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着工资，工作时间就必须工作。

不管家里或者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都是雷打不动。

“您好，关于RC-10K的问题，发现它的零部件中存在缺陷……”

就像播放录音带一样，从早上开始要重复多少次一模一样的解释说明啊。就算是录音带，里头的磁带肯定也早都已经被磨破了。

总之，从早上开始电话就一直响，全是关于RC-10K的投诉和咨询。

一转眼的工夫就到午休时间了。

可是，就算是午休时间这边也会有电话打过来，所以今天大家自主商量了一下，决定轮流进行午休。

“那，京子，你先去吧。”真美说。

“嗯，我二十分钟左右就回来。”

“没事啊，不用那么着急，反正有人打来投诉电话的话，都只用告诉他们‘请您稍后再打过来’。”

川边京子笑着拿着钱包走出了办公室。

真美倒了杯茶，做好了有电话打过来的准备。

“矢田部。”课长须田说。

“嗯，课长，您不去吃饭吗？”

“去啊，你是打算和川边轮流进行午休吗？”

“不这样的话，就没有人接电话了……”

“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不能随意地错开。”

真美稍微有点吃惊。这也不是第一次，忙碌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适当调整的。

“但是，课长您不是一直在这样说吗？说服务业没有规定的休息时间。”

“即便如此，但我并没有说可以随意地改变休息时间，要调整就规规矩矩地打报告。”

总之就是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所以他很不满。

“那，我按照规定的时间进行午休的话，课长您来代替我们接电话吗？”她情不自禁地顶撞道。

此情此景，须田也无法退却了。

“好啊，本来你们那种麻烦啰唆的说话方式就是在浪费时间，换成我的话每通电话只用你们一半的时间就搞定了。”

真美也生气了：“那就拜托您了。”

她快速地离开了座位，管他后面怎么样呢！

“啊……”

有一家专门卖咖喱的店，那里上餐很快而且还很便宜。一到午休时间，附近的职业男女就会在那里排起长龙。尽管如此，因为前进得很快，所以大家都在排队等着。

真美刚站到队伍的后面，已经吃完了的川边京子就从店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真美。”

“呃……总之，京子你最好好好地休息一个小时。”

“怎么回事啊？”

真美将她和须田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真是气死我了。”

京子苦笑着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我还是回去吧。只有课长一个人在，真是让人担心。”

“也是……”真美也稍微冷静了一点，“毕竟和打来投诉电话的客人没有关系。”

“是啊是啊，这才算是专业人士嘛。”

“我吃完了就回去。”

“我先走了。”

京子稍稍挥了挥手便急急忙忙地小跑着向着公司大楼过去了。

最终，我们还是很认真……明明就算这样也不会拿到很高的工资，却连休息时间都还在工作。

我们是傻了吗？

但是，这也确定让我们感到自豪……真美在内心感叹着。

这时，真美看到一辆车紧挨着她从旁边开了过去，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哎？刚刚坐在车上的是……

她还没注意到是谁坐在上面，车就已经开走了。

但是，确实是……

“喂，往前走啊！”

被人碰了一下，她一下子回过神来。马上就轮到她了。

“牛肉咖喱。”

从点餐到上餐连十秒钟都没到，怪不得队伍前进得这么快呢。

上餐这么快，吃饭的人也就没法慢慢悠悠的了，不由自主地就急忙吃起来。

“坐在那辆车上的是……”

感觉其中一个人确实是那个警察三河，可是……

另一个人，虽然她的侧脸一晃而过，看得不是特别清晰，但看上去很像那个女人——打算和弟弟结婚的清原智子的母亲，清原娟江。

真美快速地吃完了咖喱，她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最终还是直接回到了公司。

或许说不定是京子一个人在忙碌着呢，她也有些担心。

可是，回到办公室以后，总觉得氛围很奇怪。

京子不出意料地在接客人打过来的投诉电话，但是须田课长的样子很奇怪。他坐在座位上呆呆地，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盯着什么地方，简直就像幽灵一样。

其他几个已经回来了的员工也都一声也不吭。

这是怎么回事啊？

“课长，您去吃饭吧。”

真美一说，须田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了。

“啊啊……是啊，”他站起来说，“那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嗯，知道了。”

真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须田快步走了出去。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京子将话筒放了下来，“真美！不好了啊！”

“怎么了？”

“你看到课长那个样子了吧？”

“嗯，感觉有点奇怪。”

“哪里是有点啊！我回来以后发现，课长正在接一位客人打来的投诉电话，正和别人大声地吵架。”

“哎？”

“他跟对方相互怒吼谩骂着。对方的声音也非常大，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就连待在这个地方都可以听到。”

“怎么能和客人吵起来啊！”

“是啊，果然是不行啊，因为他还没有习惯。好像是他被对方说了‘你们这些下面的人是不会懂的，叫你们领导来’，然后课长就生气了。”

“无语了，但是……”

“还有，电话里面传出来的对方的声音，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然后在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强行把话筒从课长的手里夺了过来。然后发现，对方不是‘M商会’的营业部长吗？”

“那不是就糟糕透了！”

这让真美都吓了一跳，M商会是K电机最大的客户之一。

“还有，这个时候对方已经火气冲天了，大声喊叫着‘从今以后一概不和你们做生意’，然后挂断了电话。”

“所以课长……”

“肯定很受打击吧。”

“所以，早知道这样，就不要那么说啊，”真美嘴上这么说道，“总之，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

“那要怎么办啊？”

“想方设法……”正要说，真美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莫非，课长……”

“哎？”

“他说了‘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那怎么了？”

真美抓住一名刚吃完饭回来的男员工问道：“哎，你看见我们课长了吗？”

“须田课长？我下电梯的时候看到他坐上了往上走的电梯，我还想着他要去哪里呢。”

往上？天台？

“不得了了。”

真美急急忙忙地向电梯间跑了过去。

电梯不直通楼顶。

坐电梯到顶层出来，真美向楼梯跑了过去。

“真是的，简直烦死人了！”

真美一边向上爬，一边不由自主地嘟囔着，好像不说点儿什么心里就不舒服。

一打开通向天台的门，冰冷得简直像是要把人冻僵一样的寒风便吹了过来。好冷！

啊，都已经是十二月月末了，冷也是理所当然的。

“课长！课长！您在吗？”

她大声地叫了几声，但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她并不确定须田来天台了，只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课长！须田课长！”

在西北风中，她蜷着身子缩着脖子环顾了一圈。

自不必说，在这寒风凛冽的西北风里，没有人会想要来楼顶歇口气。看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真美泄气了。

“什么啊，”她嘟囔道，“想多了啊……”

既然人不在这儿，继续待在这么寒冷的地方就算冻感冒了也没用。

真美正要快速地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的时候，“阿嚏！”她听到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声。

刚刚的声音是？至少，她当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

“课长！是课长吗？”她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圈，“在哪儿呢？”

“阿嚏！”

楼顶上有个空调的风扇。当然与家庭用的那种不一样，是大型的。

须田的脸从它的背后露了出来。

“您在干吗呢！这么冷，不要玩什么捉迷藏了。”真美说。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走吧，”须田说，“我要在这里去死。”

“在这里？不是要跳下去吗？”

“铁质防护网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真丢脸！”

“别光知道这样说别人，你自己爬爬试试啊。”

“我为什么必须得爬到防护网上去啊？”真美叹了口气，“在那里怎么死啊？感冒了，会得肺炎之类的吧？这也太费时间了！”

“要你管啊！你就在背后使劲儿地笑话我就行了。”

真美偷偷地看着蹲坐在风扇旁边的须田。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上来找您了。”她说，“那个，虽然在很多地方我们都觉得彼此很烦人，但我们不还是工作伙伴吗？一直都在一起努力工作。至少，我不想做课长您的葬礼的接待人员。”

须田将头抬了起来：“你听说了吧？”

“M商会的营业部长的事吗？我听说了。”

“已经完了，我会被解雇的。”

“反正也是要被解雇的话，先把能做的事都做了行不行？”

“能做的事？”

“我们现在去趟M商会吧。”

“去下跪吗？”

“您不愿意吗？”

“不，如果那样做这件事就能过去的话……”

“在那之前，要先去趟银座的一家小画廊。”

“画廊？”

“那个部长的老婆是个画家，虽然是名业余爱好者。”

“我第一次听说。”

“您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为了让那个部长高兴，首先得夸奖他老婆的画。”

须田惊得目瞪口呆。

“通过那种事……”

“然后，兴奋起来了，买一幅便宜的画之类的。实在没钱的话，买些绘制的明信片什么的，让她和她老公联系一下。”

“买！十张啊二十张画。”

“买那么多干吗啊！总之，对业余画家来说，买她的画就是比任何事都让她开心的事。她把这件事告诉她老公，然后这个时候课长您再过去道歉。”

须田慢慢地站了起来。

“矢田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啊？”

“课长，您不知道吗？他总是会把印有他老婆个人画展简介的明信片送给我们公司的每个人啊。”

“我把……那个东西，都扔了。”

“快，走吧。”

须田点了点头。

“啊啊，好冷！得先去趟厕所才行！”

真美缩着脖子，急急忙忙地向楼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