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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专家银河帝国 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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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里斯・恩德比局长走进大办公室的时候,以利亚・贝莱立刻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地对他点了点头。 局长看了看时钟,咕哝道:“千万别告诉我,你一夜都没走!” 贝莱答道:“放心,我不会那么说。” 局长压低了声音问:“昨晚有任何麻烦吗?”贝莱摇了摇头。 局长接着说:“我一直在想,可以尽量将暴动的几率降到最低,如果有任何……” 贝莱语气强硬地说:“看在老天的份上,局长,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告诉你。事实上,目前为止一切平安。” “那就好。”局长转身离去,走进自己那间享有隐私的高级主管办公室。 贝莱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昨夜一定没有再失眠。 贝莱继续埋首撰写所谓的例行报告,用以掩饰过去两天的真正行动。可是他刚低下头,就觉得纸上那些字看起来又闪动又模糊。过了一会儿,他才察觉原来有个东西站在办公桌旁,害得自己心神不宁。 他猛然抬起头。“你要干什么?” 敢情又是机・山米,贝莱心想:当局长的好处可真不少,它不就是恩德比的私人仆役吗。 机・山米带着一成不变的蠢笑说:“局长要见你,利亚,他说马上。” 贝莱挥了挥手。“他才见过我,告诉他,我待会儿再进去。” 机・山米又讲一遍:“他说马上。” “好啦,好啦,滚开。” 那机器人一面后退,一面还说:“局长马上就要见你,利亚,他说马上。” “耶和华啊,”贝莱咬牙切齿,“我来了,我来了。”他离开座位,朝那间象征位高权重的办公室走去,机・山米这才闭嘴了。 贝莱一进去便说:“他妈的,大局长,别再派那东西来找我,好不好?” 局长只是回应道:“请坐,利亚,请坐。” 贝莱坐了下来,凝视着对方。或许自己冤枉了老友朱里斯;或许昨晚他根本没阖眼,他看起来相当疲倦。 局长轻敲着面前的一份文件。“这份记录显示,你曾经利用隔离波,打电话给华盛顿的杰瑞格博士。” “没错,局长。” “既然是隔离波,自然没有通话内容记录。你们到底讲些什么?” “我在做些背景调查。” “他是一位机器人学家,对吗?” “没错。” 局长努着下唇,看起来活脱撅嘴要哭的小孩子。“目的是什么呢?你到底在调查什么背景?” “我也不确定,局长。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像这样的案子,不妨多搜集些有关机器人的资料。”贝莱说到这里便闭起嘴巴,他早已打定主意,不作更详细的说明。 “我不以为然,利亚,我可不以为然,我认为这么做并不明智。” “你反对的理由为何,局长?”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自然会尽可能对他保密。” “我还是认为这么做并不明智。” 贝莱觉得很反感,终于失去耐心了。 他说:“你是在命令我别见他?” “不,不,你自己看着办。这个调查是你在主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局长摇了摇头。“没什么——喔,他在哪里?你晓得我在说谁。” 贝莱的确晓得,他回答说:“丹尼尔还在档案室。” 局长顿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才说:“你该知道,我们并未取得多大的进展。” “我们并未取得任何进展,话说回来,事情不会一成不变的。” “那就好。”局长说,可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他并非真的这么认为。 当贝莱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机・丹尼尔已经在那里等他。 “你好,有些什么收获?”贝莱硬邦邦地说。 “我对那些档案匆匆做完了第一遍搜寻,以利亚伙伴,我在里面找到两个人,他们不但昨晚试图跟踪我们,而且在前天的事件中,他们也出现在鞋店现场。” “一起看看。” 机・丹尼尔将几张仅有邮票大小的卡片放到贝莱面前,卡片上布满由许多小圆点组成的密码,这机器人又掏出一台携带式解码机,将其中一张卡片插了进去。由于小圆点具有和卡片不同的导电系数,电场一旦通过卡片,随即扭曲成特定的型样,最后这个型样便会以文字的形式,显示在解码机的(3×6)屏幕上。这些文字如果未曾转成密码,需要好几张报表纸才印得出来,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警方的解码机,任何人都不可能解译这些密码。 贝莱面无表情地浏览这些文字资料。第一个人是法兰西斯・克劳沙,两年前遭到逮捕,当时三十三岁,罪名是煽动暴乱。他是纽约酵母厂的员工,住址是某街某号,父母名叫某某某,接下来是他的头发和眼珠颜色、面貌特征、教育背景、工作经历、心理分析档、生理状况档,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资料,最后则是他的照片在罪犯资料室中的编号。 “你查过那张照片吗?”贝莱问。 “查过了,以利亚。” 第二个人叫吉哈德・保罗,贝莱看了一眼相关资料便说:“这完全没用。” 机・丹尼尔答道:“我确定绝对有用。如果地球上真有那么一个组织,有本事犯下这桩谋杀案,这两个人就是它的成员。难道这个可能性还不够明显吗?难道不该侦讯他们一番吗?” “我们并未掌握任何证据。” “他们曾经出现在那两个现场,鞋店和食堂,这点不容他们否认。” “光是这样并不构成犯罪,况且他们可以否认,他们只要坚称当时不在那里即可,事情就是那么简单。我们要如何证明他们在说谎?” “我看到他们了。” “那不算证据。”贝莱凶巴巴地说,“就算真的上了法庭,也不会有人相信你能在上百万张模糊的人脸中记住他们两个。” “显然我就有这个本领。” “好啊,那么你不妨表明你的真实身份。一旦你这样做,下一秒你就不是证人了。你和你的同类,地球上没有任何法庭承认你们的法律地位。” 机・丹尼尔道:“这么说的话,我想你是改变心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天在食堂里,你说我们没有必要当场行动,你说只要我能记住他们的面貌,事后随时可以逮捕他们。” “好吧,我当时没想清楚。”贝莱说,“我一时鬼迷心窍,那样根本行不通。” “即使打心理战也不行吗?他们可不知道我们并未掌握合法的证据,无法证明他们就是共犯。” 贝莱绷着脸说:“听好,我正在等华盛顿的安东尼・杰瑞格博士,他半小时内就会抵达,可不可以等他走了之后再继续讨论?可不可以?” “我可以等。”机・丹尼尔说。 安东尼・杰瑞格是个中等身材、态度严谨,而且非常有礼貌的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地球上最博学的机器人学家。事实上,他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因而感到相当愧疚。贝莱早已又急又气,他铁青着一张脸,不怎么接受对方的道歉,只是随便耸了耸肩,便开始确认先前预约的第四会议室,并对相关人员重申,接下来一小时无论如何不得打扰他们。然后,他就带着杰瑞格博士和机・丹尼尔穿过走廊,爬上一个坡道,再走过一道门,最后终于抵达那间足以隔绝间谍波束的会议室。 在就座之前,贝莱还针对四面墙壁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手中握着一具脉动计,在正常情况下,它只会发出稳定的呜呜声,但如果隔绝体出现裂缝,哪怕只是一个小孔,脉动计的音量也会明显减弱。他又检查了天花板和地板,并对房门做了特别仔细的检查,皆未发现任何异常。 杰瑞格博士淡淡一笑——他正像是那种顶多带着一丝笑意的人。他一身的穿着极其整洁,只能用吹毛求疵四个字来形容;他的铁灰色头发平整地往后梳,一张红润的脸庞看来刚清洗过。他的坐姿又直又挺,仿佛母亲在他幼时叮咛了太多遍,导致他的脊椎永久性僵化了。 他对贝莱说:“你把这件事弄得像如临大敌。” “这件事相当重要,博士。我这里有些关于机器人的问题,或许只有你能够提供解答。所以我们在此的谈话,当然都是最高机密,会议结束后,大城政府希望你将这一切完全忘记。”说完,贝莱看了看手表。 机器人学家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说:“请容我解释迟到的原因。”他显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我决定不搭飞机,因为我会晕机。” “那实在太糟了。”贝莱一面说,一面放下脉动计。他刚刚完成对脉动计本身的检查,确认功能一切正常,这才坐了下来。 “或许不该说是真的晕机,而只是会很紧张。我有轻微的空旷恐惧症,这并不算特别不正常,但多少会造成困扰,所以最后我是搭捷运来的。” 贝莱突然好奇心大发。“空旷恐惧症?” “我好像把它说得太严重了。”机器人学家立刻更正,“那只是搭飞机时的一种负面感觉,你搭过飞机吗,贝莱先生?” “搭过几次。” “那么想必你会明白我的意思。那种感觉就像被空虚包围着,觉得……觉得和大气只隔着一英寸的金属,总之非常不舒服。” “所以你决定搭乘捷运?” “对。” “一路从华盛顿搭到纽约?” “嗯,我以前就这么走过,自从‘巴尔的摩─费城隧道’开通之后,这是个相当简单的旅程。” 的确如此。贝莱自己虽然从未走过这样的路线,但他了解这是绝对可行的。过去二百年来,华盛顿、巴尔的摩、费城和纽约不断成长,到了将近两两相交的程度。“四城区”几乎已经是这一段东岸的正式名称,甚至有很多人赞成将这四个行政区合并,组成一个超级大城。贝莱却不同意这样做,他认为纽约大城本身已经太大,几乎无法由一个中央政府来管理,万一出现一座拥有五千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它自己就会把自己压垮。 “问题是,”杰瑞格博士继续说,“我在费城的切斯特区错过了一条转接带,浪费了些时间。再加上申请差旅宿舍时碰到一点麻烦,最后我就迟到了。” “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博士。不过,你刚才的说法引起我的好奇,既然你不喜欢搭飞机,请问你会不会徒步走出大城的边界,杰瑞格博士?” “为什么要那样做?”看他的表情,这个问题吓了他一大跳。 “这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我并不是说你真应该那样做。我只是想知道这个说法令你有什么感觉,如此而已。” “它令我感到非常不愉快。” “假设你必须于夜间离开大城,在乡间走上至少半英里。” “我……我想我不会答应做这种事。” “不论这有多么重要吗?” “若是为了救我自己一命,或拯救我的家人,那么我可能会试试……”他显得手足无措,“我能否请问这些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贝莱先生?” “我来告诉你吧。我们这里发生了一桩重大刑案,一桩特别棘手的谋杀案,但请恕我无法提供详情。总之,我们建立了一个理论:凶手为了犯案,一定做过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件事,也就是在半夜独自跨越露天的乡间。我想不通的是,什么样的人有这种胆量。” 杰瑞格博士打了个冷战。“我不知道,我自己确定没有。当然,在数千万人口中,我想还是可以找到几个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但你认为一般人不太可能那么做。” “对,确实不太可能。” “事实上,这件案子如果有其他的解释,其他可能成立的解释,我们都应该考虑一番。” 杰瑞格博士显得更不自在了,但他仍旧坐得笔直,一双善加保养的手掌彼此交握,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你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吗?” “对,比方说我曾经想到,机器人可以毫无困难地跨越露天的乡间。” 杰瑞格博士立刻站起来。“喔,亲爱的贝莱先生!” “有什么不对?” “你是指机器人有可能犯这种罪?” “有何不可?” “杀人?谋杀一名人类?” “是的,请坐下说话,博士。” 机器人学家依言照做,然后说:“贝莱先生,我们的讨论牵涉到两种行动:跨越乡间和谋杀。一个人可以轻易执行后者,却很容易被前者难倒;机器人可以轻易做到前者,但是对它而言,后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如果你想拿一个绝无可能的理论,取代一个不太可能的……” “绝无可能是个极强烈的用词,博士。” “你听说过机器人学第一法则吗,贝莱先生?” “当然,我甚至会背诵: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贝莱突然伸出手来指着那位机器人学家,然后才继续说:“为何就不能制造不具第一法则的机器人呢?这有什么可怕的?” 杰瑞格博士大吃一惊,随即又傻笑几声。“喔,贝莱先生。” “好啦,你到底怎么回答?” “不用说,贝莱先生,只要你懂得一点点机器人学,一定会知道在制造正子脑的过程中,牵涉到多么庞大的数学和电子学。” “我有些概念。”贝莱答道,他清楚记得曾经为了办案而造访一家机器人工厂,在那家工厂的书库里,他看到许多长卷的胶卷书,每一卷都是某个正子脑的数学分析。虽然书中都是浓缩的符号,但平均而言,若用正常速度扫描,每卷的浏览时间仍会超过一小时。而且,即使采用最严苛的规格,仍然不可能造出两个完全相同的正子脑——据贝莱了解,那是由于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关系——这就代表每卷书都必须附上一些附录,来描述各种可能的变异。 好吧,这的确不简单,贝莱不会否认这一点。 杰瑞格博士又说:“既然如此,那么你一定了解,想要设计一个新型正子脑,即使只有轻微的更新,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通常,需要一个中型工厂的整个研究团队,花上至少一年的时间,这还是因为正子线路的基本理论已经标准化,可以用来当作进一步研发的基础,否则必须投入的人力和时间还要多得多。而所谓的标准基本理论,牵涉到了机器人学三大法则,其中第一法则你已经说过了,第二法则是这么说的:‘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而第三法则是:‘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你明白了吗?” 机・丹尼尔原本一直在仔细聆听这段对话,此时突然插嘴道:“不好意思,以利亚,我想确认一下是否听懂了杰瑞格博士的意思。你试图说明的是,博士,若想制造一个正子脑中没有三大法则的机器人,首先必须发展一套崭新的基本理论,而这个工作需要很多年的时间。” 机器人学家流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这正是我的意思,您是……” 贝莱等了一下,才以不着痕迹的方式介绍机・丹尼尔。“杰瑞格博士,这位是丹尼尔・奥利瓦。” “你好,奥利瓦先生。”杰瑞格博士和丹尼尔握了握手,然后继续说:“根据我的估计,想要在理论上发展出非阿西宁正子脑——也就是不具三大法则基本假设的正子脑——而且达到可用来制造机器人的程度,至少需要五十年的时间。” “从来没有人试过吗?”贝莱问,“我的意思是,博士,机器人的发展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在这么长久的岁月里,花五十年试试又算什么,怎么会从未试过呢?” “当然不算什么。”机器人学家说,“可是没有任何人想要做这种实验。” “我觉得难以置信,人类的好奇心应该是无所不包的。” “偏偏不包含非阿西宁机器人,贝莱先生,这是因为人类怀有强烈的科学怪人情结。” “那是什么?” “这个典故出自一本中古时代的小说,故事描述一个机器人反扑他的创造者。我自己并未读过原文,但这点并不重要,我想强调的是不具第一法则的机器人根本造不出来。” “甚至相关理论都不存在?” “至少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内,而我的知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以说相当广博。” “另一方面,内建第一法则的机器人就一定不能杀人?” “绝对不能。除非是百分之百的意外,或是为了拯救其他更多的人。而在这两种情况下,由于正子电位突然暴增,正子脑都会损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 “好吧。”贝莱说,“你讲的这些都是地球上的情况,对不对?” “当然啦。” “那么外围世界呢?” 杰瑞格博士的自信似乎突然打了折扣。“哎呀,贝莱先生,我不能根据自己的知识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我确定,如果外围世界发展出非阿西宁正子脑,或是相关的数学理论,我们一定会听说。” “是吗?好吧,接下来我想谈谈心中另一个想法,杰瑞格博士,我希望你不会见怪。” “不会,绝对不会。”他带着无奈的神情,先望望贝莱,又望了望机・丹尼尔,“毕竟,如果事情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我很乐意全力协助。” “谢谢你,博士,我想问的是,人形机器人为何得天独厚?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把人形机器人视为理所当然,但我现在突然发觉,自己从来不知道‘人形’的原因何在。为什么机器人必须有头颅又有四肢?为什么它们多多少少都像人类?” “你的意思是,它们的外形为何不像其他机械那般功能取向?” “对,”贝莱说,“为什么?” 杰瑞格博士淡淡一笑。“老实说,贝莱先生,你生得太晚了。在早期的机器人学文献中,针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处处可见,而且双方争辩得非常激烈,甚至口不择言。如果你想对这场‘功能主义对反功能主义论战’有所了解,我可以推荐一个非常好的参考资料,那就是韩福所写的《机器人学史》,其中用到的数学少之又少,我相信你会觉得那本书非常有趣。” “我会找来看看。”贝莱耐着性子说,“此时此刻,你可否先给我一点概念?” “主要还是经济上的考量。听好,贝莱先生,如果你要管理一座农场,而你眼前有两种选择,一是购买装有正子脑的牵引机、装有正子脑的收割机、装有正子脑的松土机、装有正子脑的挤奶机以及装有正子脑的汽车等等,二是只买一个正子脑机器人,由它操纵所有的普通农机。我要提醒你,第二个选择的花费是前者的五十到一百分之一而已。”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人形呢?” “因为在整个自然界,人形是最成功的一种广用形体。撇开神经系统和某些器官不谈,贝莱先生,我们并非单一功能的动物。如果你想设计一款机器,可以做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工作,而且都做得不错,那么模拟人形便是最佳方案。此外,一切科技都是以人形为基础所发展的,以汽车驾驶座为例,它之所以做成那个样子,就是要让人类的手脚操作起来最容易,而我们的手脚和四肢相连,四肢则和身体相连,每一部分的大小和形态都有大致的规格。就连那些最简单的用品,例如桌子、椅子、刀子、叉子,也都是根据人类的大小规格和运作方式来设计的。因此相较之下,让机器人模仿人类的形状,要比彻底重新设计各种用品和工具简单得多。” “我懂了,这样说有道理。那么我想请问,博士,外围世界的机器人学家所制造的机器人,是不是比我们的机器人更像真人?” “我相信的确如此。” “他们制造的机器人会不会太惟妙惟肖,以致在一般情况下会被误认为人类?” 杰瑞格博士扬起眉毛思索了一番。“我想有此可能,贝莱先生。这需要投入极大的成本,可是我怀疑回报率能有多高。” “根据你的判断,”贝莱毫不放松地继续追问,“他们可不可能造出一个酷似人类的机器人,连你都唬得了?” 机器人学家又傻笑几声。“喔,亲爱的贝莱先生,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事实上,机器人绝对不只外表……” 杰瑞格博士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然后,他慢慢转头望向机・丹尼尔,红润的脸庞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喔,我的天。”他悄声说,“喔,我的天。”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来,碰了碰机・丹尼尔的脸颊。机・丹尼尔并未回避,始终平静地凝视着这位机器人学家。 “我的天,”杰瑞格博士的声音几乎透着呜咽,“你是机器人。” “你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这个事实。”贝莱冷冷地说。 “我原先完全没料到。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机器人,外围世界制造的吗?” “是的。”贝莱说。 “现在看起来就很明显了。他的举手投足,他的说话方式,并没有模拟到完美的程度,贝莱先生。” “但已经够好了,对不对?” “喔,太神奇了,我不相信有谁能够一眼就看出真假。我非常感谢你,让我有机会和他面对面,我可不可以检查他一下?”机器人学家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贝莱做了一个手势。“请便,博士,但不是现在。要知道,那桩谋杀案优先。” “照你这么说,那是真的喽?”杰瑞格博士毫不掩饰失望的神情,“我以为或许只是引我分神的幌子,看看我会被唬弄多久……” “那并非什么幌子,杰瑞格博士。所以请告诉我,要制造一个这么像人的机器人,而且目的就是要令人难辨真假,是否需要让它的大脑运作尽量接近人类?” “当然。” “太好了。这种人形机器人的大脑,难道不能违反第一法则吗?或许只是设计上的无心之失?你说相关理论仍是未知的领域,我却认为‘未知’正意味着不具第一法则的正子脑有可能出现,而制造者并不清楚该避免什么危险。” 杰瑞格博士连连摇头。“不,不,不可能。” “你确定吗?我们可以先测试一下第二法则——丹尼尔,把你的手铳给我。” 贝莱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个机器人,他的右手则偷偷地紧握自己的手铳。 机・丹尼尔轻描淡写地说:“给你,以利亚。”随即将手铳递过去,并刻意让铳柄朝前。 贝莱说:“身为便衣刑警,他绝对不能缴出手铳,可是身为机器人,他只能服从人类的命令。” “除非,贝莱先生,”杰瑞格博士说,“他要服从的命令违反了第一法则。” “你可知道,博士,丹尼尔曾用手铳瞄准一群手无寸铁的民众,而且威胁要发射?” “可是我并未发射。”机・丹尼尔说。 “同意,但你居然会威胁人类,此举本身就非比寻常,对不对,博士?” 杰瑞格博士咬了咬嘴唇。“我需要知道确切的详情,否则无法骤下断言,但听来的确不寻常。” “那么,请考虑下列情况。凶案发生时,机・丹尼尔几乎就在现场,如果排除了地球人能够带着凶器跨越乡间的可能性,那么在所有置身命案现场的人士当中,只有丹尼尔一个人有办法藏起凶器。” “藏起凶器?”杰瑞格博士问。 “让我进一步解释一下。行凶的那柄手铳下落不明,命案现场虽然经过地毯式搜查,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但它绝不会化成一缕轻烟,所以只有一个地方可藏,只有那个地方,没有人会想到也该找找。” “哪里,以利亚?”机・丹尼尔问。 贝莱举起了手铳,并将铳口牢牢对准机器人的方向。 “在你肚子里,”他说,“在你的食物袋中,丹尼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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