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普龙号”距离杰乌伦星更近了，等待着来自苏利恩的伽星人飞船到达，它们已经从星系边缘开始向内移动，但还得等好几个小时。指挥舱主屏幕上显示出杰乌伦星的地面，是高度较低的探测器发回的。这颗行星似乎一片混乱。没有任何飞行的东西，但很多地方的人已经开始离开城市，有的徒步，有的夹杂在无序的车流中间，原本只是用于本地辅助交通或用来消遣的高速路系统，很快就堵得水泄不通了。几个地方爆发了骚乱，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聚集在开阔地，毫无头绪，不知所措。从地面传来的通信一片混乱，表明根本没有人维持秩序或是维护重要的服务功能。简而言之，伽星人要想让一切恢复正常可得花大力气了。

加鲁夫很紧张，也很忧虑。他站在指挥舱中心看着各路报告。维萨并没有搞垮杰乌克斯，因此肇事者只能是杰乌伦人自己。他们多多少少发现了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杰乌克斯成了被监控的对象，于是就关闭系统让维萨无从知晓他们在做什么。换句话说，他们有所计谋，但还没办法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加鲁夫不喜欢这样。

另一件让他内心深处尤感心烦的事情，是那种失败感。尽管有伊希安、施洛欣、孟查尔以及其他人的安慰，说他带领“沙普龙号”到杰乌伦星拯救了苏利恩，可加鲁夫强烈地意识到是自己让他们险些丧命，是因为亨特和地球上的其他人行动迅速才死里逃生。他不负责任地让他的船员、伊希安的科学家还有那些帮助自己脱离险境的人一起冒险。是的，苏利恩星受到的威胁解除了，但加鲁夫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因此受到赞扬。他应该做出更多的贡献，苏利恩如潮水般献上的祝贺之辞只会让他愈加不安。

船舱一侧一块小一些的屏幕上，亨特正扭头跟其他人说话，那些人挤在康涅狄格一个房间里，那是杰乌伦人渗透地球行动的总部。“你能不能想象得到，我们在这颗行星上给那么多人未来若干年的生活制造了多大的麻烦？”

“你什么意思？”诺曼•佩希的声音从背景里传来，他是美国政府代表。

亨特半转过身，冲着面前的屏幕挥了挥手，“有一天，人们可能会送他们的孩子去苏利恩念大学，假设那些孩子自己搞明白了这些奇技淫巧，开始给家里打电话而且是让接听人付费。”

杰乌克斯停止联络并关闭了通信设施之后，康涅狄格的这群人通过麦克拉斯基控制室的电话重新建立了通信联系，链接通过感知机的数据束连回维萨。他们则通过斯威兰森办公室的数据网络终端机串起了两条线路，就在通信室隔壁，一块屏幕连接着“沙普龙号”，另一块连接着苏里奥斯的中央政府。

“我还是不相信这事儿。”中情局官员本森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说道，隔着亨特的肩膀能看到他，“就算我看到某人拿起电话，呼叫某颗遥远的星星那边的外星飞船上的应答计算机，我还是不相信这事儿。”本森转过头冲着屏幕外的什么人示意，“天呐！中情局好些年前就应该有这种东西了。我们甚至能接入克里姆林宫里边某人的房间听听你们这些家伙都在说什么。”

“我想真要是用上，需要使用那种东西的日子也不会多长久的，我的朋友。”从某个地方传来答话的声音，加鲁夫猜测这是俄国人的口音。

他心中暗想，就算他们亲身在“沙普龙号”上也没什么分别，他们会用同样的方式玩笑、取乐；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未知，他们都能去尝试、失败、忘却、大笑，然后再次尝试——而且可能会成功。他们与灾难只一线之隔，可这并不会让他们烦扰。他们赢了一个回合，现在那已经过去了，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打下一个回合。有时候，加鲁夫挺羡慕地球人的。

这时，左拉克突然说话了，语气很紧急：“请注意，有个新情况。四号探测器探测到有飞船从杰乌伦星另一侧的表面快速升空——五艘飞船密集编队。”与此同时，主屏幕上显示出行星圆弧状的表面，云雾斑驳，五个亮点正从背景往上缓缓爬行。

辅助屏幕上，亨特正倚着身子看着，其他人都挤在他身后。他们不再聊天了。毗邻的屏幕上是凯拉赞和苏里奥斯的那些人，都一样紧张。

“肯定是布罗格胡里奥和他的手下。”过了一会儿，凯拉赞说道，“他们一定是要突围去尤坦星。埃斯托杜说过他们有后备的传送系统，在杰乌伦和尤坦星之间运行。这就是他们的计划！我们应该想到的。”

伊希安走到指挥舱中心的加鲁夫身旁。施洛欣、孟查尔和一些科学家纷纷从房间各处聚集而来。“必须得阻止他们。”伊希安说着，声音里透出担忧，“他们会让尤坦星做好准备进行防御，作为后备基地。如果他们到了那里并重新集结，就能下定决心大干一场了。他们迟早会搞清楚咱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能挑战他们的东西，这只是时间问题。尤坦星在他们手里，我们才是真的麻烦了。”

“尤坦星是什么？”亨特从屏幕里问道。

伊希安从加鲁夫跟前转身走开，仿佛出了神，努力回想着说道：“一个没有空气、没有水的岩石星球，位于杰乌伦世界的边缘，但富含金属。杰乌伦人很久以前就将其作为原料产地，用来建造他们的工业设施。显然，他们的武器就是来自那里。但如果我们怀疑的没错，他们已经把整颗星球都变成了军工要塞。我们得阻止布罗格胡里奥去那儿。”

伊希安跟亨特说话的时候，加鲁夫快速回想了一下他所能想到的关于苏利恩超传送系统的东西。维萨或是杰乌克斯之所以能够干扰投射到各自空域的超能量束，凭借的是它们所拥有的密集的传感器网络，这能让它们监测传送超环面刚刚开始形成时的场的参数，然后扰乱从超空间传送来的能量流。没有传感器，就无法进行干扰。但杰乌伦区域所有的传感器都是杰乌克斯控制的，维萨无法使用，只能通过杰乌克斯来运行，而杰乌克斯已经下线了，因此来自尤坦的能量束无法被维萨干扰。所以，这就是杰乌伦人切断系统的原因了。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凯拉赞从另一块屏幕里说着，“我们在那边什么都没有。我们的飞船距那边至少有八小时的路程。”

指挥舱里陷入一片痛苦的寂静。凯拉赞无助地看着左右两边的人，在他另一边，亨特和地球上的人一动不动。主屏幕上，五艘杰乌伦飞船已经飞到了星球圆盘的边缘。

突然间，一切情况都了然于胸了，冷静而又自信的感觉缓缓注入加鲁夫的血脉中，连他自己好半天都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是毫无疑问的了。他又成了往日的自己，对自己信心十足，统领着他的飞船，“我们正好就在这里。”

伊希安盯着他瞅了半天，然后转过头不太确定地望着主屏幕上的五个亮点，现在它们正迅速消失在繁星点点的太空里。“我们能抓住他们吗？”他狐疑地问道。

加鲁夫露出强硬的笑容。“那些只不过是杰乌伦的行星际运输机。”他说道，“你忘了吗？‘沙普龙号’可是星际飞船。”不等凯拉赞做出反应，他抬起头大声叫道：“左拉克，调遣四号探测器立即追踪，重启部署各个探测器，把飞船升到高轨道，让所有舰载探测器进行最大范围探测，主驱动准备全速航行。我们要追上它们。”

“然后你怎么做？”凯拉赞问道。

“回头再操那个心吧。”加鲁夫答道，“首先别把它们丢了。”

“呔！发现目标！”左拉克高叫一声，居然模仿着一口完美的英国口音。

一块屏幕上，亨特挺身坐直了，惊讶地眨了眨眼，“那可恶的家伙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他问道。

“第二次世界大战英国战斗机飞行员的纪录片。”左拉克说道，“这都多亏了你呀，维克。我知道你会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