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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之不可思议·七日·刺青  作者:汪洁洋

西玄晚饭之后来到发小家,多年前,他家就在麟可家斜对面。

两家的长辈眼瞅着这对同年同月出生的小兄弟一起长大,嘱咐道:你们都是“孤独的”独生子女,这辈子要像亲兄弟一样相处!

麟可的父母硬让西玄带上顶楼种的小菜回家,又抓住他问长问短,小哥俩好不容易逃出来。

肯定是去“老地方”,乐队曾经驻唱的小酒吧,贝斯手阿熏和老婆开的,就在“酒吧一条街”的后巷。

“几件事,你要有个准备。”

屁股坐定,西玄开门见山,拿起虎牌啤酒就猛灌一口:

今天下午你被总台请去“喝咖啡”,整个电台都传遍了。虽然你说清楚就回来了,却已经释放出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你被人实名举报,证明身边有人近距离盯着你,想害你!同时你也登上纪检“黑名单”,今后行事就要更低调,更小心。

第一,注意手机和网络,敏感的信息都不要发,咱们俩在台里也不见面,有事就约在这儿。

第二,别再去管什么小瑾、大瑾,这些人可能计划这个事儿不是一天半天,把你扔进陷阱,套路你,最后把你丢出来当炮灰!

第三,不要信任台里的任何人,包括你的领导……

麟可听话地点头,也狠狠闷一口冰啤酒,胃里顿时火辣辣的,不得不把酒瓶子放下:

“西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男主播抬头看着小酒吧墙壁上自己代言某款饮料的海报,海报上的男孩儿意气风发,越看越不像自己,再瞅瞅缩在椅子上的发小。西玄个头不高,样子普通。

“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不确定吗?”

西玄和小时候一样,平和温顺,但极有智慧。麟可尴尬,后悔自己直言直语,只好抓起啤酒,再来一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是明星,是名人,咱俩为什么还这么铁,对吧?”

男主播不好接话,他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没由头的,突然就想问问。

西玄拧拧鼻子,满脸无可奈何,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还记得吗? 9 岁时,被隔壁的顺子挑拨,咱俩打了一架都哭了,

眼泪擦干之后我和你就约定:这辈子,咱俩永远都不怀疑对方“爱不爱”自己!也就是说,我们永远不怀疑对方的友情!

15 岁时,咱俩同时喜欢班花,她还不甩我们,咱俩又约定:这辈子不为女人伤感情!也就是说,我永远不怀疑你和我媳妇儿有一腿,我也永远不撩拨你媳妇儿!

20 岁那年冬天,咱俩的兜里加起来只有三块六,蹲在地上啃一只鸭爪子,第三次约定:这辈子,永远不为钱的事情闹别扭!

这三条原则,坚持这么多年,没毛病,所以你小子别怀疑我!

“老大,我知道,不是那个意思!”麟可脸颊通红,必须解释一下,“这几年,我发展得比较顺,但日子过得不靠谱。你一步一个脚印,有家有业,咱俩有差距……”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嫉妒你吧?”西玄笑起来特别像木村拓哉, 这给他增添很多魅力,“说实话,有过一点羡慕,但我不嫉妒你——”

西玄说这些话时,酒吧老板阿熏端着新出锅的 8 只大闸蟹,乐颠颠地从厨房出来。这可是新出水的,还带着水草香,姐姐从老家快递来的。乐队贝斯手一只不留,全拿出来给兄弟们尝鲜。

这扎实的大闸蟹啊,强悍得像一群准备打架的小怪兽,每只足有四两半,全母,蟹黄都快从鼓囊囊的肚脐子挤出来!

阿熏媳妇儿又把蟹醋端出来,姜茶煮好,倒在乐队成员专用的杯子里。

螃蟹的香味吸引着吧台其他客人的目光,两个外国人走上前看热闹。大学时学热处理专业的老板阿熏,晃着贴着纹身贴纸的花手臂, 用半吊子外语比画着表示:这蟹可不卖,俺们自己吃!

挑 4 只最大的给麟可和西玄,再挑两只稍微大点的给媳妇儿,让她领着儿子在后面啃,阿熏把两只最不精神的,个头最小的螃蟹放在自己面前。西玄硬要和他换一只,贝斯手死活不肯。

那就边吃边聊吧!

西玄边拆蟹,边对着麟可说道:

这几年你好了,说实话,我们真的都为你高兴。你在聚光灯下成了明星,赚钱多、露脸多,但是我知道,你比我们都累,付出比我们更多!别人只看到你的收获,而我知道这背后你的努力!

光靠贫嘴你是不可能当上“电台一哥”的,背字典和词典那是基础,每年还要看几十本书垫底,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时事政治新闻八卦,整天嘟囔着练绕口令,你也是往死逼着自己勤学苦练!

因为你的成功不是靠幸运得来的,所以任何人都不应该嫉妒你。换句话,可怜你还差不多——这小子付出这么多,老天开眼,终于熬出头了!

阿熏平时话就不多,偶尔“嘻嘻”傻笑着,边听兄弟们谈心,边有滋有味地啃蟹腿子。

“再说啊,这几年,我也不差。”西玄掰开蟹黄,蘸了蟹醋,整个放在口里,满足得直眨眼——

咱俩一起进台,你做记者,我当编辑。你转岗担任点歌节目主持人,我埋头编辑新闻稿件。你主持晚高峰,我进了总编室。

我正科级已经几年,副高职称也快了,国家级新闻奖也得过,没混日子。

台里收入不错,我媳妇儿他们银行收入更高,她又特别上进,升职也是指日可待。我们的儿子,又聪明又乖,媳妇儿说过两年再生二胎,双方父母也都挺健康、和美。说实话,我这个小家真的好,我现在皇帝都不羡慕!

再说,你天天不能按时吃晚饭,压力大,要熬夜,肠胃出了毛病, 心脏也不好,年纪轻轻就把零件都弄坏啦!我呢,朝九晚五,按时吃喝不耽误,周末也能带着全家游山玩水,身体棒棒的!

最重要的,说句你不爱听的,你们这些明星啊,主持人啊,无非都是这个平台和流水线上的产品,今天台里给你机会,让你上位,明天台里捧新人,你就靠边站,甚至没地方待!电视那边更残酷,不用我多说。

还有啊,主持人很少能担任台里和频道的主要职务,特别是一把手,为什么?因为台里要把你们牢牢地留在一线,让你们干活!主持人当官,就会离开话筒,吹空调喝茶水去啦!

过几年,你就要人老珠黄,一官半职也没有,随便一个亚克力就把你挤对得要死要活。可你要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没有这个亚克力,还可能有巧克力或者朱古力,你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拼, 有未来吗?

所以,我还羡慕你?是你应该羡慕我才对!

听西玄说到这儿,阿熏甩甩油腻的长发,笑啦,麟可也跟着笑起来,西玄也咧嘴,兄弟三人用沾满蟹黄的手指勾着啤酒瓶,胡乱地用力碰在一起。

啃完螃蟹,他们商量下个月草滩音乐节的曲目和排练计划,又拿起话筒在小酒吧的舞台上 LIVE SHOW 唱完两首歌,麟可和西玄搂着彼此的腰,趁贝斯手老板不备,硬是扔下 500 块钱,从小酒吧跑出来。

夜风美妙,特别是在白天的豪雨清洗后,拂在身上就像初恋女友, 那位班花的手指,凉飕飕的,麻酥酥的。

经过酒吧一条街街口的便利店,广播中正在播麟可所在频道的节目,是位女主播在播天气预报和路况信息,两人站在路边听了几秒, 一起做呕吐状,继续向前跑。

“西玄,别人会不会以为咱俩‘搞基’?”

晕乎乎的麟可牵着发小的手,边跑边跳,就像小时候。

“他们以为的事儿,还少吗?”西玄的脸蛋儿也红扑扑儿,与麟可十指相扣,平时极其稳重的电台后备干部,难得这么放肆,“去他妈的!”

“要不,咱俩就搞吧!反正在咱们这行也不是新闻。”麟可搂住西玄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喷着酒气,“我嫁给你,就不用再麻烦找女朋友,你养我一辈子!”

“养你个神经病啊!”

西玄把麟可的手甩掉,脑袋从脖子上拨弄开,却不小心碰到麟可的伤口。麟可全无感觉,只顾着歇斯底里地朝天吼叫:

“我如果真要‘搞基’,就和王子昂搞,这个王八蛋,搞倒他全家!”

“对,还有那个蔡晓瑾,你已经搞过,咱们不吃亏!”西玄确实也喝多了。

“我还要搞女总监,这个堂客们的!” “你又不是老岷,搞她搞个鬼啊!”

兄弟俩原地嬉闹,又搂在一起,在马路上吼了几首歌,这才分别搭上的士,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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