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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之罪  作者:雫井脩介

“外墙的砖要亮色,时间久了会越来越有味道。在玄关开个天井,光照充足,设计上就统一成明快的南欧风格。

“客厅跟开放式厨房一体,宽敞、豪华到让人联想到纽约的那种高级酒店,配上最新式的中岛式厨房,方便实用。卧室嘛,风格要偏巴厘岛的度假酒店,在里面能感受到亚洲风情的舒缓。

“还有浴室,要宽敞舒服,带窗户,可以边泡澡边欣赏室外景观。当然了,外面不能看到内部隐私,这就不用说了吧……

“然后,楼梯要螺旋式的比较好。那种很时尚的。”种村夫妇是客户,妻子最后补充这句话时,语气里有着刚才对中岛式厨房一样的执着。

“明白。”石川一登放下笔,摸着下巴上剃得很短的胡子。笔一直拿在手上,却几乎没往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九月已过了上旬,日头高照时暑气依然逼人,不过快傍晚时,工作室里也能隐约感到室外的空气正变得柔润。一登拿起空调遥控器,将冷气的强度稍微调弱了一些。

夕阳西下,靠窗的工作台旁,助手梅本克彦正埋头制作建筑模型。

“你这条件一个接着一个,跟做梦一样,也不可能都实现,人家设计师也很难做的呀。”丈夫在一旁苦笑着责备妻子,同时向一登投来寻求赞同的目光。

“定制设计不就是该这样吗?”妻子露出茫然的表情,反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玄关要南欧风,客厅要纽约风,卧室又要巴厘岛风情,这样的大杂烩,听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设计这个家啦。”

“怎么啦,不行吗?”妻子不服气地噘起了嘴。梦想中的私人豪宅眼看就要成为现实了,妻子的心情似乎比丈夫更为急切。

“嘿,石川先生,我呀……”丈夫看向石川一登,“基本上,我看细节什么的都交给您,最后效果才好。房间不要各顾各的,要统一起来。嗯,真要说的话,外观上我还是比较喜欢复古民宅那种厚重的感觉。”

“都统一成复古民宅的风格,那客厅什么的气氛简直压抑得不行。我娘家房子就是从前那种农家造型,我可是受够了。房间各有各的特点可以体验不同的氛围,家做成这样为什么不好?要我说,这定制住宅,不就是应该完美地实现这些奢侈的想法吗?”

“不对不对,像你这样什么都要强加进来,是注定要失败的……是不是,石川先生?”

“才没那回事呢,是不是,石川先生?”

客户夫妇之间这种心理上的差异,在一登二十多年的定制住宅的从业经验里已是屡见不鲜了。这是一个必经的阶段,一登只要打着哈哈从中调停就好。

“那容我插一句嘴……可以说二位都对,也都错了。”一登接过了话茬,“当然,您只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花多少预算,要求我做个复古民宅,剩下的我凭自己的感觉也可以按要求完成任务。或者按照夫人说的,建造一个满足各种条件的家,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但是,仅凭这些来盖房子,注定要失败。换句话说,这建造住宅的必要条件,只有建筑师的品位是不够的,全靠客户的梦想和希望也不够。”

“所以说两个都要有?”

一登听丈夫开口,摇了摇头道:“不是,就算综合了二者也仍然不够。”

“您的意思是?”

“打造一套住宅,首先必须考虑的,就是住在里头的人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家庭形态。”

“家庭形态?”桌子对面并肩而坐的夫妇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显得有些似懂非懂。

“没错,”一登继续道,“比如说,夫人您刚才提到,要在浴室装窗户,享受景观。我也常常接到这样的要求,实际也做过很多这种浴室。但是我必须先考虑家里每个人的入浴习惯,否则就做不好。在浴缸旁边开窗户,景观做得再好,可万一所有人几乎都是晚上才泡澡,那只有在打扫浴室时欣赏美景了。有时候,真是会有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嘿,就是嘛,”丈夫说,“我们家只有晚上泡澡,我自己更是蜻蜓点水,对于浴室,完全不用那么下功夫嘛。”

“我可还想泡半身浴,慢慢享受呢。”妻子反驳道。

“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晚上泡?”

“又不是只能晚上泡。”

“怎么,我一大早出门工作,你还要在家里优雅地泡个澡?”丈夫调侃了一句,朝一登笑笑,“真是的,有预算也不用都花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享受上嘛。”

“也不一定。泡澡当然重要,也有方法,比如在窗外规划一片小型绿植,做一些光照以供夜间观赏……”一登略带苦涩地笑着,将这对夫妇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不过,浴室装上大面积的窗户,到了冬天肯定降温降得更厉害。如果家里人的入浴时间相隔太久,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浴室就又凉了。有一些客户,实际居住过后才对我说,他们觉得那是美中不足。”

“唉,我们家都是各自随意,我洗澡的时间就很晚。就是睡前简单泡一下那种。到时候水不热就很费事了,要是浴室本身再冷的话,等水烧热的时间里该冻感冒了。”

“那你早点进去泡不就行了。”妻子不乐意地插嘴,“哪次不是让你早点洗,还不是怪你自己,又是啤酒又是烫酒,磨磨叽叽的。”

“那没办法,”丈夫笑了,“我就靠那点儿乐子活着了。”

“没错,”一登此时再次接过话题,“您说得一点没错,自己热爱的东西,希望您可以继续热爱下去。不提倡为了房子而改变爱好。如果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去迎合房子,就跟住那些事先定好了结构的商品房没什么两样了。”

“你看你看,”丈夫一副自豪的神情,“说得太对了。”

“只不过,就好比先生的幸福时光是晚上小酌的时候,对太太来说,入浴的时间就相当于享受的时间,您也想重视,是不是?”

“就是的,”妻子狠狠点头看着一登,仿佛希望他能更加理解自己,“在我这儿也是一样的道理呀。”

“这样一来,普通的浴室设计就有些难以满足需求了。景观不错的窗户自然也是个办法……不过您看,如果您想把那儿当成放松解压的场所,就比如吧,有时候只要在室内四角设计香薰烛台,或许就能满足需求。”

“呀,香薰……”妻子的语气一下子又软了下去,“那也不错啊。”

“那不挺好的嘛。那样还更便宜。把省下来的钱花在别的地方才比较明智。”

“也是。”妻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所以,像这样的问题就是一个例子。”一登继续自己的话,“打造住宅时最为重要的,就是夫妻二人乃至整个家庭会如何生活,以及将来的人生计划是怎样的。定制住宅,说白了,就是让房子成为家庭形态的实体。看到房子,就知道生活在里面的家庭成员们,有着怎样的生活习惯、兴趣和性格。它是建筑师的作品,但实际上又不是。它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比如在同一块地皮上,以同样的预算让同一个建筑师去建造房子,住的人不同,造出来的房子必然也不同。而那些商品房,只是把一个个形态雷同的房间凑到一起,在我们看来,那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嗯——”丈夫边听边露出难堪的笑,仿佛思想上受到了再教育,“怎么说呢,感觉挺有哲理的……我之前只认为建造住房不简单,现在看来不上心是肯定不行的了。真是个大难题呀。”

“想营造一个舒适的家必然不简单,”一登笑着回应,“我有很多客户,房子的建造就成了一个契机,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家庭和以往的人生。这还真就是个哲学问题。”

“我听着感觉头好晕。”妻子带着叹息道。

“但也不能因此而退缩,那就太可惜了。因为,如果盖出一座适合一个家庭的房子,那么绝对可以保证,住进去后的生活质量将比您迄今为止的都高。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我觉得,如果您真有那个意愿,我希望您一定要挑战一次试试。”

“石川先生没有一味迎合我们,而是把难点什么的都告诉我们,反而更值得信赖。”丈夫以感慨颇深的语气道,“我们已经想好了要自己盖房子,也看过您的网站,感觉不错才来咨询。听完您刚才的话,我就决定这次要请您费心了。”

“你看你又随便做主。”妻子虽这样讲,但从她略带玩笑的口吻中,一登感觉到她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谢谢。”一登爽快地道谢,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笑。

“如果方便的话,二位要不要来参观一下?”

经过一番闲谈,种村夫妇的人生观以及当下对于居住环境的想法已经大致掌握。根据谈话内容规划出总体设计框架,从中捕捉住宅建造的主题和概念等内容,这就是一登的方法。这些都定好后,依次关注各种细节,最后还要聊一聊鞋子有多少双,衣服有多少件,以作为设计收纳的参考。

不过一天时间不可能把具体细节全问清,谈了一个多小时,一登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结束谈话,邀请他们参观自己的住宅。

“可以参观吗?”

“当然可以。如果是其他客户的房子,那必须事先求得许可,我自己家就没那个必要了。只要是来找我做设计的,我都会让他们参观一下。”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请,请。”一登边说边起身。

“如果高山建筑那边打电话过来,就上家里来叫我一声。”他嘱咐了助手梅本一句,出了工作室。

工作室有二十五六平方米,一登自己的家就在旁边。家里土地面积总共二百五十平方米,他就在住宅边建了一座独立的小屋作为工作室。

他的家和工作室坐落在埼玉县户泽市南部,跟东京相邻的一处平缓的丘陵上。四周林立着建筑商们盖起来的房屋,不管日式也好西式也好,都是些完全同质化的住宅,谈不上什么好坏。如果在东京吉祥寺或者石神井一带,一登设计的这栋宅子或许也并不那么起眼,但是在这附近,客观来说,光是将混凝土和石砖相结合的时髦创意就大放异彩了。针叶树和加拿大棠棣提供了清爽的视觉效果,这也是一登设计并亲手栽植的,给整栋宅子的外观加了分。所有这些,对于那些正在为找哪个设计师而犯愁的来访客户来说,必然是极具说服力的宣传材料。

“哎呀,这房子真漂亮。”

“这个建筑面积不到一百平方米,就面积来说,我想这房子跟您家的情况应该近似。这是十年前建的了,现在应该可以做得比这更好。”看着夫妇二人抬头望着房屋的外观发出赞叹,一登十分自然地说道。

“来,不用客气。请进吧。”一登打开玄关的门,邀请他们进屋。

“打扰了……啊,感觉好像避暑地的别墅一样。”

“现在这个时间,光照可能不那么好了,白天的时候,上面进来的光照很充足。”孩子们似乎已经放学回来了,地上散乱地放着他们脱下的鞋子,一登动作自然地把鞋子摆到一旁,同时解释道。

“真不错。”夫妇二人赞叹着打量四周,一登招呼他们“请进屋”,将拖鞋摆在了下沉式玄关的台阶上方。

“这里就是客厅。”

他领夫妇二人走进四十平方米的客厅。意大利餐桌紧挨着中岛式厨房,妻子贵代美正坐在那儿工作。她的脚边躺着一条迷你腊肠犬——曲奇。

“打扰了。”

“哎呀,欢迎。”面对夫妇二人的招呼,贵代美略显慌张地摘下眼镜。

“没事的。”贵代美正打算起身,像是要去泡茶,一登语气温和地制止了她。

“嗯,您忙您的。”夫妇二人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是吗……那不好意思了,招待不周。请随便看。”贵代美微微含笑道,随后视线再次投向手边的稿件。

“我爱人的工作不像我,她做出版相关的工作,有截稿日什么的。”

贵代美本是建筑类杂志的编辑,也因为这层关系和一登结缘。如今她已从公司辞职成为一名自由审稿人,接一些散活儿。这种工作的不足之处是相比付出的劳力收入偏少,但是可以在家里工作,要说奢侈也够奢侈,这样她既可以恰好地享受生活,又能够继续工作。

“啊,中岛式厨房!”种村夫人的目光停留在德国不锈钢厨台上,“真气派。”

“种村夫人在考虑中岛式厨房。你觉得好不好用,实际感觉怎么样?可以跟她说说吗?”一登站在妻子身旁对她说道。

“这个嘛,”贵代美放下笔抬头道,“挺方便的。我觉得收纳的空间如果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倒是刚好,”一登补充道,“现在哥哥上高一,妹妹初三了,不仅餐盘多了,还要让他们带便当去学校,光饭盒就得准备好几种……”说完又补充道,“这些话,都是我爱人常常跟我抱怨的。”

种村夫妇咯咯地笑着。

“不过,孩子的成长必须得考虑,”种村先生带着仍未散尽的笑意说道,“我们家那个虽然还小,长大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唉,真的是,一点没错,”一登应道,“我那儿子不久前还是个小不点,现在已经完全一副大人模样,说话也没大没小的,什么不干父母的事啦,是他的自由啦。”

“哈哈哈。”

“那些事不提也罢。建造房屋时,孩子的成长是必须时刻计算在内的重要问题。我们家厨房的收纳是让孩子妈妈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孩子们的房间做的是可以随着成长而做出改变的设计。”

“哦,那是什么样的啊?”

“我带二位看看吧。”一登说着,抬腿迈向在客厅一角向上延伸的楼梯。

“可惜我们家不是螺旋式楼梯。”一登借这句话逗乐了夫妇二人,他又继续道,“不过楼梯放在客厅,再配合天井,既能让客厅空间宽裕,又能跟二楼保持联系。在家里生活的都是家人,使用隔音的墙壁,我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人们希望在不同的空间中有不同的心境,而墙壁只是用来分隔空间的东西,我认为没必要做成完全密闭的。所以,我一开始就在小孩房间的墙上开了洞,出入口也用的折叠拉帘,可以很好地传音,从客厅喊也听得很清楚。这种亲近的气氛很重要。”

上到二楼,有一处开阔空间摆放着绿植。从那里可以通向阳台。儿子规士的房间就在旁边,里面传出了音乐声。

“那阳台和孩子们的房间也相通。在这里打理绿植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能够听见屋里的音乐声或者说话声。这样就知道,哦,孩子正听音乐呢,或者正跟朋友讲话呢。”

“有道理。”

一登往孩子房间的门口走,指着墙上一处已经被海报遮住的圆洞:“请看这墙,其实是打通了的。以前夜里时,可以通过这个看看孩子们睡得好不好,不过现在孩子也到那个年龄了,开始提什么隐私,洞也给封了起来。”

听着夫妻的笑声,一登轻轻敲了敲门口处的墙壁。

“进来咯。”打完招呼,一登一拉开折叠帘就听到里面不耐烦的咂嘴声。朝屋内一瞧,规士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耳塞。

“请进,请进。”一登大方地进去,又招呼夫妇进屋。

“打扰了……哎呀,这房子真好。”

“打扰了。你好。”

面对种村夫人面带微笑的招呼,规士稍稍避开视线,点了点头,简短地应了个“好”。

他的声音低沉,和脸上尚存的稚气并不相配。他变声也快三年了,却还有些让人不习惯,哪怕现在,那种不相称的感觉也还在心里。再加上他那稚气的面庞上还挂着两三处瘀青,就更叫人难以安心了。上周末他在外面过夜,回来之后脸上就有了瘀青,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一登和贵代美问他做了什么才弄成那样,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

一登记得自己初中、高中时也总让父母操心,也是差不多的态度,所以现在也不便多说。只不过有时候,他希望像现在这样谈正经事时,儿子能再配合一些。初中时儿子都还不像这样过分,可能膝盖受伤被迫退出足球队后有些自暴自弃了,不但从不跟客人打招呼,有一次还板着脸出了房间。

“以前小学低学年的时候,没有这些隔断。这里跟隔壁女儿的屋子并成一间。学习就让他们在客厅,房间里只放床。整个小学期间,他们一直都是在客厅学习的。”

“是太早给孩子单独的房间不大好吗?”

“不好。我觉得小学期间,最好把孩子的房间看作只用来睡觉的地方。我们家也是上初中后,才在房间里添了学习用的写字桌。唉,不过这孩子,也并没有因此就爱上学习,所以我这并没什么说服力。”一登略带自嘲地说着,种村夫妇轻声笑了笑。

“这木板墙挺好呀。这个房间好像野外小木屋,感觉很舒服。”收住笑容后,夫妇二人四下打量着房间夸赞道。

“规士,你住着感觉怎么样?”一登见规士只顾自己玩手机而不理会他与夫妇二人的交谈,便试着引导他说话。

“嗯……一般吧。”

夫妇俩又笑了,仿佛规士死板的回应反而显得他可爱。

“住在这样的房间里还觉得一般呀……这标准也太严格了点吧。”正说着,丈夫的目光落在了摆在床边的足球上。

“规士,你踢球吗?”

听到这个问题,规士轻轻摇了摇头。他动嘴想说“不”,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久前还踢,”无奈之下,一登只好自己补充道,“伤了腿,所以放弃了。”

“哎呀,哎呀,太可惜了。”

人家这样说,规士的表情仍无任何变化,一副不想别人烦他的样子,谈话也就不了了之。见到他脸上的瘀青,不知夫妇二人如何想?眼下的情况,多问恐怕只会让气氛更尴尬,所以他们也选择了忽视。

“那么,再请二位看看女儿的房间吧。”

种村夫妇说过他们的孩子是女孩,一登确信女儿雅的房间更具参考价值。

而且与规士相比,雅更善于待人接物。不出意料,雅似乎早已察觉到了一登等人的动静,刚一敲门,她就拉开了门帘。

“我们看一下你的房间。”

“你好。”雅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是怕生,但还是规矩地低头向夫妻二人打招呼。

“你正在学习吧?真是不好意思。”

参考书和笔记正摊开摆在雅的桌上,被这样一问,她却略显惶恐地答了声“没有”。雅的身材苗条,脖颈也很纤细,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从小就出人意料地对周围情况观察得很细致。当下面对夫妻二人,她似乎也分别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哎呀,这边的房间也非常漂亮。”

“还真是。”

规士的房间近似长方形,雅的却不同,是比较少见的L形,还带有阁楼,很有特色。

“这边比刚才我儿子那个要小,不过当初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房间时,两个人都选了这边。”

“哦,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呀?”夫妇二人听完,妻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我本打算让他们猜拳决定,不过这孩子脾气倔,最后还是我儿子让步了。”

“哈哈真好,你有个温柔的哥哥。”

雅听了,微微一笑。

“住着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初三了,马上要考高中了吧?”雅的态度似乎让种村夫人很受用,她看着写字桌又换了个话题。

“嗯,是呀。”

“那可真辛苦。这附近哪个高中比较方便?”

“我想考丰岛女子学院。”

“哎呀,目标那么远大。”

见种村夫人瞪圆了眼睛,雅谦逊地摆了摆手。

“先参加模拟考看看,如果感觉太难还是得放弃。”

“是吗?真是不容易。加油。”

“嗯。”面对鼓励的言语,雅拘谨地笑笑算是回应。

规士读初中时,对学习并不如踢球那样上心,最后勉强上了当地一所中等偏下的县立高中,雅则勤奋地去上课外补习班,为高难度的私立高中入学考试备战。

其实,升初中时雅就想上丰岛女子学院,可是贵代美觉得以女儿那纤弱的身子,每天要去挤罐头似的挤地铁太可怜,所以表示了反对。这样一来,一登也不好随便表示同意。他心里很清楚,正因为自己不必在人挤人的地铁里折腾,生活才少了许多压力。

贵代美劝女儿其实不必非得在市里,靠近郊外也有许多好学校,可雅似乎并不愿意。最终,雅让步了,以高中再入学为条件,放弃了初中的考试,和规士一样进了当地的公立初中。

光看规士那样子,要谈孩子的房间对孩子成长的影响似乎并没多少说服力,可到了雅这里就是个很好的实例了。确实,种村夫妇好像也接纳了这个观点,认为建房子时孩子的房间应受重视。

“接下来那边还有浴室,要不要顺便看一下?”

“哦,一定,一定。”夫妇二人应着,对雅行礼后出了房间。

雅则礼仪端正地低头说了句“多有失礼”,目送二人出屋。

“其实啊,这浴室……”一登行至走廊尽头的浴室。他穿过兼具脱衣和洗衣功用的房间,拉开浴室的门,看向跟在身后的种村夫妇。

“哇,好大的窗户!”

浴室里,浴缸对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户,外头紧挨着一片约五平方米大小的绿植园地,还有用来遮挡视线的院墙。

“哈哈哈,就是这么回事。”一登略带顽皮地打趣。

“哎哟,石川先生,亏你刚才还说不大赞成我的提案……”

“嗐,就是因为这个……”一登道,“我当初也觉得浴室里有窗户比较好,所以安了一扇大的,可这到了冬天确实不易保温,玻璃也爱起雾。唉,我个人是很中意,但家里人不大喜欢。正因为这些,我刚才才那样讲。”

“哦,原来是来自您的实际体验。”

“哈哈哈,正是。”

像是受到了一登笑容的影响,种村夫妇也互相看了看,露出和睦的笑。

看起来,这笔生意还算进展顺利。——看着他们的笑容,一登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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