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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镇  作者: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有些人会说:孩子们不会根据大人告诉他们的方式生活,他们会根据大人的生活方式过生活。这也许是真的。可是在相当程度上,孩子也会按照大人告诉他们的方式过生活。

贝斯手被敲门声惊醒。他赤裸着上半身,打开了门。

班杰窃笑不已:“我们要是去溜冰,你最好多加几件衣服。”

“我昨天等你过来,等了一整夜。你早该打电话过来。”贝斯手不满地低声说着。

“对不起。”班杰说。

即使贝斯手很不想原谅他,他仍然原谅了他。可是,面对一个以这种态度看待你的男生,你怎么能忍受下去呢?

毛皮酒吧一如往常,室内混杂着潮湿的牲畜味与一盘被藏在暖房装置后面的食物气味。有些男性坐在桌前,但酒客清一色都是男性。蜜拉知道他们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但没人看着她。对于自己不会轻易受惊的事实,她感到相当骄傲。但是,这伙人的不可预测性使她感到一阵透心凉。在冰球馆里、在甲级联赛代表队的赛场中见到这伙人,已经够糟糕了;当一个不尽如人意的球季接近尾声时,他们会对彼得高声谩骂。而在这个拥挤的房间里见到他们,其中大多数人还喝了酒,让她比平时更加紧张。

拉蒙娜的手越过吧台伸向她。老妇人微笑着,露出歪斜的牙齿。

“蜜拉!你在这儿干吗呀?你终于受够了彼得的废话连篇啦?”

蜜拉不动声色地笑了:“不是。我只是想来谢谢你。你在会议上所说的、所做的,我都已经听说了。”

“不必谢啦。”拉蒙娜笑着说。

蜜拉站在吧台前,坚持着:“我真的得谢谢你。你在没人敢说话的时候挺身而出,我多么希望能够正眼看着你、向你道谢,哪怕我知道,在这座小镇里,你们对于向彼此道谢都觉得很难为情。”

拉蒙娜笑得咳出声音来:“我得承认,这座小镇有时候实在很没是非观。可是,我们知道善恶之间的差异。”

蜜拉的手指甲嵌进吧台的木质桌面。她来这里不只是为了道谢,更是因为她需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她对于在这里问这种问题也相当警惕,不过,她其实并不羞怯。

“拉蒙娜,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那群人’表决让彼得保住工作?”

拉蒙娜瞪着她。整个酒吧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拉蒙娜开口,但蜜拉伸出两只疲倦不堪的手:“拜托,别用一些屁话来忽悠我。别告诉我‘那群人’不存在。真的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恨死了彼得。”

她并没有转身,但是她感觉到那群男人正盯着她的后脑勺。因此,她的声音颤抖着:“拉蒙娜,我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我懂算术。如果不是‘那群人’和有能力影响他们的人投给彼得,他不会赢得这场表决的。”

拉蒙娜凝视她许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群男子当中,没有人起身。没有人吭声。最后,拉蒙娜缓缓点头。

“就像我说过的,蜜拉,这里的居民有时候很没是非观。可是,我们知道善恶之间的差异。”

蜜拉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她的颈动脉悸动着,她的手指甲在吧台上留下印痕。突然间,她的手机响起,她跳了起来,开始在提包里找着手机。是一位重要客户的来电,她犹豫着,电话响了七声。然后,她拒接来电。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呼出的空气穿越齿缝。当她再度抬头时,吧台上摆着一杯啤酒。

“这是给谁的?”她问。

“这是给你的,你这疯狂的小妞。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吗,小妞?”拉蒙娜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请我喝啤酒。”蜜拉惭愧地喘息着。

“这不是我请的。”拉蒙娜拍了拍她的手。

过了几秒钟,蜜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能够不多问任何问题,就举起酒杯。她喝下啤酒时,听见那群穿着黑衣的男人在她背后静静地干杯。熊镇的镇民可不常说“谢谢”。他们也不常道歉。可是,他们用这种方式显示:镇上某些人其实能同时在脑海里孕育不同的想法。你会想对一名体育总监的脸狠狠揍上一拳,却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子女。

而且,你会尊敬一个毫不害怕、走进这间酒吧的疯狂小妞。不管她到底是谁。

罗宾·霍特在街上走着,逐渐接近毛皮酒吧。他停在那个通往酒吧的门口,对自己微笑一下。然后他继续走着,没有进入酒吧。他明天要上班。

戴维和两个他最心爱的人躺在床上,他开心地笑着,而其中一人正努力想着该为另外一人取什么名字。对戴维来说,这些名字听起来像是卡通人物或某人的曾祖父。但是每当他提议一个名字,女朋友就会问:“为什么?”他会耸耸肩,说:“就是好听啊。”然后他的女朋友就会用“冰球球员”作为关键字在谷歌上搜寻,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想到这名字的。

“我好怕噢。”他承认。

“这个世界竟然未经许可就要让我们两个为一个全新的生命负责,这实在太荒谬了。”她笑着说。

“如果我们是非常糟糕的父母,怎么办?”

“那如果我们是好父母呢?”

她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将手指搁在他的手腕上,敲了敲他腕表的表面。

“很快就有人会面对这个问题了。”

珍妮在篱笆外围站了许久,将一切打量了一番。

“太好了。你自己的犬舍,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我们小时候,你总是说个不停,而我总是不相信。”

这番话相当侮辱人,不过爱德莉还是挺直脊背。

“噢,我的收支很难保持平衡。要是他们再次提高保险本金的额度,我就得把这些狗送走,然后关了这家店。不过,这间犬舍是我的。”

珍妮拍拍她的肩膀:“这是你的犬舍,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太有趣了……有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搬回这里,有时又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搬走。你懂我的意思吧?”

爱德莉的沟通方式总是相当简单明了。她回答:“不太懂。”

珍妮微笑着。她多么怀念这种简单明了的风格。当她们不再打冰球时,爱德莉投入森林的怀抱,而珍妮则来到赫德镇,找到一个小型拳击社团。爱德莉买下这个老旧的农场时,珍妮搬到一座比较大的城市,开始学习每种她能找到的武术。当爱德莉第一次买小狗时,珍妮开始参加比赛。在短短一年内,她就成为职业拳击手。之后,她便伤病缠身。因此,她在养伤时便接受培训,成为教师。她痊愈时,已经是一名优秀的教师,而不再是一名称职的拳击手了。她对武术特有的本能已经消失了。当她的父亲过世、弟弟又无法独自一人照顾母亲时,她就搬回这里。原本她只想停留几个月。然而,她现在已经在学校任教,再度成为镇上的一分子。这座城镇用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掌控着你的内心。从一方面来说,它有着一长串各式各样的缺点,但几项优点却足以掩盖其他一切不堪的缺点。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人——这里的人们像森林一样强硬,像冰一样坚毅。

“我可以租用你的其中一间储藏室吗?”珍妮问道。

戴维按下班杰家的门铃。他的妈妈前来应门,她才刚下班回家,疲倦不已。她告诉他,她不知道儿子上哪儿去了。她觉得,他也许正和姐姐待在赫德镇的“谷仓”酒吧。戴维开车前往那家酒吧。凯特雅站在吧台后方,犹豫了一下才告诉戴维,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看得出来,她在说谎。不过,他并未穷追猛打。

他准备离开“谷仓”时,一名保镖喊住他:“嘿,你不就是冰球队的教练吗?你是来找班杰的吧?”

戴维点点头。

保镖指着冰球馆的方向:“他和一个朋友往那个方向走了。他们带着冰球鞋,我估计现在湖面上根本不能溜冰,所以他们应该是在冰球馆后面的室外溜冰场。”

戴维向保镖道了谢。他绕过转角时,天色仍然昏暗,男孩们看不到他,而他却看得见他们。班杰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两人正在接吻。

戴维全身颤抖,感到可耻、厌恶不已。

“储藏室?要做什么用?”爱德莉问道。

“我想成立一个武术社团。”珍妮说。

爱德莉窃笑不已。

“我知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人尽皆知。不过考虑到最近刚发生的事情……我不觉得这座小镇现在应该忽略体育活动。我认为这里需要更多元的体育活动。我对其他体育项目所知不多,可是我懂武术。我可以教孩子们武术。”

“武术?不过就是又踢又打,值得吗?”爱德莉嘲弄她。

“那不只是又踢又打,它就是一项真实的运动……”就算珍妮内心深处知道爱德莉非常了解她过去常练习的这项体育活动,以及它的先决条件,她还是愤怒地说明起来。每场比赛之后,爱德莉总是第一个打电话给她,想知道比赛结果的人。

“你这么怀念武术啊?”爱德莉问。

“我每天都很怀念武术。”珍妮微笑着。

爱德莉摇摇头,费劲地咳嗽着:“这里是一座冰球小镇啊。”

“我能不能借用你的储藏室啊?”

“借?一分钟之前你还说要租呢!”

两位女士瞪着彼此,露出大笑。你在十五岁时有过的朋友,有时能够找得回来。

班杰和凯文还小的时候,他们会偷溜进教练的房间,翻找着戴维的提包。当时他们都还是孩子,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们只是想多了解自己崇拜的教练。戴维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如痴如醉地坐在房间里,把玩着他的手表,直到凯文让它落在石质地板上,表面的玻璃裂开。戴维冲了进来,绝少动怒的他这次大发雷霆,对他们大吼大叫,连冰球馆的墙壁都随之震动:“你们这些该死的小屁孩,那是我老爸的表!”

当他正视小男孩们的双眼时,这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他对这件事情的罪恶感从未真正放过他。事后他们从未再谈到这件事,但是戴维在他和小男孩之间发起了一项仪式。有时候(甚至一季可能只会发生一次),当他们其中一人在比赛中表现非常优异,表现出非凡的勇气与忠诚时,他就会把这只表交给表现好的那个人。直到下一场比赛前,他就可以戴着这只表。知道这项小竞赛的只有凯文和班杰。在一整年中,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在某个星期达成了这个目标,他在另一个人的心中就是所向无敌的。在那七天里,包括时间在内的所有事物仿佛都变得更加珍贵。

戴维已经忘记这项传统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小男生们不再行使这项传统,而戴维已经忘记,他每天仍然戴着这只手表,但他怀疑他们现在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他们的成长相当迅速,一切变化是如此快速。现在,青少年代表队最优秀的球员都已经打过电话给戴维了,他们都愿意转会到赫德镇,为他卖命。他将在那里打造出一支优秀的甲级联赛代表队,也就是那支他念兹在兹、梦寐以求的甲级联赛代表队。他们的阵列中将拥有凯文、菲利普、利特,他们周围将围绕着一群忠诚的球员、财力雄厚的赞助商,以及来自议会的大力支持,他们将会宏图大展。这当中,只有一块失落的拼图。现在,那个男生就站在冰面上,正在亲吻着另一个男生。戴维感到无比厌恶。

当他转身消失时,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他父亲的手表在唯一的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他无法直视班杰的双眼。他不知道,往后他是否还能再次直视他的双眼。

选手和教练在更衣室里度过的无数个小时、客场比赛与锦标赛征途中的夜晚,到底有什么价值?戴维总觉得,球队是靠着所有欢笑与征途中变得越来越淫荡、污秽不堪的黄色笑话凝聚起来的。有时候,这些笑话的笑点是金发美女;有时候,他们也取笑赫德镇的镇民或男同性恋者。他们全笑得乐不可支。他们看着彼此,开怀大笑。他们是一支团队,他们信任彼此,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即便如此,他们当中被认为最忠诚、最不可能叛逃的人还是背叛了他们。

夜幕降临,珍妮在储藏室的天花板上吊起一只沙袋,将一只体操垫摊开在地板上。爱德莉一边不情愿地帮着她,一边咕哝着。她们准备完毕以后,珍妮留了下来,独自练习;而爱德莉则穿越森林、进入市区、走进那处老宅。时间已经不早了,因此当苏恩开门看见她时,他忍不住喊道:“班杰发生什么事了吗?”

爱德莉不耐烦地摇摇头,问道:“该怎么做才能建立一支冰球队啊?”

苏恩困惑不已,抓抓自己的肚皮、清了清喉咙:“嗯……没那么难,你要做的,就是把它建立起来。总是会有小伙子想打冰球的。”

“如果我想成立女子冰球队呢?”

苏恩皱了几次眉头,他笨重的身躯随着呼吸声起伏着。

“赫德镇有女子冰球队了。”

“我们又不是赫德镇人。”爱德莉回答。

他忍俊不禁,但还是回应道:“现在恐怕不是成立熊镇女子冰球队的好时机。我们现在已经有够多问题了。”

爱德莉双手抱胸,说:“我朋友珍妮是学校的老师。她想在我其中一间储藏室里成立一个武术社团。”

苏恩的嘴唇挪动着,仿佛在试着发出这两个字奇怪的声音:“武术?”

“没错,就是武术。她对武术很在行。她以前可是职业选手。孩子们对她会如痴如狂的。”

这会儿,苏恩双手抓着肚皮,努力想弄懂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武术?这座小镇根本没有什么武术。这是一座……”

爱德莉已经转身离开。那条小狗跟随着她,苏恩则跟在她们背后,骂着脏话、低声咕哝着。

戴维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可是个超级英雄,通常父亲都会扮演这种角色。他心想,自己是否也能成为孩子心中的大英雄。他父亲耐心、温和地教他溜冰,他从来不打架。戴维知道有些人的父亲会做这种事,但他爸爸从不打架;他爸爸说故事、唱摇篮曲。当儿子在超级市场尿湿裤子或扔球打破玻璃时,他从不大吼大叫。在日常生活中,他的父亲是个大男人;在冰球场上,他则是个巨人,残酷无情、无坚不摧。教练们总会崇拜不已地称他是“真男人”。戴维总是会站在看台边缘,亲身感受每句赞美,好像他才是大家赞美的对象。无论是在运动赛场上,还是在言论方面,他爸爸毫不犹豫地采取的一切行动都建立在一个原因之上。“你想怎样都行,就是别当个娘娘腔。”他边笑边说。但是,他有时会在餐桌前变得严肃起来:“戴维,你要记住:同性恋是一种大规模毁灭性武器。那是不自然的。假如每个人都变成同性恋,只要经过一个世代,人类就会灭种。”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父亲也成了一名看着新闻大声吼叫的老人:“那不是性向,那是一种时髦!他们怎么会是受压迫的少数族群?他们在办自己的游行啊!他们受的压迫有那么严重吗?”几杯酒下肚以后,他常常会用其中一手的拇指与其他手指比出一个圆圈,把另一手的食指插进圆圈,说:“这样才对,戴维!”然后,他还会将双手食指指尖碰在一起,说:“这样是不对的!”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是非常糟糕的问题,那“都是同性恋的错”。每当某个东西出了问题,一切“都是同性恋的错”。这已经不只是一个观念,这是一个副词、一个形容词、一个语法上的武器。

戴维将车开回熊镇。他坐在车里,愤怒地哭着。他觉得自己真是可耻、丢脸。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指导一个小男孩冰球,视他如己出,爱他如亲生儿子,对方也将他当成父亲一样敬爱。没有比班杰更忠诚的球员了,没有人比他更忠心耿耿。在许多比赛结束后,戴维都会拥抱着这名16号球员,说:“你是我认识的最勇猛的小浑蛋,班杰,我认识的最勇猛的小浑蛋。”

然而,在更衣室里共处的所有时光、那些在球队巴士上一同度过的夜晚、所有的对话、所有的笑话、一切血泪与汗水都枉费了。这孩子竟然不敢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诉教练。

戴维知道,这是背叛行为,是非同小可的背叛行为。这样一个战士般的男孩居然会相信:如果他被发现是同性恋,教练就不会为他感到骄傲。这一切只说明: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的为人算是彻底失败了。没有其他解释。

戴维为自己没有青出于蓝痛恨自己。儿子的职责,就是要青出于蓝。

爱德莉与苏恩挨家挨户地询问,每个前来应门的人都会看着天,像是说明:这种时候还来打扰安分守己的居民也未免太晚了。苏恩问他们:“你们家里有没有小女孩啊?”往后爱德莉在提到这个故事时会说:这幕情景就像法老王在埃及挨家挨户寻找摩西。我们必须指出,爱德莉对《圣经》典故的掌握相当生疏,不过她有别的专长。

每户应门的人都告诉她:“可是赫德镇不是已经有女子球队了吗?”她每次都给出相同的回答,直到她按下某一家的门铃。在门板的另外一边,一只几乎还碰不到门铃的手将门把拉了下来。

一名四岁的女孩站在没有照明的玄关,那是一间伤痕累累的屋子。她的双手反映出恐惧,她踮着脚站着,仿佛随时准备逃走,她留神倾听着阶梯上的脚步声。但是,她睁大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爱德莉。

爱德莉蹲下时,一颗心已经彻底破碎。她屈膝蹲下,看着那个小女孩。爱德莉见过战争、见过苦难,但她永远不会习惯这样的情景。面对一个已经在生命中遭受太多苦难与伤痛、觉得这很正常的四岁小孩,你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什么是冰球吧?”爱德莉问。

小女孩点点头。

“你会打吗?”爱德莉问。

小女孩摇摇头。爱德莉的心放松下来,她的声音变了:“那是全世界最好玩的游戏、世界上最棒的游戏。你想学吗?”

小女孩点点头。

戴维衷心希望他能够把车开回赫德镇,抱住那男孩,告诉他: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可是,他拉不下脸拆穿某个显然不想提到这件事的人。重要的秘密让我们都变得渺小。当我们是别人保密的对象时,情况就更是如此。

所以戴维开车回家,把手放在女朋友的肚子上,假装为了宝宝而哭。他的人生将会一帆风顺,他将会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辉煌的职业生涯、成就与奖杯;他会在好几个国家的传奇球会里执教所向无敌的队伍,但他不会让每支球队的任何球员穿上16号球衣。他将永远保持希望:总有一天班杰会再度出现,要求穿上这件球衣。

一枚橡皮圆盘躺在一座位于熊镇的墓碑上。圆盘上写着一行字,为了写上每个字,这些字体非常小。“你还是我所认识的最勇猛的小浑蛋。”

在那个橡皮圆盘旁边,放着一只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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