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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报黯夜的呼唤 作者:赤川次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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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小百合说,“您怎么了?” “什么?”前田突然回过了神来,“啊……我在想些事情。” “不只是这样吧。” “那还有什么?” “您刚刚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吓人呢!” “是吗?” “发生什么事了?” 小百合紧挨着前田钻在被子里。 可能是因为前田上了年纪了吧,与床相比,他更喜欢像这样在日式房间里铺着被子睡觉。小百合现在已经习惯了。自从知道小百合怀孕以后,前田就不怎么想去要她了,即便如此,像这样在一起的时候玩弄一下小百合的身体好像也让他很开心。 “不要担心,”前田说,“太担心的话会影响到肚子里面的孩子的。” “什么都不听才更加担心呢,”小百合把耳朵贴在前田的胸口上说,“我喜欢听先生您的心跳声。” “它会不会一直都这么跳下去呢?人啊,搞不清楚。” “不要说这样的话。” “不好意思,”前田用手指抚摩着小百合的头发说,“昨天,警察和我联系了。” “出什么事了?” “惠子……她公寓里的东西完全没有动,也没有出门去了什么地方的迹象。” “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吗?” “让他们搜查过了……昨天来电话说,发现了一具五十岁左右的女性的尸体。” “啊……” “虽然不能确定她就是惠子,但是有这种可能,现在正在调查。” 小百合叹了口气,然后平躺了过去。 “我觉得惠子应该已经死了,但昨天的尸体是不是惠子再另当别论。” “为什么?” “我们已经相处了几十年了,她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就消失的。” “昨天发现的是……?” “在山里面,好像是从悬崖上面掉下去的,是当时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发现的……尸体泡在山谷里的河流里,从穿的衣服来看没有办法辨别。脸也是,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岩石,好像变得已经没有办法分辨了。” “是吗……” “他们现在正在确认牙医的记录,如果是惠子的话,那样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小百合一动不动地向上看着天花板。 “惠子,一直很嫉妒我。” “什么?” “我知道的,她的每一句话里都流露着那样的心情。特别是得知我怀孕以后,她非常生气……尽管她绝对不会在先生您的面前显露出那样的表情。” “惠子啊,是吗?”前田感到非常意外,“我从来没有把惠子当作女人看过。” “她把这种想法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只对我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电话响了,前田坐了起来。 “我来接就行了,你睡吧,”从被子里出去以后,他一边整理着睡衣,一边拿起了话筒,“啊,是我……怎么了?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那具尸体就是桐山惠子。小百合也听明白了。 永远都找不到也是不太可能的吧! “什么?”前田的声音变大了,“是真的吗?我知道了,有新消息再通知我。”放下话筒以后,前田依然呆立在原地。 小百合起来,叫了两声:“先生……先生。” 即便如此,仍然过了一会儿,“嗯?啊,不好意思。”他才这样回应道。前田是一个几乎不怎么道歉的男人。今天他格外异常地说了好几次“不好意思”,这让小百合很在意。 “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 “啊,果然是……惠子。”前田并没有钻进被窝,而是拿出烟点着抽了起来。 “好可怜……” “必须给她举行葬礼才行啊,她也没有什么亲人。”他吐着烟说道。 “发生了什么让您感到吃惊的事吗?” “我吃惊了吗?肯定是因为知道了是惠子。” 并不是这样的,他原本就已经预测到是桐山了。“果然是”这个词应该就是对这种预测的反应吧。之后的惊讶,那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呢? “让我来帮忙做点儿什么吧。”小百合起来说。 “不用,后面的事交给秘书就行了,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参加葬礼吗?当然,只是平平常常地去烧个香,然后马上就回来,我会注意不引人注目的。” “啊,就那么做吧,她以前经常会那么做,”前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我去冲个澡,你和秘书联系一下,必须得安排好才行。” “葬礼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知道,警察那边调查完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拜托您了。” 是这样啊。小百合也明白了。因为桐山是被射杀的,所以恐怕会进行解剖验尸吧。前田是因为听到了桐山是被杀的,所以被吓了一跳吗?可是,那也很奇怪。原本来说即便只是从什么都没有带就消失了,然后尸体被发现了这样的状况来看的话,应该也能想象到是被杀了吧。他的疑惑和惊讶,应该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理由。 是因为被枪打了?桐山的这种死法,应该会让人很意外吧。想到这里,小百合突然注意到了。 那把枪……打中了桐山的那把手枪和小野寺当着小百合的面打死那个男人的是同一把枪。不用说,警察肯定会把子弹从尸体里面取出来的,那是属于什么样的手枪,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桐山是被小野寺的手枪所杀的……就是这件事让前田感到吃惊,不是吗? “是真的吗?”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了。小野寺没有杀桐山的动机。那么,仅仅只是个杀手而已的小野寺为什么会杀了桐山呢?小百合与此有关,这件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倘若是小野寺被捕之后坦白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但是小百合却对此感到出奇的乐观,连她自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是啊。桐山的手机,必须得把它处理了才行。 桐山的包现在还在房间里面放着。虽然小百合也想着快点儿把它扔到什么地方去,但是,她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想要留着惠子的东西的心情。 嘀嘀嘀。小百合的手机响了。 “你好……啊,美香。” “现在说话方便吗?” “我和先生在一起呢,他现在在洗澡。怎么了?” “我想把里美的事告诉你一下。” “啊,真是太不得了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听完美香的说明以后,小百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可以的话去看望她一下吧。” “嗯,可是现在我的身体也不能太勉强。” “是啊,一切顺利吗?” “嗯,没有问题,最近基本上也不再害喜了。” “好羡慕你啊,我那个时候闹得相当严重呢,”美香说,“那再联系吧。” “嗯,谢谢。”挂断电话以后,小百合嘟囔道,“真是麻烦啊!” 把明石百代赶走的是前田的电话。当然,这种事是不会告诉大家的。即便如此,拜托了前田的小百合的立场也很微妙。 小百合很生里美的气——明明是借助了先生的力量好不容易才坐到栏目组常规主持人的座位上,她竟然因为那么一点儿事去自杀! “只是因为那种事就没办法活下去了,”小百合耸了耸肩说道,“先生,您可以出来了吗?” 浴室里面还响着冲澡的声音。 “先生……” 把门打开以后,小百合惊呆了。前田赤裸着身体倒在地上,淋浴的喷头微微地颤动着,一直不断地往外喷水。 “先生……先生!”小百合无暇顾忌自己的身上也被淋湿了,她趴在前田的身上叫道,“先生!睁开眼睛!” 田渊正在进行演讲。 虽说是演讲,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场合,只不过是收到了两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的婚礼邀请而已。新娘的父亲是田渊的后援会前会长,田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出席的,也只待十分钟而已,演讲结束后马上就得离开,接下来的日程已经挤满了。可是秘书加东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奇怪。平时就算再怎么着急,他也不会在演讲的中途做出一些引起自己注意的举动。 “另外,希望二位可以让你们的父亲尽早当上爷爷。”虽然有点儿唐突,田渊还是把演讲简短地收尾了。 一旦回到座位上就又会被劝酒,很麻烦。于是,田渊直接退场了。 “谢谢您了……真的,”新娘的父亲走了过来,一边与田渊握手,一边低头说道,“我来送您……” “不用不用,我自行离开就行了,你快回你女儿那边去吧。”田渊对他点了点头。 那位父亲还是坚持把他们送到了走廊,又连续鞠了好几次躬。 “怎么了?”终于进入了电梯只剩下他和加东两个人以后,田渊问道。 “刚刚得到联系,”加东说,“前田先生病倒了,病情还不清楚。” 听到这个消息,田渊一下子惊呆了。 “谁和你联系的?” “他的秘书,因为桐山女士发生了那种事,目前好像有点混乱。” “他现在在哪里?” “S医院。” “他经常在那里看病,那里的话应该没问题吧,”田渊点了点头,“把后面的日程推迟一下。” “我已经安排好了。” 车已经停在了结婚礼堂的前面,他们上车后马上向医院赶了过去。 “媒体那边,你也去安排一下。”田渊说。 “我知道了。” “在哪里倒下的啊?” “和小百合在另一个公寓里。” “哎呀,不考虑一下年龄不行啊!”田渊叹了口气。 “可是,她好像快速地采取了一些抢救措施,帮了大忙。她也没有等救护车,而是亲手和司机两个人一起把先生抬到了车上,飞快地赶往了S医院,虽然听说当时因为超速还受到了交警的追击。” “那个孩子变了啊!”田渊挽住了胳膊。 做最坏的打算,这是政治家的本能。要说年龄的话,前田也不过才七十岁,一直都觉得他还很健壮…… “要准备召集派阀吗?” “等情况清楚以后再说。” 这时,加东的手机响了。 “您好……是!”加东的脸上泛出了红晕,“是前田先生。” 田渊有点儿吃惊,立马接起来说道:“您好,我是田渊。” “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啊!”前田的声音与平时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在浴室里稍微有一点儿贫血而已,”前田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这里住一周左右。” “太好了,我现在正往那边赶呢。” “你很忙吧?不用勉强啊!” “没事,不见您一面的话……” “那我等你,不看到小百合的孩子出生,我是不会死的啊!”前田笑着说道。 病房的前面站了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田渊也认识,他是前田的秘书之一。 “我可以进去吗?”田渊说。 “请进,请田渊先生您单独一个人进去。” “嗯。” 这间病房宽敞得有些惊人,病床不偏不倚地摆在当中。 “你是最先过来的。”前田在床上挥了挥手。 “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看上去您精神还不错……哎呀!” 小百合正待在床的旁边。 “您好!”小百合站起来说,“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啊,记得参加惠子的告别仪式。” “嗯,我知道。” “你待在这里也没事的。”田渊说。 “我已经和先生说好了,过来一个探望的人之后我就回去。” “是这样啊,挺不容易的吧,辛苦你了。” “那先生……您要乖乖地听医生的话啊!”小百合弯下腰亲吻了一下前田,然后走出了病房。 “干得真是不错啊,明明那么年轻。”田渊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用车把我送了过来,医生都夸奖她了。” “她是真心地喜欢先生您啊!”田渊笑着说道。 “我也想了一下……” “什么?” 过了一会儿,前田说:“以后再说吧……我要在这家医院开一场记者见面会。” “见面会吗?” “不管医生和秘书再怎么宣称我‘非常精神’,还是完全没人相信。这样下去,渐渐地就会有人觉得我快要死了,我必须得自己亲自出席。” 根据以往的经验,前田对此非常了解。政治家的“死”与普通人的“死”不同。尽管心脏依然还在跳动,还有意识,但是当他对其他人的影响力消失了的时候,作为一个“政治家”来说,他就已经死了。 “先生,”田渊探出了身子,“不管有什么事,您都要告诉我啊!” “当然了,你是说我对你隐瞒了什么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是在觉得‘事实上并不是贫血吧’。” “先生……” “我没有打算隐瞒,是轻微的心肌梗死。摔倒的时候碰到了头,还有包。”说着,他把手放到了脑袋上。 “先生,出席记者见面会的时候要怎么说啊?” “就这么说,让医生他们撒谎的话,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就让他们按照实际情况进行说明吧。” “可是,媒体总会觉得事实比官方表态更加严重。” “就让他们那么想吧。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稍微老实一段时间。这期间,应该会有一些家伙做出各种有趣的举动吧,我拭目以待呢。” “这真是太讽刺了。”田渊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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