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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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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绪渐渐理清楚了,今天绿色田园的传奇故事起源于昔日的著名垃圾公司ST电机股份,和她孙鲁生还有一份割扯不断的历史关系哩!她任职宁川市财政局长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白原崴和伟业国际集团在公司的收购重组上栽了跟斗,为许克明日后入主ST电机股份,将其重组为今日的绿色田园拉开了序幕。 ST电机股份负债累累,到一九九六年已连续三年巨额亏损,每股净资产不足六角,面临退市。白原崴和伟业国际找上门来收购重组。这位极少在资本市场上失手的重组大师,掉进了一个资产黑洞里。白原崴只看到了ST电机股份账面上的负债,对暗中的担保负债没发现,承担了所有债权债务。结果败走滑铁卢,挣扎折腾了近两年,打了不下十场债权债务官司,最终以净赔四亿五千多万的惨重代价,从电机股份上脱身出局,将公司控股权转让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许克明和绿色田园。 一九九八年二月,许克明和他的绿色田园公司以每股一元的价格从白原崴手上受让了全部八千万国有法人股,成为控股股东。嗣后没多久,许克明把自己的公司资产置换进去,将公司正式更名为绿色田园。从表面上看,许克明好像吃了亏,其收购价格比当年白原崴的受让价格每股高出了近四角,似乎让白原崴赚了钱。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此次转受让交易的公开资料表明,白原崴和伟业国际为求脱身,被迫背走了公司所有负债和属下的垃圾资产,转让给许克明的是一个比较干净的壳。 有意思,资本市场真是高手如林啊,白原崴这种大鳄竟对许克明拱手称臣!许克明何许人也?证券报上公布的简历很清楚:三十五岁,工商管理硕士,民营企业家。他的企业就是绿色田园,一个规模很小的休闲农庄。在宁川任职时,她恍惚听说过这个农庄,据说是钻了政策的空子,和宁川郊区的农民签非法合同,悄悄经营农业用地。许克明哪来这么多钱收购上市公司啊?更别说还在二级市场炒作。孙鲁生估计,许克明受让这八千万国有法人股,加之二级市场炒作,动用的资金量应该不少于三个亿,甚至是五六个亿!更有意思的是,钱惠人的老婆崔小柔一直是这家公司的挂名董事,尽管崔小柔只是象征性地持有几千股,孙鲁生仍觉得有些蹊跷。 前天和白原崴谈伟业国际监事会问题时,孙鲁生便似乎无意地把问题提了出来,“白总,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当年怎么想起来把电机股份转让给许克明了?” 白原崴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很奇怪,“哎,孙主任,你咋又想起问这个了?” 孙鲁生不动声色道:“也就是随便扯扯,回顾一下历史嘛!” 白原崴没好气,“别回顾了,我那不是被你坑了吗?你坑完我没多久,就高升到省财政厅当副厅长了。我怎么办啊?只好一次次找钱市长叫苦喊冤,钱市长也不睬我,非让我执行转让合同!我当时真是窝囊透了,提起这堆垃圾就头皮发麻!” 孙鲁生说:“钱市长当时是常务副市长,不管财政,你该找刘副市长啊!” 白原崴道:“你不知道,钱市长那时还管钱袋子,当了市长都没撒手!” 孙鲁生“哦”了一声,“你还没说呢,那你们是怎么想起找许克明的?” 白原崴说:“是钱市长向我介绍的,否则我哪知道有这么个许克明啊!” 孙鲁生追了上来,“你当时就没想过许克明的实力吗?他哪来的收购资金?” 白原崴道:“就是,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把这小伙子太当回事,当时谈着的还有几家嘛!后来和他谈成了,他的资金一下子到位了,我有什么话说啊?至于许克明的资金从哪来的,我不关心,英雄不问出处嘛!”略一停顿,又问,“哎,我说孙主任,你是不是又盯上许克明和绿色田园了?有人又要像我一样倒霉了吧?” 孙鲁生笑了,“白总,你胡说啥,我怎么让你倒霉了?我看你现在更抖了!” 白原崴也笑了,“孙主任,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在做人家绿色田园的文章嘛!别以为我不知道:《汉江商报》上的文章是怎么回事?鲁之杰是谁呀?”想了想,又说,“这我倒可以向你透个底,前一时期是海天系的汤老爷子他们在炒绿色田园,公司业绩造假和大比例送股,估计都是配合炒作!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劝你就别追了,要知道,你打人家的黑枪,人家也会还你以黑手,谁都不是吃素的!” 孙鲁生便也绝口不提钱惠人,“我候着他们呢,看看他们会下什么黑手!” 绿色田园的问题相当严重,十有八九是个黑色田园,幕后的大人物钱惠人已经渐渐显影了。如果判断不错的话,真实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一九九八年初,许克明勾结崔小柔,通过主管钱袋子的常务副市长钱惠人搞来了大笔资金,以闪电战的速度完成了ST电机股份的收购炒作。嗣后,钱惠人或者他老婆崔小柔成了绿色田园的受惠者,和绿色田园有了某种密切的经济利益关系。因此,才出现了钱惠人向赵安邦引荐许克明,并借赵安邦私下场合的议论大做文章,恶炒绿色田园的事情。白原崴提到的那个汤老爷子和海天系,没准也和钱惠人、崔小柔也有某种利益关系。 这么看来,她最初的怀疑竟是错误的!钱惠人这么干,估计并不是出于对老领导白天明的真挚感情,在关键时候帮白小亮一把,他没这么高尚。发生在他女儿孙盼盼身上的事实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的人,你能指望他去顾及自己去世领导的儿子吗?这种胆大妄为和卑劣无耻,实在是惊心动魄。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进一步证明了孙鲁生的推测——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钟,她和丈夫、儿子已上床休息了,一个电话突然打到了她家里,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开口就问:“请问,你是鲁之杰女士吗?” 孙鲁生最初判断是恐吓电话,马上反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是鲁之杰?” 中年男人说:“我不但知道你就是鲁之杰,还知道你在宁川做过财政局长,现在是省国资委副主任,没搞错吧?你孙女士胆子很大啊,敢做绿色田园的文章!” 孙鲁生多了个心眼,及时按下电话录音键,“你什么意思?想恐吓我吗?” 中年男人却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误会了,孙主任,你误会了!我才不恐吓你呢!我恐吓你干什么?我是想为你提供打垮绿色田园的炮弹,重量级炮弹!” 孙鲁生有些意外,“重量级炮弹?请问,你是绿色田园的高管人员吗?” 中年男人说:“我虽然不是高管人员,可比他们的高管人员知道的还多!我和绿色田园的幕后老板崔小柔是股市盟友,经常联手坐庄!你如果想搞清绿色田园的内幕,最好来和我见面聊聊,我自己也准备写篇文章,揭露坐庄黑幕!” 孙鲁生强压着激跳的心,“好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听你安排!” 可那中年男人却迟疑了,沉默片刻,问:“孙主任,你知道崔小柔是什么人吗?” 孙鲁生紧张地想了一下,选择了故意装糊涂,“不清楚啊,怎么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那你先弄清楚崔小柔是谁的老婆再说吧!” 孙鲁生道:“不管崔小柔是谁老婆,都不影响我们的见面嘛!你看,我们明天见一下好不好?我们国资委对面街上有个茶楼,很安静的,我下午在那里等你!” 又是一阵沉默,中年男人答应了,“那就下午四点吧,股市收市后我过去!” 孙鲁生这才问:“你这位同志贵姓啊,怎么称呼?我怎么知道是你啊?” 中年男人说:“这你都别问了,见面时我手里拿着一张《汉江商报》!” 孙鲁生故作轻松地笑道:“嗬,还很神秘啊,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中年男人说:“孙主任,你以为这是开玩笑?闹不好我小命都得玩掉!” 接罢这个电话,孙鲁生睡不着了,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如果这个中年男人没说谎,如果崔小柔真像此人透露的那样,是绿色田园的幕后老板,那么揭出绿色田园的内幕,此人可能真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另一个可能也不是不存在,那就是此人故意说谎,引诱她去见面,趁机对她下手报复。在此之前,她已两次接到过这种恐吓电话了,一次是在家里,一次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再看看来电显示,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中年男人的来电号码显示为匿名的私人号码,便益发疑惑起来。 她这才叫醒了正呼呼大睡的丈夫老程,把来电情况和自己的分析说了一下。 老程从好梦中惊醒,打着哈欠,很不耐烦,“孙领导,不是我说你,你这管得也太宽了吧?当初就不该写那篇惹是生非的文章,现在更不该答应和那人见面!” 孙鲁生不服气,振振有词地说:“事实证明我文章写对了,绿色田园的问题不仅仅是业绩造假、证券欺诈,很可能还涉及到钱惠人夫妇以权谋私的重大腐败!” 老程这才醒透了,“什么?什么?还真牵涉到钱惠人夫妇身上去了?啊?” 孙鲁生点点头,又说:“现在还不敢肯定,我毕竟还没和那个人见面细谈!” 老程手一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报案,先把打电话的人抓住再说嘛!” 孙鲁生道:“现在凭什么抓人家?让谁去抓?抓错了又怎么办?再说,赵省长向我交待过的,要我只对他本人负责,就算报案抓人,也得先向赵省长汇报嘛!” 老程看着孙鲁生,怔住了,“倒也是!赵省长和钱惠人是什么关系啊?真在钱惠人身上闹出了大乱子,赵省长怎么办?这事还真得好好想想呢,不能莽撞!” 孙鲁生却说:“赵省长在我面前表过态的,明确说了,如果钱惠人真腐败掉了,就按党纪国法严肃处理,看得出来,赵省长对钱惠人已经十分恼火了……” 老程皱着眉头思索着,手直摆,“别,别,鲁生,你别天真,经验告诉我,这十有八九是场面上的官话!你回忆一下,当年查钱惠人那块劳力士表,赵省长和白天明书记是什么态度?这阵子查钱惠人的一系列问题,赵省长和王汝成他们又是什么态度?咱们也是从宁川上来的干部啊,也被人家划在所谓的‘宁川帮’里啊……” 孙鲁生打断了老程的话头,“可另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于华北盯得这么紧,钱惠人又这么不争气,谁还保得住他?如果钱惠人的问题被于华北他们揭出来,倒不如我们揭出来,更何况这又是赵省长主动让我查的,我原来都不想管这事了!” 老程狐疑地看着孙鲁生,“这就是说,赵省长已经准备把钱惠人抛出来了?” 孙鲁生嗔道:“别这么想问题嘛,什么抛出来?好像赵省长耍手腕似的!赵省长的为人我们应该清楚啊,既讲感情又讲原则,所以才让我对他本人负责嘛!”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面还要见,见过后向赵安邦汇报,为防万一,老程陪同。 次日下午不到四点,孙鲁生和老程就分头赶到茶楼,等候那位中年男人了。当时,茶楼散客厅里稀稀落落坐着七八个茶客,其中有两个茶客在看报,但都不是《汉江商报》。茶楼的十几个包间门关着,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手持《汉江商报》等待接头不得而知。她和老程分析,应该不会,那人既要接头,就应该在散客厅。 一直等到四点半钟,手持《汉江商报》的那位中年男始终没露面。 四时四十二分,孙鲁生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号码仍是匿名的私人号码,声音倒是那个中年男人,“孙主任吗?真对不起啊,我失约了,恐怕一时来不了了!” 孙鲁生尽量平静地问:“是不是临时碰到了什么急事啊?我可以再等等!” 中年男人说:“别等了,你回去吧!哦,对了,你别把我昨夜的胡说八道当回事啊!不瞒你说,昨晚和几个朋友喝多了,就给你打了个电话,还给其他不少人打过电话,也不知都胡说了些啥!今天起来,我就四处打电话道歉,也向你道歉了!” 孙鲁生大为意外,“同志,我看你昨夜不像喝多的样子嘛,思路很清楚嘛!” 中年男人道:“算了,算了,不说了,孙主任,我现在还有事,就这样吧!” 孙鲁生急了,“哎,同志,我们见面认识一下总可以吧?你今天有事,咱们就再约个时间好不好?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话没说完,对方已挂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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