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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众生之门藏地密码 作者:何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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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又变 莫金冷不丁赞道:“这十几年,真是辛苦你啦,马索。” 马索扬扬得意道:“不辛苦,比起我所得的,还是勉强成正比。” 不料莫金话锋一转,紧接着道:“跟了十几年的老东家,你也说背叛就背叛,不知你的新老板,你打算用多久来背叛他?” 马索勃然,一枪托就敲在莫金的额头,顿时裂了道口子,血顺着面颊淌下,然后枪口死死抵在莫金脑门上,手臂微微颤动,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发火!” 莫金吃痛,反而笑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马索和柯夫敢如此嚣张,那个在背后撑起他们的人一定就在现场,和吕竞男一样,就混在那些佣兵之中,只是自己无法辨识出来。 莫金继续退武装,一边退一边道:“马索,你就是一个小跟班,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小跟班,你太早跳出来,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太嚣张。我想,你的新老板一定不喜欢。” 这句话竟似对马索有巨大的震慑力,马索唇角一阵轻颤,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神色顿时收敛了起来。 莫金愈发肯定,那个人就在人群里!他继续不冷不热道:“我在这里给你一个预言,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闭嘴!”马索压低了声音,仍忍不住嘶哑地低吼着。 莫金已经卸完了武装,此时的他虽不像索瑞斯一般完全赤裸,但也差不了多少。他双手比成枪形,沿着所有佣兵的位置,缓缓展开两道弧线,大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管你是谁!你成功地耍了我本・海因茨・莫金!我佩服你!但是你记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这一生,将不得安宁!” “走吧,你这个时候说狠话,只能表明你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就像牲畜临死前的惨叫,只会辱没你的身份和智商。”柯夫不像马索,他一直稳稳地锁定着莫金,而莫金至此才明白,自己从未完全地了解过他。莫金转过头来,极度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原以为,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柯夫也摇头道:“你信任过谁,本?想想索瑞斯吧。” 莫金自嘲地一笑,他想他已明白,索瑞斯的操兽失常和眼前这两个人有莫大的关系:“不就地枪决吗?带我去哪里?” 马索笑道:“强巴少爷不是已经为你探好路了吗?现在送你去与他团聚啊。” 莫金面色终于变了变。从这里掉下去究竟会不会摔死,还是在黑暗中半死不活地等待死亡来临,或是下面铺了一层蠕虫,正等着新鲜的肉食,人们最恐惧的莫过于未知,莫金也不例外。但他心性极为坚强,得知了自己的死法,面色只是微微一变,旋即恢复了正常。在祭井边缘,他往下跳时,是背对着洞口的,在视线完全沉入井下的一瞬间,他看着马索大声道:“让我看见你是怎么死的!” 总算送走了莫金,马索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甩了一把额头的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舒心爽朗的笑声。敏敏焦虑地看着吕竞男,低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教官?” 吕竞男心中则别有一番滋味,没想到,马索和柯夫,莫金最为依仗的两个助力,竟然都是那人布下的棋子。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无力感,好像自己也只是那人布下的一枚棋子,亚拉法师,敏敏,这些佣兵,命运其实都操控在那个人的手中,只是,自己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那个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样想着,吕竞男不禁再度从人群中搜寻。 那名佣兵仍戴着头盔,但他仅向前迈了两步就脱颖而出,明明比周围的佣兵还要矮上一些,但那股阴冷的气势比莫金有过之而无不及。马索和柯夫一下就认出了来人,马索抢先上前,媚骨笑颜道:“先生,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不和他见上一面?他一看见你,保管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没回话,似乎转了转头,目光透过头盔直射到马索身上。马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双膝陡然一软,无比熟练地跪了下去,屁股高高撅起,头如捣蒜,连声道:“先生,先生,我马索对天发誓,我对你的忠心可表日月,天地可鉴。莫金那家伙完全就是胡诌,他嫉妒我,他嫉妒我能得到先生您的信任,他企图挑拨我和您永无改变的奴仆和主人的关系。您是相信我的,你是信任我的对不对,我对您的景仰有如……” 也不知道是马索的姿势太难看,还是他的说辞太过肉麻,那名佣兵竟是“当”的就送了他一枪,正中眉心,干脆利落。马索那奴颜讪笑还保留在脸上,只有那双惊惧的眼睛刚刚变了眼神,缓缓地侧身滚倒,那空洞的眼神穿透裂隙,直看到裂隙外的青天白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我马索大人才刚刚露脸,我还有大好的宏图未展,就这样结束了?如此地……简单,如此地……”马索的怨念仿若化作了天边那朵纠结的云,浓愁化不开。 那名佣兵这才摘掉头盔,对马索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仿佛在他面前这堆东西,连个像样的物品都算不上,早就是一堆尘土。他想了想,才对马索的尸体道:“你说得很对,莫金他就是胡诌的,但是很遗憾啊,你和你老板的智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只用一句话就让我们彼此间产生了顾忌,埋下了可能怨愤的种子,既然这样……简单点就好。下次投胎做人,学聪明点啊。” 说完,他对柯夫道:“按原计划行事。”柯夫马上指挥两名佣兵替马索换衣服。变化太快了,那些佣兵都有些迟疑,还转不过弯来,怎么马索逼死了莫金,自己又马上被干掉了,这个人又是谁?柯夫怎么听他的?这时柯夫才告诉那些佣兵们:“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老板,莫金许予你们的承诺,这位老板会分文不少地付给你们,而且你们要知道,你们身上那种爆炸装置,也是这位老板替你们解开的。” 那名佣兵终于转过头来,乌黑而坚硬的寸头,那脸上竟然还涂抹着厚厚的战地油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相貌。不过吕竞男依稀能分辨出,那张脸看上去比张立和岳阳还年轻,有着塞外游牧民族般粗犷的眉眼口鼻,明明是在笑着,可吕竞男看他的目光,总觉得有种令自己心底发凉的感觉。那漆黑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浓郁的忧愁,这种目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一定见过!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人确实对自己说过:“莫金,一个小卒子而已……就和你一样……” 莫金身边的是柯夫和马索,那自己身边,或者说卓木强巴的身边……她目光森寒起来,陡然望向了敏敏,敏敏——在发抖! 比吕竞男更早注意到敏敏情况的是亚拉法师,打从那名佣兵脱颖而出时,敏敏的全身就抑制不住地颤抖,亚拉法师只是微微叹息,并没说什么。 可吕竞男不同,她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她突然替卓木强巴感到不值:“你!是你!真的是你!”吕竞男的音调激增,异常失态地指着唐敏,叫声尖锐而疯狂。敏敏仍在发抖,只是多了两道泪痕,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眶中滚落。 “哟哟哟,这是怎么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何必闹得如此不开心?”那名佣兵挥了挥手,让吕竞男归到亚拉法师和敏敏一队里面。 吕竞男兀自声色俱厉地尖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就算我们队伍里每一个人都背叛了他,你也不该背叛他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他用他自己的命,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换回来的!” 那尖锐的咆哮声,在这空旷的裂隙斗室内来回激荡,若不是两人中间隔了个亚拉法师,吕竞男恐怕会马上像个疯妇一般揪着敏敏的头发去撞墙,那源自内心的嘶吼已将她悄然用泪水黏合的伤口扯成了碎片,此刻的她已然什么都不顾了! 敏敏被吕竞男的气势骇得连连后退,捂着脸哭泣道:“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那名佣兵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异变于那瞬间陡生,刚才还疯狂得不顾一切唾骂敏敏的吕竞男突然一个箭步向后蹿去,一直默然不语的亚拉法师闪身上前将吕竞男挡在身后,全身发力,绷断了缚住双手的绳子,一个大鹏展翅,扶摇直上青云,在空中变幻了几个身形,再加速下落,苍鹰搏兔般向那名佣兵扑去。 当胜利者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就是他心神露出唯一破绽的时候,吕竞男和亚拉法师配合默契,一个去抢身后佣兵的枪,一个则护住同伴,拖住最可怕的那名佣兵。两人都是一般心思,最可怕的只有眼前这人,只要能将他制伏或击毙,其余佣兵不足为惧。 变故突起,在亚拉法师身后的那名佣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那个女子冲到自己面前,人影一花就不见了踪迹,跟着腰间一轻,武器已到对方手中。 而被亚拉法师锁定的那名佣兵也明白,虽然这个老法师不能真正伤到自己,不过一旦被他拖住,让吕竞男取到了枪,两边一夹击,自己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也就在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突然发动袭击的同时,他看到了弥补这一弱势的唯一突破点,他根本不理亚拉法师孤注一掷的气势,舍近攻远,竟然在吕竞男刚矮身摸上那名佣兵的短枪,亚拉法师刚刚腾起的同时,他向前一冲,直接从亚拉法师的胯下钻了过去—— 吕竞男刚刚拿到枪,转身掉转枪口,只见一只更加刁钻迅捷的手在第一时间搭上了枪背,轻轻一抹,吕竞男也在第一时间扣动了扳机,却没有那种熟悉的“咔嗒”一声,那扳机就像断掉一般松动。再看那枪,居然就那么四分五裂开来,吕竞男惊呼:“瞬间拆枪术!”短枪的结构并没有普通人想的那么复杂,只需少数的几个零件就能拼成一把枪,而那种瞬间拆枪术吕竞男也是见过的,但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只是不经意地一抹,就将一把枪还原成了几个散落的零件! 那名佣兵似乎冲吕竞男笑了笑,接着反身迎上了亚拉法师蓄势而来的拳头。 亚拉法师也是没有想到,在他看来,若是真正的高手,怎么也不可能从敌人的胯下钻过,可对方偏偏就这么做了,没有一点迟疑。法师只能在空中腾挪回转,将力量全部蓄积在拳上,趁那名佣兵和吕竞男对峙的一瞬间,全力出击,力求给对方造成伤害! 那名佣兵也明白,要想拆了吕竞男的枪,就一定躲不过身后老法师那一拳,他也根本没想躲,只是竭力反身,正面迎上,一拳换一拳,两人硬碰硬地交锋一次! 这次交锋,其结果是——那名佣兵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胸口的灰尘,亚拉法师被他一拳击得倒飞出去,跌落在三四米开外,整个身体被打得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一看这场景,吕竞男终于彻底死心了,她自己绝没能力单独对付那个神秘的佣兵,只能闪身追了出去,想要扶起亚拉法师,那名佣兵也没管她。整个过程就发生在一两秒钟内,敏敏还捂着脸在哭,其余佣兵也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亚拉大人!”吕竞男准备拉起法师的手臂。 “别动,”亚拉法师吃力地一肘撑地,一手阻止了吕竞男,道,“断了!” 吕竞男这才发现,亚拉法师的胸膛竟然凹了进去,难道说法师的胸骨,竟然被那名佣兵一拳打断!这怎么可能?亚拉法师那一身筋骨,吕竞男是知道的,在经历了那么多险阻机关,连条骨裂都没有,就被那么一拳…… 亚拉法师双手按住自己的肋骨两端,一压一弹,只见那凹下去的胸骨一下又弹了出来,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吕竞男知道,虽然亚拉法师用他们密修者独有的接骨手印,让胸骨复位,但断了就是断了,那道裂缝短时间内不可能复原,只要稍稍受到重击,亚拉法师的内脏再也经不起震荡,形同废人。 亚拉法师附在吕竞男耳边悄悄道:“他的右臂,拥有的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亚拉法师对自己的骨骼密度还是有了解的,一个人拳头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伤害。他清楚地感觉到,击在自己胸口的是某种铁器,或比铁更致密的物质。 吕竞男愕然回首,只见那佣兵的右臂包裹在连体服中,不是拳刺,也不是铁拳套,法师说,那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力量,那会是什么呢? 这时,那名佣兵已经懒洋洋地走过来了,只是那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忧郁着! “老人家的身体,钙质大量流失,容易患骨质疏松症,不比我们年轻人了,所以,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说着,那名佣兵莫名地咳嗽了两声,原本有些得意的神色,变得有些厌恶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看来,亚拉法师的那一拳,也并非全无作用。 柯夫走过来,对那名佣兵道:“已经弄好了。” 那名佣兵道:“扔下去。”吕竞男看着两名佣兵,将马索的尸体像沙袋一般扔进了祭井,不知他们是什么用意,却听那名佣兵走到敏敏面前,告诫道:“别哭了,你的强巴少爷还没死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哭啊!” 唐敏半喜半惧,果然止住了眼泪,抬眼望着他道:“没……没死?” 那名佣兵道:“他们还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就这么死掉?”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俱是一惊,突然有一种完全被人操控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人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在暗中操纵着吗? 只听那个年轻人冲着其他佣兵大声说着:“我姓汤姆,你们可以叫我汤姆先生。” 话说莫金跌入祭井之后,刚刚全身没入黑暗,就觉得脚下一斜一滑,身体的重心变了,像是跌入了一个圆形的输油管道,沿着斜坡向下快速地移动着。管道转了数圈,身体落在了实地上,滚了几滚,竟是毫发无损! 莫金刚站起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道:“糟了!”既然他自己都毫发无损,那么,比他先跌下来的卓木强巴,肯定也不会受伤,对方比自己先来到这里,说不定已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与地形,刚才自己掉下来发出的声音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等等,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敏敏或那个大喇嘛呢?不,如果是这样,他早就开口询问了,他怎么断定跌下来的是我呢?哎呀,我在洞口叫那一声,一定被他给听见了! 莫金在心里叫苦不迭,如今他也是赤手空拳,和卓木强巴的力量与速度相当,可卓木强巴有早到的优势,就像卓木强巴在掉下去之前说的那样,他已经探好路了,莫金的心里直打鼓。 “卓……卓木……强巴……强巴少爷……”莫金冲黑暗中小心地叫了两句。 “哼!”黑暗中传来了回音,不知道是冷笑,还是怒哼。 冤家路窄 有应答,这就好办了,莫金自问自己在谈判上还是颇有心得的。他先开口说了一句中国的俗语,叹息道:“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 停了半天,没反应?黑暗中一如既往地死寂。 “吭,吭,”莫金清了清嗓子,将声线变得柔和些,“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得化不开的仇恨,一切都只是源于美丽的误会。”明明从马索口中说得怡然自得的话语,莫金一张嘴,自己都直起鸡皮疙瘩。 卓木强巴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你自己说吧,你想怎么死?” 莫金一听就火了:“卓木强巴,我已经放下身段和你交涉,你还想怎么样?你别以为我就怕了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嘴里逞凶,脚下却毫无声息地向一旁移去。 “你朝哪里躲?你以为你躲得过我吗?”卓木强巴一语就揭穿了莫金的意图,他和狼群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已学会了不用眼睛也能在黑暗中找寻目标。 在莫金看来,卓木强巴愈发显得高深莫测,心中奇怪,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个卓木强巴就从一个商人完全蜕化成一名特种兵了,进步也太惊人了吧! “哼哼。”只听卓木强巴又是一阵冷笑。 只是这暗室里回声很大,根本不可能从声音来判定对方的位置,莫金只能听黑暗中那个声音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莫金对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了解得还挺详细的,不知你还听过一句话没有?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叫你落在我的手中,这就是你的现世报!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先从你的左边攻击!” 话音刚落,风声已起,莫金赶紧护住左边的脸,跟着肋间一痛,卓木强巴可没说一定是打他的脸。等卓木强巴的拳头落到身上,莫金才开始反击,封、拆、挡、格、反击,两人近距离在黑暗中“噼啪”互揍了几拳,拳拳到肉,又分开来。卓木强巴藏入了黑暗,莫金找不到他,只痛得龇牙咧嘴,反正在黑暗中也没人看得到,就不怕丢人了。 莫金也知道,卓木强巴同样挨了自己几拳,不过都没打中要害,全打到肌肉上去了,自己的亏吃大了。 “这次换右边!”莫金的痛处还没揉散,卓木强巴的攻击又来了。莫金赶紧把右半身护好,只觉得脚下像被柱子扫到,没想到卓木强巴竟然从右下开始攻击。 “啪。啪。”两人又是互有攻守,卓木强巴再度退开。莫金捂住了右脸,似乎面颊已经高高肿起。 本来若论身手,莫金有数十年的浸淫,怎么也要比卓木强巴强上一两成。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连风的流通也很难感受到,因而莫金每次都要等卓木强巴打了自己之后,才能靠想象勾勒出卓木强巴此时的位置和动作,这样一来身手就要大打折扣了。 因此,莫金对卓木强巴那种从狼群中学到的感知力十分不理解,在他看来,这起码得是那个老法师才拥有的能力吧。 接下来,卓木强巴又分别从前、后、左前、右前、左后、右后等多个方向向莫金发起袭击,一直把莫金打得紧贴着墙一动也不敢动,才停止攻击,在黑暗中喘息着盯紧自己的猎物。 莫金听到黑暗里传来如巨兽呼吸的声音,终于生出一丝退意,达瓦奴措村里的传言不假:“千万不要激怒强巴少爷,他疯狂起来连魔鬼也要战栗。”两人一开始还互有攻守,一招一式极尽变化所能,打到后来就完全演变成赤裸裸的肉搏、角力,拳头、手肘、膝盖、头、牙齿,能用的全用上了,两人死死缠着在地上打滚,要不就是一方将另一方狠狠地撞上墙去。这种打法,使已经习惯了使用高科技枪械的莫金完全落在了卓木强巴的下风,在狼群中没有练习枪法,但各种野兽原始的搏击本能,卓木强巴却是学到了不少。 莫金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大声道:“你没事吧,强巴少爷?”他很清楚,刚才有几下重击,结结实实地打在卓木强巴身上,不过自己付出的代价更为惨痛。“现在你清楚了吧,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 暗处潜伏的可怕野兽呼吸如故,自喉间发出低鸣,莫金赶紧道:“好吧,我承认在这里你有杀死我的实力,但你也必须承认,就算你能杀死我,你也得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而这种代价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就不想再看看敏敏,再看见吕竞男吕教官?说不定……上面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要是那个喇嘛想下来救你,你我却在这里厮杀至死,岂不是愚蠢?” “我不相信你,莫金!”卓木强巴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更像是一种原始的野兽本能的咆哮。 “是,我知道,你没法马上、马上转变过来,但你没的选择,在这个地方,你和我,要么两个人都活下去,要么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莫金磕磕巴巴地说着,面对黑暗中潜伏的那个对手,他首次生出了不能掌控的感觉,那黑暗中传来的可怕兽鸣,是对方在向自己宣告,这黑暗的领主不是自己。 野兽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下去,卓木强巴在思索。 莫金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再用言语利诱或胁迫卓木强巴,所以他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卓木强巴的答复。 这时,洞口上方传来了窸窣的声音,“噗”的一声,像有一个麻袋掉入黑暗中,滚了几滚,落在了莫金身旁。 莫金距离洞口更近,一听到这声音,却是吃了一惊,他清楚,卓木强巴不可能没听到声音,说不定已经在黑暗中锁定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强巴少爷的爪子和牙齿就会直接撕碎自己。他仿佛已看到,黑暗中卓木强巴的双眼正发出幽幽黄芒。 莫金用脚戳了戳那麻袋,软趴趴的,有手有脚,似乎是某人的尸体,还背着背包,就不是吕竞男他们,是某个佣兵,莫金想听听洞口有什么声音,却只听到一阵嗡响。 趁卓木强巴没有发动袭击把东西抢过去,莫金抢先道:“卓木强巴,刚才掉下来的,似乎是具佣兵的尸体,还有背包,说不定有用得着的东西,我给你踢过来。” 说着,他大力一脚把那沙袋一样的尸体踢得滚了几滚,手脚打在地上啪啪作响,估计是滚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 卓木强巴摸到尸体的喉骨,确信是名男性,不是亚拉法师,这才放了心,质问道:“你有这么好心?” 莫金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卓木强巴道:“你就不怕我拿了佣兵身上的武器,更简单直接地干掉你?” 莫金道:“如果你那样做了,你就不是强巴少爷了,我相信我识人的眼力。”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没底,只听得卓木强巴窸窸窣窣地摸着,不知道在佣兵身上找到了什么,莫金嘴里暗暗发苦。 “哼。”有所动作的卓木强巴突然停了下来,莫金连呼吸都闭上了,只恨不能让自己的心脏也别跳。终于,卓木强巴道:“看来,你还是会紧张啊,你的汗腺分泌增加了!” “是……是吗?”莫金向角落里稍微退了退,抬起自己的左右胳膊,在腋下嗅了嗅,没味道啊。 卓木强巴已经检查完佣兵尸体,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莫金道:“尸体是热的,应该是在井边被打死,直接掉下来的,所以,他的武器配备是完整的。” 莫金本想说句恭喜,笑一声什么的,可一张嘴,口中发干,竟没发出声音来。这次不用卓木强巴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汗腺分泌增加了,九死一生,已经很多年没玩过这么刺激的赌局了,就好像在玩卸得只剩一颗子弹的俄罗斯转轮手枪生死赌。 相较于莫金,卓木强巴则显得愈发从容,在长时间的沉默中,直至听到莫金的汗水滴落在地的声音,他才道:“你想证明你的诚意,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莫金心神一松,险些站立不稳,这场静默的较量,自己总算是赌赢了,过了这一关,就算卓木强巴不相信自己,也不会像世仇一样对待自己了。但他还想争取更多的机会,转而提醒卓木强巴道:“我们是不是先找找有没有出路,说不定上面的人已经有所行动了。” 卓木强巴道:“我一点都不着急,在你没说出我想知道的全部信息前,你哪儿也去不了。”说不着急是假的,可是自从卓木强巴听索瑞斯说起他们的经历之后,他总觉得整件事不大对劲,特别是莫金的跌落,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在这些事情没有理顺之前,有可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找到了出路也是送死!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莫金有回答,卓木强巴道:“别想编一个故事来骗我,我所知道的,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莫金严肃沉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卓木强巴一想也对,莫金身上的秘密太多,他恐怕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便道:“那好,我问,你答,就从我掉下来之后上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说起。” 莫金便开始说吕竞男的出现和马索的反叛,卓木强巴一面听,手上也没有闲着,他开始搜索那个佣兵的背包,刚一打开背包,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扁平长方形,莫金刚说到柯夫让他想想索瑞斯,就被卓木强巴打断了:“我导师的电脑应该是岳阳背着的吧,后来你把它给谁了?” 莫金愣了愣,不知这时候问这是什么意思,便道:“马索一直背着电脑。” “哒”,一盏灯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有如萤烛之火,照亮了卓木强巴身边两米左右的范围。只见卓木强巴浑身像拔过火罐似的,到处都是青斑,头发散乱,眼角和面颊都有些淤肿,额头上还多了一个馒头似的包块。在他面前横着一具佣兵尸体,卓木强巴正把那尸体当做矮桌,在尸体背上打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一看到那台电脑,莫金马上将视线转向那佣兵的脸,从上面滑下来时,那佣兵似乎脸先着地,有些刮蹭,又被莫金踢了一脚,一个脚丫子印清晰地显现在脸的正中。莫金突然高兴得跳了起来:“马索!马索!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你的新主人就这么简单地送你走了吗?真是太便宜你了!” 卓木强巴也看清了马索的脸,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莫金也出现在光照中,他的嘴角才忍不住扬了扬。莫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形象肯定比卓木强巴要差多了,但他更注意的是马索,看着马索那张脸心中百般滋味。 卓木强巴则检查起导师的电脑来,等他确信电脑没有太大损坏,仍能正常启动,才关了机,随后关了灯,此时莫金也该看够那个背叛他的人了。“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问着尸体对面的黑暗,这是一个考验,莫金没有在自己暴露的情况下出手,看来他真的暂时想和自己一起合作离开这里。 莫金在黑暗中道:“柯夫绝不是马索所能控制得了的,加上那个幕后操控的人就在现场,当我掉下来之后,他们认为我已经死定了,马索自然就没用了。这个可怜的笨蛋,还想侵占我的全部财产,哼,哼哼……” 卓木强巴道:“接着说上面发生的事情。” 莫金三言两语讲完了他掉下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最后评论道:“那个躲在暗中操纵一切的人,能将马索从我身边挖走,还能控制柯夫,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我担心就算我们合力对付他,也有难度。” 卓木强巴可还没把莫金划到自己这方,他继续审问道:“好了,上面的事暂不讨论,我现在想知道,你的家族是怎么回事?” 莫金道:“哼,查到些线索了?这个说起来,几天几夜也……” 卓木强巴道:“捡要紧的说。” 莫金道:“那我就从五百年前说起吧,你可知道,我们家族的先祖是谁?”这也不是莫金有意卖关子,而是他的一种习惯。每次他祖父向他说起家族的历史时就是用这句话开头,久而久之,莫金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在他看来,这个秘密卓木强巴他们就算再做调查,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没想到,卓木强巴直接回答道:“你是黑猫皇后的后人!”此语一出,顿时将莫金钉在了那里。 这个秘密是卓木强巴在听索瑞斯说起莫金的来历时陡然联想到的。索瑞斯说了一条很关键的信息,莫金的先祖是葡萄牙传教士,早先是在东方传教的,原本卓木强巴他们已经知道这条信息,可是当时卓木强巴怎么也不能将这条信息与帕巴拉家族这几个字联系起来。 直到在密林中听索瑞斯再次提起,仿佛黑夜中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纠结已久的困惑。古格王朝一段灭亡的历史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古格王朝的末代国王和末代喇嘛之间,出现了很大的权力纷争,为了削弱大喇嘛的权力,古格王决定让国民改信一种新的宗教,于是他引进了天主教,葡萄牙的传教士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古格的。而大喇嘛和许多旧贵族无法忍受权力被夺,宗教信仰被篡改,于是联合了拉达克的军队试图赶走古格王,重新把持朝政。 谁知这一举动却引来了饿狼,拉达克不仅仅要赶走古格王,他们也没打算放过大喇嘛和旧贵族,他们想要的是吞并整个古格王朝。这就是历史上古格王朝灭亡的原因,至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拉达克的军队在一夜之间全体撤军,只留下了一座座空城和数不清的尸体,已成了历史上永久的谜团。 这件事也只能说明葡萄牙传教士曾去过古格,但卓木强巴当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即亚拉法师说过的那个关于黑猫皇后的故事。古格王看见王国即将覆灭,请来了最高明的巫师,将自己最心爱的皇后变成了黑猫,以便她能从后宫那个人类无法进出的小密道出逃,同时将一把钥匙和画有宝藏的地图交给黑猫皇后,让她隐忍,日后开启宝藏,重建古格。于是,黑猫皇后就成了古格古迹的那些盗墓贼的噩梦,成了阿里地区牧民们口中的宝藏守护神。 然而,作为一个神话故事,它隐含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呢?卓木强巴在一刹那明白过来,黑猫皇后没有死,她带着钥匙和宝藏成功地逃出,他回忆了自己所查到的整个古格覆灭史,唯一成功出逃的,就是在古格灭亡前夕,意外获得消息的葡萄牙传教士们。整件事情,就在他细致且大胆的猜想和假设下,被串了起来。 西圣使后裔 至于黑猫皇后是当时就有了身孕,还是后来才有身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假设成立,那么莫金这个以西方人面貌出现在眼前的神秘男子,他的体内其实还流着部分藏族人的血!想通了这一点,卓木强巴认为自己也想明白了亚拉法师始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莫金也会成为圣使,他明明是个外国人啊?” 卓木强巴一语道破天机之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莫金没有想到,自己家族恪守了数个世纪的秘密,居然被一个外人以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来,他一时接受不了,原本还打算让卓木强巴惊愕半天的,现在变成了他自己惊愕。 不知过了多久,莫金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虽说卓木强巴说的已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但毕竟不是事实的全部,他们家族最终的秘密还是会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的。他苦笑道:“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卓木强巴如实道:“我们其实并没有查出来,是我前一段时间,突然想到的。”接着,他大略说了番自己的联系和推理假设,莫金听得苦笑不已,从神话故事中探知了事实的真相,这种分析能力也太可怕了吧!这可是他们队伍里最优秀的分析家岳阳也没能想到的事实啊!这才是卓木强巴,精明的商人卓木强巴,是这几年的体能训练,将他的脑力压抑了吗?不,就在冰原放逐卓木强巴之前,那个卓木强巴还显得浑浑噩噩的,自己还嘲笑过他像个呆瓜,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这个卓木强巴突然有了质的蜕变,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从体能,到技能,到智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啊! 终于,莫金不忍再听卓木强巴分析下去了,截断道:“你……你很厉害,我以前对你产生了误判。是的,你的分析猜想是有道理的,只是距离事实的真相还差一点点。” “哦。”卓木强巴洗耳恭听。他也知道,仅仅是黑猫皇后后人的身份,还不足以骄傲地宣称帕巴拉是他们家族的产业。莫金的家族,还有别的什么凭证? 只听莫金沉声道:“你可知道,黑猫皇后的先祖又是谁?”黑暗中,一丝颤音要撕裂那抹浓烈的阴影:“黑猫皇后的先祖,是西圣使皮央不让,这就是我们家族,从未对外公开过的最大秘密,他的全名叫莫・皮央不让。” “西圣使莫・皮央不让!”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卓木强巴还是差点跳起来,那《古格金书》中也未能明言的人物,其中的一个直系后裔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个秘密显然也是莫金藏得极深的一个,在与索瑞斯谈论时,索瑞斯明显不知道莫金有着这样的身份。 当时那名使者送出的信物是怎么回事?古格灭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关三件信物的下落他们是否清楚?有关帕巴拉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他们是否清楚?一时间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卓木强巴脑海里,反而不知该先问哪个。 莫金接着用不卑不亢的声音道:“如果要说我们家族的历史和家族对帕巴拉的研究过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我主要想告诉你的是,当初古格王让黑猫皇后带走的藏宝图,其实就是《古格金书》的下半卷,上面记载着某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这三层平台的地理环境,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湖和湖外圈的巨石阵。将你们拿到的上半卷和下半卷合起来,就能还原一部完整的古格历史。” “等一等!”卓木强巴理了理纷乱的思维,重新整理头绪道,“你必须从那位使者找到你们先祖西圣使说起,详细地告诉我,当时他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你们先祖,要你们先祖保守怎样的秘密?还有那段光军消失的历史,你们先祖是否清楚?” “光军?”莫金愣了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事实上,当我的先祖被使者找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西圣使身份。很显然,我的那位先祖,叫莫・皮央不让的祖先,有意隐埋了曾经的历史,希望能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不过关于使者送来的信物,我倒可以向你提供一些内容,据我先祖的回忆笔记中所录,使者前后来过两次,而《古格金书》中记载的应该是第二次的内容。第一次,使者带出的是钥匙,赠给我们先祖,据说是可以开启帕巴拉秘密的钥匙;第二次,使者带出的就是《大天轮经》。事实上《古格金书》上记载的部分内容,就和《大天轮经》有关,《大天轮经》可以说是一部总纲,也可以说是一部旅行指南。按我们先祖的笔记载录,里面应该详细记载了帕巴拉神庙内所藏的物品,分门别类,还有一些浓缩的经典奥义,说通俗点,它就像是一本书的书目,在帕巴拉神庙中,则有这本书所说的内容。而且,这本经书的最后几页应该就是地图以及暗含谜底的地图指引。” “狼皮地图!”卓木强巴顿时想起了他们在古格地宫中和倒悬空寺里的发现。 “是的,就是你们在倒悬空寺里和我们争夺的那张地图,”莫金略作停顿,道,“而这次使者才明确提出,一共有三位圣使。他已经将第一件信物交了出去,那件信物我们家族也没能探知其下落。而剩下的两件,就是《大天轮经》和光照下的城堡,后者也就是你们手中拿着的那面铜镜,叫什么香巴拉密光宝鉴是吧。当时使者似乎有些犹豫,态度已然转变,据我们先祖笔记记载,他们当时谈论了数日有关生命的意义和轮回业转的话题。要知道,我们先祖在当时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圣使身份,却是除大喇嘛之外,古格喇嘛教公认的非信众民间大智者。正是有了那次谈话,使者的态度最终发生了转变,才有了后来的古格王请使者的一幕。”显然,莫金对《古格金书》的前半部也掌握了不少。 但卓木强巴对《古格金书》的后半部却全不知情,他询问了古格使者后来陆续发生的事,甚至包括古格王朝的覆灭,他也觉得与之有关。 莫金时而思索,时而停顿,不知是在尽量详细地讲述《古格金书》后半部的内容,还是在尽量有所选择地讲述一些他认为卓木强巴可以知道的内容。通过莫金的讲述,卓木强巴知道了更多的历史隐秘,很显然,当那位使者与莫金的先祖谈论之后,态度就已经发生了转变,但当时谈话的内容却无从得知。使者停止了将信物交给三位圣使的举动,反而要求古格王协助将信物分隔,从种种行为看,似乎要让信物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但偏偏又留下了一些线索,可以供后人从历史中发现蛛丝马迹。 据莫金他们家族的解释,使者这种做法,就是希望最终没有人能发现帕巴拉,但信物是至高无上的神物,不能被他们毁灭。之所以送去天涯海角,怀着的便是各安天命的心思。他已经做到这样了,这样都能被人发现,那是天命使然,与使者无关。而使者从遥远的彼大陆返回之后,更是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每日半醉半醒,行为颠倒拂乱,他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具体原因语焉不详,不过却提到那名使者常常念叨的两句话:“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城都死了。” 而古格王朝的灭亡,显然不可能记录在《古格金书》中,莫金回忆,似乎最后数十日都没有记载。不过末代古格王曾经提到过,他要打开那毁灭一切的匣子,和来犯的敌人同归于尽。 卓木强巴和莫金在黑暗中谈论着,而头顶的佣兵同样没有任何动作,那名神秘的操控者只是让大家就地休息,随后就打开了一部掌上电脑,电脑上清晰地出现两个小红点,不过一动未动。他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深夜,月已高升,才轻轻说了一句:“可真能聊的。” 佣兵们小声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柯夫将这个问题转给了年轻的汤姆,得到的回答是:“那扇门,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被打开。” 柯夫也暗暗问了汤姆:“为什么留着他们?”他指的是亚拉法师。 年轻人淡淡道:“莫金已经失去了一切,成为不可控因素,我还能凭借我的余威震住他,但卓木强巴不同,要是他也成为不可控因素,谁知道他会带来多大的危机,牢牢拽住了这三个人就牢牢拽住了卓木强巴。”柯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月光洒在湖面上荡起粼粼波光,其中的一缕绕过了棋盘广场上星罗棋布的石阵,穿过狭长的裂隙,从蜘蛛的腹下冉冉向上。 光影移动着,那名佣兵站了起来,告诉大家道:“时间差不多了。”他径直走向那个好似净手的干池子,咬牙道:“需要的血可真多啊!”说着,褪下了左臂的紧身服,露出肌肉筋骨分明的前臂,一刀斜斜拉开,那血珠渐渐串成了水柱,一直灌注到那个净手池内。 亚拉法师再次抬头看了看门旁那几行大字,迟疑道:“怎么会?” 吕竞男则注视着那名佣兵的出血量,250毫升,500毫升,600毫升……净手池内的血水在逐渐上升,当升到某一刻度时,只听“嚗”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壳破碎了,那名佣兵笑道:“成了!”一挽臂,扯出一条止血带,无比熟练地打了个结,止住了手臂的出血。净手池中的血开始渐渐向下渗去,最终消失无影。 蜘蛛腿上的纤毛开始像海绵一样渐渐吸血,在银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殷红之色,宛若要复活过来一般,那些佣兵纷纷退开,不敢站在大门前。整个底部的纤毛都被血水染红,血色还在往上漫,仿佛在追逐那道淡金色的粼粼波光。终于,两者在蜘蛛的眼睛附近交汇,蜘蛛那两排呈弯月形的八只眼睛折射着淡金色的月光,同时那抹暗红掺入其中,仿佛一金一红两道游离的闪电,它们在蜘蛛的眼球中追逐,从一只眼跳到另一只。 时间过去许久,大地才开始震动,石室内尘灰纷扬,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若此刻有人在那叹息的墙壁边缘,就会愕然发现,那道每日定时吞吐白雾的墙壁,此刻就像开足马力的工厂,有大量的白雾升腾起来,甚至将整个墙身都包埋在里面,而且还隐约发出机械的呼啸声。亚拉法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再次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年轻人则凝望着石门上的大字,不知是在翻译那些文字,还是在回答法师的提问:“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哈哈哈哈……” 随着那声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长笑,矗立在他们面前,曾让亚拉法师和敏敏束手无策的巨大石门,向两侧退开了。但并非完全打开,仅仅留出只容一人通行的甬道,由此可见,那些石门果然起着承重的作用,从正面看去,甬道似乎无限深远,汤姆让其余佣兵将亚拉法师等三人押至前面。“请吧。”他做了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法师走在最前面,身后佣兵戴着的照明系统将幽暗的甬道照得灯火通明。这些石门果然是一扇扇并排着,每一扇约厚一米,这样望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道门。而且走在甬道之中才发现,门的两侧并非竖直,而是呈一道斜线劈过来,左侧斜面向下,右侧斜面向上,并且每一道门的斜面上都各自有一凹一凸两种浮雕。当门闭合的时候,凸面正好契合在凹面内。那些浮雕也甚是奇怪,它们并非佛像,而是一个个卵圆形物体。再仔细看就发现,那是一个个抱成团的人形图案,那种姿势正是吕竞男教过卓木强巴他们的密修姿势,即人在母体内的团抱姿态。 有正面的、侧面的、上面的、下面的,各种方位的团抱姿态,而那些团抱着的,全被雕成一个个成年人,五官分明,相貌各异,看起来既像东方人,又像西方人。由于全都没有头发,这种姿势又掩盖了可以辨认性别的部分,所以看起来像男人,也像女人,每一张脸都绝不相同,却又令人感到十分面熟。 而那些雕像的位置正在视线微微偏上,就算你不想看它们也会随着光进入你的视野,而一旦看见,就不得不惊叹于古代工匠的雕刻技艺,同时在内心深处泛起疑问:“这个闭着眼睛的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头向右侧偏,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的阴影藏在凹面中,那个影子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浮雕的四周,由古藏文符号组成一圈花边,如藤蔓般相互缠绕着。亚拉法师看到那些符号又是一愣,上面的意思分明是:“找到你自己!”这些符号竟然是一句佛经中十分深奥的偈语,再看那些浮雕和阴刻,顿时又有了新的感觉。 “这些古代的先贤们,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亚拉法师看着这些以婴儿姿态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成年人,突然有一种隐约的感悟,仿佛有哪位智者在当头棒喝:“脱了衣服去!” 吕竞男的心里渐渐平静。看着两旁一行行整齐的雕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穿过时空的长廊,无论悲喜,最终都将回归于无,而这些千年的凿刻却好像从未变过。自己该恨敏敏吗?或者该恨自己?这些都不重要了,看着这些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来的,或许也都是以同样的方式离去,人这一生,以何种人生经历而无悔?当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的时候,不强求,不遗憾,喜怒哀乐,自然而然。 而那些佣兵们则更多地觉得像走在一个实验室狭窄的长廊中,那些人像雕得如此惟妙惟肖,就像两旁放着一个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罐,玻璃罐里真的浸泡着一具具人体,虽然它们都闭着眼睛,却好似随时都会睁开眼来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害怕它们睁开眼睛?啊,想起来了,这些人好像曾死在自己的手上!对!这个家伙,还有这个!他们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集中精神!每个人看着前面人的后脑!不要被这些雕刻迷惑了!”柯夫似乎得到某种指示,在甬道中大喝一声,甬道传来的阵阵回音,果真起到了效果。 只有那名佣兵仍无所谓地看着两旁的雕像:“哼,找到我自己?这是凡人干的事,与我何干?你们想用这千万张脸来令人迷失吗?有多少人真正认识过自己?众生之门,不过如此!” 吕竞男悄悄问前面的亚拉法师道:“这些门真的是用那些血就能打开了?”血池的收缩力他们是见识过的,不过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门何止一百道,那名佣兵就算放的血再多,也不足以支撑起这样大的力量啊。 亚拉法师缓缓道:“不,他的血只是打开了一个闸门,就好像工厂里通电的电闸一样,这些门是由其余更大的力量打开的。”他们并没有看见莫金是怎样用一个小小的银眼启动了整个倒悬空寺的机关,所以对那些神秘而复杂的机关无从谈起。 初窥帕巴拉 来自上方的悸动同样传到了祭井之下,卓木强巴和莫金都感到了那种汩汩而动的生命力。莫金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马上反应过来,焦虑道:“他们竟然打开了门,浑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整个帕巴拉的机关都被启动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卓木强巴重新打开灯,看见了灯光下烦躁不安的莫金。这让他也好奇起来,从头到尾莫金从未露出如此的表情,就算在黑暗中独自面对自己,就是在为表诚意,将马索的尸体交到自己手中,那时的他也只是有些紧张,在紧张下仍刻意保持着坚毅和强硬,何曾见他如此患得患失? 莫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突然出现的变数一个接着一个,整件事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相反,他有一种自己正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听得卓木强巴询问,莫金道:“我不知道,但是这种感觉糟透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在他们将神庙洗劫一空之前。” 卓木强巴起身道:“是该离开了。”莫金已经说了许多秘密,虽然还无法确认他说的是否属实,不过确实解开了积压在卓木强巴心中许久的疑惑。据莫金的讲述,整部《古格金书》,应该是与光照下的城堡,也就是香巴拉密光宝鉴相辅相成的,一个以文字叙述,一个用图像表达,但遗憾的是,这两者都是从须弥界的入口说起,到神庙大门之前就中断了,没有丝毫关于神庙的内容。卓木强巴甚至想到,《古格金书》和香巴拉密光宝鉴提到了从三层平台抵达神庙的路线,而两张狼皮地图和整部《大天轮经》中应该隐含的就是从外界找到通往须弥界的入口,而当时使者带出的是三件信物,这样推算,应该还有一样东西,说不定就是指引神庙内的机关和那些珍宝的藏处。 当然,还有许多秘密,莫金一直藏得很深,比如十三圆桌骑士,卓木强巴一直没问,莫金也就一丁点也没说。 那么巨大的石门打开,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卓木强巴一直在等这一刻。对方打开石门,或许需要破解机关的时间,而要让对方确信他们掉入祭井之后无法生还,一时半刻不发出大的响动也是有必要的。只是卓木强巴仍未明白,为什么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他们,却没有像自己一样被抛落井中?难道说,有别的变故?卓木强巴只是略略转了一下念头,就将那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否定掉了。 “怎么走?”莫金的语音中充满了希冀,显然刚才那一场体力的搏斗和怎么告诉卓木强巴感兴趣的事情占去了他大部分思维,事实上他还在奇怪,卓木强巴为什么没有问起十三圆桌骑士,他本已准备好了一大段说辞,保证能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但却等于什么都没告诉他。 卓木强巴之所以没问,是因为索瑞斯已经这样说过:“我知道你们调查我和莫金,查到了十三圆桌骑士,关于这方面,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你们只须知道有这么一个藏得很深的组织就够了。知道得太多,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十三圆桌骑士会找你们麻烦,事实上,调查帕巴拉神庙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完全是莫金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寻找这座传说中的神庙,我知道他已经努力了很多年,而他们的家族更是早就为之疯狂,整个过程中,我们绝不可能让十三圆桌骑士的人知道……”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索瑞斯不可能说谎,卓木强巴也不想知道太多黑暗世界的秘密,解决好当下的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 卓木强巴排除思绪的干扰,反问莫金道:“我们在下面这么久,你有没有感觉到窒闷?” “有通风道?”体力的严重耗损和紧张感并未令莫金的智商下降。 卓木强巴取出另一盏探照用的灯具,将光线调到最大,环顾四周道:“这下面的空间很大,绝不可能只是用来填埋祭品,喏,在那里……”莫金顺着灯光看去,只见空旷的地下广场中央,有一大堆白骨像雕塑一般地躺在那里,就那具骨架的体型来说,比他们先前遭遇的巨蜥要大得多,那弯曲向上的肋骨直刺穹顶,像某座宫殿的廊柱。 “这是什么怪物?”莫金诧异,以为身边还是索瑞斯。 卓木强巴用灯光照了照那颗颅骨,看着巨大的颌骨和满嘴的尖牙道:“一种巨大的食肉动物,从体型看已经超过了南方巨无霸龙,不过这是考古学家的工作,我们只须找到那条通风的管道。” 卓木强巴从马索的背包中取出一套备用衣服,莫金为属下的准备一向很充分,卓木强巴穿在身上刚好合体。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他们对帕巴拉可以说毫无了解,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机关毒物遍布,看到祭井中那头神物的尸骨就足以令他小心翼翼。脱掉马索的鞋子,再用必需的武器和探路设备装备全身,卓木强巴想了想,将另一套备用的武器扔给了莫金,那里有部分正是刚才马索从莫金身上收缴下来的。卓木强巴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旅程,将是一个与虎谋皮、与蛇同眠的过程,自己必须打好十二分精神,警惕随时来自身边的噬咬。但若让莫金空无一物地走在这个未知之地,只要这个帕巴拉有倒悬空寺一半危险,莫金的死亡率就高达百分之百,诚如莫金所言,在这个地方,若没有一个助手,卓木强巴独自一人,那也是极端危险的。 两相权衡之下,卓木强巴选择了向表达出妥协意愿的莫金给予善意,他知道莫金是个聪明人,在他可能动手的地方,自己保持足够的戒心就好。一旦找到亚拉法师他们,就得马上和莫金分开,就算莫金再怎么示好,卓木强巴也不想待在如此危险善变的人物身边。 卓木强巴从背包里取出高压缩食品,分给莫金一部分,确保数月内两人的食物无须担忧,刚才那一番角力搏斗对体力的消耗特别大。而莫金更是二话没说,接过食物就先塞了一块在嘴里,他也是首次知道,全力搏斗后再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竟然比一场生死大战透支的体力还要多。 各自重新装备完善,两人再没理会马索的尸体,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开始沿途搜索风涌进的地方。不一会儿,莫金在另一头大声道:“卓木强巴,这石壁上有字。”他也想像其他人那样管卓木强巴叫“强巴”,但他也知道卓木强巴听了铁定不快,叫“卓老板”又自损身份,只能直呼其名。 卓木强巴赶来,凝神望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莫金道:“怎么样,写的什么?是祭文吧?”虽然他也研究古藏文,但在卓木强巴这些受过专业老师指导的人面前,也只好自认不如。 卓木强巴点点头,道:“是祭文,这里养着的猛兽叫巴音摩珂,意思是陆地上的王者,寿命有百年之久,它发出的吼声可保神庙不被怨灵侵占。按照祭文的意思,应该每五天就会有一次献祭,主要是牲畜,每年一次的大祭,才会用人做牺牲。” 莫金再度留意了一下那具硕大的白骨,道:“没有别的碎骨啊?” 卓木强巴道:“你仔细看看那具颅骨,前排是尖牙,用于撕咬,后面进化出磨牙,显然是一种连骨头一起吃的可怕巨兽。”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生活期间,见惯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场面,他也是其中一分子。卓木强巴提醒道:“祭文的最后几句有交代,祭湖,难道就是外面那座?湖里生活着……应该怎么念,库……特……兴……布……特……库?若是按字面意思理解,应该翻译为万蛇之王吧?可是,按照文中的意思,指这个家伙就是一万条蛇组成的?要是亚拉法师在就好了,这里有很多密宗里的隐意。我们要当心那个家伙,这里说那个家伙可以活一千年甚至更久,它是海中的霸主,任何胆敢侵犯帕巴拉神庙之敌,都会成为它的腹中餐。如今它被供奉为祭湖之主,盘绕在神庙的顶端,它与神庙相互依存,永不分离。全文就这么多,你跟我来,我找到通风口了。” 莫金问道:“那祭湖之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想起了在湖上沉没的佣兵,当时只是以为发生了意外,现在听卓木强巴一说,要是那个家伙还活着的话,想必是十分危险的。 卓木强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但是一定很大,你看那座湖有多大就可以想见了。” 两人来到墙根,在地面与墙体相交的地方竖着一排通风孔,缝隙只有一块砖头侧身宽窄,不过并排有四五道缝。 莫金蹲身敲了敲,道:“是夯土培实,这个地方原本是一条进出的通道,后来才堵上的,为了防止猎物逃脱,不过通道一定很长,我们可以想办法开出一条路来。”在这方面,莫金就要比卓木强巴懂一些了。 卓木强巴道:“你带的工具里,没有掘土的工具。”说着,他习惯性地用爪子抓了一把墙面,却忘记自己没有兽爪了,只抓得五指生疼,却没有落下一点土灰,这夯土相当坚硬。 莫金笑了笑,道:“我不是工程学家,我是训练特种兵的,我只对武器有了解,不知你对塑胶炸弹了解多少?”说着,莫金吐出了刚才吃过压缩食物后嘴里嚼的口香糖,卓木强巴无言地点点头。 卓木强巴看着莫金操作,相当简单。先将口香糖拉长拉细,绕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圆圈,用锡纸包了圆圈的一部分,然后从锡纸边缘捋出两根细细的金属丝,拉出一米来长。莫金又从自己的武器中取出一个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装置,金属丝分别缠上两头,不知他按了哪里,那个黑色装置上一红一绿两盏小灯开始间替跳动。 莫金示意卓木强巴后退,解释道:“只要重物落在锡纸上就能压力引爆,不过为了能自行炸毁竖体结构,它们也可以被引线引爆。” 一阵闪光之后,墙面出现了一个约一米宽、两米高、两米深的坑道,两侧的山岩坚固无比,没有受到损毁。“这样小的响动,相信不会传到外面去的。”莫金又取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同时与卓木强巴一起,清理掉坑道内的土块,准备第二次爆破。 两人就这样两米两米地前进着,本以为不会引起那些佣兵的注意,没想到,那名决策者的掌上电脑里,那两个小红点轻微但却明显地移动着。“终于还是行动了啊。”决策者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微笑。此刻他们仍在门内,这些并排着的门形成的通道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亚拉法师计算着步伐,至少已经走了五公里,通道的两侧仍是那种门形的结构,门上依然是永不重复的成人胎儿姿。通道略有弯曲,而且略微向下,虽然坡度很小,弧度极低,但法师能察觉出来,他甚至感到他们是围着一个非常大的圆,在以环形向下前进,而普通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走直线一样。 越往前爆破,需要退出的距离就越远,要带出的泥块也越多,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以蚂蚁搬家的方式,终于将那夯土通道打了一百多米。莫金正准备再爆破,事先敲击了墙壁,却听到了空响,不由大喜道:“到出口了,听这个声音,夯土层已经很薄了。” 他话音刚落,卓木强巴就是大力一脚,夯土层像鸡蛋壳一般应声破碎,露出了微光。莫金跟着补了一脚,终于看到了光!紧跟着两人就奇怪起来,怎么会有光呢? 两个鼻青脸肿且又灰头土脸的人,像两只刚刚出洞的老鼠,带着谨慎和小心探出头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竟然是一条湖底通道,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确定了这条路不像有机关的样子,两人才站在了湖底通道内。不约而同,两人发出的第一声感慨竟然都是:“太神奇了!” 这条湖底通道,显然就是他们在经过湖面时,看到的湖底那镂空城堡的一部分,那一扇扇的巨型桥拱式落地窗,全是用整幅的玻砖装饰,构成了一条透明的通道。他们就像站在某座极高的建筑的阳台上,仰头看去,天空中像一片海洋,仅仅是那些阳光穿透海洋,直射下的波光灵动,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更别说那些海中时散时聚的五彩游鱼,更别说这条通道本身。 这条通道本身,就是宫墙外的走廊式样,透过玻璃窗向下看,能隐约看到湖底的山峦雄伟,险峻危耸。而从此处观神庙,就像建在百丈绝崖、千仞之巅的巍峨古堡,而这古堡又在悬湖之下,天光幻影,变幻多奇,与他们已知的那个世界相比,完全如坠入魔幻,时空交隔。 通道内壁,画满了飞天神佛,千年的岁月并未令这些艺术珍品蒙上尘埃,它们依然是那么栩栩如生、婀娜多姿,而当那阳光穿湖而过,迤逦照在墙上,神光波动,那满天神佛也已拂袖而起,踏流云而动,衣袂连连,衣带飘飘。 而真正的瑰宝,还要数这些玻砖本身,卓木强巴不清楚玻璃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对于玻璃工艺,最大的难度莫过于提纯。要想让玻璃无色剔透,就必须非常精确地剔除玻璃本身的杂质,要想让这些敲上去厚度起码有几十厘米的玻砖,看起来就像两三毫米的玻璃一样清澈透明,那究竟需要多高的提纯工艺?那些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需要水晶一样的特质,卓木强巴甚至怀疑,现代的玻璃工艺是否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如此长久地浸泡在湖底,玻砖上却光滑如此,靠湖的一侧竟然没有水藻依附,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这些玻砖,需要很精的烧造工艺吧?”卓木强巴不由问道。 “准确地说,这些应该称作琉璃壁。在古代中国民间技艺传说中,制作琉璃壁是琉璃工艺的最高境界。而这里的琉璃壁,显然是融汇了西方两河流域的实用性玻璃技艺和中国古代的工艺性琉璃技艺。这两种技艺中的大多数技法,都失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特别是中国古代的琉璃技法。在中国古代,琉璃精品可是和翡翠、珠玉等排在同一档次的奢华珍宝。公元前一千多年就有无色琉璃技法,到隋末唐初发展至巅峰,光影琉璃幻壁、琉璃水晶佛盏只在笔记小说中提到其神奇,其后渐走下坡,到明中晚期此技法彻底遗失,存世的凤毛麟角,后人多未曾见。” 莫金时而望望满墙的壁画,时而望望透过阳光的海底玻砖,身为一个盗墓高手的他,显然比卓木强巴更能认识这些玻砖的价值,他一眼就瞧出了这些玻砖与壁画之间,是一个相互融合的整体。当阳光通过湖水的折射,再通过玻砖的折射与反射,真正照在壁画上的时候,为什么那些壁画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仅仅是靠那些扭曲灵动的湖光倒影吗?显然那是不够的。 真正的原因,就在那些玻砖本身! 莫金很快确定,这些看起来无色透明的玻砖,一定采用了古代最神奇的透影和投影技术。就像卓木强巴拥有的那方香巴拉密光宝鉴一样,当阳光穿透它们的时候,它们会印出壁画上人物的影子,使壁画上的人物从二维的平面变得好似三维的立体一般,再利用水波荡漾的效果,让他们彻底活起来。莫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心中给这些巨大的落地玻砖下了八字评语:“眼前仅有,世上绝无!” 若不是这些玻砖裂一条小小的缝隙就有可能让湖水倒灌进来,莫金恨不能将所有的玻砖都抠下来扛回去! 绝密五色 通道又窄又长,虽然很高,却给人极度压抑的感觉,若不是一阵阵清新的风从外向内灌,仅仅是这条窄窄的通道就能令人发疯。而那全都相似又各不相同的人像,无论凹面还是凸面,看得久了,不同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同一种心情——怪异!就好像他们在绕圈,每一张脸都像刚才看见过,可感觉起来,又走的是直线,用那些佣兵唠叨的话语来说,就算是喜马拉雅山脉,也早走穿。 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只知道这里是一条通道,由许多一米厚的门组成,每扇打开的门两端各有一个凹的和凸的人团抱姿势雕像。通道窄而高,走到后来,仿佛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入口在哪里,尽头又在哪里,陪伴他们的唯有那些雕像,看起来都像一个样,仔细看又完全不同。若非这里没有岔路,佣兵们早就认为自己迷路了,更有甚者,怀疑他们中了某种幻术,现在产生了一种集体幻觉,已经有人嚷嚷着要回去了。这些杀人不眨眼,血溅三丈也不怕,壮士断腕不皱眉的佣兵,在这条狭长的通道面前,竟然畏惧了,这仿佛是一条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通道,或许,通道的尽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珍宝满地,或许尽头是一副地狱模样?看这黝黑不见底的通道,看两旁这些各式的人像,谁又说不恐怖呢? 年轻人让柯夫命令佣兵不得喧哗,同时不断用物质上的许诺给他们以精神上的鼓舞,他也清楚,一旦发生了精神的崩溃,在这首尾仅容一人通过的地方,任何一个人发疯开枪,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而这条通道显然是古代戈巴族人对后人的又一考验。那些古人从不知道系统的心理学,但他们无疑是心理学大师,古代宗教的大多数建筑,都能从心理层面上给人以震撼的力量,或静心平躁的,或肃穆安雅的,或令人景仰油然而生,或令人潸然悔悟。那些建筑融于自然天地之间,和谐却又独特,森然之气,浩然之气,散诸形,诉诸心,跨越了时空,将建造者与朝圣者的心灵沟通,令人生出无穷的遐想和感悟。 更何况眼前这座堪称人类有史以来,集中西方古典建筑之大成者。仅看散布于三层平台之外那些试验城,就已经给人鬼斧神工、精妙绝伦的震撼冲击力,而这座神庙,千年来再也无人光顾的神庙,又将诉说建造者怎样的心情。年轻人埋头思索,他以前也仅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进入神庙要穿越一道众生之门,从未曾想过众生之门竟然是这样一道绝无仅有的门,数十公里厚,万人万面;而穿越这道众生之门后还有一条浮生之河,那又会是怎样一条河流啊?突然听到前方一声低呼:“到了!” 相较而言,卓木强巴和莫金身处的通道就显得宽敞、明亮,此刻他们已经认定,自己确实到了艺术瑰宝的殿堂,虽然他们还在殿堂的外围走廊,但脚下的每一块地砖,手能触摸的每一面墙,都堪称艺术的结晶。无论是绘画、浅浮雕、墙饰、廊饰,还是光影效果,都能令人生出梦幻迷离般的感觉。用莫金的话说,只要卓木强巴随意撬一块地砖带回去,就足够赎回他的天狮驯养集团公司。 而真正令卓木强巴感到诧异的,是莫金对那些瓷器的态度。 那是些一人高的立式瓷瓶,看起来不像是西藏的原产物,估计是别处送来的,在走廊上约一百步就有一个,静静地立在墙根。这座湖底的宫殿如同被施了某种魔法,竟然没有一丝尘埃,如同天空一样洁净,那些壁画和瓷瓶都保留了光鲜的色彩。 他们看到的第一个瓷瓶是蓝色的,像雨后的青天一样蓝。 不过瓷瓶的样式在卓木强巴看来极为普通。现在都市大街上,一些卖瓷器或字画的店面门口,都喜欢放一对高大的立式花瓶,下体浑圆修长,似婀娜美女,不过瓶口瓶颈呈八棱形。因此,他对莫金的激动就很不理解,就这么一个花瓶,怎么会令莫金激动到失态的地步呢? 卓木强巴还在移步观赏那美轮美奂的壁画时,莫金就两眼一亮,一路微微跌跌撞撞地小跑,几次险些绊倒地冲了过去,在那花瓶前又是一个急停,屏气凝神,战栗抬手。时而用指尖勾勒着那花瓶的轮廓,时而像在细细地摩挲情人的肌肤,有时轻轻挽袖,小心翼翼地擦拭那原本就没有尘埃的瓷器表面,仿佛这样能令它更为光亮。那爱不释手的表情,简直像一个慈父在生命中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渴望捧在手里,将脸蛋贴上去,亲一亲,脸对脸、额碰额地蹭一蹭。 “很贵重吗?”对卓木强巴而言,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那瓷器的颜色,那种鲜艳的蓝真的很少见。 “这是大器啊!”莫金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如此重大的发现让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声让全世界都听见,“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大器晚成,大器难成,你没听过吗?” 见卓木强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平淡表情,莫金心中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在如此重要的历史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不是一位知音,看卓木强巴那样子,估计就是把中国久负盛名的古瓷和现代工艺品放在一起,他也分不出好坏来。他仍难以遏制地用颤音向卓木强巴反复灌输道:“你别看它的造型和今天的仿制品如此相似,你要把它放进历史的长河中,想象一下,这是一千年前你们中国古代先贤智慧的结晶,一千年前啊!陶铸出如此的大器,那需要多高的工艺水准,你能想得到吗?要造如此的大器,就必须有更大的窑炉,这件瓷瓶不现世的话,世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中国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能烧造这么完美的大器了。” 卓木强巴终于点了点头:“你是说,这是一件可以改写世界瓷器史的作品?” “何止这么简单!”莫金陡然拔高了音量,更为激动地介绍道,“你看它的颜色,你看过这种颜色的瓷瓶吗?多么完美!这就是你们中国瓷器史上,属于传说级的瓷器——绝密五色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存在过,就在我的眼前,哈哈哈哈哈哈,就有一件旷世奇珍!”听他的笑声,竟似有些失去理性了。 卓木强巴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绝密五色,自然也就搭不上话,莫金身边只有他这唯一的听众,也不管卓木强巴想不想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绝密五色你没听说过,秘色瓷你听说过没有?没有?OK,那我问你,宋代汝窑你知道吧?” 唉,这个卓木强巴知道。宋代汝窑堪称瓷中精品,色泽细腻圆润,几乎是古瓷收藏界最为追捧的宠儿,不过除了博物馆,真正散落于世的极少,只要出现在拍卖会上,最低起拍价也在千万以上。 见卓木强巴点头,莫金赶紧道:“宋代五大窑,汝、官、哥、定、钧,汝窑居首,你可知道,这汝窑是仿什么建的?仿的是柴窑!按说宋朝五大窑,柴窑居首,只是器不见世,窑址又不可寻,才以钧窑顶了五大之数。那是五代十国最末一国周世宗下令修建的,按笔记小说载,当时周世宗下令造一窑口,烧最好的瓷器,他希望看到瓷器的颜色像雨后的青天,希望国运如雨后青天。后世对柴窑的评价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到了宋太祖修汝窑,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力求‘若柴’,他希望能烧出和柴窑一样好的精品来。但到最后,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文人学士,都不得不承认,汝窑比之柴窑,欠缺天地之灵气也!在宋朝当时,柴窑瓷就已经被尊奉为瓷器最高境界,是稀世奇珍,得闻不得见,当时的人们以能收藏到柴窑哪怕一块碎瓷片为荣。大文豪欧阳修就曾收藏到一块柴窑碎瓷,你知道那块碎瓷片需要怎样保存吗?他们用金子将碎瓷片镶嵌起来,放入锦盒中,缀满宝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那柴窑碎片的珍贵程度。” 莫金口若悬河地一气说到此,才稍作停顿,如他所料,卓木强巴追问了一句:“绝密五色,就是柴窑精品?不对呀,这帕巴拉神庙应该是唐朝就已经……” 莫金打断道:“当然不是这样,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柴窑会被奉为宋瓷至尊,为什么后来的汝窑,再也烧不出这样的工艺?这在正史和官方文件都没有明文,只有笔记小说中提到过。那是因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造瓷的工匠们意外获得了一份《密瓷烧造精要》残卷,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终于调出了像雨后青天一样的纯蓝釉色,也是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才拉出了薄如纸、声如磬的极品瓷坯,后来改朝换代,工匠都想将秘方据为己有,导致残卷遗失、工艺失传,世上此种瓷器从此黯然!我想你应该猜到,那《密瓷烧造精要》所记载的是什么瓷器的烧造笔记。没错,正是中国瓷器史上最为神秘,早在宋代就已成为传说,无人得见的——秘色瓷!” 莫金双目如电,凝视瓷瓶,喃喃自语:“秘色瓷的烧制年代,也是你们中国瓷史上的千古之谜,就像柴窑一样。古代诸多大藏家,都言之凿凿,说确有其事,但又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证物来,搞得现在你们中国的瓷学家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叫柴窑精品。对于秘色瓷,大多数学者认为是五代烧造,直到法门寺地宫开启,他们才敢将年代提升到晚唐,不过有一点大多数专家意见一致,即秘色瓷是越窑烧造。越窑在江浙一带,绍兴、宁波等地,古居越人,得名越窑。目前发现的窑址,可追溯到汉朝,由唐时进贡宫廷,指办官造,才有了后人称颂的秘色之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这些都是称颂秘色瓷的诗句。” 说到动情处,莫金还拗口地吟起了唐诗,旋即面容整肃,正言道:“但事实上,中唐、晚唐烧造的都已不能算正宗秘色瓷了,真正的秘色瓷,只烧于初唐盛世,甚至只有开国一朝,才能烧造。根据我研究的那些笔记小说,隋末唐初,天下大乱,但在乱隋之前,中国已经具备了厚实的国力,许多工艺水平有了跃迁性的突破,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神器,那秘色瓷之正宗——五色绝密,就出在这个乱世当中!小说家言,它们蓝若海,黄如金,红似火,白赛雪,黑胜漆,所谓五色绝密,乱世神器,说它们的颜色如此夺目,玲珑剔透,胜于冰晶,只应天上有,不当落凡间,以至于宫廷要以绝密封存起来。最遗憾的就是,技艺不曾录于文书,只得口耳相传。并不是越窑被指定官办后才烧出秘色瓷来,而是因为越窑烧出了秘色瓷,进贡宫廷,才被指定官办!真正能烧制五色绝密瓷的,也只有那一位乱世老匠,后虽学徒众多,但未得其真髓。老匠无名,他死后,他的学徒各自根据老匠口授技艺,加以自己的理解,烧出后世所认为的秘色瓷来。那些学徒还根据每人领悟的一小部分,整理编撰出一卷《密瓷烧造精要》,而那卷《密瓷烧造精要》在战乱中辗转流失,变得残缺不全。到后周匠人手中,凭借一部残卷又烧出了柴窑,就算是最不济的柴窑,也能被尊称为瓷器巅峰,你想想,那五色绝密,又当作何称谓?若说瓷器中也有神器的话,那么你眼前的就是其一!” 卓木强巴终于动容,与其说他是被莫金给说动的,倒不如说他是被莫金的神情给感动的,说到最后几句时,莫金已经语音哽咽,眼眶中噙着泪水,泪光中闪动的,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绝,同样也是历经沧桑、终成心愿的解脱。偌大的一座神庙,甚至没有迈入真正的殿堂,只在路边看到一个瓷瓶,莫金就已经心怀满足,觉得物超所值了足够了,比起历经生死考验的艰险路程,比起钩心斗角的智力较量,能够看到、摸到这样一个瓷瓶,已经足够了。 “他哭了?”卓木强巴真没有想到。一个如此阴狠冷酷的,一个狡诈多变、身手了得的特种兵顾问,竟然因为一个瓷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凭这点,他就能更真切地理解这个瓷瓶的价值了。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卓木强巴问了一句。 莫金正在心驰神往,颇有些得意忘形的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以为我就是一名特种兵,我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我是一名鉴赏师!”话刚出口,略微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他的心神很快又被那五色绝密瓷瓶给占据,想来卓木强巴也不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什么。 “来,你来看!”莫金此刻的表情,就像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暴发户,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拥有的宝物向世人展示。 “看到了吗?”他指着瓷瓶表面约十厘米高的地方询问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细细审视,感觉这个瓷瓶釉面剔透,如裹薄冰,可鉴人脸,而在那层冰晶之上,隐约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就像滚热的沙漠中看到的空气变幻一样,迷离不清。 莫金解释道:“但凡真正的宝物,在它外围都会形成一个神秘的气场,仿佛能看到一点,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行话就叫淬火。一件好宝,火气内敛,凝而不发,是为最高境界。”说着,他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甚是奇怪,莫金口中哈出的气,在外面不露形色,一靠近那瓷瓶,立刻变成淡淡可见的白雾,再缥缈离散,化作无形。 “看见了吧!”莫金欣喜若狂地对卓木强巴道,“这就叫凝气升寒烟,是古瓷烧造工艺的最高技法,这样的瓷器冬日温润,夏日透凉。你摸摸它,你来,摸呀,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如触凝脂、滑若婴儿的脸,那种沁心的凉意,有没有顺着你的指尖传遍你的全身?” 莫金又轻轻地捧起了瓷瓶两端,深吸一口气,万般小心地向上一托,随后轻轻放下,对卓木强巴道:“你来试试,然后你再告诉我,是不是还与你看到的现代工艺瓶很像,小……小心,小心点!” 卓木强巴还没使力呢,那瓷瓶就已离地而起,仿佛手中捧着的并不是这一人高的庞然大物。那些现代工艺瓶他可知道,要有这么高,少说也得二三十斤重,他诧异地看了莫金一眼,莫金撇嘴笑道:“薄如纸,声如磬。”说着,他弯起食指第二节,在瓶身厚实处轻轻一叩。 嗡——颤音长鸣。古人说声如磬,磬是一种能发出音乐声的石头,清脆而雅致,可随着莫金的这一次敲击,卓木强巴和莫金耳中听到的已经不是石头所能发出的声音了,仿佛是谁拨动了金属的琴弦,颤声细密而高调,化作龙吟,长响不衰。随着时间流逝,那声调越拔越高,大有突破巅毫,冲上云霄之势。渐渐地,和声四起,整条长廊,仿佛有许多蛰伏的龙,纷纷从千年的沉睡中惊醒,重新抖擞,铿锵啸云。 那龙吟之声从长廊的前后左右传入耳中,那阳光纷绕,壁画上的神仙人物,也因那龙吟虎啸,更似跃墙而出,踏云欲去。卓木强巴和莫金对视一眼,他们都从那四方的龙吟中听出了端倪,那是——共鸣! 莫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有什么比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件绝世精品更激动人心的呢?更何况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堆绝世精品!卓木强巴紧随着莫金向前跑去,他们看到了第二件五色绝密瓷——红似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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