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会儿之后，萩原笑了起来。

“真是谢谢你这么评价我，但事实上，我就是开车睡着了，我也没办法。像我这样的人，性格可比你想的要马虎。”

加贺并没有附和着萩原笑起来，反倒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一个小记事本。他微微蹙额，打开记事本。

“那天白天，你在品川出席了一个和发型设计大赛有关的会议吧？之后，你在滨松町和广告代理公司的部长见了面。这日程没错吧？”

萩原仔细地端详着朋友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核查我的行踪有什么用？”

“回答我的问题，没错吧？”

萩原叹了口气，答道：“嗯。”

加贺点了一下头，在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

“我问一句，你是从谁那里打听到的？我们公司的人吗？”

“是的。”

“我都说过了，不准和公司以外的人多嘴。”萩原抱怨道，“公司在经营什么业务，居然简简单单就泄露了。那些家伙肯定是被警察手册吓坏了，一时间编不出合适的谎话，真是群没脑子的人。”

“要是对我撒谎，也不过是让我重新问一遍罢了，因为我决心要找到证据。”

听了加贺的话，萩原摇了摇头。“你问得这么详细是要干什么？”

加贺从记事本上抬起目光，直直盯着萩原。“这个我最后会回答的。”

“现在就回答我！”

“等问完所有问题之后再说。”加贺的目光又回到了记事本上，他一边看一边问道，“根据峰子和大地的话，当天早上，你吃过早饭就出门了，那时他们两个人还在家中，是吗？”

“是的。你找了大地吗？”

“昨天找的。”说完，加贺的表情忽然平和下来，“他长大了呢。”

“明年就上小学了。以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事呢。”

大地出生几个月的时候，加贺曾到访过萩原家。他带了一个地球仪作为礼物。这个地球仪现在正放在大地的房间里。

“我看见那幅画了。”加贺说道。

“画？”

“鱼的画。贴在你家玄关的。”

“啊。”萩原轻轻笑了，用左手挠了挠眉梢，“怎么样？我们家的一帮人和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他有天赋。”

“画得怎么样我可不懂。不过，”加贺歪了歪头，“我觉得大地是个老实的好孩子，什么都按他看见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画出来。我有这种感觉。”

“你没有必要跟我说客套话。”

“我只是说出心里的想法而已。你带大地去过水族馆吗？”

“没，还没有。只是有这个打算。”

这段时间，萩原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带儿子出去玩过，这次的三连休，对萩原家来说也没有半点假期的感觉。他想起大地以前说过想去八景岛的海洋公园。

“等我身体好了，是不是该带大地去水族馆之类的地方呢？”他小声说道。

“那不错。”加贺说完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问题就是这些吗？”

“不，问题从现在才开始。”加贺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你离开家之后，出席了那个有关发型设计大赛的会议，午饭是在那里吃的。然后和一家广告代理公司的部长在咖啡馆见了面，你在那里喝了咖啡。”

“你都查到这个地步了吗？”萩原发出一声感叹。

加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他的话。“和广告代理公司的部长分别后，你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家吗？”

“是的。”

“几点？”

“记不清了，可能是六点半多吧。”

问到这里，加贺抬起了头，直起后背，稍稍挺胸。

“这不是很奇怪吗？你和广告代理公司的部长是在滨松町见的面吧？你和我约好晚上八点在涩谷见，为什么要特地回横滨的家里一趟？”

“因为猫。”

“猫？”加贺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接着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就是那只美国短毛猫吧？”

“你见过吗？”

“出事那天晚上我不是去过你家吗？就是那时候看到的。猫怎么了？”

“我白天接到峰子的电话，她说忘了往盘子里放猫粮了，所以她要我无论如何都得空出时间来给它喂食。”

“所以你就特地回家了吗？”加贺显得很吃惊。

“没有办法，既然养了宠物，就得认真对待。这也是为了教育大地。”

“这样啊。”加贺似乎领会了，点了两三下头，“你太太常常会有这种情况吗？我是说，她常常会忘记给心爱的宠物喂食就出门吗？”

萩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着加贺的眼睛，想知道这个问题究竟意图何在。加贺的眼中仍然荫翳浓重。萩原一瞬间猜透了朋友的目的，他感到用石膏绷带固定住的上身渗出了汗水。

“她也很忙嘛。像这样一不小心就忘了，也不是没有过。”萩原谨慎地回答道。

“你几点出的家门？”

“过了七点，但准确的时间我说不上来了。”

“从发生事故的时间和位置来推测，应该是在七点十五分左右，至少也是七点十分。据说你公司的人拨打过你的手机。”

“啊，可能是这样吧。”他事先居然把所有事情都调查了一遍，萩原暗暗惊叹。

“你能不能把你出门前干过的事尽量详细地说一说？”

“你这家伙，一直在问些什么？我不是说了我特地要回家的理由吗？是给猫喂食。想知道猫粮的牌子吗？是‘爱喵’牌罐头。”

“我知道猫吃了爱喵。可是你呢？”

“我？”

“你吃了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萩原轻轻摆了摆左手。“喂，你忘了吗？那天我可是约你一起吃饭的，为什么我还会在出发前吃东西？”

“那你喝了什么吗？”

“没喝。”萩原不耐烦地说道。

加贺暂时合起记事本。他低下头，似乎是对什么感到失望。过了一会儿，他离开椅子，向床靠过来，表情中似乎有一种想要倾诉什么的苦闷感，这让萩原吓了一跳。“我说，萩原，你把实情说出来吧。你一定是喝了什么东西。要是你忘了，就努力想想吧。”

萩原忽然感到口干舌燥。他预感到自己一旦开口，声音就会变得嘶哑。他强令自己不能在这时露出狼狈相来。“你这不是在问奇怪的问题吗？那你说我究竟喝了什么？”

加贺用唾液润了润嗓子，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凹陷的眼窝显得比平时更深，投出直勾勾的眼神。

“安眠药。”这位朋友说道，“你喝了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