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婴儿

外婆的道歉信  作者: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妈妈来警察局接她们。能看出来她非常生气,但她控制着脾气,保持冷静,甚至连说话都不怎么大声。因为妈妈跟外婆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爱莎在系上安全带之前就几乎睡着了。等她们驶上公路时,她已经在密阿玛斯了。

密阿玛斯是爱莎和外婆的秘密王国,是不眠大陆的六个王国之一。在爱莎更小的时候,爸妈离婚那会儿,她在网上看到有小孩会在睡眠中死去,所以害怕入睡。那时,外婆设想出了这个世界。外婆很擅长出主意。所以,当爸爸搬出公寓,每个人都感到沮丧疲累时,爱莎每晚都会偷偷溜出前门,赤脚跑去外婆的公寓,然后和外婆爬进无限扩展的衣橱中,半闭上眼睛,然后启程。

到达不眠大陆不需要完全闭上眼睛,这十分关键,你只需要接近于睡着。在即将闭上眼睛的最后几秒钟,迷雾袭来,模糊了意识与感知的边界,那时就可以出发了。你骑着云兽进入不眠大陆,这是去那儿的唯一方法。云兽从外婆的阳台门进入,载着她和爱莎,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爱莎看见栖息在不眠大陆上的那些神奇生物:蚁象、憾马、诺温、呜嘶、雪天使、王子、公主和骑士。云兽飞过狼心和其他怪兽居住的无边无际的幽暗森林,猛冲过色彩斑斓的天光和轻柔的微风,来到密阿玛斯王国的城门前。

很难说清,到底是因为在密阿玛斯待了太长时间让外婆变得有点儿古怪,还是因为外婆在那儿待了太长时间让密阿玛斯变得有点儿古怪。不管怎么说,它是外婆所有精彩、可怕、神奇的童话故事的来源。

外婆说,很久很久之前这个王国就被称为密阿玛斯,起码有“一万个童话永恒”那么久,但爱莎知道这个名字是外婆瞎编的。当然外婆坚称她从未瞎编过任何东西,密阿玛斯和另外五个王国不仅是真实的,而且远比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人人都是经济学家、喝无乳糖牛奶、喜欢大惊小怪”的世界更加真实。外婆不太擅长在真实世界生活。条条框框太多了。她玩大富翁的时候作弊,在公交车道上驾驶雷诺,从宜家偷黄色购物袋,在机场的行李转盘取行李时从来不站在线外等待,上厕所也总是不关门。

然而,她却能讲出最精彩的童话故事,因此爱莎原谅了她的大部分性格缺陷。

外婆说,所有有价值的故事都来自密阿玛斯。不眠大陆的其余五个王国都忙于其他事情:密瑞瓦斯守护梦想,密普洛瑞斯存储哀伤,密莫瓦斯是音乐的发源地,密奥达卡斯是勇气的故乡,而最英勇的战士都在密巴塔洛斯长大,正是他们在无尽战争中对抗那些可怕的暗影。

密阿玛斯是外婆和爱莎最喜欢的王国,因为在那里,讲故事是最高尚的职业;货币是“想象”,买东西时不用钱币而是用一个好故事来交换;图书馆不是图书馆,是“银行”,每个童话故事都值一大笔钱。外婆每天晚上一掷千金:讲述许多关于龙、巨怪、国王、皇后和女巫的故事,当然还有暗影。所有幻想世界都必须有可怕的敌人,在不眠大陆,那敌人便是暗影。因为暗影想要除掉想象力。说起暗影,就不得不提到狼心。他就是在无尽战争中击败暗影的人。他是爱莎听说过的第一位也是最伟大的超级英雄。

爱莎在密阿玛斯被封为骑士,她可以骑乘云兽并拥有自己的佩剑。自从外婆开始每晚带她去密阿玛斯,她再也没有害怕过入睡。因为在密阿玛斯,没有人说女孩不能当骑士,群山高耸至天际,营火从不熄灭,也没有人会来扯破你的格兰芬多围巾。

当然,外婆还说,在密阿玛斯,人们上厕所时从不关门。在不眠大陆,任何情况下保持门户开放,或多或少都算是一项法定的强制性政策。但爱莎很确定她是在描述“真相的另一种版本”。外婆就是这么形容谎言的——真相的另一种版本。所以,当爱莎在外婆房间的椅子上醒来时,外婆正坐在马桶上,厕所大门敞开,而妈妈则在门厅,听外婆说着“真相的另一种版本”。这情况可不太妙。说到底,真正的真相,是外婆昨晚从医院偷跑出来,而爱莎趁妈妈和乔治睡觉时溜出了公寓,她们一起开着雷诺去了动物园,然后外婆翻过了围墙。爱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外婆大半夜带一个七岁小孩干这些事,现在看起来的确有些不负责任。

外婆的衣服在地上堆成一堆,闻上去还真有一点儿猴子的气味。她正在宣称,自己翻过猴笼的围墙时,保安冲她大喊。她以为他可能是个“杀人强奸犯”,所以才朝他和警察扔脏东西。妈妈用一种很有自制力的方式摇着头,说外婆在胡编乱造。外婆不喜欢别人说什么“胡说八道”之类的话,提醒妈妈说,她更喜欢另一种不那么贬义的说法——“重新解读事实”。妈妈明确表示不同意,但仍保持冷静。因为她与外婆恰恰相反。

“这算得上是你干过最糟糕的事情了。”妈妈严肃地朝厕所喊道。

“我认为那绝对不可能,我亲爱的女儿。”外婆在里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妈妈一条条细数着外婆惹过的麻烦。外婆则说,妈妈之所以神经这么紧张,是因为她没有幽默感。然后妈妈又说,外婆不应该再表现得像个不负责任的孩子。接着外婆说:“你知道海盗们把他们的车停哪里吗?”见妈妈没有回答,外婆在厕所里大喊:“车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库!”妈妈只是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太阳穴,关上厕所门。这让外婆非常、非常、非常生气,因为她不喜欢上厕所时有被隔绝的感觉。

如今,她已经住院两周了,但几乎每天都偷溜出去,接爱莎下课,一起去吃冰激凌,或者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回公寓,在楼道间做一个肥皂滑道,或者闯进动物园。基本上,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外婆觉得这严格来说不算是“逃跑”,因为她相信“逃跑”这整件事应该包括一些挑战:一头龙、一连串陷阱,或者至少一堵高墙和一条足够深的壕沟,诸如此类。妈妈和医院职工在这点上不怎么赞同她。

一位护士走进房间,轻声要求和妈妈说几句话。她给了妈妈一张纸,妈妈在上面写了些东西然后递回去,接着护士便离开了。自从住院之后,负责照顾外婆的护士换了九位。其中七位,外婆拒绝配合他们,而另两位拒绝迁就外婆,其中一位是因为外婆说他有个“漂亮的屁股”。外婆坚称,这是对他屁股的赞美,不是针对他,他不应该大惊小怪的。这时,妈妈叫爱莎戴上耳机,但爱莎依旧可以听见她们的争吵,关于“性骚扰”和“对于一个漂亮屁股的基本欣赏”之间的区别。

妈妈和外婆,她们经常争吵。从爱莎记事起,她们就从未停歇,每件事都吵。如果外婆是一个功能失调的超级英雄,那么妈妈就是彻彻底底完美运作的英雄。她们的交流模式有一点儿像《X战警》里的镭射眼和金刚狼,爱莎经常这样想。每当她有这种想法时,她都希望身边有人能懂得她的意思。爱莎周围的人对于好书都读得太少,肯定也都不明白《X战警》漫画完全算得上是其中之一。对那些凡夫俗子,爱莎会很耐心地解释给他们听,X战警的确是超级英雄,但首要一点,他们是变种人,这在学术上有明确的区别。简而言之,外婆和妈妈的超级英雄能力截然相反。就比如蜘蛛侠——爱莎最喜欢的超级英雄之一——有一个对手叫“阻滞人”,他的超能力是他连一张长椅都爬不上去——从积极的角度来看。

总之,妈妈秩序井然,而外婆一团混乱。爱莎曾经读到过“混乱是上帝的邻居”,但妈妈说如果混乱搬到了上帝的领地上,那只会是因为混乱本人再也受不了与外婆为邻。

妈妈为所有事务都设置了文件夹和日程表,她的手机总会在会议开始前的十五分钟响起一声小小的叮当提醒音。外婆把自己需要记住的事情直接写在墙上。不仅仅在家这样,在任何墙上都写,不管她在哪里。这不是一个完美的方法,因为为了想起一个特定事项,她必须回到写下这件事的同一地点。当爱莎指出这个缺陷时,外婆愤然回答道:“我弄丢一面厨房墙的概率总比你妈搞丢她那部破手机小得多!”然而,随后爱莎就指出,妈妈从不弄丢任何东西。听到这话,外婆翻个白眼,叹口气:“对,对,当然你妈是个例外。这个逻辑只适用于……你知道的……不那么完美的人。”

完美是妈妈的超能力。她不像外婆那么有趣,但另一方面她总是知道爱莎的格兰芬多围巾在哪儿。“除非连你妈妈都找不到,否则没什么东西会真的不见了。”每当妈妈将围巾戴在爱莎脖子上时,外婆总会这么说。

爱莎的妈妈是领导者。“不仅在工作上,也在生活方式上。”外婆常常不屑地说。妈妈不是那种会和你相伴而行的人,而是更习惯被人追随。反之,爱莎的外婆却是你避之不及的那种类型,她这辈子从未找到过一条消失的围巾。

外婆不喜欢那些当老板的人,在这家医院时问题尤为严重,因为妈妈在这儿表现得更加像个老板。因为她就是这里的老板。

“你太大惊小怪了,乌尔莉卡,天啊!”外婆透过厕所门大吼时,另一个护士进屋,妈妈再次在几张纸上写写画画,还说了一些数字。妈妈以她那克制的方式笑了笑,护士紧张地回以微笑。然后厕所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妈妈突然看上去很焦虑,当外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时,人们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拉开了厕所门。外婆全裸坐在马桶上,舒适地跷着二郎腿。她冲妈妈挥了挥点燃的香烟。

“有事吗?给点儿隐私,好吗?”

妈妈又按了按太阳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双手放在肚子上。外婆热切地朝她点头,挥着香烟,指向妈妈鼓起的肚子。

“你知道的,压力对我的新外孙可不好。记着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呢!”

“好像不是我忘记了这件事吧。”妈妈的回答很简短。

“说得好。”外婆咕哝着,深深吸了口烟。

“你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东西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爱莎,有多危险吗?”妈妈指着香烟说。

“别大惊小怪的!老早之前人们就开始抽烟了,到现在为止,还是有许多健康得不得了的孩子出生。你这一代人忘记了,在没有过敏测试和其他什么狗屁玩意儿之前,人类已经活了上千年,直到你们出现,开始觉得自己如此重要。人类还住在洞穴里时,你以为他们洗猛犸皮的时候,会用到什么三十二度温水机洗模式吗?”

“他们那时有香烟吗?”爱莎问。

“你别来找碴儿。”外婆说。

妈妈把手放在腹部。爱莎不确定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小半”在里头踢腿,还是因为她想捂住她/他的耳朵。妈妈是“小半”的妈妈,乔治是“小半”的爸爸,所以“小半”是——或者说将会是——爱莎同母异父的妹妹/弟弟。她/他将会是一个完整的人,虽说与爱莎有一半的相同血缘,但绝不是一半的人,爱莎听到的是这样的保证。她在明白两者的区别前,疑惑了好一段日子。“作为一个聪明孩子,你有时候还真有点儿蠢。”爱莎问外婆时,外婆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她们吵了将近三个小时,几乎是她们之间吵架的最长纪录了。

“我只是想让她看看猴子,乌尔莉卡。”外婆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将烟在水槽中熄灭。

“我没有精力跟你吵这些……”妈妈无奈地回应,但她绝对在控制自己的脾气,随后去走廊签一张写满数字的文件。

外婆的确只是想让爱莎看看猴子。前一天晚上,她们在电话中争论,是否有一种特殊的猴子会站着睡觉。外婆当然错了,因为维基百科和其他地方都写得很清楚。后来爱莎提到围巾还有学校的事,外婆就决定去动物园,爱莎便趁妈妈和乔治睡觉时溜了出去。

妈妈打着电话消失在走廊,爱莎爬上了外婆的床,一起玩大富翁。外婆从银行偷钱,当爱莎逮住她时,她又偷了车好逃出城。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了,看上去很累,她对爱莎说,她们现在得回家了,因为外婆必须休息。爱莎抱着外婆,抱了很长很长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家?”爱莎问。

“也许明天!”外婆轻快地保证。

因为她总是这么说。她拨开爱莎眼睛前的头发,妈妈又一次消失在走廊,外婆突然严肃地用她们的秘密语言说:“我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爱莎点点头,因为外婆总是用只有不眠大陆的人才使用的秘密语言给她交代任务,而爱莎总是能完成任务。因为那是密阿玛斯骑士的责任,除了买烟和炸肉块——这是爱莎的底线,这两件事让她犯恶心。即使是骑士也有特定的原则。

外婆伸手从地上拎起一只大塑料袋,里面没有香烟或肉,只有糖果。

“把这些巧克力给‘我们的朋友’。”

爱莎花了几秒钟才明白她具体指的是哪位朋友。她警惕地看着外婆。

“你疯了吗?你想让我去死吗?”

外婆翻了个白眼。

“别小题大做。你是想说,一位密阿玛斯的骑士害怕完成一项小小的任务吗?”

爱莎瞪了她一眼,满是受到冒犯后的怒气。

“用这个来威胁我,你可真够成熟的。”

“能说出‘成熟’这个词,你也真够成熟的。”

爱莎抓过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皱巴巴的小包代姆巧克力。外婆说:“你必须把每一块的包装纸都去掉,这很重要。否则它会发脾气的。”

爱莎不高兴地朝袋子里看了看。

“可是它不认识我……”

外婆嗤之以鼻,发出的声响像在擤鼻涕。

“它当然认识!天啊。告诉它,你的外婆向它问好并向它道歉。”

爱莎抬了抬眉。

“为什么道歉?”

“因为好多天都没给它送糖果了。”外婆回答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爱莎又朝袋子里看了一眼。

“你让唯一的外孙女去完成这样的任务很不负责任。简直疯了。它真的可能会杀了我的。”

“别小题大做。”

“你自己别小题大做!”

外婆咧嘴一笑,爱莎不自觉地也笑了。外婆压低了嗓门。

“你必须偷偷地把巧克力给‘我们的朋友’,不能让布里特-玛丽看见。明天傍晚趁他们开居民会议的时候,悄悄溜去找它。”

爱莎点点头,虽然她害怕“我们的朋友”,也觉得外婆让一个七岁小孩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很不负责任,但外婆抓着爱莎的手指,握得紧紧的,正像她通常会做的那样。当有人对你这么做时,你很难感到害怕。她们再一次拥抱。

“回见,密阿玛斯的光荣骑士。”外婆在她耳边轻语。

外婆从不说“再见”,只说“回见”。

爱莎在走廊穿外套时,听见妈妈和外婆在说什么“治疗”的事。但妈妈马上就让爱莎戴上耳机。爱莎照做。这副耳机是她去年圣诞愿望单上的礼物,而且她特别要求妈妈和外婆各出一半钱,因为这才公平嘛。

每当妈妈和外婆开始争吵,爱莎就调大音量,假装她们都是无声电影里的演员。爱莎很小就学会,如果自己选择音轨,生活就会变得好过些。

她听见的最后一件事是外婆问什么时候才能去警察局取回雷诺。雷诺是外婆的车,外婆说她是在一场扑克牌局中赢来的。它显然应该被称作“一辆”雷诺,但在爱莎明白还有很多辆车也使用这个名字之前,她只知道这辆车是雷诺,所以她仍旧叫它“雷诺”,就好像这是它的名字。

这名字很适合它,因为外婆的雷诺又老又破,而且还是法国产的,换挡时会发出一阵粗鲁的嘈杂声,就像是个法国老头在咳嗽。爱莎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外婆偶尔会在开车时一边抽烟一边吃烤肉,只用膝盖控制方向盘。如果她踩下离合器并大喊“就现在”!爱莎必须马上换挡。

爱莎很想念那么干的时光。

妈妈告诉外婆,她不能去取雷诺。外婆抗议说那是她的车。但妈妈只是提醒她,无照驾驶是违法的。然后外婆称妈妈是“小姑娘”,对她说自己有六个国家的驾驶执照。一位护士抽了点儿外婆的血,外婆大发雷霆后,妈妈用冷静的声音问,那其中有没有一张驾照正巧是她们生活的这个国家的。

爱莎等在电梯旁。她不喜欢针头,不论它们是扎进自己的手臂还是外婆的。她在平板电脑上读《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这本书她差不多读了十二遍。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本“哈利·波特系列”的书,所以她才读了这么少的次数。

直到妈妈来找她,打算一起下楼去车上时,爱莎才想起来,她把格兰芬多围巾落在外婆病房外的走廊了。于是她跑了回去。

外婆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上,讲着电话。她没有看见爱莎,爱莎意识到外婆正在跟她的律师通话,因为她正在给出指示,跟他说下次来医院的时候该带哪种啤酒。爱莎知道,律师会用大百科全书做掩护,偷偷带酒进来。外婆说她需要那些书来做“研究”,但其实那些书的书芯都被挖空成了啤酒瓶的形状。爱莎从钩子上取下围巾,打算开口叫外婆时,听见外婆对着电话情绪激动地说:“她是我的外孙女,马塞尔。老天保佑她那小脑袋。我从没见过这么善良和聪明的女孩。这责任只能落在她身上,只有她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片刻安静之后,外婆继续坚定地说:“我知道她只是个孩子,马塞尔!但她比其他那些蠢货加起来还要聪明得多!而且这是我的遗嘱,你是我的律师,就按我说的做。”

爱莎站在走廊上,屏住呼吸,当外婆说到“因为我不想现在就告诉她!因为所有七岁小孩都应该有一位超级英雄!”时,爱莎才转身悄悄地溜走,泪水打湿了她的格兰芬多围巾。

她听见外婆对电话说的最后一件事是:“我不想让爱莎知道我快死了,因为所有七岁小孩都应该拥有一位超级英雄,马塞尔,而且他们理应具备的一项超能力,就是不会得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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