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可慰藉  作者:石黑一雄

我们站在路灯下等了几分钟,周围寂静一片。后来我搂着鲍里斯说:“你一定很冷了吧。”

他紧紧地靠着我,什么也没说,我低头看他,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漆黑的街道。很远的地方,有只狗在叫,然后没声了。我们就一直那样站着,等了一会儿,我说:

“鲍里斯,很抱歉。我本该安排得好一些。很抱歉。”

小男孩沉默了一阵。然后说:“没事,公交车很快就来了。”

我能看到雨后薄雾仍萦绕在小广场对面那一小排商店门前。

“我不知道车会不会来,鲍里斯。”我终于说了出来。

“没事,你得耐心点。”

我们继续等了一会儿。我接着又说道:

“鲍里斯,我一点儿也不确定车会来。”

小男孩扭头看着我,疲惫地叹了口气。“别担心,”他说,“你没听到那个人说的吗?我们等着就行了。”

“鲍里斯。有时候事情不总是按照你想的那样。即便有人告诉你会那样。”

鲍里斯又叹了口气。“听着,那人说了,是不是?无论如何,母亲会等我们的。”

我正努力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突然间的咳嗽声吓了我们一跳。我转过身,看到路灯光影外,有个人从一辆停着的车里探出身来。

“晚上好,瑞德先生。很抱歉,我路过正好看见您。一切还好吧?”

我上前几步走到车前,认出是斯蒂芬,酒店经理的儿子。

“哦,是的,”我说,“一切都好,谢谢。我们……呃,我们在等公交车。”

“我或许能载你们一程。我正要去个地方。父亲信任我,交代我一件相当棘手的任务。我说啊,外面很冷。要不你们上车来吧?”

年轻人下车,打开前后车门。我道过谢,安置鲍里斯坐上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座。然后,车开动了。

“这个是您的孩子吧,”斯蒂芬说着,车子疾驰在荒凉的街道上。“非常高兴见到他,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有点累啊。哦,让他休息一下吧。下次再跟他握手。”

我向后瞥了一眼,看见鲍里斯头靠在扶手的垫子上,正打瞌睡。

“瑞德先生,”斯蒂芬继续说道,“我猜你们是想回酒店吧。”

“实际上,我和鲍里斯正要去某人的公寓。在市中心,中世纪小教堂附近。”

“中世纪小教堂?嗯。”

“有问题吗?”

“哦,没有。没问题。”斯蒂芬转了个急弯,驶进另一条狭小黑暗的街道。“只是,那个,我之前说过,我正要去个地方,赴约,让我想想……”

“约会很紧急吗?”

“是的,瑞德先生,相当紧急。是关于布罗茨基先生的,您知道吧。实际上,是很重要的一个会面。嗯,我在想,您和鲍里斯能否宽容一下,等我几分钟,等我处理好之后,就送你们到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你当然应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但是希望你不要太迟,我会非常感激的。你也看到了,鲍里斯还没吃晚饭呢。”

“我尽量快点,瑞德先生。我真希望能立刻送你们过去,但您看,我不敢迟到。我说过的,这个任务相当棘手……”

“当然,你应该先处理这个。我们非常乐意等你。”

“我尽量快点吧。但坦白说,我感觉自己也走不了多少捷径。其实,这种事本由父亲亲自处理的,或者其他什么先生来处理,只是柯林斯小姐总是对我温柔以待……”年轻人话音一顿,突然尴尬起来。接着他说道:“我会尽量快点。”

我们现在行驶在一个环境更宜人的街区,我猜这里离市中心该更近些。路灯光线亮了许多,我看到有轨电车轨道与我们并列伸延。偶尔看到有咖啡馆,餐馆都已关门打烊,但这区最多的还是富丽堂皇的公寓建筑。一扇扇窗户笼罩在沉沉的漆黑中,方圆数英里,似乎只有我们这辆车在打破这一片静谧。斯蒂芬·霍夫曼默默地开了一会儿。然后仿佛内心挣扎了很久似的突然说道:

“您瞧,这样说可能很无礼,但您确定您不想回宾馆吗?我是说,有很多记者在那儿等着您什么的。”

“记者?”我望着窗外的黑夜。“啊,是的。记者。”

“天哪,希望您别觉得我很放肆。只是我离开的时候恰巧看到他们。都坐在大厅,膝盖上放着文件夹、公文包,想到能见到您,看起来都很激动。不过我刚才也说了,这都不关我的事,您肯定都处理好了。”

“是啊,是啊。”我小声地说,继续看着窗外。

斯蒂芬沉默了。不用说,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让人倍感压力的话题,而我自己却在想记者的事。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有这么个预约。无疑,年轻人提到的这一图景——人们坐着,膝上放着文件夹和公文包——提醒了我。然而,我最终还是无法明确忆起行程表上有这么一项,便决定忽略此事。

“啊,我们到了。”坐在旁边的斯蒂芬说,“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会儿。请您自便,舒服就好。我会尽快回来。”

我们停在一幢伟岸的白色公寓楼前,楼有几层高,每层上的黑色锻铁管露台给其平添了几分西班牙风味。

斯蒂芬下了车,我看着他走向大门入口。他站在一排公寓门铃按钮前,按下一个,等着,从他的站姿看得出,他很紧张。过了一会儿,入口大厅亮起一道光线。

一个上了年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打开门,她看起来又瘦又弱,但举止间却有种优雅,她微笑着引斯蒂芬进门。他进门后,门关上了。我坐在座位上向后靠,发现仍能清楚地看见他们俩的身影映照在前门窄小的窗格玻璃上。斯蒂芬双脚蹭着门垫,说:

“很抱歉这次仓促来访。”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斯蒂芬,”老太太说道,“你什么时候需要聊聊,我都会在这儿的。”

“呣,实际上,柯林斯小姐,并不是……呃,这次跟平时不一样。我想和您谈谈别的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父亲本应自己前来,但是,呃,他太忙……”

“啊,”老太太微笑着打断,“是你父亲吩咐的事,苦差他还是留给你啊。”

她的言语间有些调侃,但斯蒂芬好像并没有留意。

“不是的,”他认真地反驳道,“相反,这项任务特别棘手难办。父亲信任我,我也乐意接受……”

“那么我现在成了任务!还是一个棘手难办的任务!”

“呃,不是的。我是说……”斯蒂芬困惑地住了口。

可能觉得已经调侃够了斯蒂芬,老太太说道:“好吧,”她说,“我们最好进去,喝杯雪利酒,好好谈谈这件事。”

“您太好了,柯林斯小姐。但其实,我不能呆太久。有人在车里等我。”他指了指我们的方向,但老太太已经打开了自己公寓的大门。

我看到她领着斯蒂芬穿过一间小小的整洁的前厅,走过第二道房门,沿着一条幽暗的过道走下去,过道两侧挂满了裱好的水彩画。过道尽头是柯林斯小姐的起居室——后面是一个巨大的L形附室。这儿的光线柔和舒适,第一眼看,似奢华精致,而且很复古。但仔细审视一番,我却发现很多家具都已经极度破旧,第一眼认为是古董的东西其实比垃圾没好多少。曾经奢华的沙发和椅子已年久失修,散落在房间各处,长及地面的天鹅绒窗帘斑斑点点,破破烂烂。斯蒂芬随意地坐下,说明他很熟悉周围的摆设,但看起来仍然很紧张,而柯林斯小姐正在茶水间忙活。过了一会,她递给他一杯饮料,就近坐在他旁边,这时候,年轻人突然大声说:“是关于布罗茨基先生的。”

“噢,”柯林斯小姐说,“和我猜的差不多。”

“柯林斯小姐,其实,我们想问问您能否考虑帮帮我们。或者说,帮帮他……”斯蒂芬突然大笑一声,看向一旁。

柯林斯小姐若有所思地斜了斜头。然后她问:“你们让我帮里奥?”

“哦,我们不是要您做您觉得恶心的事……呃,或者说痛苦的事。父亲完全理解您的感受。”他又大笑了一小会儿。“只是您的帮助在这个阶段至关重要,对布罗茨基先生的……恢复。”

“啊。”柯林斯小姐点头,好像在思考这件事,然后说:“我能不能这样理解,斯蒂芬,你父亲在里奥身上只取得了有限的成功?”

她语气里的调侃在我看来比之先前更甚,但斯蒂芬还是没能留意到。

“不是的!”他生气道,“相反,父亲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这并不容易,但父亲的坚持让人惊叹非凡,甚至对我们这些习惯父亲处事方法的人来说也是。”

“或许他还是坚持得不够。”

“您不知道啊,柯林斯小姐!您不知道!有时他结束酒店紧张繁忙的一天,疲惫地回到家,累得直接就上楼睡觉了。母亲下楼来抱怨,我自己也上楼去他们房间看过,看到父亲平躺在那儿,横瘫在床上,鼾声如雷。您知道,多年来,他们之间有个很重要的约定,就是他一直侧身睡觉,从不平躺,否则,他会鼾声如雷。所以您能想象母亲发现他这个样子有多厌恶。通常,在我看来,叫醒他是上帝的职责,但这时,我却不得不叫他,否则的话,我之前也说过,否则的话,母亲拒绝回房睡觉。她会一直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怒气冲冲,直到我叫醒他,帮他宽衣,帮他换上睡衣,领他去洗漱间,她才会进房。但我想说的是,唉,即使那么疲惫,但有时电话一响,某个员工对他说布罗茨基先生快崩溃了,一个劲地非要喝一杯,然后,您知道吗,父亲就会不知又从哪儿来了气力,重新振作,眼神犀利,整装出发,没入夜色,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他说他会帮布罗茨基先生重拾健康,他会付出一切,毫无保留地帮他,以完成他许诺要达到的目标。”

“他的行为非常令人钦佩,但到底他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向您保证,柯林斯小姐,他的进展令人震惊。最近见到布罗茨基先生的所有人都这么说。那些眼睛的背后是许多不为人知的付出。还有他的话,一天比一天有意义。但最重要的是,他的才华,布罗茨基先生伟大的才华,毫无疑问正在渐渐恢复。大家都说,排练非常乐观。整个交响乐团都完全被他折服了。他不在演奏大厅排练的时候,就忙着自己练习。现在在酒店里,经常能碰巧听到一两段他演奏的钢琴。父亲一听到他弹琴,就振奋非常,你就能明白他已经准备好牺牲一切睡眠。”

年轻人停下来,看着柯林斯小姐。好一阵儿,她的思绪好似飘向远方,头靠着一边,好像也能捕捉到远方钢琴弹奏的丝丝音符。然后,脸上漾了一抹轻柔的微笑,又看向斯蒂芬。

“可我听到的是,”她说,“你父亲让他端坐在酒店休息室里,像模型一样端坐在钢琴前,而里奥呆在那儿几个小时,只是在凳子上轻摇,碰都不碰一下琴键。”

“柯林斯小姐,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可能早些天有时候会这样,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不管怎样,即便他有时确实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您一定知道,那并不意味着什么进展都没有。沉默很可能意味着最深远思想的形成,最深处能量的召唤。实际上,不久前,一阵特别长的沉默之后,父亲确实进了休息室,而布罗茨基先生正低头盯着琴键。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父亲说:‘小提琴声应该强烈点。声音应该强烈点。’这是他说的。他可能沉默,但在他脑袋里,一直有一个音乐的世界。想想他‘周四之夜’将展示给我们的是多么令人激动啊。只要他现在不崩溃。”

“但斯蒂芬,你刚才说想让我帮帮他。”

这个年轻人,刚刚还愈发喜形于色,这会儿回过神来了。

“呃,是的,”他说,“我今晚来就是跟您商量这个的。我说过,布罗茨基先生正神速般恢复他昔日的力量。而且,呃,随着他伟大才华的恢复,其他各种特征也在重现。对我们这些之前不太了解他的人来说,算是一种爆料。最近几日,他常常口齿清晰,彬彬有礼。总之,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之外,他开始回忆起过去。呃,坦白讲,他提起了您。一直不停地想念您,谈到您。给您举个例子吧,昨晚——有点尴尬,但我要告诉您——昨晚他开始恸哭流涕,而且欲罢不能。他不停地哭,把对您的感情全部宣泄出来。他已经是第三还是第四次这样了,然而,昨晚是最厉害的一次。大概快午夜了,布罗茨基先生还没从休息室出来,父亲就趴在门上听了听,听到他在抽泣。然后父亲进去,发现室内一片漆黑,布罗茨基先生俯在钢琴上恸哭。呃,楼上有间空的套房,父亲就扶他上楼,还让厨房送来布罗茨基先生最爱的汤——他一般只喝汤——还拿了些橙汁和饮料给他,但老实说,昨晚真是情势危急,一触即发啊。很显然,几加仑果汁,他三下五除二就灌下去了。要不是父亲在的话,他很可能当场就崩溃了,就算已经到了这最后的阶段。而且这期间他一直在念叨您。呃,我想说——哦,天哪,我不应该呆这么久,还有人在车上等我呢——我的意思是,考虑到整个城市的未来都系在他身上,我们必须竭尽所能保证他闯过这最后一关。考夫曼医生和父亲意见一致,认为我们现在接近最后一栏了。但您知道,结果如何,仍然成败难辨,悬而未定。”

柯林斯小姐继续看着斯蒂芬,仍恍惚地似笑非笑着,还是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年轻人说道:

“柯林斯小姐,我知道我说的事情可能揭开了您过去的伤疤。我也理解您和布罗茨基先生已经多年未讲话……”

“哦,这样说可不太准确。今年早些时候,我在人民公园散步的时候,他还冲我喊过脏话呢。”

斯蒂芬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样捕捉柯林斯小姐话里的意思。然后,他继续恳切地说道:“柯林斯小姐,我们并没说要您和他有过多的联系。天哪,不。您想放下过去。父亲,每个人,他们都理解。我们请您做的,就一件小事,可能会对他会有所不同,可能会鼓励到他,对他来讲意义重大。希望您至少不要介意我们直言相告。”

“我已经同意参加宴会了。”

“是的,是的,当然。父亲告诉我了,我们非常感激……”

“当然前提是绝对不会有直接接触……”

“当然,我们完全理解。是的,宴会。但其实,柯林斯小姐,我们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您能不能考虑考虑。您看,一群先生——冯·温特斯坦先生也在其中——明天要带布罗茨基先生去动物园。他显然已经多年未去过了。他的狗自然是不允许入内的,但布罗茨基先生最后还是同意找个可靠的人帮他照顾几个小时。大家都觉得这种出门散心活动能帮助他平静下来。尤其是长颈鹿,我们认为能让他放松。呃,我还是说重点吧。诸位先生想问您有没有可能愿意参加这次动物园之行。哪怕只对他说一两句话就好。您不需要和大家一起出发,您可以在那儿跟他们会合,几分钟就够,跟他愉快地寒暄几句,或许说几句鼓励的话,一切就会完全不同。求您了,柯林斯小姐,请您考虑一下。事关重大啊。”

斯蒂芬在说着,柯林斯小姐起身,慢慢移步至壁炉边。她静静地站立了几秒钟,一只手搭在壁炉台上,好似在让自己站稳。然而终究,她还是回身对着斯蒂芬,我看到她双眼已经湿润。

“你知道我的难处,斯蒂芬,”她说,“我以前是嫁过他一次,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多次见到他,他都是不停地冲我辱骂大叫。所以你看,很难猜到他到底想聊什么。”

“柯林斯小姐,我向您发誓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些天他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您肯定还记得。请您至少考虑一下。这事关系重大。”

柯林斯小姐抿了口雪利酒,若有所思。她正想回答,就在这时,我听到鲍里斯在车后面挪到了我身后。我扭头看去,觉得小男孩肯定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他正望着窗外静谧空荡的街道发呆,我能感觉到他的忧伤。我正要说话,他应该是意识到我在注意他,没动身就悄悄地问我:

“你会贴卫生间的瓷砖吗?”

“我会贴卫生间的瓷砖吗?”

鲍里斯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盯着窗外的黑夜。然后他说:“我以前一片也没贴过。所以老是做错。如果有人教我,我就会了。”

“是的,我肯定你会的。是你们新公寓的卫生间吗?”

“如果有人教我,我就会做得很好。那母亲就会对卫生间很满意。她就会很喜欢卫生间的。”

“啊,那她现在不满意喽?”

鲍里斯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非常愚蠢的话。然后他狠狠地对我嘲讽道:“她要是喜欢卫生间的话为什么哭呢?”

“真的,为什么呢?这么说她因为卫生间而哭,我也好奇她为什么这样。”

鲍里斯转身对着他那面窗,借着透过车窗混合的光线,我能看到他强忍着眼泪。最后,他打了个哈欠伪装,握拳揉了揉脸。

“我们会办好这些事的。”我说,“你看着吧。”

“如果有人教我,我就会做得很好,这样母亲就不会哭了。”

“是的,我肯定你会干得非常好。我们很快就会办好的。”

我在座位上直了直身,透过挡风玻璃向外望。街上几乎看不到亮着的窗户。过了一会儿,我说:“鲍里斯,我们现在得好好想想,你在听吗?”

车后座一片沉默。

“鲍里斯,”我继续,“我们得做个决定。我知道我们原本是要跟你母亲汇合的。但现在已经很晚了。鲍里斯,你在听吗?”

我侧过肩膀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仍然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黑夜。我们继续默默地坐着,过了好一阵,然后我说:

“事实是,现在很晚了。如果我们回酒店,就能见到你外公。他见到你会很开心的。你可以自己一间房,或者,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叫他们在我房间给你多加张床。我们可以叫他们送些好吃的,然后你就可以睡觉了。明早我们起床一起吃早点,然后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身后仍然是沉默。

“我应该安排得更好的,”我说,“我很抱歉。我……我只是今晚没有考虑清楚。之前太忙了。但,听着,我保证明天补偿你。我们明天可以做想做的所有事情。你喜欢的话,我们回旧公寓,取回九号。怎么样?”

鲍里斯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这几天都很累。鲍里斯,你觉得呢?”

“我们还是去酒店吧。”

“我觉得这主意再好不过了。那就这么定了。等那位先生回来,我们就告诉他我们的新决定。”

上一章:第四章 下一章:第六章
网站所有作品均由网友搜集共同更新,仅供读者预览,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处理。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