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原为一。但神认为我们这样不合他心意，于是把我们分开。

一堵墙，一束手电筒摇曳的灯光，一些孩子的涂鸦被图钉钉在各面墙的墙纸上。

这段记忆的清晰度很高。他过去一定花了好多时间盯着这堵墙看。但是，他记不起来屋子里的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的。此时此刻，除了这堵墙、手电筒和这些孩子的涂鸦，什么都不存在。

光线的角度变了，然后又定住了。他一定是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了，好让它继续照着墙。不对，如果是桌子，光线的角度也太低了。应该是一张床或是一把椅子。他很可能在一个房间里，他自己的房间？

他的影子一开始巨大而模糊，但随着他走近墙壁，影子也逐渐清晰起来。这些涂鸦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让他如此专注地看呢？一张图画特别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画了他们全体——他和其他人的彩色草图。他一枚一枚、小心翼翼地取下四枚图钉。

图画下面是一个洞。墙的这个位置正好没有墙纸，没有墙面，也没有砖。一个藏东西的地方？他朝洞的深处望去。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墙的另一头有什么。

“亚底米？”他听见自己小声呼唤。

他很难辨认出这个从自己嗓子里冒出的尖细、语调奇怪的声音。所以，以前他是这么说话的？

“亚底米！”他又听见自己在小声叫，同时轻轻地拍着墙面。

微弱的脚步声、砖头从墙上抽出来刮擦的声音，最后是洞底一只眨着的眼睛。亚底米的眼睛？

“我正在透过天窗看星星，很有趣。”亚底米的声音很沉稳，却没什么表现力。它被厚厚的墙壁压住了，“你得把砖放回去，像我一样。我们不准再说话了，你得记住。”

事实上，他也很想记起来。他很清楚地记得亚底米的眼睛、亚底米的声音、亚底米在墙洞里的话，但他记不起来他们为什么被分开了。

“其他人，”他又听见自己悄悄说，“你知道他们都还好吗？”

亚底米的眼睛说：“他们比你听话。我已经好几天没跟雅努斯说话了。他有点儿无聊，不过是的，他还好。他给了我泊瑟芬那堵墙的消息，她也不错。你呢？海伦的墙呢？

“她从来都不回答。”

亚底米的眼睛说：“她什么都听得见，海伦。她能听见房子另一头眨眼的声音。她不回答，是因为她听话。我们也得这样。你回去睡觉！”

这次，他没有听见自己回答，是因为记忆已经消退了吗？不是，是别的事。他没有回答亚底米的眼睛，是因为一个意外阻止了他。

神的影子。

他清楚地看见神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墙上重叠在一起。神在他的房间里，就在他身后。亚底米的眼睛消失在洞底。她匆忙地把砖放回了原处。

现在他想起来了：是神把他们分开了，他、亚底米、海伦、雅努斯、泊瑟芬，还有其他人。他几乎能感受到，当初他看见墙上神的影子时，他所经历的愤怒和恐惧。他得转过身来，他得停止盯着这堵墙，他得直面神本人。

他终于转过身来。神正在靠近，他的记忆却顽固地拒绝给出一张面孔、一个身形、一个声音。

回忆到此结束。

备注：“封藏你的妩媚。”谁说了这句话，它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