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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银河帝国 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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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迪柏并未立刻想起她的名字,也没有心情费神去想。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指望他记得。 他没好气地说:“你是……” “我系诺微,邪者师傅。”她几乎是喘着气说出这句话的,“我的名系苏拉,但我只用诺微称呼。” “对了,诺微,我们昨天见过面,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没有忘记你跳出来保护我。”在大学校园中,他实在无法改用阿姆腔调说话,“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师傅,你说我可写信给你。你说要写‘发言者之家,第二十七栋’。我自己送信来,我拿给他们看。系我自己写的,师傅。”她流露出掺杂着害羞的骄傲,“他们问:‘写这信给谁?’邪者师傅,你对那笨头鲁菲南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你讲自己的姓名,所以我说系送给史陀・坚迪柏。” “他们就这样让你进来,诺微?他们没有要求看那封信吗?” “我非常惊吓,我想也许他们感受轻微抱歉。我说:‘坚迪柏邪者答应带我参观邪者之地。’他们都笑起来,大门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他还会带她参观别的。’他们指出我该哪里走,说不可走到别的他处,否则一下子把我赶出去。” 坚迪柏的双颊泛红。谢顿在上,他若需要找阿姆女子寻欢作乐,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也不会这么饥不择食。他再看了这个阿姆女子一眼,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 她似乎相当年轻,也许风吹日晒使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还大。反正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这种年龄的阿姆女子通常已经嫁人。而她将黑发扎成辫子,这就代表她依然未婚,而且还是处女,这点他倒并不惊讶。从她昨天的表现,看得出她有当泼妇的足够本钱。坚迪柏甚至怀疑,是否有任何阿姆男子,胆敢消受她的伶牙俐齿再加上重拳。她的外表也不吸引人,虽然她已经费尽心血装扮,脸蛋看来仍旧瘦削而平庸,双手则是又红又肿,骨节粗大。她的身材天生就是吃苦耐劳型,没有半分婀娜多姿的美感。 在他仔细的打量下,她的下唇开始微微发颤。他能清楚地感知她的尴尬与恐惧,同情心油然而生。昨天她的确帮了大忙,他可不能知恩不报。 坚迪柏试着用温和的话语抚慰她,他说:“所以你是来参观……喔……学者之地?” 她将眼睛睁得老大(那双黑眼珠倒满秀气),回答说:“师傅,别生我的怒气,但我来系自己要做邪者。” “你想做一个学者?”坚迪柏感到这句话像晴天霹雳,“我的好姑娘——” 他说不下去了。她只是个完全不通世故的农妇,自己究竟该如何向她解释,想要成为阿姆人口中的“邪者”,必须具备怎样的智慧与精神耐力,还必须接受多少训练。 可是苏拉・诺微却拼命强调:“我会写字,也会读书。我读完好些书本,都是从尾读到头。我永远希望做邪者,我不希望做农夫老婆,我不系该待在农场的人。我不会嫁农夫,生下许多农夫娃娃。”她突然抬起头,骄傲地说,“我被人求婚,有很多次,我总说‘不要’。我系客气地说,但不要就不要。” 坚迪柏一眼就能看出她在骗人,根本没有人向她求过婚。可是他装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她说:“如果你不结婚,你这辈子想做什么?” 诺微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桌上。“我要做邪者,我不做农妇。” “万一我不能使你成为学者呢?” “那我什么都不做,我就等死。若我不做邪者,我这辈子没有意义。” 坚迪柏突然有一个冲动,想要探索她的心灵,弄清楚她的动机究竟有多强。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身为一名发言者,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随便进入他人毫无抵抗力的心灵,在里头肆意翻找答案。与其他各行各业一样,精神控制这门科技——所谓的精神力学——也自有一套规范,至少各人心中都有一把尺。他忽然对攻击舍监的举动感到后悔。 他又说:“为什么不愿意做个农妇呢,诺微?”他只需要动一点手脚,就能使她对这个命运心满意足,然后再影响一个阿姆乡巴佬,让他乐意把她娶回家,并且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这样做不会有任何害处,而且是一种善举。但这是违反法律的行为,因此连想都不该想。 她回答说:“我不做。农夫系大老粗,每日在泥巴里打滚,自己也变成一团泥巴。若我做农妇,我也变成一团泥巴。我会失去时间读书写字,我会遗忘。我的脑袋,”她伸出手来指着太阳穴,“会变馊和腐坏。不!邪者系不一样的人,系有心人!”坚迪柏明白,她其实是指“聪明人”,而不是“思虑周到的人”。 “邪者身边全系书本,”她继续说,“还有……还有……我忘掉它称什么名字。”她比划了一个动作,有点像在操作什么仪器。若是没有接收到她的精神辐射,坚迪柏根本猜不出她的意思。 “微缩胶卷。”他说,“你怎么听说过微缩胶卷?” “从书本里头,我读到许多东西。”她得意地说。 坚迪柏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这是一个不寻常的阿姆女子,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像她这样。第二基地一向不吸收阿姆人,可是诺微若再年轻一点,比如说只有十岁…… 真可惜!他不愿骚扰她,绝对不愿意。可是,如果不能观察一个不寻常的心灵,从中学到更多的精神力学知识,又怎么配做一名发言者? 于是他说:“诺微,我要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心情尽量放平静,一句话也别说,也别想要说什么。只要想着睡着了,你懂吗?” 她的恐惧感立刻复发。“为何要我这样做,师傅?” “因为我想考虑一下,怎样才能使你成为学者。” 毕竟,无论看过多少书,她终究不可能了解身为“学者”的真正意义。因此有必要了解一下,她心目中的学者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开始探入她的心灵,手法无比精妙又极度谨慎,并没有真正接触,却能感知其中的内容。就像将手掌放在光滑的金属表面,而不留下任何指纹。结果他发现,她以为学者就是永远在读书的人,至于为什么读书,她却连丝毫概念都没有。对于她自己成为学者这件事,她心中的图像是继续日常的工作,煮饭、洗衣、擦地、搬运东西、听从吩咐。只不过是换成在大学里干活,因此可以接触许多书籍,而她也能有闲暇读书,然后就能“变得有学问”,但那只是非常模糊的念头。将这些想法加在一起,等于她想在这里做个仆人——他自己的仆人。 坚迪柏不禁皱起眉头。一名阿姆女仆——平庸、粗俗、无知、迹近文盲——简直难以想象。 他只需要改变她的想法就行了。一定有办法能调整她的欲望,让她心甘情愿当个农妇。这必须做得不着痕迹,要让德拉米也无从挑剔。 或者她正是德拉米派来的?这会不会是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是引诱自己去干扰一个阿姆心灵,然后就被抓个正着并遭到纠举? 荒唐,他果真出现了妄想症的迹象。在她单纯心灵的某个角落,精神细流需要稍加转向。只要轻轻推一下就行了。 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但是,不会有什么害处,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他陡然停下来。 向后退,向后退,向后退。 太空啊!他差一点就没注意到! 难道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 不可能!现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里,他能辨识得清清楚楚。有一根最细微的精神纤维显得凌乱——一种不正常的乱象,可是又过分细致,几乎没有分歧。 坚迪柏赶紧钻出她的心灵,轻声说:“诺微。”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什么事,师傅?” 坚迪柏说:“你可以在我手下工作,我会让你成为一名学者……” 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师傅——” 他随即察觉她要跪在自己脚下,连忙伸出双手,使劲抓住她的肩膀。“别动,诺微。待在原处,不要动!” 他好像在跟一只稍微受过训练的动物讲话。直到看出命令贯穿她的心灵,他才松开手。刚才抓着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上臂肌肉好结实。 他说:“假如你想成为学者,就要表现得有学者的模样。这就代表说,你随时要保持肃静,随时要轻声细语,随时要听从我的指导。此外,你必须试着学习我的说话方式,还得和其他的学者接触。你会害怕吗?” “我不会惊吓——不会害怕的,师傅,只要你跟我一起。” “我会跟你在一起的。不过,我得先为你找一个房间,替你安排盥洗室、餐厅座位和适当的衣着。你必须穿得像个学者才行,诺微。” “这些系我全部……”她的口气突然变得哀伤。 “我们会帮你找些合适的衣服。” 坚迪柏知道必须找个妇人帮忙,请她替诺微准备一些衣物。他还得再找一个人,教导这个阿姆女子基本卫生习惯。毕竟,她现在穿的衣服可能是她最好的行头,而且她显然刻意梳洗过,但她身上仍旧有一股异味,闻起来有些不舒服。 除此之外,他还得跟她划清界线,不能让人产生误会。第二基地的男人(女人也如是),有些偶尔会出去找阿姆人寻欢作乐,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要从头到尾没有干扰阿姆人的心灵,绝不会有人对这种事大惊小怪。坚迪柏自己从来不喜欢这样做,他认为校园中的男女关系就能满足自己,所以不必再去寻找或许更狂野、更有味的性爱。跟阿姆女子比较起来,第二基地的女性显得苍白瘦弱,可是她们个个都很干净,而且皮肤光滑细嫩。 不过即使引起误会,让人暗笑他这个发言者做得太过分,不但爱打野食,还把一个阿姆女子带到自己的房间来,他也必须忍受这种尴尬。因为,德拉米发言者与圆桌会议的其他成员,势必会跟自己决裂,而在那场即将来临的对决中,这个农妇——苏拉・诺微——将是自己致胜的关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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