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十二日上午十一点，互目在打探情报之余，抽空去了昆布曾去过的牟黑心理诊所所长楢木尚树的家。她认为解开凶案谜团的关键就隐藏在昆布对古怪配色的执着之中。

“我在新闻上看到千贯社长死了。”

楢木是个年近五旬的大叔，明明住在纯和风的宅子里，却穿着夏威夷衬衫。互目进了起居间，里边连空调都不打，有种吃亏的感觉。

“请告诉我千贯社长来诊所的理由。”

“他有点儿奇怪……算是个特殊的病例。”

楢木的发言似乎并不审慎。

“所谓的强迫症，是被某种强迫观念所禁锢，为了逃避不安而翻来覆去做出强迫行为的症状。比如担心手脏而反复清洗，担心门没有锁好而反复回家，担心日用品的摆放位置不符合内心标准而反复检查。该病的特征在于，患者即便明知其不合理性也无法戒断。”

“千贯社长也得了这种病吗？”

“没错。”

楢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把东西涂黑就能逃避不安吗？

“他的情况是，要是周围的物品不朝向指定方向摆放就感到不安，会出现反复确认物品的朝向，故意挪动使其回归原位的行为。但棘手的是，这个世上有很多物品是分不清前后的。”

楢木拉开拉门，眼前出现了旅馆一样的庭院。在冬青树的对面是一口井，“咔嗒”一声传来惊鹿落下的声音。

“比如那边的喷壶，有浇口的那一面是前面，有把手的那一面是后面，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这边井口滑轮上吊着的桶，由于侧边没有把手，所以分不清前后。千贯社长就在这般区分不了前后左右的东西上面只涂半边的颜色，以此分辨正确的方向。”

互目回忆起千贯庄的大厅。沙发、电视、靠背椅、咖啡杯之类可以分辨前后，而吊灯、凳子、烟灰缸、花盆和茶碟这类东西难以辨明哪面靠前，哪面是正确方向，所以昆布才会把左右方向的一半涂成了黑色。

对建筑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伊拉卡卡酒店东西两侧都有门，分不清哪个是前面，所以为了区分前后，才把西边的墙涂成黑色。总部大楼之所以免遭涂漆之厄，大概是因为只有一个门，所以不必担心搞不清前后吧。

“再说明一遍，他本人也知道这并不合理，但就是停不下来。”

为原本就不可移动的建筑物区分前后而涂上颜色似乎毫无意义，难道这也是他明知故犯的吗？

“你有没有把千贯社长的症状告诉过外人？”

“怎么会！没有。”

楢木的声音显得有些僵硬。

互目道谢后站起身来，“咔嗒”，惊鹿又发出了一记响声。

*

当天的案件调查会议上，气氛十分低沉。

刑警们在总部大楼和伊拉卡卡牟黑店对一百二十名员工进行了取证，并没有挖出有力的嫌疑人。虽说大部分员工都对社长感到不满，但似乎原本就不曾期待他能做出比肩前任社长的成就，也没有痛恨到要宰了他的人。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事务都甩给了副社长堀木打理，跟员工们也鲜有交集。

目前为数不多的收获是找到了受害者的遗物。在千贯庄西北方向两百米的山林里，刑警们找到了两人的衣服和随身物品。

昆布的穿着是拉夫劳伦三件套搭配条纹衬衫、宝格丽领带、内衣、磁石项链和靴子。船井的穿着是品牌不明的针织衬衫、西装裤，以及优衣库的内衣和高跟鞋。这些都没有被沾上血迹或皮脂。此外，现场还找到了昆布的公文包，里边装有音乐播放器和杂志，还有船井的手提包，里边装有笔记本、书写工具、化妆包和折叠伞。

很难想象凶手是真心想隐藏这些物品。绑架受害者时将包一起带走，大概是为了制造昆布或船井带着包外出的假象，以拖延报警时间。事实上，员工们都认为昆布是心血来潮跑去度假，船井则是厌倦了工作。但有关凶手特地将衣服和包遗弃在千贯庄外的山林的理由尚且不明。

“现在是要紧关头，必须摒弃先入为主的观念投入调查，明白了吗？”

秃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躁，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结束了会议。

正打算去吸烟室来根烟的互目，又被豆生田叫到了资料室。

“这件事与你的朋友们打过招呼了吗？”

互目摇了摇头。豆生田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本周刊，封面上泳装女旁的标题跃入眼帘——《密室杀人魔牟黑市血色山庄事件的惊悚一幕》。

“再这样下去，你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豆生田的口水溅在封面上。被这家伙套路虽然让人不爽，但为了维护牟黑市的名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已经和本部打过招呼了，会想办法搞到钱的。”

互目撇下上司走出资料室，给相熟的黑帮打去电话，约好去常去的小酒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