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三部分 第41节奥杜邦的祈祷 作者:伊坂幸太郎 |
||||
两人走到田埂上,并肩而立。从外面不规则次眺望,稻草人抬头挺胸地站在田里,站得真挺直,令人赏心悦目。 “你在哭吗?”小雅说。 “没有。”德之助回答,他试图掩饰地说:“既然要让他穿衣服,我想在衣服上写点字,家里应该有笔吧。” “你要写什么?” “foture吧。英文的‘未来’。” “英文的未来是future啦。” “小雅你写。” 德之助和妻子一起走在清晨的路上,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早就知道那个曾根川不是!”身旁的日比野继续说道。 “不是?” “不是传说中的男人。我是不知道岛民们从多久以前就开始期盼这位造访者。结果大家一看,居然是那种短腿老头子,再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吧!” 他那充满着热切的语气十分可疑,令我无法释怀,说不定他真的相信那个传说,那听起来是个意圆不轨的期望,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男人,将期望寄托在从天而降的直升机上,祈祷着“放我出去”。他看起来像是悠闲地漫步在这座自由岛上,但实际上说不定被关在某个地方。 “樱。”我说。 “现在不是春天。” “不是那个樱花,你不是介绍一个叫樱的男人给我认识吗?” “你想见他吗?” “不,我想现在想到了,你说那个叫樱花的男人会收拾坏人,既然如此,杀害优午的凶手不就是他制裁的对象吗?” 总之,我想说的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地静静等待,樱会不会枪毙杀害优午的凶手? 日比野或许有一张狗脸,但理解力很差,反应慢半拍,脑袋也不太灵光。 “樱和优午是截然不同的人。”他说。 我心想,这话怎么说? “优午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樱花不知道,他不知道犯罪者是谁,你懂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犯罪者会被樱杀死呢?” “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日比野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论是将鸽子摔到水泥墙上的少年,对发妻施暴的税务代书,还是袭击路过女子、用剪刀普及型对方的鼻间隔插入阴茎的变态中年男子,者是樱偶然得知再击毙的,樱只是碰巧知道,并不会主动缉凶。” 我整理思绪。优午说得出凶手的名字,但是樱什么都不知道,他偶然遇见某人,觉得有必要动手就开枪杀人,难道就这么简单?我之前直接把樱归类为正义使者,或许我的想法错了。 “我想要一边看着樱一边死去,你不那么想吗?” “这是两回事吧。” “是啊。”日比野是个怪人。“樱没枪毙的犯人还有好几个。” “是吗?” “没有人会在胸前挂着一块写上我是坏人的板子,无论那种人,大家都在亦正亦邪的灰色地带。” “灰色地带,嗯,是啊。” “一定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明明杀了人却没被樱枪毙,总之,那男人开枪还有其它标准。”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许恶意,就像对圣人抱怨为什么不替我做点什么般的愚蠢。 “优午死了。”隔了一会儿,日比野像是确认似地说道。 “我们再从头思考一次吧。”当时,我的心情或许像在测试各式这是厘清各式的所有分歧,试着汇整规则的做法。“优午知不知道自己会死?” “知道啊。”日比野说道。 “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他究竟想不想告诉我们呢?” “想吧。”或许日比野只是想那么相信。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毫不知情?这表示优午想告诉我们,却没办法做到吗?还是……” “还是?” “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他已经告诉我们了。”我说。 日比野睁大眼睛,面目狰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优午知道自己会被杀,可是自己无法预防。”我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稻草人。”我抱着遗憾的心情说:“因为他不能走路,无法抵抗。” “有那么惨吗!?” “可是,他应该可以找人帮忙,好比说我们俩。” 他的眼神闪现一丝光采,说:“我们吗?”如果真是那样,日比野或许会感到骄傲吧。“可是,我们毫不知情。” “有没有可能,优午把自己的死讯通知了我们,但我们没有察觉。” “可能吗?” “或许他是用暗示的方式。”我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另一个念头,脱口说出:“奥杜邦?” “什么?” 我决定据实以告,我坦诚昨晚睡不著跑去找优午。不过,没有提到跟优午之间的对话细节,我只说优午在对话结束时说:“你去听听田中说奥杜邦的故事!” “噢,搞什么,原来是奥杜邦的故事啊。”日比野出乎意料地冷静,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怎样,你知道啊。 “我听田中说过。” “不喜欢那故事吗?, “倒是不会,很有趣。” “可是,这会不会跟优午的死有关呢?” “谁知道。”他倾著头,斜眼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同以往。搞不好他想说,你是最后见到优午的人。 田中在家。我按了按门铃,走廊上旋即傅来拖曳的脚步声,过了半晌才开门。 日比野没说“午安”或“好久不见”,只是举起右手打招呼。 “真是难得啊!”出声回应的田中不像在挖苦人。他有黑眼圈,眼窝深陷的青黑色圈,看起来不像睡眠不足或疲劳,而是日积月累,不容易消失的“大黑轮”。 日比野在路上告诉过我,田中无法外出工作,在家里接接代书业务。田中家是一栋两层楼建筑,盖在一块像是由善心人士捐给他的土地上,房屋后面有一片树林,屋里的榻榻米因为湿气而发霉,这种环境住起来应该不舒服。 “找我有什么事?”田中板着脸说道。右脚朝向外侧。 “伊藤想听奥杜邦的故事。” 我看见田中的脸色刷地变白。“干嘛突然要听?”他皱起眉头。 “听说是优午跟他提的。” “优午?”田中一脸见鬼的模样。说起来,优午已经死了,跟鬼也没两样。田中表情痛苦,呻吟地说:“优午死了吧?”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朋友,痛苦地咬着下唇;也像是一个为了掩饰罪行,死命防卫的犯人。 “是啊,优午死了。”日比野嘟着嘴说道。 “这座岛会变成什么样子?”田中嘟囔道。 “会变得更坎坷吧。”日比野耸了耸肩。“撇开这件事情不讲,优午昨天晚上对伊藤说,奥杜邦的故事值得一听。” “田中不打算请我们进屋,说是家里被鸟弄得脏兮兮的,这个说法很诡异。“被鸟?”我一问,日比野比对方更先开口。“田中是鸟痴。” 此时,屋里传来鸣声,仿佛是在证实这句话似的。 田中点点头。“我家养了十只鸽子、十只鹦鹉,没有地方让人容身。”他板着脸说道。他的嘴边布满皱纹,看起来很苍老。 “十只鸽子,那么多啊?” “屋子里都是鸟,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时候,屋内传出振翅声,正当我感觉声音就在不远处时,日比野发出“啊”地一声。有一只鸽子从田中背后的走廊朝向玄关处笔直低飞而来,速度不快,却吓了我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关上大门!”田中叫道。日比野像个听话的家臣,火速关上大门。大概是国为出口被堵住,鸽子开始往上飞,停在玄关旁的窗帘上,田中赶紧抓住它,小心翼翼地把它带进屋内。 “鸽子。”我爬起来拍拍屁股说道。“呜——呜——咕——咕。”日比野古里古怪地学起鸽子叫。 过了一会儿,田中再度出现在玄关处。“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到处都是鸟,占据了整个房间。” 我是不知道捉鸽子多费力,但是田中满头人汗,一脸疲态。 “这样的话,我们到外面去吧:”日比野指著玄关。“不过你最好还是别走动,拖著一条腿也不好看。” 这种说法再度让一旁的我感到不快。 然而田小不以为意:“就我看来,笔直走路的你更难看,我最喜欢自己的走路方式了。” “吵死人的老头!” “奥杜邦是一名动物学家。”田中打开话匣子。“生于法国,后来移居美国,致力研究鸟类与哺乳类动物,” “他是近代的学者吗?”日比野明明说自己听过奥杜邦的故事,居然还提出这种问题,或许他从来就没有仔细听。 “我之前告诉过你吧?”田中露出不悦的表情,然后说:“十九世纪啦!很久以前,他还留下了《美国鸟类》和《美洲的四足动物》(viviparous quadrupeds of north america)等画集。” “江户时代吧?”我一说,田中笑逐颜开。“是啊,他在那个时代绘制了精美的图鉴。” “听你讲得口沫横飞,但你看过吗?之前听你说的时候我也在想,不就是鸟类图鉴嘛!”日比野噘起下唇。 “你之前也这么说过。”田中好像觉得很麻烦。“你给我听好了,一百多年前,没有人想过描绘精细的鸟类图,而且是实体大小的素描。他喜欢鸟,也喜欢大自然吧。光是欣赏那些画集,就让人感到温暖。”田中说得入神。“啊,好美的画集啊。” 我们在柏油中旁有顶蓬的公车站里,大红色的长椅颇具现代感。 “奥杜邦发现了旅鸽,对吧?”日比野炫耀地插嘴,宛如一名比老师抢先说出答案,得意咩咩的少年。 “是啊。”田中点点头。 “旅行的鸽子?”我不假思索地复诵。 “旅鸽,一群二十亿只,遮天盖地的飞鸟。” “二……二十亿只?”我瞪大了眼。 “在一九一四年绝种了。”田中的表情依旧认真。“据说是这样。” “二十亿不是比喻吗?” “它们真的是以亿为单位,一大群在天空飞翔。” 多达二十亿只的鸟群,我试着想像那个画面,但是难以想像,那么该是一片鸽灰色的天空。 田中继续说明,约翰·詹姆斯·奥杜邦在背塔基州发现旅鸽飞过天际。他在书中提到,一八一三年,一大群鸽子黑压压地遮蔽天空,仿佛日蚀般阴暗,振翅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着听着就想睡觉。 它们边飞边排泄大量粪便。奥杜邦看到宛如地毯般的大群凳子而深受感动,旅鸽在他头顶上整整飞了三天。 “几十亿、几百亿的鸟会绝种吗!?”日比野似乎打从一开头就怀疑那种鸟的存在。 据说旅鸽的肉质甜美。田中继续说道。那就是绝种的原因之一。 “人人荷枪实弹。”奥杜邦似乎也在书上如此记载。 三天之内,满天飞的鸽群底下必然会出现无数猎人,鸽群数量这么多,猎杀它们易如反掌,只要朝空中开枪就行了。当时,美国的人口急速增加,出现了粮食短缺的危机,旅鸽因此成为重要的食物来源,它们被视为单纯的猎物,陆续遭到猎杀。 人们不断地猎捕鸽子,击落之后拿去喂猎。 “就算是这样,几十亿只也不可能绝种吧?”我也想认同日比野的看法。 “所有人都那么认为。”田中伸出食指。“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变得迟钝,认为反正再怎么猎获捕也不可能绝种,就连奥杜邦也没想到旅鸽会从这世上消失。” “破亿的数量,几乎算是无限大了。”我说。 “奥杜邦去世后的第六年,一八五七年,俄亥俄州提出保护旅鸽的法案,结果却遭到驳回,你们知道为什么吗?”田中淡淡地说道,不时吞口水会议室子一下。“因为旅鸽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好像有人在报告中提到,一般的猎杀方式根本不会造成威胁。奥杜邦在那之前也提出类似的看法。” 田中一沉默,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我想像几十亿只鸟因人类的猎杀而灭绝,恐怕没有人思考过这件事吧。人们迟迟未察觉旅鸽逐渐减少,猎人涌至鸽子的栖身之处赶尽杀绝,还自鸣得意。这种行为一再地重复,任谁也没想到,随处可见的鸟竟然在一夕之间消失了。 “猎人先击落一只旅鸽的眼睛。”田中挑起眉毛。“那只鸽子不就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慌忙振翅吧,这么一来,其它鸽子误以为有饵食,一窝蜂凑了过来,然后猎人再趁机一网打尽。” 于是旅鸽开始失去踪影,灭绝之日不远矣,它们急速减少,再也无法恢复昔日宠大的数量。 “结果就绝种了吗?”日比野抢先问道。 “帕托斯基的大屠杀。”田中用这句话代替回答。 那句话钻进我的耳膜,不可思议地在我心中回荡。帕托斯基的大屠杀。我听过这件事,这是人类犯下的罪行,我们一错再错。 “一八七八年,在密西根州帕托斯基的森林区里发现了十亿只旅鸽。现在想想,当时还存丰着那么宠大的数量,简直是奇迹。它们是残存的珍贵旅鸽,有一群人发现了它们。或许那些人当时认为,应该先捉几亿只鸽子予以保护。” “他们没那么做吧?”我也预料得到结果。 “一大群珍贵的旅鸽。你们觉得人类若发现的话会怎么做?” 开枪射杀!不用说我也知道。 “猎人们蜂拥而至,展开史上最大规模的旅鸽猎杀行动。在一个月内制造了三百吨尸骸。” 在猎鸽的男人当中时而夹杂着女人,我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非议的。也不认为他们特别不同,那种人到处都是。说不定如果与他们个别见面,还会觉得他们很亲切。 “旅鸽的繁殖力低。”田中自言自语地低喃。它们会绝种有两个原因。“旅鸽大量地群聚,才能繁衍后代,所以一旦人们展开屠杀,它们下一代的数量就会急速减少。” 公车在眼前停了下来。寻阳一辆崭新的公车,车身漆着深海的蓝色,与乡下的田园风光极不协调,司机误以为我们是乘客而打开车门,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我们不是,就直接开走了,但司机也没骂我们,“别坐在这里让人误会!” 我心想,优午到底想问我什么?话说回来,奥杜邦的故事和优午的死有关吗? “除了旅鸽的屠杀,大部分的动物目前止濒临绝种。”田中说道。“我不曾踏出这座岛一步,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轰带回来的书上说,动物正在陆续绝种。” “你究竟想说什么?”日比野不高兴地说道。 “谁也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什么?” “迈向悲哀的结果。” 我和日比野面面相觑。 田中的话听起来像诗,但不如诗词般诗情画意,感觉像是一把揣在怀里用来防身的旧匕首。他说,谁也阻止不了旅鸽从世上消失的悲剧。 因为,这是大时代的潮流。无论好坏,世上总有一股洪流,任谁都无法与之抗衡。 这种洪流的国务部长宛如雪崩或洪水般巨大,以严冬入春的缓慢速度向人类袭来。旅鸽绝种是如此,大部分的战争也是如此。在所有人尚未察觉之际,一切事物都已经被卷入那股洪流之中。 “人类一旦失去,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概吧。”我一边回应,一边想起视线曾经说过,如果不是得了癌症,我也不会反省。 “失去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回来的话怎么办?”日比野傻不隆咚地反问,像个想用歪理反驳老师的孩子。 “什么怎么办?” “如果失去的东西回来了怎么办啊?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也只有努力不要再失去吧。”田中耸耸肩,他的身上充满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就跟你父母回来一样。” 日比野的表情僵了一秒,旋即又各缓了下来。 “奥杜邦只能束手旁观。”田中又说,“就算他察觉旅鸽会绝种,大概也束手无策吧。” “亏他还是大名鼎鼎的鸟类学家,到底在干什么!?” “画图。” “画图?” “不定期有制作标本。他是学者,将画作集结成册流传于世。”说到这里,田中窸窸窣窣的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纸。 大概是平时随身携带吧。纸张有点变色,便褶得很工整。 “正版是实体大小,这是缩印的影本。”他在我们面前摊开那张纸,上面画着一对鸽子。 那是一幅美丽的画作:两只鸽子停在枝头上,伸长脖子以喙交啄。虽然是黑白的,却比照片更漂亮。“这是奥杜邦的画作,好像是旅鸽求爱图。” “这只是普通鸽子吧!?”日比野似乎有所不满,但我老实说出内心的感想。“很爱耶。” 田中似乎对于我们的反应都很满意,举起手说:“故事讲完了。” “优午为什么会叫你来听这种故事?”要回去时,日比野匆然问我。 田中发出“噢”的一声,歪著脖子,仰望天空,悲伤地眯起双眼。仿佛对天空的存在感到痛苦,叹息。“假使这座岛和旅鸽有著相同的命运,我大概也只能像奥杜邦一样 看著它毁灭吧。” “干嘛突然那么说?”日比野不悦地看著田中。 “优午从前说过。”田中的声音逐渐哽咽。 “干嘛啦!?荻岛要毁灭了吗?” 田中大概是吞了一门口水,稍微顿了一下。“具体来说,应该是不会有那么一天,说不定只是个比喻,优午说,就算这座岛向下沉沦,变得无可救药,他也不会自责,只会为这座岛祈祷。” 祈祷这两个字立刻钻人我的脑海中。 “当优午那么说时,我觉得奥杜邦的鸟类画作是在‘祈祷’,其中蕴含了对旅鸽的爱。” “可是,奥杜邦应该料得到旅鸽会绝种吧?难道他也是愚蠢无知的家伙吗?”日比野毫个客气地说道。 “就算是,奥杜邦还是会向上苍祈求。”田中加强语气。“他曾说一大群旅鸽的‘壮丽景观难以用言语形容’,他一定在祈祷这壮丽的景色永世留存。” “你和优午的感情好吗?” “我的谈话对象只有鸟和优午。”随著阳光照射的角度,田中看起来时而年轻时而衰老:“优午问我:‘你有养岛吧,鸟也是我唯—的朋友,这么一来,你就是我朋友的朋友。’如何?他很贴心吧?’ 听起来有点悲哀。我约脑海中突然污现田中和优午对话的情景。—个腿部有残疾的男人!坐在田埂上和立住田中央的稻单人究竟多久聊一次?聊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哼!”日比野沉著—张脸?从长椅上起身,拍拍裤子后面的口袋。 田中敏捷地双手一撑,也站起来接着说:“一九一四年,最后一只旅鸽马莎在俄亥俄州的动物园里死了。” “那是最后一只旅鸽吗?”日比野问道。 “马莎出生以后就一直待在笼子里。亿万只铺天盖地的旅鸽早在它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刚才那张鸽子图是轰弄到手的吗?” “是啊,我拜托轰的,”只有在提到这一点时,田中显得别扭。“那家伙果然知道这幅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低声说道。 |
||||
下一章:第40节 | 下一章:第42节 |
邮箱:yuedusg@foxmail.com Copyright@2016-2026 文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