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洛阳的李自成，已经今非昔比，战场的形势已经大为转变，他不用再被官军追着到处跑了，反而想攻打更多重要的城市了，下一个目标就是开封。开封对明朝的重要性比洛阳更甚，因为它是南北漕运的关键点，拿下这里，相当于斩断了大明王朝的粮食运输线，也就折断了大明的脊梁。

李自成于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十九拿下洛阳，二月十三就率军到了开封。此时的李自成久战沙场，再也不会蛮干了。他声东击西，佯攻汝州，牵制官军，然后突然调转枪头，来到开封城下。之前，李自成派哨骑扮作官军，准备混入城内，但当时局势紧张，城外的居民蜂拥入城，导致这些哨骑没能入城。

开封城中的周王见洛阳的福王受难，深知钱没有命重要，就拿出自己的钱财重赏士卒。凡杀敌1名赏50两白银，射死1名敌人赏25两，如果官兵重伤和死亡也赏50两白银，伤兵则给25两白银。这封赏可不是小数目，50两白银几乎相当于1名士兵3年的军饷，于是守城官军的士气高涨。不仅如此，周王还以每天5钱的价格，雇用城内上万人登上城头游行，高喊“发兵出战”，虚张声势。开封城在北宋是首都，城池坚固，在金海陵王完颜亮时期又有重修，城池厚达5丈，是座不折不扣的坚城。

李自成本打算打开封一个措手不及，但见开封城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派人挖洞，准备用火药炸城，但官军用铁签往下捅，往洞中丢火药，李自成这一招失败了。于是，李自成又开始强攻，但也未能成功，只得在7日后撤离。

杨嗣昌死后，朝廷需要人负责对农民军作战。崇祯十四年一月，崇祯帝将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丁启睿升任兵部尚书，改称督师，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仍兼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因为此时洪承畴已经去往辽东战场，所以陕西三边总督由丁启睿一肩挑。丁启睿中进士后，大多在兵部任职，后因获罪被安排到陕西为官，他在孙传庭的帐下跟着孙传庭打仗，立下了不少功绩，但与孙传庭相比，他的能力远远不及。

丁启睿去接管杨嗣昌在荆州留下的军队，但湖广巡按汪承诏把船都藏了起来，不让丁启睿过河，说：“贼寇都在河南，荆襄暂时无警，无须大举用兵。”丁启睿无法渡过汉水，就转向邓州，哪知城内守军不给他开城门。堂堂督师，手持尚方宝剑，却落得如此惨状。丁启睿手下的部队大约有4万人，主力是左良玉的2万人和贺人龙的6000人。

李自成虽然没有打下开封，但其军势浩大，延绵百里，丁启睿自知自己肯定是有去无回，遂转而率军攻打相对弱小的张献忠。张献忠连续吃了败仗，与他合作的罗汝才也投奔李自成而去。走投无路的张献忠一度也想投靠李自成，但李自成此时势大，要求他当自己的部将，心高气傲的张献忠又岂能同意？李自成要杀他，被罗汝才劝阻，张献忠才脱身而去。

早在崇祯十年十月，李自成大举进入四川后攻下30多个州县，崇祯帝面临朝中无人的情况，又想起了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傅宗龙，将其重新起用。

傅宗龙曾在平定西南安邦彦的叛乱中出过大力，对朝廷有大功。傅宗龙为人刚直不阿，不会拐弯抹角，这样的性格在官场自然不讨人喜欢，崇祯帝登基之后也曾重用过他，但因为其过于刚直而将其免职。

崇祯帝本意是让傅宗龙出来带兵平定叛乱，傅宗龙到四川后果然也打退了农民军。崇祯十二年（1639年）五月，傅宗龙被杨嗣昌荐为兵部尚书。八月，傅宗龙入京见到崇祯帝，第一时间就讲老百姓穷困，日子艰难，国家财力虚竭。这些崇祯帝是知道的，就肯定了他的看法，但傅宗龙翻来覆去就讲这些，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崇祯帝在民生和财政上拿出解决办法。崇祯帝无法解决这些问题，颇为生气地说了一句：“你是来整顿军事的。”

之前，杨嗣昌去一线指挥平叛后，不断请求朝廷拨军粮，时任兵部尚书的傅宗龙供应不上，杨嗣昌就弹劾兵部尚书不称职。但这件事不能完全怪傅宗龙，因为辽东和内地两线作战，粮食消耗太大，供应不上是很正常的。而且，粮食的调拨要靠户部和兵部一起配合。

杨嗣昌认为傅宗龙是自己推荐的，理应更加照顾自己，但傅宗龙没有，所以杨嗣昌很生气，就向崇祯帝告状。面对这种问题，常规的做法是以退为进，傅宗龙应该上疏申请离职，请皇帝另择高明。

然而，傅宗龙的性格直来直去，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处，杨嗣昌纯属诬告，于是也弹劾杨嗣昌，说他只会耗费国家的财力，没有完成平叛的重任。傅宗龙完全不懂政治，杨嗣昌是崇祯帝的心腹，他这样去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反而让自己在崇祯帝面前更加不顺眼。而且，在其他事情上，傅宗龙也屡屡触怒崇祯帝，最终崇祯帝将其丢进监狱，准备杀了他。

但是，杨嗣昌不久就在前线去世，丁启睿逃避与李自成作战，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一看，这去前线作战的任务怕是要落到自己身上，赶紧给崇祯帝示意，咱们监狱里还关着几个能人呢！一战擒拿高迎祥的孙传庭，平定奢安之乱的傅宗龙，还有前兵部侍郎、户部尚书侯恂，这些都是人才啊！

崇祯十四年春，无人可用的崇祯帝放出了傅宗龙，让他担任陕西三边总督，专门对付李自成。此时，李自成的全部人马已经超过了50万，雄踞中原，傅宗龙带了多少人呢？2万。傅宗龙就带着这2万人出了潼关，在河南境内与总督保定等地军务的杨文岳的部队会合，兵力虽有所增加，但两支部队加起来也才4万人。

傅宗龙毫不惧怕李自成，带着兵马就向李自成进军。他让贺人龙、李国奇率领陕西部队，虎大威带领保定部队向李自成进攻。李自成此时早已探知官军的动静，准备好了伏兵，把官军一步一步引进包围圈。三总兵带着官军拼命追赶，闯入李自成的埋伏圈时正值中午，官军开始休息，给马找草料。这时，李自成的伏兵四起，官军在仓皇中迎战，三总兵纷纷败下阵来，各自逃命。傅宗龙和杨文岳带着兵马凭借战壕死守，到了晚上，杨文岳悄悄逃走了，就剩下傅宗龙带着兵坚守阵地。农民军把傅宗龙围了数重，几天后，傅宗龙军中的粮食吃完，又杀马，之后又以敌人尸体为食，营中的火药、箭也都用完了。

最后，傅宗龙带着剩下的6000兵，于半夜时分开始突围，杀死农民军1000多人后才得以逃脱，此战官军损失很大。农民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傅宗龙边战边退，最终在离项城仅有8里的地方被农民军俘获了。农民军见捉了一条大鱼，就想用他骗开项城的城门，但他们太不了解傅宗龙的为人了，刚直不阿的傅宗龙向城楼上大喊：“向城下开炮，不要中计！”农民军恼羞成怒，将其当场砍死。

李自成消灭傅宗龙后，在河南境内任意往来，大小城池都不在话下。南阳也被李自成轻松攻破，唐王被杀。而在叶县，已降官军并任副总兵的刘国能也被李自成活捉，面对昔日的战友，李自成劝降，岂知刘国能拒绝投降，最后李自成将其杀死。

但是，这些城池都没有开封重要，李自成于崇祯十四年十二月再次包围开封。这一次李自成修筑了4座高台，与城齐平，在台上架上大炮，猛轰城内的官军，官军士兵在城墙上根本不敢露头。夜里，官军在城上修筑了小城墙，以抵挡农民军的炮火。李自成又安排士兵在城墙下面挖空洞，不停地用炸药炸城墙。

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三，李自成命人在挖好的10个大洞中放上数万斤火药，命数千骑兵等炸塌城墙时立即冲入城内。可开封的城墙异常坚固，炸药没能炸塌，炸飞的石块却让李自成的几千精锐骑兵受了伤。开封城高3丈5尺，宽3丈，城墙根处皆是巨石垒砌而成，这些巨石一半在土下，即便是火药也炸不开。

李自成大怒，命令士兵强攻，战况一度十分激烈，数十名农民军士兵登上了城头，但都被打退。李自成亲自督战，誓要拿下开封，却被守城副将陈永福射中左眼，最后李自成只能再次无奈地接受攻城失败的事实。

傅宗龙死后，崇祯帝让汪乔年接任了陕西总督。当初傅宗龙出潼关时，汪乔年泪眼相送，没想到才过去半年，就轮到自己出关作战了。此时，陕西的精锐早就被抽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残兵败将，汪乔年东拼西凑才凑了3万兵力。汪乔年出战前奉旨挖了李自成家的祖坟。

当时，左良玉被李自成围在郾城，汪乔年自知无力与李自成争锋，遂与几位部下商议：“郾城危在旦夕，我们如果直接救援，李自成兵多将广，我们肯定打不过。但李自成的老营在襄城，我们去打襄城，李自成必来救援。到时，我们在前面打，左良玉在后面攻击，前后夹击之下，李自成必败。”这个围魏救赵的策略得到了将领们的一致认同。

拿下襄城之后，汪乔年部署虎大威、郑嘉栋、牛成虎3位总兵在城外和李自成决战。李自成痛恨汪乔年挖了他家的祖坟，就舍弃了郾城的左良玉，率军来攻打汪乔年。汪乔年让三总兵带兵在前，自己在城下压阵，李自成大军刚到，几位总兵就逃跑了，而汪乔年苦苦盼望的左良玉也没有来。汪乔年只得退回城内，李自成连日猛攻，5日后城破，汪乔年被李自成所杀。

李自成还是誓要拿下开封城，官军当然也知道李自成会再来攻打开封。四月，李自成和罗汝才第三次围攻开封。为解开封之围，崇祯帝把监狱里的原户部尚书侯恂放出来，让其带兵从山西进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侯恂对左良玉有恩，想借此让左良玉参战。崇祯帝又将孙传庭从牢里放了出来，让他去攻打李自成。

丁启睿、左良玉、杨文岳等人集合10多万人马在开封附近的朱仙镇扎营。这支部队的主力是左良玉，他能来参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朝廷给他发了军饷。这一战也是官军和农民军最大规模的会战。丁启睿哪里来的10多万人马呢？原来，在李自成第二次围开封时，河南巡抚高名衡急请丁启睿出兵，此时丁启睿身在许昌，而农民军也正在攻打许昌，丁启睿害怕被困在许昌，就启程离开，名为救援开封。丁启睿害怕被李自成的部队攻打，也不在开封城外作战，直接溜进了开封城。

李自成三围开封，崇祯帝连发数道诏书责令丁启睿保卫开封，丁启睿没办法，再不去，估计崇祯帝就要让他人头落地了，所以才不情愿地调集左良玉、虎大威、方国安以及保定总督杨文岳等部援救开封。这几乎已经把明朝在中原的所有部队都调集了过来。李自成率主力与官军对垒，农民军3万骑兵每人3匹马，步兵10多万，还有近百万的协从人员，气势远在官军之上。

丁启睿不等孙传庭等军队到来，就催促官军出战，左良玉不同意，其他将领也多有惧色。左良玉回营之后与众将商议作战方案，众将争论不休，会议一直开到天亮。但就在此时，左良玉发现李自成筑了土山，上面架着大炮，而且大炮前面掘有深沟，备有万人保护大炮。左良玉自知不妙，拔营而跑。左良玉一跑，官军顿时大乱，全线崩溃。

李自成早就料到官军会逃，就在他们逃跑的路上挖了百里长的深壕，宽约一丈六。左良玉后有李自成的追兵，前有深壕，最终全军覆没，他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才逃出包围圈。经此一战，左良玉再也不敢和李自成交手了。而官军的主力就是左良玉所部，左良玉一败，其他人等全作鸟兽散，10多万官军全线溃败，丁启睿的尚方宝剑也成了李自成的战利品。

崇祯帝让尚未到战场的侯恂继续救援开封。侯恂一看，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吗？就建议崇祯帝放弃河南，让各路军马扼守险要，不要去和农民军硬拼。因为此时农民军和官军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李自成强而官军弱，官军采取固守实际上是最合适的策略。但崇祯帝哪里肯听，继续命令侯恂和孙传庭救援开封。侯恂没办法，只能带着人马到了黄河边，就是不过河，与开封隔河而望。

李自成打败了明朝的援军，可以安心地对付开封了，他将开封围得水泄不通。李自成这次的战法很简单，就是围困。当时的场景是：李自成和罗汝才带着的百万人马在城外，官军和百姓也合计百万人在城内，双方比拼的是谁的粮食先吃完。

开封被围了几个月，城中粮食难以接济，到了九月，饿死的人一批接一批。人相食，一匹马可以卖到数千两，这样下去，城池迟早被破。实际上，农民军的粮食也出现了困难，罗汝才军中已经缺粮，靠着李自成的支援才能继续坚持。李自成开始攻城后，城内守军感觉无力抵挡，有人向巡抚高名衡建议，挖开黄河大堤，放水淹李自成大军，这个建议迅速被高名衡和周王采用。

九月十五日，官军挖开了黄河的朱家寨口大堤，决口约有2里宽，汹涌的黄河水奔腾而来，农民军被冲走了万人，但李自成的人马驻扎在开阔地带，可以迅速转移，故而损失并不大。李自成岂能善罢甘休，也派人在马家口掘开1里宽左右的决口，两股黄河水汇成一股，在整个中原大地任意肆虐。

虽然官军掘开黄河之前就广派人力，加强了对城门各处的防水措施，但黄河水岂是人力可挡的，大水冲破了北门，又从东南门冲出，整个开封城全部被淹。水深3丈，只有钟楼、鼓楼、周王府的屋顶尚在水面上，溺死者无数。开封城刚被围困时尚有百万人口，被围后因瘟疫和饥饿死了2成，还剩80万人，黄河水决口之后，对岸的侯恂派船接走周王、高名衡等人，全城活下来的不到2万人。

黄河由此改道，从杞县、唐县、亳州，汇入了淮河。这一路上，黄河又给沿途的百姓带去了深重的灾难。李自成和官军来回争夺的重镇开封城此时已成了一座鬼城。

李自成三战开封期间，与官军展开了多次大战，官军的损失远超过李自成。而更重要的是，明朝的统军将领损失殆尽，无人可用的崇祯帝把目光投向了孙传庭。

孙传庭其人，身材高大，能左右开弓，27岁中进士。但他进士的排名比较靠后，第111名，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孙传庭为官初期正逢魏忠贤专政，他有心报国却无处发力，心中不满，遂辞官回乡。这一闲就是10年。

到了崇祯八年，朝中已经出现了人才荒。崇祯帝敢用人，但也用不久，很多官员几个月就被调换，更有不少官员丢了脑袋。在这样的局面下，孙传庭被崇祯帝重新起用，不久就调任陕西巡抚。孙传庭对这个职位很满意，想大展拳脚。

孙传庭向崇祯帝要粮饷，崇祯帝开始答应给他6万两银子，但天下疲敝，内外交困，这6万两银子最后没有落实。当时，陕西的情况极为艰难，10年间换了7位巡抚，连年旱灾，是农民起义的重灾区，用孙传庭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履极难之地，肩极重之担，当极敝之时。”

孙传庭到了西安，首先做的就是募兵。但精兵都被派出去剿匪了，朝廷给的兵都是一些不堪重用的，于是孙传庭决心自己练兵。孙传庭治军严厉是出了名的，以至于很多士卒都无法忍受。为了得到军饷，孙传庭大力清屯，即清理被豪强地主侵吞的军屯，以充实军饷。清理出来的田地并不收回，而是折为现银，到他卸任时，一共清理出45万余两白银，约5万石粮食，还清理出屯兵1.2万人。

纷乱的时局不能给孙传庭太多时间，练兵没多久，他就投入战争中。此时的大明天下，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陕西连年灾荒，农民起义层出不迭，尤其是闯王高迎祥建立了一支超10万人的队伍。孙传庭在洪承畴的指挥下，参与了对高迎祥的围剿，并取得了巨大的战功。高迎祥欲经子午谷进攻西安，孙传庭便和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率军堵截于子午谷之黑水峪。孙传庭的埋伏很快就取得了奇效。高迎祥的大军各路官军的围堵之下，本就损伤颇大，一路疲惫，这才让孙传庭的埋伏得以成功。此战中，孙传庭活捉了高迎祥，一战成名。

孙传庭下一个敌人是李自成。他和洪承畴等人用了两年时间大败李自成，李自成带着18骑逃入商洛山中。这时，陕西的农民起义被基本扑灭。关内的局势平定了，下一步就是攘外了。崇祯十一年，清军主力在多尔衮、岳讬的带领下，分两路入关劫掠，蓟辽总督吴阿衡战死。崇祯帝将孙传庭、洪承畴等军队悉数调往北京，对清军作战。

卢象升在作战中战败身亡，崇祯帝让孙传庭接替卢象升的位置。孙传庭不傻，当然不敢拿自己那点兵力和清军硬拼，就采取了比较稳妥的防御策略，实际上就是守在城里，尽量避免和清军野战。清军撤走后，孙传庭请求回陕西。孙传庭知道陕西的农民起义只是暂时陷入低潮，并没有被完全扑灭。但这样的请求会被崇祯帝认为孙传庭害怕与清作战。此时，掌握大权的是杨嗣昌，他力主与清求和，孙传庭激烈反对。意见得不到重视，孙传庭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刚好因感冒耳朵失聪，遂上书请辞。

崇祯帝认为他是在撂挑子，于是将其下狱。之后，农民军声势浩大，已成燎原之势，崇祯帝接连派出的几位总督都是一战即溃。崇祯帝又想起那个曾在陕西战场叱咤风云的孙传庭，就把孙传庭放了出来，问他剿灭农民军需要多少兵马？孙传庭被关了3年，不知此时的天下局势，以为农民军还是3年前的规模，说我只要5000精兵即可。崇祯帝给他派了5000京营兵，让他赴陕西剿匪。

到了陕西的孙传庭了解农民军的真实情况后，向崇祯帝要兵2万，军饷百万。崇祯帝不高兴，只给了他一个月的军饷，让他赶紧出战。崇祯帝给的这5000京营兵腐败无能，根本没有战斗力，还没到陕西，就已经跑了大半。但孙传庭不愧是一位能人，他想到了屯田。

但此时李自成的大军已成燃眉之急，把军屯土地拿回来也没有时间耕种了，所以孙传庭要求占田的地方豪强直接把土地折算成银两，这相当于虎口夺食。孙传庭尚方宝剑在手，豪强们不拿，那就人头落地。所以，这次豪强们算是大出血了。在明朝，真正敢向地方豪强开刀的，孙传庭是为数不多的一位。

孙传庭就靠着这些钱招兵买马，补发军饷，竟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组织起了一支大军，加上陕西原来贺人龙的队伍，兵力达到了10万。贺人龙是有名的长腿将军，战场上一看势头不对拔腿就跑。他与李自成都是米脂县人，贺氏家族中有很多人都加入了农民军，多疑的崇祯帝怀疑他暗中与李自成勾结，故命孙传庭在陕西将他杀掉。

崇祯帝仅凭籍贯就认为一位总兵有问题，自然是不可取的，所以孙传庭上疏力争，请皇帝收回成命，但崇祯帝坚持如此，孙传庭只好设了一个鸿门宴，将贺人龙斩杀。贺人龙的死进一步削弱了官军的实力，连农民军听到贺人龙的死也拍手称快。

此时的农民军十分强大，临阵脱逃的官军将领绝非贺人龙一人，其中就有著名将领左良玉，甚至数次坏了围剿的大局，但崇祯帝拿他没有办法，因为左良玉手中有20万大军。崇祯帝还要对他好言宽慰，因为还指望着他去打李自成。但左良玉已经被李自成打怕了，根本不敢与其作战。

孙传庭让贺人龙手下的高杰接手了贺人龙的部队，加紧训练，部队很快就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崇祯帝急切地催促孙传庭出战。孙传庭四月到达陕西，十月即率领大军讨伐李自成。孙传庭在短短6个月内就整顿出一支10万大军，在练兵上可谓无出其右。

孙传庭和李自成在南阳的郏县相遇。孙传庭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法。他派军与李自成作战，佯装不敌，李自成连续打了很多胜仗，以往官军都是一触即溃，况且自己兵多，所以毫不迟疑地追击，被引进了孙传庭的包围圈，李自成军大败。

孙传庭派军追击30里，罗汝才赶紧派兵来援救，李自成让士兵赶紧丢弃盔甲等军资，顿时孙传庭的部队都在抢夺，李自成乘机发动反攻，孙传庭的左军左勷、右军萧慎鼎率先溃逃，官军大败。此战，双方损失相当，孙传庭回到陕西后依军法将萧慎鼎斩首，对左勷则念在其父陕西总兵左光先的份上饶过一命，令其纳2000匹马赎罪。

郏县之战后，孙传庭加紧扩充军备，招兵买马，为来日的决战做准备。当时，朝廷真正有实力的军队有3支：一是辽东的吴三桂大军，是精锐之师，但与清军作战都很吃力，根本不可能调到内地；二是武昌的左良玉大军，兵力多，但总是不听从号令；三是孙传庭的陕西军。

鉴于关内形势的恶化，崇祯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孙传庭身上。但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说如果孙传庭在陕西不动，农民军攻打北京或南京都会有后顾之忧。如果农民军主动攻打孙传庭，那么孙传庭可以依托潼关之险作战，胜算更大。兵部侍郎张凤翔说：“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此一副家当，不可轻动。”

李自成打败孙传庭后，并没有跟着他进入陕西，因为此时的中原还有两支官军，首当其冲的就是襄阳的左良玉大军。左良玉在朱仙镇败了后，收拢残兵散卒，加上一些农民军的降兵，大约有20万人。但这20万人基本没什么战斗力，只有2.5万人有军饷，其他的靠抢掠百姓为生。另一支是汝宁的杨文岳部队，也是李自成的手下败将，实力远不及左良玉。

李自成大军先攻击杨文岳。农民军蜂拥而上，杨文岳根本守不住汝宁，城破被杀。接着，李自成转而收拾老对手左良玉。左良玉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拔腿就跑，从襄阳一直跑到武昌，左良玉想向武昌的楚王要军饷，楚王哪里肯给，左良玉的做法也很简单——既然不给，那就直接抢。

李自成打败中原的官军后，为何不长驱直入陕西，消灭孙传庭呢？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自成率领的这支队伍，实际上是一支联军，主要由李自成、罗汝才、贺一龙、贺锦、刘希尧等人的部队组成，这是以前农民军长期作战的惯例。但此时不一样了，中原的官军已经被清理干净，李自成等人打下襄阳后，在襄阳建制，李自成自称奉天倡义大将军，罗汝才为抚民德威大将军。这样当然不行，一山不容二虎。

李自成率先发难，邀请农民军首领赴宴，这是一场鸿门宴，贺一龙一到就被制服。罗汝才已经有了警觉，没有赴宴。李自成直接带了20骑直奔其帐中，在罗汝才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斩杀。罗汝才狡诈且多智，绰号为曹操，在农民起义后期，他的地位仅次于李自成和张献忠。李自成兼并罗汝才和贺一龙的部队后，实力大增，但罗汝才的部分下属不满李自成的做法，投降了左良玉和孙传庭。

李自成完成部队的统一后，就需要明确下一步怎么走，麾下的谋士们纷纷献策。牛金星主张直接北上，直取北京；杨永裕建议取南京，断了北京的财源和漕运；顾恩君说：“南京在下游，打下来没有问题，但太慢了。我们直取北京，如果不胜，我们退往哪里？关中是大王的家乡，有大好山河，拿下关中，就等于拿下天下的三分之二，适宜先拿下，建立基业，然后以关中为基地，再向其他地方进发，攻取山西，接着攻打北京，这样进战退守，万全一失。”于是，李自成决定先取关中。

此时，孙传庭正在关中大肆招兵买马，令民每三户出50两白银，用于备战，他还精心营造了3万辆“火车”，就是在小车上放大炮、衣粮、弓矢，打仗时用来阻挡李自成的骑兵，防守时将“火车”围成一圈，开炮自卫。孙传庭对这些“火车”极为重视，他命总兵白光恩为统帅，高杰为副帅。官军人才凋零，不得不让白光恩这样的农民军降将担任主将。

孙传庭知道李自成势大，想多练兵，等时机成熟再行出击。从罗汝才帐下投奔过来的王龙也建议孙传庭：“李自成要养百万人口，中原凋敝，根本无力负担，等到其粮尽，再行出击。”孙传庭在陕西练兵期间驭下严厉，动辄以军法从事，他又屡屡在陕西逼捐，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陕西士绅都希望孙传庭能尽快出征，并谣传孙传庭养寇自重。崇祯帝也希望孙传庭赶紧出战。

于是，孙传庭无奈之下上书请战。他说：“我当然知道这一战未必会胜，但是也有可能侥幸建功。但我堂堂大丈夫岂复能对狱吏！”在孙传庭的心里，要么胜，要么战死，是断然不会再让自己面对狱卒的，他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崇祯十六年八月初一，孙传庭在西安关帝庙誓师。初四，他统率总兵白广恩、高杰、牛成虎等部10万众出潼关，同时檄调各路人马夹攻李自成。所谓檄调各路人马，就是想调左良玉参战，但左良玉不愿参战，檄调也成了一句空话。李自成这边，既然要占领关中，以图天下，自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孙传庭进军迅速，很快就占领了洛阳。洛阳这座古城，此时已经是一座空城。有人建议孙传庭守洛阳，孙传庭并未采纳。若孙传庭在洛阳城里驻军，李自成的大军过来一包围，官军本就没有多少粮食，缺粮后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李自成不断派出小部队骚扰孙传庭，这对孙传庭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都被孙传庭写作功劳上报。崇祯帝很高兴，甚至准备论功行赏了。但此时兵部尚书冯元飙说了一句：“贼故见羸以诱我师，兵法之所忌也。臣不能无忧。”这句话让崇祯帝大为扫兴。

孙传庭出关，还有一张王牌，就是丘之陶。此人在农民军中担任侍郎要职，是孙传庭在李自成身边安插的一枚炸弹。丘之陶在孙传庭出征后开始发挥作用，他向李自成谎报左良玉大军袭击襄阳，农民军后方大本营危急，想调动李自成大军。但丘之陶与孙传庭的信被农民军截获，丘之陶被处斩。

九月十四日，官军和李自成的主力相遇，双方在郏县展开激战，初战，李自成失利。但孙传庭也陷入了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从陕西到河南，后勤补给线逐渐拉长，而河南因为灾荒和李自成的坚壁清野，孙传庭没办法在此地以战养战。李自成很快就发现了官军的问题，派刘宗敏率领1万骑兵抄到孙传庭的后方切断了粮道。

粮道被断，足以致命。当初，白广恩劝孙传庭稳扎稳打，孙传庭没有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部队缺粮，孙传庭只能回师，留下河南总兵陈永福守军营。谁都知道留守军营是死路一条，陈永福的士兵们不愿意等死，都跟着大军逃走，陈永福连斩数人也不能制止，最后自己也跟着逃跑了。李自成哪能放过如此良机，率大军全力进攻。官军大乱，全线崩溃。

更糟糕的是，这时下起了雨，对孙传庭撤军更加不利。河南年年旱灾，却在此时下起了雨，老天爷也不帮忙啊！孙传庭制造的2万辆“火车”，原本是对付农民军的利器，现在却阻塞了道路，让官军逃跑都困难。最后，官军大败，被杀4万多人。孙传庭和白广恩等人仓皇退入陕西，收集散卒，大约还有4万人，但此时军心已散，战斗力大不如前。

李自成不给孙传庭喘息的机会，两路大军直扑陕西而来。农民军声势浩大，偏师都有10万人马。孙传庭那点残兵败将自然不能抵挡，孙传庭深知崇祯帝薄情寡恩，自己损失如此惨重，崇祯帝又岂会放过自己？倒不如与李自成决战，最后战死疆场。所以，孙传庭拒绝了白光恩退守西安的建议，亲自出战，最后死于乱军之中，尸首全无，崇祯帝在战后也没有抚恤。潼关失守后，整个陕西也被李自成占领。

拿下西安之后，李自成主要干了3件事。

第一件事，拷饷。他责令原明朝官吏按官职大小出饷，九卿出5万两白银，中丞出3万两白银，监司出2万两白银，县长吏减半。陕西年年大旱，又是农民起义的主战场，官军每次出战都从陕西出发，陕西早就被扒了一层又一层，很多官吏拿不出这么多钱，就被严刑拷打。这实际上是几个月后北京大规模拷饷的预演。

第二件事，称帝建国。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定都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大封功臣，以宋献策为军师，牛金星为大学士，封刘宗敏、田见秀、刘芳亮等9人为侯，将72人封伯。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他准备攻打北京。为此，李自成派军北上，攻破明朝的九边重镇榆林，解除了入京线路上的右翼威胁，又派兵先入山西，在前面开路。

对于进攻北京，李自成还是采用老战法。他先大量派人进京在各大要地潜伏。元宵节时，农民军的内应就已经进入了北京城。这些人伪装成南北商贾、游医、算命先生，进入了京城后散落各处。此时的大明朝缺钱，直接将京中的官职明码出售，一个职位高达数千金，武官都被农民军的内应购买了，一些农民军也作为新兵被招募进了官军。一些部院的官位也被农民军买了，他们进入这些部门后，大肆收集和刺探情报。仗还没有开打，官军就已经被农民军成功渗透了。

崇祯帝这时仍在派人到陕西去作战，任命兵部侍郎余应桂为陕西三边总督，给了他1万两银子和1000名京营士兵。且不说京营士兵毫无战斗力，这1000人又怎么对付李自成的百万人马？余应桂去见崇祯帝，说：“李自成势大，我们缺兵缺饷，这仗没法打。”说完就痛哭流涕，但崇祯帝不管这些，让他赶紧出发。余应桂哪里敢去陕西，直接跑到山东去了。

农民军势大，又在各大城中安插了大量的内应，所以很多城池都不战而下，有的甚至直接开门迎接李自成的大军。就在李自成向北京进发的时候，有两封信从北方而来。第一封信来自太监曹化淳、王相尧，他们想和李自成事先取得联系，为自己谋一个后路。李自成表面上安抚了送信人，但心里对太监是极为反感的。第二封信来自清朝，此时当政的是多尔衮。清朝是想联系这支强大的队伍，一探虚实，以便于自己南下入主中原。

这封信清楚地表明清朝准备入主中原。这并不奇怪，清朝解决好内部的权力争斗之后，下一步必然是向中原进发。多尔衮的信到陕西时，李自成已经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看起来，北上这条路很顺利，用不着和多尔衮一起“协谋同力”。李自成反而给崇祯帝写了一封信，约定三月十日与崇祯帝在北京决战，但李自成三月十七日才到北京，晚了七天，在周遇吉身上耽误了时间。

周遇吉是辽东锦州卫人，常年和清朝作战，后被崇祯帝调到关内抵抗农民军。崇祯十五年十一月，任山西任总兵的周遇吉在杨柳青设伏，利用地形痛击清军，清军死伤数千。这一仗，周遇吉率官军取得罕见的战果，实属不易。

李自成北上后，一路势如破竹，所过州县大多望风而降，太原也被他轻松地拿下。但到了代州，山西总兵周遇吉拼死抵抗，然而农民军的兵力太多，周遇吉不敌，退到了地势险要的宁武关。李自成在宁武关遭到周遇吉的顽强抵抗，周遇吉指挥官军在关上发炮，打死打伤了数万农民军。攻关的农民军一次一次被打退，尸体堆到与城墙一般高，李自成又加大力量攻关。周遇吉直接打开关门，带着人马从关内杀了出来，斩杀了几千农民军。

李自成一度想放弃宁武关，绕道从其他关隘前行，但被部下们极力阻止。农民军数量十倍于官军，一个小小的宁无关都打不下来，那还谈什么打北京？遇到一个硬骨头就想换个软柿子捏，那以后处处都是硬骨头。

连续作战下，官军的火药和箭矢都用完了，农民军用大炮猛烈轰城，官军损失惨重。由于双方兵力实在太过悬殊，李自成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还是艰难地攻进了宁武关。周遇吉继续指挥部下巷战，从战马上摔下后又徒步奋战不止，连杀数十人，身上虽穿有铠甲，但被射成了刺猬，最后被农民军生擒。周遇吉的夫人也带着数十人，登高放箭射农民军，每箭杀一人，农民军不敢靠前，放火将其全部烧死。宁武关一战，给了崇祯帝很大的希望，在他看来，支持大明的人还有不少。

宁武关是李自成攻打北京途中唯一遭遇的一次硬仗。过了宁武关，至少还有两座重镇、一座关隘能挡住去路，分别是军事重镇大同、宣府和居庸关。李自成多少有些泄气，大同、宣府的兵力远胜宁武关，如果官军都奋起抵抗，那此行险阻重重。李自成甚至有回陕西、另选路径北上的想法。但就在此时，大同总兵姜瓖派人送来了投降书，李自成大喜过望，赶紧挥师北进，大同不战而下。

大同的前面就是重镇宣府，宣府巡抚朱之冯召集属下歃血死守，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部下们都抛弃大明，想归顺李自成。监军太监杜勋和总兵王承允甚至跪下来请求朱之冯带着大家投降，气得朱之冯大骂二人。当李自成的大军离宣府30里时，杜勋等人就忙着前去迎接。

朱之冯登上城楼，士兵们早已作鸟兽散，他走到大炮前，对着随从大喊开炮，却无一应答。朱之冯想自己去点燃大炮，随从们竟堵塞炮口，从后面拽住他，不让他发炮。朱之冯摸着自己的胸口，满腔悲愤，悲呼道：“没想到人心都已到如此地步了啊！”说罢放声大哭。李自成军队到了城下，城中百姓张灯结彩，欢迎李自成大军的到来。随从想拥着朱之冯出迎，朱之冯不许，自缢而死，死后被丢弃在护城河中，无人收殓。

三月十五日，李自成到达居庸关，这是北京的最后一道屏障，居庸关的守将唐通本来还准备守一下，就在他带兵出战之际，监军太监杜之秩直接打开城门投降了，唐通就跟着投降了。而在北京城内，一些人已经开始做着改朝换代的准备，领头的就是太监曹化淳和兵部尚书张缙彦。

此时，北京城内的军队仍在10万人以上，若官军全力据守，以北京城墙之坚固，李自成想攻破北京绝非易事。面对农民军强大的攻势，二月二十日，崇祯帝让高起潜、杜勋等10多位太监到京畿各重地监军；二十八日，下令天下兵马勤王；三月二日，命令太监和官员们分守北京各城门，让襄城伯李国祯提督城防。

然而，这些办法都解决不了问题。三月四日，吴三桂率领关宁军入关勤王，但晚了一步。一是李自成的速度太快了，二是官军投降的速度太快了。此时的大明王朝，人心已散，守在城墙上的数万士兵长期缺饷，又没有饭吃，作为城防总指挥的李国祯束手无策，在城门外布置了3万士兵迎战李自成，还没有开战，士兵们就作鸟兽散，很多士兵直接加入了农民军。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让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杜勋一度被人们认为在宣府战死，崇祯帝还作了一番抚恤，他这次入城，很多人误以为他是鬼。在杜勋带来的信中，李自成要求与崇祯帝共治天下，让崇祯帝将西北割让给他，并让明朝给他200万两白银。崇祯帝没有直接回复，他在犹豫不决。

杜勋出城时，笑着对守城的太监说：“我们的荣华富贵还在！”没有得到崇祯帝回信，李自成派大军猛攻彰义门，曹化淳在下午时分打开了城门，就此北京城破。

崇祯帝见大势已去，登上煤山自杀身亡。而太子奔向自己的外公周奎家，在绝望的时刻，太子选择了信任血缘，但周奎不纳，太子被太监交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问：“你的父皇在哪里？”

太子答：“崩于南宫。”

李自成又问：“你们朱家为何丢掉了天下，你的父亲何以至此？”

太子答：“我不知，你去问百官。”

李自成说：“找到你的父亲，我一定优待你，你不要担心。”

太子问：“为何不杀我？”

李自成答：“你没有罪。”

太子说：“如果是这样，请你以礼仪埋葬帝后。百官无义，明日必来朝贺。”

到了第二天，前来朝贺的明朝旧臣多达1200人，李自成一看，果如太子所言，感叹道：“此辈无义如此，天下安得不乱。”

李自成对那些卑躬屈膝投降的人并没有多大好感。率先打开城门迎进李自成大军的太监曹化淳、杜之秩满心以为李自成会重用他们，岂知李自成呵斥他们背主献城，理应当斩，将二人赶了出去。

大顺永昌元年（1644年）三月二十日，李自成进入北京的第二天，北京东华门旁的一个临时的简陋灵棚内，崇祯帝的遗体被放在一扇门板上，装入一个柳木棺材内。路过的官员见此景，30多人拜倒哭泣，60多人只拜不哭，更多的人看了一眼就自行离去。人们不同的反应，其实在重复一个事实——大明亡了。

亡国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人间百态，也照出了牛鬼蛇神。

农民军在三月十九日陆续进入北京城，普通老百姓都拥出来看热闹。奇怪的是，他们都穿着华丽的衣服，但衣服与其神态举止格格不入，颇有些滑稽。很显然，他们是穿不起这样的衣服的。那这些华丽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呢？

原来，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唯恐暴露身份，就争先恐后地寻破旧衣服穿上。市场上的破旧衣服被抢购一空，甚至用数件华服也换不来一件破衣。老百姓身上的衣服被这些达官贵人换走了，所以他们反倒穿上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衣服。

前朝的官吏们此刻大多在为未来奔波，500多名在京武臣全数被杀，原因在于李自成害怕他们作乱。在京的1000多名文官，很多都拥到内城，等待牛金星的任用。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员们，此时成了普通士兵皆可取笑打骂的对象。到了饭点，士兵们随意丢弃一些食物到地上，官员们一拥而上，顾不得平日的体面，只为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等到宋献策到了，几人赶紧下跪问：“新主出朝否？”宋献策骂道：“你们没有被杀就已经够幸运的了，等这么一点时间就不耐烦了？”最后被选上的只有不到100人，其余人等都交给刘宗敏处分，其实就是拿去拷打，搜银子。

李岩建议按3个等级进行拷饷。第一等，贪污且归降的官员，没收全部家产；第二等，贪污且不归降的官员，追赃完后，再定其罪；第三等，廉洁的官员，让其自己捐助饷银，不用刑。但李岩这种划分太理想化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怎样辨别贪污和廉洁呢？实际上，在京官员大多遭受了拷饷。

最终的结果是按照官职划分，内阁成员纳10万两白银，科道官纳5万两白银，翰林纳1万两白银。负责拷饷的是刘宗敏、李过等人，据说最后搜到的财物多达7000万两白银。其中，勋戚王侯占了十分之三，宦官和寺庙之家占了十分之三，文武百官和商贾占了十分之二。这些大明官员终于到了倒霉的这一天，刘宗敏用了一种新的夹棍，用有棱角的铁钉连接起来，被夹之人，骨肉皆碎。

下面我们来看看几位权贵的表演。

周奎是周皇后的父亲，即明朝的国丈。崇祯帝对他极其信任。有多信任呢？从两件事可以看出来。一是天启帝病危时，崇祯帝刚入宫，还没有登基。当时，魏忠贤权势滔天，天启帝的张皇后告诉崇祯帝不要轻易吃宫里的食物。害怕魏忠贤下毒，崇祯帝就带了块饼放在衣袖里，这块饼就是周奎做的。二是李自成攻破北京城时，崇祯帝让太监把包括太子在内的3个儿子送到周奎处，让他想办法逃脱。可见，崇祯帝十分信任周奎。

然而，周奎此人无比爱财，当初崇祯帝让他捐款，他勉强捐了1万两白银（也有记载说捐了1.2万两白银），之后哭穷，死活不捐了。李自成进城之后，把他抓过来拷打，让他交出银子。周奎真的能撑，老婆被迫自杀，儿子被打死了，都说自己没钱，直到自己被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才说出藏银的地点，最后被搜出来的白银多达53万两。

而作为明朝最后一任首辅的魏藻德，在李自成进入北京城的第二日，就毕恭毕敬地前去拜见。李自成问他：“为何有今日？”魏藻德回答：“我是新进入内阁的，旧主不听我的忠言，所以有今日。”李自成听了这话，怒了：“你新进入就受到恩宠，那就应该为社稷而死，为何偷生？”李自成说完，就让人将其囚禁。魏藻德不甘心，在囚室里隔着窗户大喊：“如果用我，什么官我都可以接受。”李自成自然不会用这样的人，最后魏藻德死于刘宗敏的拷饷下。

除了以上二人，内阁大学士陈演人如其名，同样善于演戏。

崇祯帝在位时，有问题请教陈演，大多数时间他都选择沉默，因为害怕担责，在召吴三桂勤王、南迁等问题上拒不配合，贻误了时机。然而，李自成进京之后，陈演立刻积极了起来，主动捐了4万两白银。李自成很高兴，就将他释放了。陈演正等着做大顺高官的时候，却被李自成杀掉了。因为李自成此时要出征山海关的吴三桂，害怕明朝旧臣作乱，便杀了陈演。

明朝面临内忧外患之时，朝中有南迁之议，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多次建议崇祯帝南迁，即便不南迁，也可以先把太子送到南京。但此议遭到了光时亨的激烈反对，他俨然一副忠臣模样。祖宗之训、圣人之法、大明的江山社稷，在他口中都灿若莲花。光时亨大义凛然之态、视死如归之情，让崇祯帝无言以对。他更是直言请崇祯帝杀了李邦华。但大明亡国之后，光时亨以火箭般的速度投降了李自成，并官复原职。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而建议南迁的李邦华，却选择了殉国。李自成兵临北京城时，他跑到内阁与群臣商量对策，哪知内阁首辅魏藻德说：“再等等看吧！”国难当头，魏藻德在等什么，等着投降啊。李邦华无奈之下，带着人想上北京城墙参加城防作战，太监们拦着不让上。为什么不让上？太监们都准备好投降了，你还来添什么乱。李邦华穷尽所有也无能为力，最后他只能自杀，用自己的生命给大明陪葬，并留下一首绝命诗：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

李自成下令将崇祯帝安葬，由于崇祯帝生前没有修建陵墓，便将他安葬在未完工的田贵妃墓中。四月初三，崇祯帝和周皇后的梓宫出东华门，前来送行的只有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炤，百官无一人前来牵引灵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