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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雾越邸杀人事件 作者:绫辻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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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好漂亮,像城堡一样!”乃本彩夏边环视屋内,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离开餐桌,像猫一样踮起脚来,慢慢走到壁炉右手边的大装饰柜前。 我跟枪中也被吸引了似的,离开餐桌,跟在彩夏后面,走到装饰橱窗前。 “何止是漂亮,简直是了不起。” 枪中露出难掩赞叹的表情,盯着镶有玻璃的装饰橱窗。里面有茶道器具、瓶子、小瓷酒杯等多种物品,像博物馆的陈列台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每一个都是有历史的古董,嗯——那个淡茶色的碗,可能是‘荻’,也可能是‘井户’;那个黑色的是‘乐’。” “‘乐’是什么?”彩夏问得非常认真。 枪中露出诧异的表情说:“就是‘乐烧’啊。” “陶瓷器的名字吗?很特别吗?” “嗯,算是吧。不靠陶工镟盘,而靠手捏制,再放入风箱窑中,用低温的火烧烤,这样的制造手法,一般称为‘乐烧’。其实,本来是称为‘乐窑’,而且是京都乐家一族或其弟子做出来的东西。” “哦——那么,‘井户’又是什么?” “是朝鲜李朝时代的瓷器,俗称‘一井户二乐三唐津’,从室町时代开始就被奉为碗中之王,备受推崇。稍微大一点,有‘大井户’、‘名物手’之称的精致井户碗,据说现在仅存30个左右。不过,我不是很喜欢。”除了掌管剧团,致力于演出之外,枪中在都内也拥有几家古董店,而且,应该说这才是他的正业。虽然他只是继承了父亲所经营的古董店,加以拓展而已,但是,事实上,他所拥有的古美术品、工艺品的相关知识,以及鉴赏眼光,都已经超越了业余者的领域。 “喂,那个大盒子是什么?” 彩夏透过玻璃,指着里面的东西问。看似箱子的盒子上方,钉着铁的把手,里面有多层箱子,整齐地收藏着几个大鼓形状的酒杯。每一个器具都使用大量的金、银粉,画出同样构图的“莳绘”。 “这是‘提重’,堪称集江户时代工艺品之大成。嗯,真是了不起的‘莳绘’。” “‘莳绘’是什么?” “真受不了你,”枪中无法置信地把手贴在额头上,“你也不知道本阿弥光悦或尾行光琳吗?” “不知道。” “天啊,彩夏,你高中是怎么毕业的?” “人家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嘛。” “真是的,”枪中边摇头,边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就是用漆描绘出图案,在漆未干之前撒上金、银、锡等粉末。你看那个大鼓上的凤凰图,图案有一部分凸出,那就叫做‘高莳绘’。” “哦——”彩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伸了伸舌头,“枪中,你真了不起,什么都知道。” “是你知道得太少了啦。” “是吗?”彩夏鼓起脸颊,显得很不服气,但是,旋即指着一个微微张开的小扇子,说:“这个扇子好小,小孩子用的吗?” “这是茶扇子,道道地地的茶具。” “是吗?好漂亮。” 彩夏继续指着橱窗里的各种东西发问,枪中就像带队来参观的小学老师,一一回答问题,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渐渐地,彩夏好像听厌了,打了一个大呵欠,突然走开,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蹦蹦跳跳地走向玻璃墙。 好不容易摆脱“学生”纠缠的枪中,微微松了口气。接着他又用鉴赏的眼光,一一看着橱窗里的东西。 “喂喂,枪中,”彩夏的声音忽然飞过来,像系着铃铛的小皮球弹跳时所发出的响声,“我告诉你,这里可以通到刚才的房间里呢。” 彩夏站在房里的一个角落,仔细一看,那一带的玻璃墙没有围板,而是一扇单开门。她打开那扇门,指着外面给我们看。我与枪中往那里走去,站在她后面,向外探视。 门外是一个约三米的狭长房间,正面墙壁上并排着茶色木框的垂直拉窗,镶嵌着毫无装饰的透明玻璃,应该是面对户外的窗户。 右手边已经无路可通,左手边则一直往前延伸。如彩夏所说,可以直直延伸到刚才的房间,还有更前面的房间。 “这应该是日光室吧。”枪中说。 “这房子到底有多大呢?”彩夏咚咚咚地跑出门外,穿越日光室,把身体贴在正前方的窗户上。“外面一片漆黑呢,哇,雪还是下得好大。” 枪中也想走出去看,可是,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眼光落在墙壁上的其中一片玻璃上。 “哟,这个有趣喔。” “怎么了?”我问。 “你仔细看这个玻璃的图案。” 枪中抓着纤细的金边眼睛框,一边调整眼镜的位置,一边这样对我说。我依他的话,观看嵌在木格子里的玻璃图案。 “这好像是什么花的图案。” 每片微带蓝色的玻璃,中央都雕刻着花瓣与叶子的组合图案。可能是透光的关系,凹刻的图案看起来宛如浮雕。 “大概是家徽之类的东西吧。”我说。 “对,就是刚才忍冬先生提到的,这个家的原主人的家徽。” “是凹版式版画吗?” “你蛮清楚的嘛。” 我本来就很喜欢玻璃工艺,所以,多少有这方面的知识。凹版式版画是很有名的雕刻技法,利用圆盘状的铜制研削盘,削去玻璃表面,进行雕刻。为了因应各种不同的图案,据说研削盘的种类多达数百种,是玻璃工艺中最高难度的技法。 “这是特别订做的吧?” “当然啦,而且还做了这么多片,看得我都快头晕了。”枪中用手指扶着眼睛框,“问题是这个图案,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不知道。” “书看得太少啦。”枪中淡然一笑,“是龙胆纹。” 我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三朵花,中间三片叶子,呈放射状排列,正是有名的三叶龙胆图案。” “三叶龙胆……” “铃藤(Lindou)跟龙胆(Lindou),又是个有趣的巧合,不是吗?”枪中显得很愉快,视线沿着贴满玻璃的壁面舔食般爬向天花板,“隔壁房间的地毯是忍冬图案;这些玻璃是龙胆图案,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呢。” “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你是说,跟我们名字同音的东西吗?” “嗯,可以这么说。” 这时候,我发现站在刚才那个位置的彩夏不见了,我探头出去看,不知何时,她已经移动位置,站在左手边最尽头的地方了。她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的房间,但是,不一会儿,又小跑步跑回原处。拖鞋在木条镶花瓷砖地板上奔跑的啪嗒啪嗒声,在装饰着拱形雕梁的挑高房间中回响着。 “那个房间有好多书呢,像图书馆一样。”彩夏很得意地向我们报告。 “辛苦你啦。”枪中苦笑着,缓缓转身离去。这回,他的目标是餐具橱柜,那橱柜放置在通往隔壁房间的门的右边。他先大致看过一遍后,打开玻璃门,轻轻拿出一个咖啡杯。“是德国瓷器Meissen呢,又是一个古董,真不得了。” “很贵吗?”彩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枪中身旁了。 “打破一个,你都赔不起。” “咦,太恐怖了吧。”彩夏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 就在这时候—— “各位,” 背后突然响起了沙哑的声音,我们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还坐在餐桌边聊天的甲斐、名望、深月跟忍冬医生四个人,也同时闭上了嘴巴。 “如果你们已经用餐完毕,我想带你们去看看房间。” 是那个管家。 “请这边走。”管家站在通往走廊的双开门门边,恭候我们走出走廊。 我们去隔壁房间把榊跟兰找来,一起走出餐厅。原本被我们搁置在一楼门厅的外套、行李,全都被搬到走廊上了。一个女人站在这些行李旁边,不是那个打开厨房门的矮小中年女人。 这个女人的年纪大概跟枪中差不多,比我高,戴着看起来度数颇深的黑框眼镜。短发、黑色长裤、白色衬衫、灰色背心的打扮;肩膀又宽阔,刚看到她时,我差点把她当成男人。 “你带着你们的行李。”管家说,“我查询过,这场暴风雪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在你们可以下山之前,会让你们住在这里。不过,我有件事要叮咛你们。”管家恭恭敬敬的言词,更烘托出他的冷漠,“请不要在屋子里随便走动,尤其是三楼,绝对不能上去,知道吗?” 他用戴着假面具般冰冷的表情,巡视过我们每一张脸。当时,我觉得他的目光,在深月身上停留了一瞬间。我立刻——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瞥向站在行李旁边戴着眼镜的女人。奇怪的是,她的视线也直直落在深月的脸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月的美,是个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不只是男性,连女性都会被她吸引。同样是美丽的容貌,希美崎兰艳丽的脸庞,却只会骚动男人本能的欲望,绝不会受到同性的赞赏。说得白一点,是完全不同方向的美。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 “因为房间数的关系,请男士跟我往这边走,女士跟男士中的一位往那边走。” “那么,我去那边。”榊由高毫不犹豫地提起自己的行李,兰紧紧靠在他身边。只要是跟剧团有关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走在前头的男人,带着我们往长长走廊的右边走;戴眼镜的女人,带着深月他们跟往另一方向走。 走廊尽头有一扇双开门,门前有一个十分宽阔的门厅。从门厅左转,又是一条走廊,走廊上并排着很多扇门。右边三扇,左边四扇,一共是七扇门。 “请使用内侧的五个房间,因为前面两间是仓库。”男人说。 果然,最前面的左右两扇门,比其他五扇门窄了一点。我可以想像,女士们被带去的那条走廊上,大概也是这样的格局。 我在脑海中描绘出房子的结构,大致上来说,这个房子——雾越邸,应该是呈一个巨大的“ㄈ”字形,开口朝向背后的雾越湖。我们被分配到的房间,是位于面对这栋建筑物右手边的突出部分。 “谢谢你。”枪中对正要离去的男人,慎重表示谢意,“对了,不知道你们主人在哪里,我很想去跟他说声谢谢。” “没有这个必要。”男人冷漠地回答。 “可是,这样……” “我们主人不想见你们。” 那种感觉,就像在我们面前狠狠地关上了门。说完,男人就匆匆离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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