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月五日上午十一点，秋叶在赤麻组休息室玩大富豪时，有人打来电话。

“大事不妙了。”

电话是互目打来的。似乎是她在警局里悄悄打来的电话，声音小得很难听清。

“有人举报我煮什锦火锅了？”

“没有。案发当天午夜零点左右，五百田去‘暖洋洋生活’买东西，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个事情吧。那个做证的店员今早打来电话，说他想起案发三天前有个可疑的男人来过店里。”

“可疑的男人？”

“好像是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凶神恶煞的小哥。我觉得店员并不是真忘了，而是怕得不敢说出来。据说他拿了张胖男人的照片给店员看，问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人。”

“胖男人——”

“大概就是五百田贯平吧。西装男怎么看都是讨债人。五百田向须藤借了钱，须藤委托讨债的人就是赤麻组。那个模样像是赤麻组成员的男人，案发前曾在现场附近寻找五百田，就这样点与点连接在了一起。”

“那个人不是我。”

“情况很严重。现在阿藤和大越正赶着去赤麻组事务所，要是你不自愿同行的话，这边就以涉嫌威胁下村慎平的罪名申请对你的拘捕令。”

要是秋叶因杀害五百田的嫌疑被拘捕，那么借钱给小南的下平平也会遭到怀疑，搞不好节目就会停播。秋叶挂断电话，向头目们说明情况，决定撤离事务所。

“等等，要是条子来搜家了，那时该怎么办？”

若头大吼着把牌摔在了桌上。

“没关系，交给我吧。”

秋叶冲下事务所的楼梯，拦了辆出租车，坐进了后座。

*

“所以，你是来求我的吗？”

青森山太郎说完这句话，不紧不慢地按下了相机快门。

秋叶要找的推理作家，此刻正在鸣空山上的天台宗牟黑寺的大殿里做着效仿摄影师的活计。据说他正在执笔的新作——《可恨的和尚烧了袈裟》是以寺庙为舞台的短篇，此行是来拍摄实物的，从工作日的白天就开始摆出一副好大的架子。

“当时你想自杀的时候，是我救了你吧？这次换你来救我了。”

秋叶一屁股坐在赛钱箱上游说青森。释迦牟尼坐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青森放下对着天花板的相机镜头。

“知道了，一百万我就接了。”

他淡然地说道。从伊拉卡卡酒店事件以来，他的报价暴涨了一倍。

“你这是恩将仇报？”

“当时那份恩情已经用零花钱还给你了，和现在这个情况是两码事。”

青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秋叶强忍着想把他拽进院子里、将他的脑袋按进洗手钵的冲动，点点头说“好吧”。虽然对这家伙乘人之危、大啜油水感到非常不爽，但此刻已是腹背受敌的状况。

“八月一日早上，我去找一个从事自由职业的男人讨债。”

秋叶把事情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随着话题不断深入，青森的双眼也不断变亮，最后活脱脱地像个面对蛋糕的孩子。

“哈哈，太棒了。食物和生命，同时糟蹋不该糟蹋的东西，真教人印象深刻。所谓猎奇，就是践踏禁忌吧。从这桩案子里，我可以感受到对新型猎奇性的渴望。看来，我可以和凶手把酒言欢了。”

“不晓得为什么，案发前三天，一个讨债人在找其中一个受害者，凶手似乎想要构陷我。”

“不，不是这样。真相大致已经清楚了。”

青森突然恢复了认真的表情，开始转动相机的变焦环。

“那就赶紧告诉我啊。”

“请等一下，拍摄马上就要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下。”

*

下午三点，秋叶戴上了平光镜，嘴里塞了脱脂棉，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造访了五百田遇害的“牟黑大绿地”。

“噗——”一见到秋叶，互目转过脸去，憋着笑，“太厉害了，简直就像第一天求职的大学生。”

秋叶没有理会互目，直接爬上楼梯，穿过安全警示带进入301室。一个长得很像滨鼠的警察不知为何向秋叶敬了个礼。追上来的互目关上门，吐了一口气。

“所以，你想检查什么？”

秋叶没有回答，摘下眼镜看着大门。水泥地上有双运动鞋和一双靴子，鞋尖向外。鞋底磨损严重，鞋跟处还缺了一大块，想必都穿了很久。

“我想借用下洗手间。”

他朝发现尸体的六叠房间瞥了一眼，打开一体式卫生间的门。霉迹斑斑的浴缸，满是水垢的洗脸槽，还有发黄的西式马桶。洗发水、霉菌和小便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秋叶打开马桶盖，拉动扳手，原以为水流会卷起漩涡，流入排水口，可水只是越积越多，使得水位迅速上升。

“呀，要溢出来了。”

互目捏着鼻子拧巴着脸，水涨到距离马桶边缘几厘米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五百田不愧是个大胃王啊，大概是排泄物太多，把马桶堵住了吧。”

虽然这副模样很不方便，但只要不嫌脏，还可以在浴缸里小便。大便大概是在学校里解决的吧。

秋叶给青森打了电话，报告了调查结果。

“非常感谢，现在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话筒那头传来了青森愉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