我觉得神林美和子一个人不可能准备如此夸张的舞台。

我对加贺说:“这算是主角登场吗?”以此来讽刺他明明早就到了这个家,却等到现在才出现。

“我只是个配角,不,甚至连配角都不是。主角是在座的各位。”加贺环视着我们说道。

“啊,我明白了。” 雪笹香织开口说道,“加贺先生一定是导演,指导美和子小姐演了一出精彩的戏。”

“为了避免大家误会,我先说明一下,来这里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有这种安排。我是听美和子小姐说有很重要的话要讲,才来到这里。说实话,我不赞成这种方法。因为我认为,把每个人叫到审讯室各个击破的方法可能更有效。”

“但是我不想用那种办法。我想亲耳听听,到底是因为什么、是谁、怎样杀了阿诚。我不希望这件事在警察局的密室里被处理掉。”

神林美和子的慷慨陈词有点刺激到了我的鼓膜和心。虽然很青涩,还有些自我陶醉的嫌疑,但还是很感人。我再次想到,她何必为那样的男人这么做。

“有关这件事,警方应该不会隐瞒信息,但我也能理解美和子小姐的心情。所以,”加贺咳了一声,“我决定配合这种有点戏剧化的安排。”

“简直太戏剧化了。”我说道,“完全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把嫌疑人叫到一起进行推理什么的。”

“如果是克里斯蒂的世界,那么情节会复杂一些,嫌疑人也会更多。最起码得将椅子沿着房间的墙根摆满。但调查的难点在于,即便嫌疑人只有三个,想从中确定凶手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是应该确定下来了吧?加贺先生,既然你都这么帅气地登场了。”雪笹香织的口气带有一丝嘲讽的色彩。

“可不能这么说。目前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加贺挠了挠后脖颈。

“我觉得,”神林美和子说道,“如果是加贺先生,一定能帮我找出凶手。或者说,他可能已经确定了大致的人选。正因如此,我才请他过来。”

“看来你还挺器重他。但他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呢?他可不是警视厅的,只是个分局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确实如你所说。”加贺看着雪笹香织,露出爽朗的笑容,“不过,雪女士,有些事只有分局的人才能做到。再说,既然美和子小姐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我得做到不负所望才行。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完,他走上前来,环视我们后竖起食指说:“但在此之前,我最后再劝一次,希望杀害穗高诚的人现在自己能够站出来。这样按自首处理也不是不可能。”

“这和刚才美和子小姐的提案一样。这算是交易吗?”

“可以这么说。”

“怎么样,两位?”雪笹香织轮番看着我和神林贵弘,“我觉得这个交易还不错。当然,是对于凶手而言。”

我什么都没说,将手伸向烟盒,然后问所有人:“可不可以吸烟?”谁也没说行或不行。我叼起烟,用打火机点上。神林贵弘一直低着头,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很遗憾,看来交易失败了。” 雪笹香织对加贺说。

加贺没有露出过多失望的样子。他轻轻举起手。

“没办法了。那么,我们就开始所谓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吧。”

★2★

加贺将手伸进黑色西服的内兜,拿出手册。他保持站姿,打开了手册。

“我们从头整理一下。关于案件的内容正如大家所知,是穗高诚先生在婚礼时因为吃了毒药而死亡。酒店的几个侍应生看到穗高先生在婚礼开始之前服用了鼻炎用胶囊。后来,和浪冈准子小姐的尸体一起,警方发现了遗书、毒药和装毒药的胶囊。因此,目前的主流看法是,这是一起由她策划的殉情事件。”

“这个没什么错吧。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不满。”说完,我看向神林美和子。“美和子小姐刚才的说法非常耐人寻味,但归根结底只是些感性的东西。那天,浪冈准子小姐为什么来到这里,其实谁也不知道。或许她是来确认周五之前放进去的毒胶囊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雪笹香织插嘴说道,“这是听美和子小姐说的,据说浪冈准子小姐买鼻炎药好像是在星期五。所以,加贺先生认为她没有时间将毒胶囊放进去。但她会不会在周五晚上来过这里?”

“周五晚上吗?”加贺故作惊讶,“那天晚上穗高先生一直在家,难道能瞒过他做手脚?”

“这个……即使瞒不过他,也有很多办法。” 雪笹香织含糊其词地说道。

这时,神林贵弘抬起了头。“我也提一点,可以吗?”

加贺说:“请讲。”

“我也听说过浪冈准子小姐周五买了鼻炎药。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断定她将药用在了制作毒胶囊上吧。也许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买好了鼻炎药,然后制作了毒胶囊,并在周五之前就放了进去。”

“如果是这样,那么浪冈小姐为什么周五也买鼻炎药?”

“不清楚。我可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毕竟我们素不相识。”

“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应该能找到周五购买的鼻炎药。但是在浪冈小姐的住处并没有发现那种东西。”

“不能因为没被发现,就说它不存在吧。”

神林贵弘面无表情,但我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到自信。我想,他在讨论量子力学时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他的主张确实合乎情理。也许是这个原因,加贺沉默了一会儿。但他很快窃笑起来,眼神仍然锐利。

“我还没说什么,大家已经说了不少。这是非常好的趋势。请继续保持这个状态,这样一定能发现真相。”

“你这不是在戏弄我们吗?”明明知道加贺是在挑衅,我还是没等调整好语气就开口了。

“戏弄?怎么会。”加贺摇头否定后,把右手伸进裤兜,拿出一些东西放在了茶几上。拿出来的是十元硬币,总共有十二枚。

“你想干什么?”我问他。

“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当时,案件发生后,美和子小姐包中的鼻炎药瓶被警方没收了。瓶里有九粒胶囊,都没有毒。”说完,加贺从十二枚硬币中拿走了三枚,“婚礼开始前,美和子小姐从瓶中取出一粒胶囊放进了那个小药盒。这说明,之前瓶中有十粒胶囊。”他将一枚硬币放回桌面,“据美和子小姐说,穗高先生将药瓶交给她之前,就着罐装咖啡吃了一粒胶囊。而且,他还说过这样的话:‘不好了,药效好像没有了。明明刚服药没多久。’”

我也记得当时的情形。穗高的确是在不停地擤鼻涕。

“就是说,穗高先生短时间内便服用了两粒胶囊。那么,加上这两枚。”加贺把两枚硬币放回茶几上面,“就像这样,回到了原来的十二枚。而那个药瓶本来的容量就是十二粒。可见,穗高先生服用第一粒药时,那瓶药是新的。如果浪冈准子小姐是凶手,等于是把有毒胶囊混放到新的药瓶里。这有可能吗?”

“应该可以吧。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雪笹香织问道。

加贺看着她,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明知这是为了让我们焦躁而耍的小手段,我却无法保持平静。

“在刚买的情况下,药瓶是放在包装盒里的。穗高先生是怎么处理那个盒子的呢?有关这一点,雪女士也曾提到过。穗高先生将药瓶交给美和子小姐前,把盒子扔进了书房的垃圾筐。那个盒子警方也已回收了,还进行了调查。”

“然后查到什么了?”我问他。

“盒子上只查到穗高先生的指纹,也没有打开盒子后重新用胶水粘上,试图伪装成新药的痕迹。从以上结果来看,基本上不存在往新药瓶里投毒的可能性。因此,浪冈准子小姐不是凶手。”加贺挺直腰板俯视着我们,“关于这一点,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人发言。我想找出这个推论的破绽,却没能发现。

“那么究竟是谁投的毒?为了搞清这一点,有必要查一下有作案机会的人。首先,用不着多说,是穗高先生本人。”

“从那种情况来看,不可能是自杀。”神林美和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加贺说道。

“我也这么想,但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周密些。基于这种理由,作为有可能放进毒药的第二个人,有必要加上美和子小姐你。”

“美和子怎么可能是凶手?”神林贵弘发言道。

“所以说,这只是出于周密的考虑。”

“但是……”

“哥哥,”神林美和子对哥哥说道,“我们先听听加贺先生的看法。”

神林贵弘闻言,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问题从这里开始。除了穗高诚先生和神林美和子小姐,究竟谁有作案的机会?想想穗高先生吃毒胶囊之前的过程,范围自然就能确定。”

“你是说……只有我们三人,对吧?”

“还有一个人,雪女士,还应加上贵公司的西口绘里小姐。但从整体上看,可以断言她与此案无关。”然后,加贺先后看向我和神林贵弘,“这些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抽烟。烟很快就燃尽了。我把烟掐灭在水晶玻璃烟灰缸里。神林贵弘他们好像也说不出什么理由。

“下面,让我们想一想毒胶囊。正如大家所知,毒胶囊原本是浪冈准子小姐制作的。如果认为是别人恰巧在同一时间搞到了硝酸士的宁这一类特殊药品,又偶然想到把它放进鼻炎胶囊,恐怕不大现实。但问题是,凶手是怎么搞到这种毒药的呢?”加贺走近落地窗,拉开了神林美和子方才拉上的窗帘,“为了搞清这个问题,首先有必要解开浪冈准子小姐自杀的原因。”

他背对庭院站着。由于是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使我莫名地感到不安。当然,他也许是为了达到这种效果而故意这么做的。

“你怎么能说这种奇怪的话!她自杀能有什么谜团?”雪笹香织的声音好像还保持着一些从容。也许是因为她有信心自己的嫌疑最终会被排除。

“有关几个疑点,我以前对骏河先生说过。”加贺看着我说。

“有这事吗?”我故作不知。

“首先是庭院的草。”他说道,“浪冈准子小姐的头发上沾着一些草。经调查,基本可以判定是这个庭院草坪上的草。不仅品种一样,连使用的除草剂也一样。科学的力量真是伟大,能从小小的草上知道这么多信息。这样一来,就会产生疑问。为什么头发上会沾有这种东西?”

“既然那天她来过这里,一定是当时沾上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雪笹香织有些生硬地说道。

“那可是沾在头发上。”加贺说道,“我问过气象局,那天几乎没有风,是大晴天。那种天气,头发上怎么会沾上草?她可是仅仅站在院子里而已。”

“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偶然间有枯草飘了起来。”

“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广告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就是写着遗书的那份广告。那里有非常不自然的地方。”加贺将脸转向了我。

“有关这一点,我应该发表过意见。试图自杀的人的心理,只有当事人清楚。”我说道。

加贺点了点头。

“的确如你所说。所以,将遗书写在广告的背面,以及剪下广告边等事都没有必要考虑。”

“那需要考虑的是什么?”

“是更关键的事。我之前说过,那份广告是一家美容店的,并没有分发到日本的千家万户。那天,它夹在报纸中,只分发到包括这片街区在内的一小部分地区。”

我明白加贺到底想说什么了,不禁腋下出汗。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浪冈准子小姐居住的公寓并没有分发那份广告,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住处?”

我努力保持平静,心中则充满了焦虑。

疏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以为有了亲笔写的遗书,会很容易作为自杀处理。出于这种考虑,我将那张纸放在了尸体旁边。虽觉得写在广告后面有些不自然,但只要笔迹一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广告分发地区的问题。

“另外,还有浪冈准子小姐的凉鞋。白色的凉鞋。”加贺说道,沉着的语气很可恨。

“凉鞋有什么问题吗?”雪笹香织问他。

“我们发现脱下后扔在房间中的凉鞋鞋底上沾着土。”

“土?”

“是的,土。当时看到后,我就觉得奇怪。她住的公寓周边都是水泥路,即便在某处走的是土路,在回公寓的路上也会被蹭掉。于是我调查了一下土的成分。”加贺隔着窗帘指着庭院,“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果然如我所料,沾在鞋底的是这个院子的土,成分完全一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鞋上沾着这个院子的土?”

加贺响亮的声音像重拳击中上腹部一样,回荡在我的腹腔内,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打击。凉鞋……这么说确有此事。

我想起了搬运浪冈准子尸体时的情形。我们先准备好纸箱,然后把尸体装进去。当时,穗高脱下了她的凉鞋。穗高是这么说的:

“搬运时要尽量保持尸体的原状。要是一不小心被警方察觉到尸体移动过,可就鸡飞蛋打了。”

没想到,因为将凉鞋原封不动地直接搬运,导致现场的土也被带了过去。

“基于以上情况,可以得出一种假设。那就是,浪冈准子小姐死亡的地点很可能不是自己的住处,而是这个院子。她在这个院子里写完遗书后吃了毒药,所以头发上沾着草。但这个推理存在缺陷。既然遗书是在这里写的,那么,写字的笔是怎么处理的?广告是放在信箱里的,那么圆珠笔来自哪儿?答案原来在意外的地方。”加贺装模作样地故意停顿了一下,“那就是社区信息传阅板。那天各位去意大利餐厅期间,邻居来送传阅板,并将它插进信箱。为了方便收到的人签字,传阅板上还附着一支圆珠笔。她用的也许是那支笔。为此,我们去街道负责人那里借来传阅板,经鉴定,发现上面有几枚浪冈准子小姐的指纹。”

我明白情况正变得极为不利,却不得不佩服这个警察的慧眼。我想都没有想过准子是用什么写的遗书,更没有注意到传阅板的存在。

“总之,基本可以确定浪冈准子小姐是在院子里自杀的,然后有人把她的尸体运到了她的住处,所以凉鞋上仍沾着土。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那么到底是谁搬的?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某个人的行动,就是在餐厅用餐时忽然离席的人。”

听到加贺这番话,神林贵弘看向我。就连雪笹香织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正打算说点什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打算先开口。就在这时,放在胸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说完便把手伸进西服口袋。一般情况下,如果形势对我不利时手机响起,往往会觉得得救了。但不知为何,这次我却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觉得手机铃声里有一种不祥的音色。我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将耳朵贴近,说了句“喂”,电话却已经断了。

这时,加贺将手从右裤兜抽出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右手放进那里的。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来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

“其实,我们在浪冈准子小姐的住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能猜到是什么吗?是手机,放在她上衣口袋里。最近,浪冈小姐上班的菊池动物医院给她发了一部手机,是为了有急事时方便联系。从房里发现的正是那部手机。”

我不禁一颤。准子她有两部手机!

“这有什么奇怪的,无非是发现了该有的东西。”雪笹香织说道。

“抱歉,是我的说明不够充分。手机本身没问题,奇怪的是与手机一起发现的手机充电器。那个隐藏在挂满衣服的简易衣架后面。”

我开始心惊肉跳。既然有两部手机,那么充电器理应也有两个。

“问题是,”加贺说道,“那个充电器并不是我们发现的这部手机的,那么浪冈小姐应该还有一部其他机型的手机。于是我们开始寻找。但是调查浪冈小姐的存款账户以及信用卡明细,却没有扣除手机话费的痕迹。这说明那部手机是以别人的名义申请的。如果一个年轻女子使用他人名义的手机,那么大致就能猜到给她手机的人是谁。”

“是穗高……”神林贵弘小声自语道。

“自然会这么想。我们立刻进行调查,毫不费力就得到了答案。穗高先生除了自己使用的手机外,还有一部手机。而那部手机没能找到。”

我感觉脑子晕得像是转了一大圈。

原来是这样。我回收的那个充电器,是准子的医院发给她的那部手机的。

“然后……你们调查了穗高那部手机的通话记录?”

“大致就是如此。”加贺点了点头,“即使没有手机,也能查到那些信息,连具体时间都能弄清楚。浪冈准子小姐最后通电话的对象是你,正好是你在餐厅接电话的那段时间。”

★3★

我快速思考各种方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现在抵抗也没用。移动尸体确实是犯罪行为,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应该不会判什么重罪。虽说是少了一层保护,可加贺离真相仍然很远。我决定丢掉外围。

“我是,”我抬头看着加贺轮廓清晰的脸说,“被命令的。”

“是穗高先生?”

“是的。”

“我也猜到了。”加贺点头说道,“电话确实是浪冈准子打来的吗?”

“她暗示要自杀,所以我不得不中途离席,去看她怎么样了。”

“结果发现她已经死在院子里?”

“对。我立刻打电话告诉穗高。那家伙飞奔过来,看到她的尸体后,他马上说,我们得想想办法,搬到她的住处。至于她为什么自杀,穗高好像没什么兴趣。”我回头看着站在门旁的神林美和子。她面色苍白。“那家伙就是那种人。”

我继续说明搬运浪冈准子尸体的具体情况,又说我们搬完尸体后便马上离开了公寓。

“以上就是我做的一切。我对耽误尸体被发现有责任,但这和穗高诚被杀应该没什么关系。”这么总结后,我点了一支烟。

“至于有没有关系,那是现在开始要调查的。”加贺说道,“刚才那段话中重要的是你进了浪冈准子小姐的住处。也就是说,有机会接近毒胶囊。”

我为了点烟拿起了打火机,但第一次没有成功,接连试了两次都不行,到了第四次,好不容易才点上。

雪笹香织在旁边表情僵硬地看着我。

我想,其实没有任何必要护着这个女人。

我慢慢地抽了一口烟。注视了一会儿袅袅升起的白烟后,我再次看向加贺。

“其实不止我一个,加贺先生。进入那个房间的,除了我和穗高之外还有一个人。”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加贺这天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人从头到尾看我们搬运尸体。这个人跟踪我们,最后还进入了浪冈准子小姐的房间。难道不应把这个人也列入嫌疑犯的名单中吗?”

“是谁?”

我嗤笑着,算是最后的虚张声势。“我还有必要一定要说出来吗?”

加贺犀利的眼神慢慢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在雪笹香织身上停了下来。她则看着半空中的某处。

“是你吗?”加贺问道。

雪笹香织深吸了一口气。她瞥了一下我的眼睛,然后再次看向前方,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这样啊。”加贺点了点头,在窗前踱了几步。他的影子在茶几上晃动。

不久他停了下来。“对刚才骏河先生的叙述,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什么补充的。”她说道,“穗高先生在餐厅接到骏河先生的电话时,状态很不自然。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事,于是跟踪到这里。然后看见骏河先生也在场,两个人正往外搬一个很大的纸箱。”

“所以你就跟踪到了公寓?”

“不能说是跟踪。我听了他们的对话,猜到他们打算把纸箱搬到哪里,等了一会儿便打车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他们刚刚搬完。我进入房间,发现了浪冈准子小姐的尸体。在那之后,骏河先生又一个人回来了。”

“你没有想过报警吗?”加贺问她。

“说实话,”雪笹香织耸耸肩说,“我觉得无所谓。既然浪冈准子小姐死亡的事实无法改变,那么现场是哪儿都没多大意义。而且我觉得,如果她被认定在房间内自杀,就不会有多余的麻烦事。”她回头看着神林美和子。“何况我不想破坏你的婚礼。这是真的。”

神林美和子轻轻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发出声音。

加贺问道:“你发现桌上放着装有胶囊的瓶子了吗?”

雪笹香织略一犹豫,开口说道:“是的,我看见了。”

“还记得里面的胶囊数量吗?”

“我记得。”

“有几粒?”

“八粒。”

回答完后她看向我,微微笑了一下。

“骏河先生,雪女士刚才说得对吗?”加贺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身上。

“我记不清了。”我回答。

听到这里,雪笹香织又开口了:“骏河先生看到时,应该还有七粒。”

“哦?”加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拿了一粒。”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我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她挺胸抬头坐在那里,像是天不怕地不怕。

“你是说自己拿了一粒毒胶囊?”加贺竖起食指,再次向她确认。

“是的。”

“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样。”

雪笹香织打开黑色提包,拿出叠成小块的面巾纸,打开后放到茶几上。里面包着一粒很眼熟的胶囊。

“这就是当时的那粒胶囊。”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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