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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猎狼余罪9 作者:常书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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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时四十分,邻省甘市。 处处可见开工建设的高楼,雾霾笼罩着的天气,千年古城仿佛多一分魔幻色彩一般,显得阴森恐怖。此时大街上渐多了车辆和来往的行人。这个即将进入节日的城市,渐渐地苏醒了。 市区三环路尚志巷怡和小区的某层一居室,窗帘隔绝的卧室里,床头柜上一台精致的手机在铃铃响着一曲经典的铃声。 舞曲,交换舞伴,很有品位的一首乐曲。 被窝里伸出来了一条胳膊,摸索着,摸到了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张海澜”的名字。这是大学同学,他迷迷糊糊接听着:“喂,怎么了,大海,大清早打电话。” “学志,你是不是犯事啦?”电话里的人小声问。 “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大过节的,能犯什么事?”睡眼未睁的人,还没整明白。 “不是……昨天有警察找到我单位了,一直问你的事……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你有事了……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告诉他们的工作地点,都是你上次辞职的地方……学志,你……你没干啥胡事吧?”同学张海澜关切地问。 此人惊得一骨碌坐起来,瞠目、张嘴、愕然的表情僵在帅气的脸上, 无数次钻研刑侦小说,他也曾经设计过无数种可能出事的镜头,但真实发生时却和想象如此大相径庭,似乎不应该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地就来了。而且,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 “喂喂……学志,你还在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真没事……我能干什么?偷吧我不会,抢吧我不敢,贪污受贿吧又没机会,真是瞎想,现在警察都吃饱撑的,甭理他们。” “可是,学志……警察再找我,我怎么办?” “没事你让我怎么办?那你说我犯什么事了,我投案自首去?” “我……我哪知道……” “这不就得了。嗯,我挂了啊,睡觉呢……” 他不容分说地挂了手机,想了想,直接关机,迅速地换了手机卡。把手机放下,他从床上慌慌张张地下来,直奔卫生间,片刻洗漱,出来拉出了床下的行李包,胡乱地扔着衣服,看样子要离开这座已经显露形迹的城市了。 整个过程他显得慌乱而不可自制,放衣服的手都在颤,他看了看,甩了甩手,默念着:“没事没事,警察找不到我……”安慰着自己,收拾妥当,将出门时,又有点儿心虚胆战,伫立的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还有一身警服呢。那制服在大多数地方相当于通行证。 说干就干,他找出了扔在角落里的警服,迅速地换上,转眼从一个西装革履的都市青年,变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人民警察。他照照镜子里的自己,摸摸证件,又从窗帘缝隙看看安静的、没有异常的小区,悄悄地拉开了门,从安全出口步行下楼了…… 此时此刻,那个叫张海澜的男子,正一脸愕然地放下手机,紧张地说:“他挂了。” “哦,知道了。”骆家龙道。 “喝水。”汪慎修端了杯水,轻轻放在此人面前。 就在鼓楼分局,昨晚就把这个人传唤来了,协助调查。小伙子还算配合,就是一直有点儿紧张,骆家龙安慰着:“张啊,没事,没人知道你在这儿,就当没发生一样,一会儿我们把你送回去,正常过节啊。” “可……可这究竟是什么事?”张海澜鼓着勇气问,不像案子啊,就问了问在学校的事。警察好像特别关心别人私事一样,净问洗澡的时候注意到什么特殊现象了没有,暗示了很久,张海澜才明白,主要不是问邢学志,是问邢学志胯下老二的事。 可警察怎么可能知道邢学志胯下老二的事呢?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骆家龙笑笑,更增神秘。 “可你们这样,不是让我通风报信吗?”张海澜紧张地又问。“所以才没什么大事,您说呢?”汪慎修绕着话题,笑道。 汪慎修看了看,七时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应该开始了,他真有点儿蠢蠢欲动,想亲临那个抓捕一线啊。 “嗒……”单元楼门开了。 没有见到警车和警察,邢学志放心地出来了,于是这个小区多了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 他迈出单元楼门,整整警服,提着行李箱,最后看了眼这幢单身公寓楼,真不知道下一个漂泊的城市会在哪儿。 “喂,警察同志。” 刚走几步,就有人喊,他回头,看到了一楼单元阳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傻兮兮的胖子。这人灰头土脸的,像被人揍了一顿,吸溜着鼻子,蜷缩在角落,两手缩在袖筒里。 “怎么了?”他严肃地问。 “你这身警服真帅啊。”那人羡慕地说。 “呵呵,谢谢啊,你也挺帅。”邢学志笑道,不止一次被人这样赞美,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女性。他瞬间对这个胖子好感倍增,笑了笑,转身又走,那人在背后又喊了一声:“喂,警察叔叔。” 他回头,那胖子笑道:“我听说警察好像都有这个。你有吗?”说着亮出带警徽的证件,脸上带着坑死人不偿命的坏笑。 一瞬间邢学志作了一个决定,尖叫一声,扔下行李,飞步便跑,长腿迈着,把这个行动不敏捷的胖子扔在身后。他知道,那人虽然丑了点儿, 可肯定是真警察。他跑啊,跑啊,十几步便觉得肺里就烧起了火,朝着楼拐角的方向,那是已经预计好的出逃路线,从那儿翻过矮墙,外面就是工地。可谁料一拐角,光看上面没看下面,拐角处伸出来一条腿,一抬,绊得他几乎飞起来,然后“吧唧”重重摔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爬,后背一疼,已经有人膝盖压上来了,一个面相凶恶的男子,腰里一拎,铐子嚓嚓把人反锁上了。 有晨练的市民瞅见了,眼睛一直叹着:“啊?有人打警察。” 更多的人看见了,有人凑热闹嚷着:“嗨,小伙子,好样的,揍他……” 鼠标奔到抓捕地点时,余罪已经驾车倒回来了。熊剑飞开着车后厢, 拖着人,那人还挣扎着,鼠标以熊剑飞为遮掩,暗暗一腿猛地顶在那人的尾骨上,那人一吃痛,往前一扑。正好,被熊剑飞扔进车厢里。 “小子哎,换座城市就以为找不到你了吗……” 鼠标“嘭”地扣上了车后盖,笑得直颤。 此时,外围协助的警力得到了抓捕成功的消息,两辆警车驶入小区, 搜检这个诈骗嫌疑人的住所,在两地警方配合下,行动有序地开始了…… “抓到了……” 骆家龙兴奋道,边听电话,边跟一旁听的汪慎修说:“已经找到证据了,这家伙行李里就有超大号的安全套……住所搜查已经开始了,他们今天往回返。” 听着是鼠标的声音,汪慎修一把抢过电话嚷着:“鼠标,五原人民发来贺电,授予鼠标同志蹲坑英雄的称号……哎,标啊,蹲了一晚上,没人把你当贼抓了吧?” “去去……哎,标,瞅瞅当地有啥特产没?给带回来点儿啊。”骆家龙又抢着道。 出门的张海澜步子停了停,好幽怨的眼神。他想象得出,自己那位同学恐怕真是犯事了,警察催着他,他黯然跟着警察离开了。 旗开得胜,那叫一个欣喜欲狂,骆家龙找着人分享这份喜悦,给肥姐打电话,肥姐在吃早餐,直道:“我早知道了,他们第一个通知我。” 哟,这让骆家龙觉得好失败,参加行动的都不是第一序列被通知的。两人想着,这么大喜的事可得怎么嘚瑟一下,才能发泄憋的这几天呢? 汪慎修说等他们回来,一块喝去,骆家龙嫌没创意。汪慎修又说要不不等他们回来了,咱们贺贺去,骆家龙也不答应,说两人多没意思。商量未定,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汪慎修刚“嘘”了声,知道是谁来了,门“嘭”被推开了,肖梦琪气喘吁吁地问:“到底什么情况?昨天不是还在市区查找吗,今天怎么突然就跑到甘市抓捕去了?” 汪慎修和骆家龙齐齐失声,严肃地看着肖梦琪,半晌,汪慎修道:“没抓错,已经确定目标正确。” “为什么不向我汇报?”肖梦琪有点儿生气,俏脸变色,喘着气,气咻咻地上前来,骆家龙赶紧让座,汪慎修小声道:“肖处,我向您汇报,您说……很无聊啊。” “这……”肖梦琪剜了他一眼,不过好像这是事实。可案件推进的速度太快了,大前天那专家才从这儿走,昨天听说他们还在走访受害人, 今天一早就抓到嫌疑人了。她坐下来,按捺着心里的狂喜和惊讶,换了脸色,舒着这口气,一摆手道:“坐……说说,到底怎么确定嫌疑人身份的,这个人曾经做过两次描摹,都没有找到目标。” “您确定要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汪慎修问。骆家龙在“哧哧”地笑。肖梦琪莞尔一笑道:“这种无聊的事上都能找到线索,我除了佩服已经无话可说了……说吧,尸体我都见过,还怕你们讲人体器官吗?” 骆家龙和汪慎修换了个眼色,两人理着头绪,骆家龙道:“其实也不难,关键是那位泡妞专家发现的这个线索,他觉得这个人天赋异禀,这是最大的一个特征。” “等等……关键也就在这儿,我就不相信,看案卷都能看出这个嫌疑人天赋异禀来?相貌都描不准,能描准裤子里的事?”肖梦琪好奇地问。 “这是个猜测,他是根据受害人的特征猜测的。您看,受害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主要以单身和离异为主。”骆家龙道。 “那又如何?”肖梦琪道。 “据专家讲,能满足这类欲求不满,而且让她们死心塌地的人,床上功夫才是硬道理,而床上功夫好,必须硬件达标,所以他判断这个人最起码异乎常人。”汪慎修道。 两人说着,又“哧哧”笑了。肖梦琪有点儿尴尬,不过这次是笑得尴尬,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求证。”骆家龙道,他本次也受益良多,解释着,“我们向受害人求证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报案资料都忽视了这个情况,受害人不好意思讲,民警肯定也不好意思问,都觉得与案情无关嘛。” “恰恰在与案情无关的地方,我们找到了线索,受害人都反映他们的床事生活比较好,那个嫌疑人还割过包皮,这也是无意透露的,而且是从农村到城市以后才做的这例手术……之后我们分了三路,一路查医院记录,一路筛选五年往前几年的全市所有大专院校的毕业生,第三路找肖像描摹师重新绘制……”汪慎修道,这两天都忙得够呛。 肖梦琪适时插了一句问:“是根据他的活动熟悉程度判断,他有可能在五原待过很长时间,还有可能就在这儿上的学?” “对,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五原话,这可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骆家龙道。 “最终确定身份呢?”肖梦琪问,这是最难的一步。 “我们提取了十七到二十一岁在五原各医院做过类似手术的患者, 和学校的生源登记交叉对比,设置了身高、性别等不会错误的筛选条件, 又把筛出来的一千多人,放到面部识别软件里,剔掉符合率在百分之二十以下的,就剩几百人了……这个人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信用卡消费、开房,都进行了刻意的掩饰,这也是不同受害人讲出来的面部特征不同的原因,到这种程度,让我们觉得还是很难……最难的是,这个人似乎精于化妆,他可以随意地化身成不同品位的帅哥,所以受害人描摹出来的面部也有差别,但这恰恰又暴露了他的特征。” “什么特征?”肖梦琪被吸引住了。 “化妆。”汪慎修道,“余罪发现了这个疑点,男人要学化妆可不容易,结合他这一特征,我们又跑了几家美容院和十几家大商城的化妆品专柜……结果,捡了个大漏子。” “捡的?”肖梦琪惊讶了。 “对,在城东街名妆城,店里一个女经理一眼就认出了肖像画,还给了我们一张名片……您猜这家伙是干什么的?”汪慎修问。 “不会是推销员吧?”肖梦琪笑了。 “还就是……否则就没有那么一张能说得天花乱坠的嘴了。我们得到了邢学志这个名字,就一下子把所有侦查都联系在一起了。所有特征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了。”汪慎修得意道。 “这就是他的资料……邢学志,男,三十一岁,晋南沁县攀庄村人, 于××年到××年在五原市传媒大学读主持专业。昨天中午我们找到他们学校的教员,得到了他同寝室几个男生的联系方式,有两人在五原,据他们反映,这个人确实天赋异禀,在学校时就有个绰号叫‘大老二’,男生一块洗澡都拿这个开玩笑。进一步确认之后,余罪他们当天赶赴甘市,在居民区守了一夜……刚刚完成了抓捕。”骆家龙道,疲惫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欣慰。 肖梦琪的眼中,几次闪过惊诧。相隔数年,又见余罪这种抓住一线、多头并进、急速推进的办案手法,即便有取巧的成分,可留给观者的仍然是叹服不已。谁能想象,这群貌似胡闹的非专业刑侦人员,居然能从那种事上找到线索,而且这条线索最终成为排除嫌疑的最大特征。 侦破有时候免不了加入运气的成分,可能找到并抓住运气,何尝又不是一种实力的体现呢? 几次吁气,肖梦琪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准备赞叹一番,不过等她起身时,却又平静了。看汪慎修笑了,她郑重地说了句:“谢谢啊,你们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对之前的误解,我郑重道歉。” 敬礼,还礼,两人得此褒奖,得意之情更甚,可不料肖梦琪趁热打铁道:“加把劲,小伙子们,还有几千件等着你们啊!” 啊?汪、骆二人笑容未去,下巴耷拉了。眨眼间,肖主任已经兴奋又踌躇满志地迈步出去了。 “看来,我们得把泡妞专家再请回来,懂女人的才能看懂这种烂事。”汪慎修道。 “还能成不?咱们的不信任,我觉得已经让团长受伤了。”骆家龙道。“嘿嘿……有美女在,就不怕色狼不来。”汪慎修嘿嘿笑着,看到窗上闪过肖梦琪的身影,他如是道,骆家龙“噗”地笑了,深以为然。 数百公里之外,办案民警正进行行李搜检、住处搜查,一直忙了三个多小时,快到中午时,押解的车才上路。 奔袭千里,连夜蹲坑,三个人轮流睡觉。 上车时鼠标说轮到他了,抱头便睡,熊剑飞嘟囔着:“你刚睡醒,余罪还没睡过呢。”话没说完,鼠标已经是呼噜声起了,气得驾车的熊剑飞直骂再不带这草包出警了。 余罪拦住道:“算了算了,标哥能难得这么敬业一回,已经不错了。”就是嘛,都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他才出这一趟的,等闲不是自家的事,他才懒得管呢。车平稳地上路,余罪坐在后座,脑子里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不时地回头,看着那个一直低着头、从被抓捕就少言寡语的骗子邢学志。 行李和住处的搜检收获不少,这人搞化妆品推销,主营是美容美发用品。不知道的人进他家里一定会当是个闺房,满屋子各色化妆品样品,怪不得这家伙能轻易地化身不同类型的帅哥,瞒过警方描摹师的手笔。除了这些,还搜到了随身的数张银行卡。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种货居然很会过日子,卡里还存了三十多万存款,这肯定与他的收入和消费水平不符, 是历次诈骗存下来的。 “抽烟吗?”余罪问。 嫌疑人摇摇头,余罪想了想,看看打呼噜的鼠标,也放弃了。他回过头来,下巴靠在椅背上,隔着铁栅,看着已经关在车上的笼子里,铐在铁框上的嫌疑人,他在想,这种人的弱点何在呢? 每个人都有弱点,骗子的弱点又会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余罪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像曾经去揪那些扒手的小辫一样,找准弱点,事半功倍,而找不准,可能就是事倍功半。这一次抓捕在他看来,还是过于艰难了,几个人熬了几天几夜,从数千的排查目标里筛选,最终还是无意中发现了化妆这一细节,捡到个最有价值的线索,最终和兽医的推测交叉比对确定目标,否则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呢。 弱点……弱点……这种人可能不像毒贩那么凶恶,不像扒手那么无赖,不像匪类那么狠辣,他们有正式职业,有学识修养,人模狗样地混迹在普通人群中,一有时机,便变换着身份实施猎艳侵财的诈骗……这人是自学成材的,也许仅仅是在和女人的做戏中,找到了发财捷径。 “嗨……想知道杨叶青的近况吗?就是那个开花店的,她那么喜欢你,你不至于把她忘了吧?”余罪问。他想,那个寻死觅活的女人,反应如此强烈,似乎应该是当初爱得最激烈的一个。 哟,蒙对了,邢学志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余罪,似乎在思忖着。他不咸不淡地交代了几宗,他知道案情的轻重,自然是拣最轻的来。 “她死了。”余罪黯然道。 熊剑飞心一抽,被这瞎话惊得差点儿方向失控,没明白余罪撒这个谎有什么意义。 “啊……”嫌疑人轻叫了一声,坚定的表情开始愕然,开始惊惧,开始慌乱,嘴唇哆嗦着,就是没有音节发出来。 “不信啊,要是个骗俩钱的案子,至于追上千里来抓你吗?我们找了你几个月,找到了你的同学,最终才确定你的方位……我劝你一句啊,老实交代一下命案的事,进去少受点儿罪。”余罪道,那庄重严肃的表情, 恐怕连自己也骗过了。 “不不不不……不是我害的,我没杀她。”嫌疑人急了,惊恐地说。 “可她死在家里,杯子里有毒,你是做化妆品的,应该能接触到有毒化学物质吧?”余罪厌恶地训斥着。 “不不不不,真不是我,我们不在她家分的手,我只去过她家一次。”嫌疑人道。 “去了一次,她就死了,不怀疑你怀疑谁啊?她可是单身。”余罪道。“真不是,我去她家,是过夜去了……第二天还一起帮她开店门的。 后来还在一起吃过饭,泡过吧……” “那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二月,今年二月。” “那就对了,她死在二月七日,恰恰是你消失在五原的时候,你怎么解释?” “真不是啊,我走的时候是她送我上的火车……她、她……她可能是找不到我……我……然后寻了短见?” “胡说,你以为你是谁,还有人为你这样的殉情?” “不一定为人,我借了她八万块钱……我……不能为这点儿钱就寻短见啊?” 余罪瞪着他,一脸不信,那样子如临大敌。 嫌疑人被这样子惊住了,摊上这个命案,那差不多得以命换命才成哪,他欲哭无泪地说:“真的,我见她是个小老板,就想和她厮混几天,借俩小钱……我怎么敢杀人呢?” “哦,这样啊……”余罪移着录音设备,组织着下一个谎言。谁知这时候熊剑飞吃不住劲,把车停在了路边,自己急急地奔下车去。余罪跟着下来时,他正蹲在车前,使劲憋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倒好,以骗对骗,又问出一桩案子来了。余罪踢踢他,严肃地警告:“忍住,这才开始,别露了馅啊。” 熊剑飞笑着点点头,憋着上车,继续前行。余罪一改恶相,又是以一副极度厌恶的样子看着嫌疑人,像骂人揭短一样训着:“……就算人不是你杀的,就算那事和你无关……可我们在排查的时候,发现你不止欺骗过一个女人的感情,记得山大那位周丽吗……不记得了是吧,那新华书店的陈芳华呢……噢,也不记得了,那你一定记得吴蕾,抬起头来,记得吗?” 嫌疑人似乎揣度到自己上当了,从命案的惊惧中渐渐醒悟过来,又开始耍死猪了,直摇头:“不记得了……不对,我不认识。” “胡说吧!不是我说你啊,你品位太低了,找那样的女人?”余罪道。嗯?这刺激到嫌疑人了,他看了余罪一眼,脸上是十足的不屑,那意思仿佛在说,好像你懂似的。 “不服气是不是,哎……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吴蕾那样的虽然漂亮,可嘴贱哪,你的事她告诉我们了,她说你裤裆里长了根驴鸡鸡, 还割过包皮……哎,她还真不在乎借给你的那几万块钱,只说就当找鸭了……”余罪痞声秽言,刺激着这骗子。 这么讲话奏效了,邢学志早忘了自己是戴铐子的身份了,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个贱人!” “是你贱吧?就靠这个赚钱啊!”余罪问,表情极度猥琐。 “胡说,绝对没有……这女人你是不知道有多贱,不知道跟多少人鬼混过呢。”邢学志火了。 “那你还找她?”余罪反问。 “玩玩呗,又不花钱,她还倒贴。”邢学志得意了。 “哦,这生意能干啊,玩玩她就倒贴好几万,美金还是欧元?”余罪故意说错了。 “别听她胡扯,我就借了她一万八,还不够两万。人民币。”邢学志道。 “哦,人民币……继续说说,还借谁的钱了。”余罪道。 嫌疑人语速飞快地争执完了,这才觉得稍有不妥,看着余罪,突然发现一个很让他郁闷的事:上当了,肯定没有命案,这是诈他呢。 “觉得我诈你是不是?”余罪把他的疑惑直接讲出来了,轻描淡写地说,“我真不是诈你,这些屁事还真不叫个事,错就错在杨叶青不该死, 一死坏事了,还是他杀,我们局里调了十几个组、一百多警力追查这个案子。这都不用讲,你前科太多了,谁能保证你不是见财起意,杀人灭口, 谁能保证你这是第一回犯案……我可告诉你啊,躺在我们刑侦上的无名女尸还有很多,你这号流窜的,得好好审审了……” “我真没杀过人,怎么可能?”嫌疑人对“杀人”一事又相信了几分。 “那咱们好好说说,把这些烂事都跟我讲讲,上过床吧,那就算了,上就上了,你情我愿也不违法……这借的钱可是大问题,你要还了就是借,你要不还就是骗……赶紧说清楚,处理干净,省得警察满世界追你, 你说是不?说说……那个陈芳华的事,书店那个少妇……” 余罪连蒙带诈,不知道是语言选择的缘故,还是表情诚恳的原因, 那嫌疑人思忖着,吞吞吐吐讲着,一磕绊住了,又被余罪连蒙带哄加上讹诈,继续竹筒倒豆子,讲他和不同女人的故事。 熊剑飞一点儿都不困,鼠标也醒了,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不时地交换眼色,在传达着一个相同的心思:哎呀,这到底谁是骗子? 余罪这满嘴就没有一句真话,可套出来的,全是实打实的案情哪。路程才走一半,已经问出十几例了,远远超过了先前了解的积案,很多没报案的,都被心慌意乱的嫌疑人撂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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