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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0个目击者 作者:大山诚一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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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立即将签收联送往鉴证课,检验签名栏上的墨水。结果显示,墨水出自一种特殊的圆珠笔,用那种笔写下的字遇热消失,遇冷显形。 下一步是找江岛问话。要想将罪犯绳之以法,就得先扫清外围障碍。这项重任落在了下乡巡查部长和我的肩上,我们赶往横滨市鹤见区的江岛家。 “关于上次的那个包裹,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您。”下乡巡查部长说道。 “还没问完啊?我马上要去餐厅上班了,麻烦长话短说吧。” “9月16日下午2点到4点,您是不是在朝仓先生家?” 江岛顿时面露惊色。 “为……为什么这么问?” “请回答我,9月16日下午2点到4点,您是不是在朝仓先生家?” 江岛看着我们,眼神中尽是试探。 “是又如何?” “那就是在了?” “对……当时我在他家。” “您代替朝仓先生签收快递,把签收联放在冰过的垫板状物体上,假装签字,实则等待隐形的字显形,是不是?” 江岛瞠目结舌。 “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刚才说的是否属实?” “对,没错。” “为什么做这种事?” 江岛承认得相当干脆,这表明朝仓并没有向他透露过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目的,否则他定会拼命掩饰。 “师兄说,他要写一篇推理小说,想试试看自己想出来的诡计,所以找我帮忙来着。” “推理小说?” “他说他一直爱看推理小说,早就想自己写一篇了。反正工作也辞了,有的是时间,那就写写看呗。” 我忽然想起,宇川莳绘确实对朝仓说过“我知道你向来爱看推理小说”。 “于是您就帮他做了实验?” “对啊。师兄让我下午2点到4点待在他家,戴着墨镜去收快递,假装快递是他收的,”说到这儿,他面露忧色,“可警方为什么对师兄的诡计这么感兴趣呢?” “您知不知道9月16日有个叫富宰健一的人遇害了?” 江岛使劲摇头,说他并不知道。 “富宰健一是朝仓先生的舅舅,所以他有为遗产谋杀舅舅的嫌疑。” 江岛一脸惊愕。 “怎么可能……师兄不会做这种事的!” “朝仓先生给我们的说法是,在您做替身的那段时间,他在家亲自签收了快递。他会撒这样的谎,只可能是因为他就是杀害富宰健一的凶手。” “居然是这样……”江岛茫然若失,喃喃自语,“呃……警方会追究我的责任吗?” “不会的,除非您知道朝仓先生有行凶的打算。” “我怎么知道师兄打的是那种主意啊!” 江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外围障碍就这样扫清了,是时候跟朝仓正面交锋了。 * 第二天早上,搜查总部要求朝仓正平来警局协助调查。朝仓脸色铁青,但还是同意了。 牧村警部和下乡巡查部长负责审讯工作。我则跟平时一样负责记录。 见我们识破了运单签名的玄机,再加上江岛的证词,朝仓似乎放弃了挣扎。他耷拉着肩膀说道: “居然都被你们看穿了……我没跟江岛提过自己的真正目的,只说想试一试推理小说的诡计。请警方不要太难为他。” “你这是承认案发当天去富宰家行凶了?”牧村警部问道。 “嗯,我承认。” 太好了!时乃的推理再一次推翻了凶手的不在场证明。 “你的动机是富宰先生的遗产?” “对。辞职离开餐厅后,我的手头一直很紧……”就在这时,朝仓猛地抬起头来,语出惊人,“但我没杀他啊!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不是刚承认去富宰家行凶的事吗?” “我只说我去了,没说我得手了啊!我赶到舅舅家的时候,他就已经遇害了。” “什么?” 我就不用说了,久经沙场的牧村警部和下乡巡查部长好像也吃了一惊。 朝仓点了点头,讲述起了当天的经过。 朝仓抵达死者家的时间是下午2点50分左右。他在包里藏了钝器,准备当作凶器。他按了好几次门柱上的对讲机,却一直无人应答,还以为是人不在家。可当他握住房门的把手拧了一下,才发现门没上锁。看来舅舅是在家的,难道是睡着了?朝仓用谎言欺骗了江岛,让江岛做了自己的替身,所以不能推迟计划。要是一而再,再而三让其做替身,对方肯定会起疑心。于是他决定就这么闯进去,按原计划行事。 “舅舅,打扰了。”朝仓边说边进屋。他在门口脱下鞋,沿走廊前进。舅舅平时都待在起居室,于是他决定先瞄一眼起居室的情况。 当时一股奇怪的腥臭味飘了过来。朝仓带着不祥的预感走进起居室。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跃入眼帘。 只见舅舅仰面倒在沙发前,胸口血红一片,左胸处分明插着一把刀。 朝仓连忙冲向舅舅,想测一测他的脉搏,却根本摸不到。最关键的是,皮肤那冰凉的触感已然宣告了舅舅的死亡。 “我被吓破了胆,撒腿就跑。舅舅不是我杀的,可是谁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误以为我是凶手。毕竟我是有动机的,包里还藏着钝器。所幸我为自己伪造了不在场证明。我心想,只要就这么悄悄溜走,我就有不在场证明护体,不会有事的……” “这种说法很难让人信服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不会是你为了给自己脱罪胡编乱造的吧?” “不是的!我到的时候,舅舅已经遇害了!”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的说法呢?” “哪有这样的证据啊!你们让我上哪儿去找证据啊!求你们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的说法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人只可能是你杀的。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不!不是我干的!” 朝仓双手抱头,手肘撑着审讯室的桌子,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他猛地抬头—是不是要招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知事与愿违,朝仓竟然两眼放光。 “对了!有样东西能证明我不是凶手!” “什么东西?”牧村警部问道。 “刀!” “刀?” “舅舅是被人用刀捅死的不是吗?我可没这本事—因为我有恐刀症!” “‘恐刀症’?” “对!我也不知道这毛病是怎么来的,大概是一年半前开始的,一看到菜刀、小刀这样带利刃的刀具,我就会异常害怕,别说是握刀了,连看都不敢看。这病可把我折磨惨了,因为身为厨师,天天都要跟刀打交道。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我得了‘恐刀症’。我只能咬着牙在厨房苦熬,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就索性辞职不干了。” 还记得朝仓是一年前辞职离开了法餐名店“Chez Fukami”。 “恐刀症啊……这毛病得的真是时候啊!” “我没骗你们!我根本拿不了刀,所以才想用钝器行凶的。你们可以去找我的老同事核实,他们都知道我有恐刀症!” * 我们决定暂停审讯,先探讨一下朝仓的口供。 下乡巡查部长说道: “凶手肯定就是朝仓!还恐刀症呢,肯定是他编出来的借口!” 牧村警部双臂交叉在胸前,说: “看来有必要去核实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恐刀症。” 警部重启审讯,并让朝仓一遍又一遍重复去舅舅家时发生的事情。如果他在撒谎,就有可能在重复的过程中露出马脚。然而,朝仓的证词始终如一。 与此同时,搜查总部立刻派人赶往位于银座的法式餐厅“Chez Fukami”。直到一年前,朝仓还在那里上班。此行的目的就是找老板和朝仓的老同事了解情况。结果每个人都做证说,朝仓确实有恐刀症。据说他只要在厨房里对着菜刀,就会出现呼吸急促、冒冷汗、头痛、恶心等症状。 “朝仓有没有可能在演戏?”—探员问得很细,但老板和老同事们一口咬定,那些症状不可能是朝仓演出来的。探员还从老板那里打听到了朝仓看过的心理医生的地址,立刻找了过去。医生也说朝仓确实患有恐刀症,连握刀都成问题,还说他发病已经一年多了,目前尚未痊愈。 如此看来,“朝仓有恐刀症”似乎确有其事。 当天傍晚,搜查总部决定将朝仓移出嫌疑人名单。当牧村警部在审讯室里将此事告知朝仓时,朝仓神情一松,仿佛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对了,朝仓先生,你听说过‘丧失继承权’这回事吗?”警部问道。 “没,没听说过。” “如果继承人以不正当手段图谋遗产,最后因此被判刑,就会丧失继承权。‘为遗产杀害富有的舅舅,因谋杀罪锒铛入狱’就属于这种情况。” “是、是吗?可我实际上并没有动手行凶啊,警方不也认可了吗?” “就算人不是你杀的,制订犯罪计划、准备凶器也会被认定为犯罪预备行为,如果你因此入狱服刑,就满足了丧失继承权的条件。” 朝仓半张着嘴。 “那……我是不是拿不到舅舅的遗产了……?” “要是法院判你缓刑,等缓刑期满了就能拿到。总之,这取决于法院的判决。你要不信,可以去咨询律师。从明天起,我们会针对你的犯罪预备行为开展审讯。” 说完,我们眼看着朝仓一脸茫然地离开了中川警署。 而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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