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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行走血疫 作者:理查德·普雷斯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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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1400时 下午三点来钟,他们回到研究所。C·J·彼得斯在大楼侧面的装卸台旁边停车,命令几名士兵送这些垃圾袋去通往埃博拉套房的气密储物室。南希走进一名部下的办公室,命令隆·特罗特尔中校先换上防护服进去,她随后就来。他们将是高危区域内的工作搭档。 和每次进入4级区域时一样,她先摘掉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锁进办公桌的抽屉。她和特罗特尔沿着走廊前进,特罗特尔先走进通往AA-5的小气密室,她在走廊里等待。一盏灯点亮,说明特罗特尔已经进入下一级区域,她拿起通行卡扫过传感器,气密室的门随即打开。她脱掉全部衣物,穿上长袖手术服,站在通向内侧的门前,蓝色灯光照在她脸上。门旁边也有安全传感器,但这一个是数字小键盘。你不能携带通行卡进入更高级别的区域。在消毒过程中,化学药剂有可能融化或毁坏通行卡,因此你必须记住自己的通行密码。她在小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大楼的中央电脑得知南希·杰克斯想进入这扇门,查找后确认她有权进入AA-5,电脑打开门锁,并用蜂鸣声告诉她可以进去,不需要担心会触发警报。她走过淋浴室,在浴室穿上白袜,继续向前走,开门进入3级整备区。 她和特罗特尔会合,中校是个身材粗壮的黑发男人,南希与他共事多年。两人戴上内层手套,用胶带封住袖口。南希戴上保护听力的耳塞。她前一阵子开始戴耳塞,因为大家觉得防护服里的呼呼风声实在太吵,害怕有可能会损害听力。两人穿上防护服,封好“密保诺”拉链。两人一边穿防护服,一边绕着对方打转。穿生物防护服的时候,人们常常会绕着对方打转,就像比赛刚开始时的两名摔跤手,他们注意同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手部,确保他们手里没有尖锐物品。这种战战兢兢的态度出自本能。 他们封闭好防护服,蹒跚着穿过整备区,走向一扇气密大门。那里是气密储藏室,连通的不是高危区域,而是外部世界。他们打开那扇气密门。气密室地上摆着那七个垃圾袋。 “尽量一次多拿几个,”她对特罗特尔中校说。 中校和她各拎起几个垃圾袋。两人蹒跚着穿过整备区,走向通往4级区域的气密门。南希拿起盛着工具的金属盘。她觉得很热,面罩笼上雾气。两人打开气密门,一起进去。南希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在她的想象中,穿过灰色地带通往4级区域的大门就仿佛一次太空行走,但你要进入的不是外太空,而是微观世界,充满了企图钻进密封防护服的生命体。研究所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4级区域,尤其是平民身份的动物管理员。但进入隔离区域,解剖死于未知的爆发性高危病原体的动物就是另一码事了。其中的风险要高得多。 南希集中精神,控制住呼吸。她打开对面的门,走进高危的一侧,然后伸手进气密室,扯动化学药剂喷淋的链条。这将开启气密室内的消毒过程,就算有高危病原体跟随他们泄漏进了气密室,此刻也会被悉数杀灭。 两人穿上靴子,拎着猴子尸体走进煤渣砖走廊。密封防护服里的空气不新鲜了,他们需要尽快接上通风管。 他们来到冷藏室,把所有垃圾袋放进冰箱,只留下一具尸体。两人拎着这个垃圾袋走进解剖室。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彼此,接上通风管,干燥的空气吹干了面罩。隔着耳塞,隆隆风声变得很遥远。两人戴上防护服手套,又加上一层外科手术手套。她把工具和样本容器放在桌首,一件一件清点。 特罗特尔解开扎住袋口的绳子,打开垃圾袋,袋内的高危区域连接上了高危的整个房间。他和南希合力取出尸体,摆在解剖台上。她打开外科手术灯。 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凝视着她。这双眼睛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变成红色。眼白依然是白色,瞳孔清澈,漆黑如夜晚。她在瞳孔里看见了手术灯的倒影。眼睛里,眼睛背后,什么也没有。不存在意识,不存在生命。细胞已经停止工作。 生命体这台机器内的细胞一旦停止运转,就不可能重新启动了。机体会不可逆转地腐败,落向紊乱和无序的深渊。但病毒并非如此。病毒可以自我关闭,进入假死状态,然而,只要能接触到新的生命体,它们就会行动起来,开始增殖。这具猴子尸体内唯一“活着”的就是这种未知病毒——病毒此刻处于假死状态,但只要碰到活体细胞,比方说南希的细胞,它就会活过来,开始增殖。从理论上说,它能够扩散到全世界的所有人类中去。 南希拿起解剖刀,切开尸体的腹部,动作缓慢而轻柔,让刀刃远离戴着手套的手指。脾脏肿胀而坚硬,外表犹如皮革,仿佛熏制的萨拉米香肠。她在体腔内没有看见出血点。她本来以为尸体内部会是一片血海,但事实上这只猴子看起来挺正常,它并没有内出血。假如这只猴子确实死于埃博拉病毒,那么它就不算是个典型病例。她剖开肠道——没有血,肠子看起来很正常。她又检查胃部——她在胃部和小肠的接合部发现了一圈出血点。有可能是埃博拉的症状,但也不算典型,因为除了埃博拉,也有可能是猿猴出血热的症状。因此,光靠尸检时肉眼观察内脏器官,她无法确认这只动物体内存在埃博拉病毒。 她用钝头剪刀从肝脏上剪下几牙样本,压在载玻片上。高危区域内允许使用的玻璃制品仅限于载玻片和血样试管,因为玻璃碎片有造成伤害的危险。房间里的所有大口杯都是塑料质地。 她动作很慢,双手不深入体腔,尽可能远离血液,不但一次又一次在一盆EnviroChem里漂洗手套,还频繁更换外层的橡胶手套。 特罗特尔每隔一小会儿就看她一眼。他为南希拉开尸体的切口,夹住血管,她要什么工具就递给她。他们能读懂彼此的唇语。 “镊子,”她指着镊子,无声地比口型。特罗特尔点点头,拿起镊子递给她。两人没有交谈。她只能听见通气管的呼啸声。 她开始认为这只猴子并没有感染埃博拉病毒。在生物学上,不存在百分之百肯定的事情,一切都那么复杂,一切都千头万绪,每当你以为自己搞懂了什么,剥开一层障翳,却发现底下还有更深一层的复杂结构。大自然和简单没什么关系。这种新出现的病毒就仿佛夜晚飞过天空的蝙蝠。你以为你看见它扑扇着翅膀飞过视野,但实际上早就无影无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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