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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莫克翰庄园一把扭曲的匕首 作者:安东尼·霍洛维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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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霍桑一样,我也在Kindle上下载了哈丽特的书,在去切本哈姆镇的火车上匆匆浏览了一下。该怎么评价哈丽特·斯罗索比的写作风格呢?那是一种混合了蜜糖般的感伤和砒霜般的恶毒的大杂烩,Kindle上“0.00英镑”的标价可谓货真价实。我不得不赞同马丁·朗赫斯特说的话。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一起发生在英国村庄的悲剧,转化成一种像米尔斯与布恩出版公司[米尔斯与布恩(Mills & Boon),英国知名出版公司,始于一九〇八年,以出版爱情小说闻名。]那样的道德寓言,这种做法令人深感冒犯。读了这本书,我对她给《心理游戏》的评论有些释然了。毁掉一部戏剧是一回事,但她用《坏男孩》这本书毁掉了一些人的生活。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向我阐释,她是一个多么令人讨厌的人。我为什么要在意这样一个人对我的看法呢?这是一个有趣的悖论。评论家越人道,他们的观点反而越伤人。 作为一名犯罪记者,她具有一项非凡的本事,那就是混淆事实,以至于几乎无法确定她的同情心到底倾向哪里——虽然总体上她似乎对所有人都心怀恶意。斯蒂芬是被韦恩带坏而误入歧途的小孩,他被冷漠的父母抛弃;但同时他和小爵爷[《小爵爷》,伯内特夫人的经典名作,畅销近一个世纪,多次被拍成电影。讲述了一个天赋美质的小男孩经历人生巨变,成为爵位继承人的故事。小主人公在各种荣辱面前表现出来的从容优雅,宽容与爱心感染了他周围的人,也感染了一代代读者,唤起人们向善的心愿。]一样,锦衣玉食、备受宠爱,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应得的。韦恩·霍华德是他最大的宿敌,是把他带坏的人,是所有罪行的教唆者;然而韦恩自己也是受害者……受困于他的成长环境和社会地位。奥尔登少校是一位爱国者和战争英雄,但他却墨守成规,根本不应该被现代小学所接纳。他的妻子罗斯玛丽·奥尔登对孩子们关心备至,但从不站在他们的一边忤逆丈夫。诸如此类。 霍桑带了iPad,但一路上并没有阅读。也许他已经猜到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终于这一次能先他一步,真是好极了,但当我一页一页地滑动屏幕,我明白《坏男孩》也不会对我有太大帮助。哈丽特歪曲了一切。这是一种所有权的表现,她让整个世界成为自己的领地,就像她对待我的戏剧、她和亚瑟的婚姻、《圣女贞德》的制作以及她坚持擅闯的所有首演派对一样。我终于开始了解这个女人,只是杀害她的凶手的身份让我束手无策。 我只希望这次出行不会一无所获。专家们仍在警务法医科学实验室奋战,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一直以为哈丽特·斯罗索比的被害与《心理游戏》有关。毕竟,杀害她的刀是从杂耍剧院偷走的,而且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有人故意陷害我。就我而言,这仍然是最大的谜团。我能理解为什么凶手恨哈丽特·斯罗索比,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她想要伤害我呢?到目前为止,霍桑对这方面几乎只字未提。虽然他拦截了我头发的DNA分析报告,但他也没有给出关于它是如何出现在尸体上的任何解释。对于带有我指纹的匕首、闭路电视图像以及日本樱花花瓣亦如此。也许因为他仍然觉得我比其他人有更大嫌疑。 但他在会计师办公室外面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哈丽特之所以被杀并不是因为她写了一篇差评。莫克翰希思的事件提供了一个更加合理的杀人动机。一个人死了,两个男孩进了监狱,一个家庭毁了。哈丽特把这一切都写了出来,还写得不堪入目。说不定有人决定是时候让她付出代价了。 我们搭乘一辆出租车,从切本哈姆火车站出发,沿着环形路、高速路和乡间小路行驶。司机不太愿意开这么远的路,起初愁眉苦脸,但是当霍桑告诉他我们会全天包车时,他变得高兴起来。我发誓,我花在出租车上的钱比我写霍桑的书赚到的还多,但这一次我毫无怨言。我们没赶上十一点钟从帕丁顿出发的火车,只好等了三十分钟坐下一班。这是一趟慢车,途经雷丁、斯劳、斯温顿和其他六座我从未听过的车站。尽管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本书上,但仍然无法把卡拉·格伦肖逐出脑海。我甚至有点期待她就在下一站的月台上等着我,我感觉自己像是希区柯克电影中的逃犯。 我们沿着乡间小路前行,穿过一条两旁满是新绿的山毛榉树的隧道,路边散布着野花。光线变得明亮,尘埃在阳光中跳动起舞。前方,一堵干砌石墙蜿蜒延伸至远处,仿佛在召唤我们跟随它前行。每逢初春,英国乡村的美丽总是令我目眩神迷,但威尔特郡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让人仿佛回到过去。在那一刻,除了我们乘坐的汽车之外,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们处于二十一世纪。 “等一下!”霍桑打断了我的沉思,他对司机喊道,“在这里右转。” 一时间我有点困惑,接着我看到我们即将驶过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口摆着一只褪色的石狮,旁边的木制标牌上写着莫克翰庄园。我们到达了村庄的郊区。这就是当年他们十岁的儿子害死副校长时,特雷弗和安娜贝尔·朗赫斯特居住的房子——至少偶尔居住。 司机的反应有些慢,车子冲过了大门几米远。他嘟囔着倒车,然后转入一条铺设整齐的碎石路。为了防止行人可以看到旁边的房屋,路旁栽种着茂密的树林。司机带着我们穿过树林,大约一分钟后,我们进入了一座堪称独立王国的庄园。莫克翰庄园占地广阔,始建于十九世纪,周围环绕着修葺整齐的草坪,绵延至一道低矮的金属栏杆。茂密的草地在栏杆的另一侧继续延伸,不同的绿色在山丘上起伏,一直到视线尽头。前方是一座匪夷所思的白色大理石喷泉,喷泉里的海神手持三叉戟,正与一群丘比特和海豚搏斗。绕过那里后,我看到了玫瑰花园、观赏花园、菜园和石景园。还有那个著名的直升机停机坪,紫色沥青圆圈中印着一个白色的H。我的第一印象是这座房子非常漂亮,花纹砖、石灰岩的外墙、对称排列的窗户、灰色的瓦片和烟囱。但当一点点靠近,我看到了那些现代风格的附加建筑:不协调的温室、门前的假柱廊、游泳池周围的玻璃和钢壳。这让莫克翰庄园一下子就失去了灵魂。我可以想象把它租出去作为高档婚礼场地,但绝不会把它当作理想的居家之所。 出租车停住,我们走下车。 “霍桑,你希望在这里找到什么?”我问。 “没什么,老兄。但这里是哈丽特的书开始的地方。既然路过,我想我们可以看看。” “我觉得这里没有人。” 然而,从草坪和花坛的状况,以及所有东西的整洁程度来看,肯定有人在这里工作。这点显而易见。有人在照看这个房子,而且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房间,每周来一次肯定不够。我跟着霍桑走向前门,看着他按下门铃,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入侵者。门铃没有响,或者是在外面听不到。我们等了一会儿,但没有人出来。 “现在怎么办?”我问,心里想着我们应该改去村里。 我听到踩着碎石的脚步声,一个人从房子侧面走了出来。从他的外形来看,应该是园丁或花匠。他穿着夹克和背心、系着黄色的领结,踩着一双昂贵的长筒靴,唯一缺少的就是手臂下的霰弹枪和拉布拉多寻回犬。随着他的走近,我看出他应该六十多岁或更年长,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他的鼻梁上有阳光晒出的红色痕迹,脖子上有寒冷引发的银屑病斑块,脸颊被雨水褪去了光泽,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仅仅看着他的脸,我就能感受到威尔特郡在一年内的天气变化。 “你们在找人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好。 霍桑处变不惊地问:“你是哪位?” “我是约翰·兰普里,负责为戈利尼施捷夫先生照看房子和庄园。” “他是房子的主人?” “是的。这里是私人领地。” “戈利尼施捷夫先生在家吗?” “很抱歉,我不能提供这个信息。” “看来他不在家。但没关系。我们感兴趣的是特雷弗·朗赫斯特和他的家人。” 兰普里不以为意。“你们是谁?游客吗?还是新闻记者?如果是记者的话,你们来得有点晚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已经不住在这个地方了。” “我是一名侦探,正在调查哈丽特·斯罗索比的凶杀案。你可能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新闻。” 兰普里第一次显得饶有兴趣起来。 “是的。我看到有人用刀子捅了她。你有证件吗?” “需要吗?”霍桑总是有办法对人作出判断,然后给出让对方觉得有趣的回应。 “也许不需要。”他说。 “你和她说过话吗?” “哈丽特·斯罗索比?是的,我见过她,尽管我希望我没有。” “那么,也许你可以帮到我们……如果你能给我们十分钟时间。” 兰普里打量了我们一会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看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进来聊。”他推开前门,原来门并没有锁。 “戈利尼施捷夫一家在哪儿?”霍桑问。 “他们一年只在这里待三到四个星期,”兰普里回答道,“通常是在打猎的季节……十月、十一月。你认为斯罗索比小姐可能是因为她的书而被害吗?” “理论上是可能的。” “我一点都不意外。她写的书就是一派胡言。” 他带我们从前门走进大厅,里面有镀金的镜子、现代的钢化玻璃吊灯、波斯地毯……所有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像是从陈列室拿出来的物件,而且跟陈列室一样毫无灵魂。看起来这座房子砸了不少钱,但却完美得过犹不及。屋里的画作不仅仅抽象,简直难以辨认。所有的家具都格格不入。兰普里把我们领进厨房,这让我想起了霍桑家的,只不过这间有三倍之大,干净得令人不适。壁炉应该从没生过火。如果没有窗外的草坪,这里就跟贝尔格莱维亚[贝尔格莱维亚,伦敦的上流住宅区。]毫无二致。或者说跟任何一个上流住宅区都相差无几。 “你住在这里吗?”霍桑问。也许他和我想的一样。 “我住在附楼里,那里也有一间独立厨房,但我不想让你们走太远。” “你以前为朗赫斯特一家工作过。” 兰普里点点头。“那时我是家里的园丁。他们离开之后,我留下来照看这个地方。空了三年。后来这座房子被当地一家人买下,但对他们来说太大了,最后他们也走了。再然后俄国人来了。他们对房子进行了全面翻修……把这些东西都搬了进来。花了一大笔钱!他们不喜欢的就会拆了重建。楼梯、浴室,所有的都是!差不多就这些。”他已经自己作了判断,没有再额外补充什么。 “奥尔登少校被害时,你在这里吗?” 兰普里又缓慢地点了点头。“我认识那位少校。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他。他有些古怪:秃顶,留着胡子,总是穿着三件套西装。他在世的时候一直强力支持当地的狩猎活动。其实他人不坏,尽管一些孩子可能不这么认为。” “你说哈丽特·斯罗索比写的是一派胡言。我想知道你具体指的是哪些。” “你看过她的书吗?” “看过一些。” “她从布里斯托尔过来这里。她在村里有个朋友,叫弗兰克·海伍德,就是他把她介绍给我认识的。是我的错。因为她是别人推荐的,所以我以为可以信任。我和她就坐在这个厨房里谈的话……那时的厨房和现在不一样。她来之前,大厅已经清空了,朗赫斯特一家也离开了。无论如何,我大错特错。她记下了我的话,选取了她想要的部分,歪曲了其余的。我猜她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怎么写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跟她讲了那一家的事,还有那两个男孩。我当然非常了解斯蒂芬·朗赫斯特,而另一个孩子韦恩·霍华德经常在这附近玩,我也认识。我还讲了学校、村庄。我们谈了两个小时,她把一切都记在了小笔记本上。一直写,一直写,一直写。你不记笔记吗?” “我不需要记笔记,兰普里先生。你说她是哪里弄错了?” “都错了!”他抽了下鼻子,然后又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首先,特雷弗和安娜贝尔没有那么坏。他们是外地来的,在莫克翰这样的地方,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你知道这个地方的问题是什么吗?这里有很多退休的银行家和律师,他们有大把时间。这些人曾经举足轻重,现在却无所事事,所以他们只能忙着夸夸其谈。你知道她书中写的那些争吵吧?按照她的描述,估计都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但当时并没有那么严重。 “我们从村庄集会说起吧。如果朗赫斯特先生搬来几个月了,然后提出不希望在他的前院举办,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如果村民们坐下来好好沟通的话,他最终也会同意的。还有那条小径!从那里可以看到游泳池,朗赫斯特夫人喜欢一大早裸泳。她想改道并不奇怪,而且只是要求将小径移动几米而已,并不是要重新绘制地图!如果他们两个人有错,那就是太着急了,但他们毕竟是伦敦人。在伦敦,每个人都快马加鞭地做事。如果想适应乡村的生活方式,就必须得放慢脚步。 “至于那些村民,读了斯罗索比的书之后,你会以为他们成群结队,拿着火炬和草叉,到这里来烧杀掳掠。事实并非如此。在当地的桥边酒吧和高尔夫俱乐部里,的确有人嘀嘀咕咕。朗赫斯特一家在村里也确实不是很受待见。他们富有而且有些傲慢,所以难免会有人嫉妒。但我也跟斯罗索比女士说了,你去任何一个村庄,都会有抱怨的人。人们总要找点事来埋怨。但是到了周末,一切就会被抛诸脑后。都是来去随风的事。” “跟我们说说斯蒂芬·朗赫斯特吧。” “嗯,那是最糟糕的部分。她为什么不听我说的话?我告诉过她关于斯蒂芬和韦恩的所有细节,但只是浪费口舌。当我看到她的那本书时,简直无法相信她写了些什么,而且我的名字还出现在书后的致谢页,好像我是那个信口雌黄的人。我想让她的出版商把这本书彻底下架。我妻子让我别内耗了,但我从来没有忘掉。那真是奇耻大辱。” 他深吸了一口气。 “她完全颠倒了黑白。你说你没有读完整本书,那我来告诉你。按照她的描述,斯蒂芬是被韦恩毁了的无辜小孩,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他。她说他被宠坏了。她在书里讲了丽莎的那件事,说她是被推到了铁丝网的栅栏上。事实上那只是一个意外,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 “但她最大的谎言是:韦恩操控一切。你只要看看这个地方,就知道那不可能。你告诉我!一个拥有世界上所有特权的小孩,去了切本哈姆附近的一个庄园,最终崇拜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这个孩子有个坐过牢的父亲,住在三个小房间里、周围堆满了脏碗和垃圾,这可能吗?别开玩笑了!恰恰相反!我在这里,目睹了一切。韦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来这个房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游泳池、桑拿室、私人影院,冰箱里摆满了他从未见过的食物,还有马和狗…… “韦恩才是对斯蒂芬心生敬畏的那个。斯蒂芬虽然小一岁,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并不是说他是坏孩子,但他在这里很无聊,对父母把他带过来心存怨怼。他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城市里,他的朋友也在那里。他在这个乡村该做些什么呢?能在泳池里游泳或在蹦床上跳跳,但也就那么一两次。如果你想听我的意见——我也是这样告诉斯罗索比女士的——他想报复他的父母和整个世界,而那个年长的男孩给他提供了机会。斯蒂芬一到这里就变了,我亲眼见过他非法入侵、小偷小摸、破坏公物。是斯蒂芬决定要做什么,韦恩可能同意参与,但他只是个跟屁虫。” “那么虐待动物的事呢?”我问——那是我在书里读到的。 兰普里对这项指控不予理会。“他们两个人骑着四轮摩托车,不小心撞到了一只羊。只是个意外!在她曲解的千千万万的事情里,这个只是九牛一毛。丽莎来自墨尔本,不是悉尼。这座房子是十九世纪建造的;斯蒂芬骑的是美洲奎特马,名字叫布雷,而不是布锐。而且他没有摔下马——是韦恩!也许这会让你对他们两个人的事多一些了解。韦恩从没骑过马,但斯蒂芬非让他骑——接下来的事你就知道了,他脸朝下摔了下来。我记得他坐在火边,鲜血从鼻子里淌出来,就像所有十一岁的孩子一样,号啕大哭。他在那次事故之后进了医院!他做这些事,只是因为不想丢脸,我敢肯定他们对奥尔登少校玩的那个愚蠢的把戏也是同样的情况。朗赫斯特家说服了法官,让他们认为韦恩是主使,他最终的刑期是另一个男孩的两倍。但事实并非如此。” “你当时有跟警方说这些吗?”霍桑问。 兰普里摇了摇头,“轮不到我,我只是个园丁。而且,也没有人问我。” 他已经说了很多,当他再次开口时,眼中闪烁着一丝遥远的记忆。 “他们两个都不是坏孩子。”他说,“我不是说他们是完美的。但他们只是孩子!他们需要彼此。我曾看着他们在花园里互相追逐,或者坐在一起有商有量,就在那只老狮子旁边。那是他们的秘密据点。我亲眼所见。他们以孩子特有的方式友好互爱。我和妻子谈论过这个,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他们正在互相救赎。她就是这么说的,或多或少是对的。他们都很孤独,都被抛弃了。其中一个富有,另一个贫穷。但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快乐的。直到今天,我仍然能听到他们孩童时的欢笑声和喊叫声。 “至少,我曾经听到过,但再也不会有了。这正是哈丽特·斯罗索比的那本书夺走的东西。她把他们变成了他们从来都不是的坏孩子,我永远不会原谅她。那是邪恶的行为。” 他把我们送到门口。出租车还在等着。我们开始沿着车道折返。当我们转弯时,我回头看到约翰·兰普里仍然站在那里,宏伟庞大的房子在他的背后显得毫无生气、空空荡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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