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进化论

银河系边缘的小失常  作者:埃特加·凯雷特

起先,我们是单细胞生物。接着是阿米巴虫,随后是鱼,在经历了漫长而令人沮丧的年代后,我们变成了爬行动物。若追溯历史,正是在脚下土地变得松软不稳的时期,我们爬上了树。我们在树梢上拥有安全感。某一时刻,我们爬下树来,开始直立行走并用语言交流,我们一旦开了口,就再也停不住。此后,我们看了大量电视节目;一个精彩绝伦的时代。我们总是在错误的地点放声大笑,其他人会盯着你说:“有什么好笑的?”我们甚至不屑回答——我们是多么肆无忌惮哪。我们发誓要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实现不了的话,找份不讨厌的工作也就满足了。随后,心情在庆幸与扼腕之间往复。突然,我们的双亲迈入晚境。接着他们去世。在他们去世之前的一刻,我们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对他们既往不咎。一切都不计较了。说出这些话时,我们声音沙哑,因为自己都不信自己在说实话,也担心他们有所觉察。此后不满一年,我们的儿子出世。他也爬上树,觉得那里有安全感,他同样是在某一时刻从树上下来,去上大学。然后我们成了空巢老人,寒意渐生。不同于亿万年前我们藏身洞穴、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恐龙被冻死的极度严寒,但也够冷的。我们去参加戏剧表演课,因为朋友说那对我们有好处。我们被要求做一系列即兴表演:第一次表演中,我们互相毒死对方;第二次,我们互相欺骗;第三次,那个英语口音浓重而含混的指导老师说“现在交换搭档”。没一会儿,不再是我俩共演,就只有我。成为我新搭档的女人说:“我们来演个小品,你演一个婴儿,我会将你生下,照顾你,保护你免受万恶侵扰。”我说:“行啊,就这么演吧。”但她生下我,照顾我,保护我免受万恶侵扰的段落一结束,我们的时间就到了。操着奇怪口音的指导老师问,这一练习有没有唤起任何原始记忆;我说没有,因为我不想承认,它已经唤起了古老的回忆,亿万年前我们还是水生生物时候的回忆。课后,我们回到家,因为一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发生争执,陷入自我们被创生以来最激烈的冲突。我们尖叫、哭泣、摔东西,如果你们一天前问起那些东西,我们会告诉你它们是摔不碎的。接着,我们把物品整理进一个手提箱,把所有放不进手提箱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塑料杂物袋,像流浪汉那样拖着这一大堆东西去了我们一个富人朋友住的公寓,他在他家豪华的沙发上为我们铺了一条床单。朋友对我们说,现在看来好像是世界末日,但明天一早,所有愤怒和伤痛就会烟消云散,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们说不是这样的,有些东西已经破碎、撕裂,我们再也没办法做出修补或谅解。朋友点上一支烟,说:“好吧,也许是的。但我就问一句——你为啥一直自称‘我们’?”我没有回答,而是环顾四周,意识到我孑然一身——我是指,彻彻底底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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