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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Chapten Fifte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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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手臂像触手一样围绕老板椅伸缩忙碌,不断分拣美家大学的文件。它们的不停运动让海伦的静止更加引人注目。女巨人坐在巨型大理石办公桌后面,紧紧盯住自己手指间的一份文件,她的手指像蜘蛛腿一样细长。 奥菲丽觉得她正在等待一个没有尽头的审判。她把注意力转移到台灯上。台灯发出的光线忽明忽暗。在这些天的晨间劳动中,她换了太多灯泡。现在,她得克制自己不会条件反射地去换这一个。 海伦那低沉的嗓音让她颤抖。 “根据塞普蒂玛夫人的报告,您在三个星期的试用期内做了一定的努力。” 奥菲丽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冲动。她可不会把两百个小时的广播课、“阅读”实践,外加那些劳动课描述为“一定的努力”。不过就这样吧。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夫人。” 海伦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抬起巨大的鼻子。她的椅子所呈现的机械芭蕾舞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一位有着多只臂膀、半人半妖的古代女神。在巴别塔最古老的墙壁上,人们还能看见这种雕塑。 “尽您最大的努力就够了吗?塞普蒂玛夫人没有为您的鉴定而喝彩。您迷失在物品所浸染的主观意识里,但历史是一门严谨的学科。我们这里不玩模糊艺术,我们要的是背景。在您的资料里,我读到您有一些进步的迹象。然而,一名精英在他的领域仅仅做到优秀是不够的,他必须出类拔萃。”海伦做了一个鬼脸,她的嘴和深海鱼的嘴一样宽大,里面都是尖牙利齿,“放松一点儿,年轻的女士,您的心跳震得我耳朵疼。” “我会变得出类拔萃的。”奥菲丽保证道,她根本放松不下来。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学员。第一个,在这三个星期的试用期里,你学到了什么?” 奥菲丽得承认,她本以为问题会更具体。她在脑子里编出一大堆漂亮的文字,并在里面寻找最讨人欢心的,但海伦语气粗暴地打断了她:“不要思考,现在就回答,真诚的回答,话越少越好。 “学到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几乎是从奥菲丽的肺里直接冒出来的。 这并不是她确切想说的话,但海伦并没给她解释和扩展想法的时间,直接问了第二个问题:“您为什么想成为预言师?” “我……是是是,我想……” “为什么?” 海伦的声音变得无比阴沉。 “我想用我的双手为真理服务。” “为真理服务。”海伦说,“‘为大城服务’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奥菲丽想了一下。她明白海伦正在给自己一次纠正的机会,但她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海伦不是波鲁克斯,海伦不是塞普蒂玛夫人和LUX爵士们的傀儡。海伦自己思考,自己做决定。 “您要求真诚的回答。” 海伦把她的光学仪器转向在门前立正站好的伊丽莎白。她是那样安静,奥菲丽都忘了她的存在。 “提醒我一下您是谁。” “是……是……预言师一班的负责人,夫人。我协调各阅读小组。” 奥菲丽惊讶地瞥了一眼伊丽莎白。奥菲丽认识她三个星期了,这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到某种骚动不安。然而,从外表上看,伊丽莎白依然面无表情,雀斑下的皮肤病态的苍白,眼皮像梦游的人一样沉重。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海伦指出,“不然的话,您为什么要参加这次面谈?我想知道的是您的名字。” “伊丽莎白。” 这四个硬生生咬出来的音节让奥菲丽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直觉,这几乎是一声悲伤的呼喊了。 海伦敲了敲键盘上的活塞键。一只机械手臂一阵伸缩,打开房间最里面一张写字台的隔板。奥菲丽惊奇地在里面看见了一本巨书,书页像皮肤一样厚实。 不,不是一本书,是那本书,海伦的书! 机械手臂意不在书。它打开写字台上数目众多的小格子中的一个,取出一本登记簿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一个很好的记忆组织。”海伦在翻阅登记簿时,不乏自嘲地评论,“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啊,对了,您是那个无能者。您的特长是在数据库方面。哦哦,是您帮我建立了个人咨询系统?是的,我现在好像记起来了。”她边说边合上登记簿,“我认为我可以相信您的判断。您认为,这名学员对阅读小组会有贡献吗?” 接下来的沉默让奥菲丽感到很不舒服。如果她能否进入美家大学取决于伊丽莎白的意见,那么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这名班级负责人整天埋头在算法里面,并不太关注她所负责的学员的情况。她对大城和纪念馆的忠诚让她对其余的事情视而不见。 至少,奥菲丽是这么看她的。因此,当她听见伊丽莎白的回答时,她吃惊极了:“我认为她会做出贡献,夫人,但不是专门对什么。” 海伦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着大理石桌面。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奥菲丽也想和她有眼神的交流,但奥菲丽知道这不可能:没有矫正仪,这位族灵眼里的人都只是些原子组成的星系,正如房间里的空气压缩门让她听不见她的学院里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喷嚏声和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一样。 在一声皮革断裂的清脆声响中,海伦在椅子上弯下身来,她巨大的胸部也随之而动,长度不成比例的手指把一个珠宝盒放在奥菲丽的面前。 “欢迎来到美家大学。你们俩出去时关好门。你们的心跳声都快把我震聋了。” 很快奥菲丽就跟在伊丽莎白身后,下到了行政区的楼梯上。她抱着珠宝盒,既松了一口气又感到不可思议。 “您对海伦夫人说的话,您真这么想吗?” 台阶上的伊丽莎白不动了,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放在扶手上。 “当然不。现在你欠了我的,我打算好好利用这一点。” 在一阵令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中,传来了行政区打字机的声音,和缝纫机一样又嘈杂又快速。 伊丽莎白打破沉寂,朝奥菲丽抬起半闭的眼睛。 “我开玩笑啦。我当然是这样想的。这里不会有人这样对你说,但你的手真的很有天赋。至少,作为物灵阅读者是这样。” 突然,奥菲丽失手弄掉了珠宝盒。盒子沿着大理石台阶一路滚下去。伊丽莎白捡起盒子,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两只银质小翅膀。她一言不发地跪在奥菲丽的脚边,把小翅膀别在奥菲丽的靴子上。她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她的动作却满是关爱,几乎是母性的。 “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欧拉丽学员。” 这些话比奥菲丽想象中的还要触动她。 “伊丽莎白……海伦夫人不是存心要伤害您。她的记忆……” 奥菲丽及时收住话尾——“她的记忆和那本书的一页同时被神撕掉了。”她不能向一位预言师理性地披露此类信息。这对她们俩来说都很危险。 “她不是故意忘记您名字的。”奥菲丽最后说。 “我知道。” 伊丽莎白叹息道。她在楼梯中间坐下,双臂抱住膝盖。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她的身体却塌下去。光线透过玻璃洒下来,让她那本就没有厚度的身体更加单薄,也让她满腔的忧郁一目了然。 “我知道。”她低声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族灵就是这样。事实是,来这里之前,我的人生毫无方向。一个没有人生目标也没有超能力的女孩。海伦夫人给了我一处挡风避雨的屋檐、一个家庭和一个未来。她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而我对她却没有意义……这不是她的错,她注定什么都会忘记,因此纪念馆才如此重要。” 晚间的信号锣声响起。像被钟表的弹簧推动一样,伊丽莎白的腿伸开站直了。 “我得立刻去纪念馆的秘密馆。亨利爵士在那里等我。对他来说,几点就是几点。” “我很快会见到他吗?作为阅读小组的新成员,我很想以一个适当的形式向他介绍我自己。” 奥菲丽更想要的,只是一个进入秘密馆的借口,但伊丽莎白缓缓地摇了摇头。 “向机器人做自我介绍?相信我,他可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他对谁为他工作也漠不关心。恕我直言,他只是个计算、分析和钢铁的组装体。不过我得承认,他彻底改革了纪念馆的目录系统。我们生活在最好的世界。”她突然庄严地立正站好,说道:“让我们一起把它变得更好,欧拉丽学员。” 伊丽莎白快速握了一下奥菲丽的手,在奥菲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离开了。说到底,这不是坏事。奥菲丽很可能并不欣赏她的观点。 奥菲丽独自留在楼梯上。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成功了,成了精英预备生。 她离开行政楼。夜间的热风推着她在走廊的柱子间疾走。她的步伐是如此坚定,沿路的猴子们都躲开了。别在靴子上的银翅膀发出金属的声响,让她的步伐极有节奏。朝前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朝神走近了一步,朝托恩走近了一步。 “恭喜。” 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奥菲丽放慢脚步,接着朝后退了几步。她从奥克塔维奥身边经过,却没有看见他。他靠在一根柱子上,周围满是藤蔓,藏在夕阳透过长廊洒下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红色的眼睛表明了他的存在。 “谢谢。”奥菲丽谨慎地说。 单独见到他很不寻常。他向来都是被学员们簇拥着。他们随时准备为他的表演喝彩,仿佛学员间的竞争和他无关一样。当然,他们是想通过他奉承塞普蒂玛夫人。如今他在这里,连走廊上的音箱都静默无声了。换作别人,哨卫一定会立刻请他回到波鲁克斯之子的区域。 “这副手套合适吗?”他问。 奥菲丽几次张开又握上双手,好软化今天刚戴上手的新皮革。 “今天送到的。我可以在良好的条件下继续学习了,多亏了你。” 她故意用“你”来称呼他,“您”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她认为自己和团队里别的学员地位平等,就算这人是塞普蒂玛夫人的儿子也一样。 奥克塔维奥从柱子的阴影里钻出来,穿过长廊走上前,斜阳照亮了他古铜色的皮肤、银色的制服和金色的眉链。然而,和他炽热的目光相比,这些光芒都显得相当黯淡了。 “我对你的帮助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欧拉丽学员。你拜访沃勒夫教授,可有获益?” 这个问题像是一支毒箭,射中了奥菲丽。她之前太天真了!奥克塔维奥促成这次见面,可不是单纯为了手套。 “干得好。”她喃喃道,“我真的以为你是为了公平才帮我的。” “哦,是这样。发生在教授身上的事也可能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认为你知道这一点有利于公平。” 奥菲丽绷得更紧了。从一开始,他就在他们之间设置了一种相互不信任的氛围,这氛围像雾一样安静而无形。这一刻,奥菲丽比以往都更想知道,相对于他的母亲,奥克塔维奥在多大程度上不算是神的同谋呢? “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她故作惊讶,“你是指他的事故?” 她知道沃勒夫教授的受伤不是偶然的,但承认这点等于坦白她窥探了他的私生活,这正是她需要避免掉进的陷阱。 奥克塔维奥审视她,既高度集中注意力又保持了一定距离,就像他用目光测试实验室的样品一样。 “瞳孔的扩张、眼神接触的时间、眨眼的频率,”他喃喃道,“我们的眼睛比任何话语表达的内容都更丰富。欧拉丽学员,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你一直在说谎,对所有人说谎。即使是这个手势,”奥克塔维奥看见奥菲丽紧张地扶正眼镜,补充说,“也告诉我很多你的信息。在我母亲眼里,你只是个笨拙的新手,早晚会灰心。而我,我知道没什么能阻挡你,因为你来这里是为了一个特定的原因,一个私人的原因,一个和大城的利益无关的原因。” 一阵长长的沉默,走廊里充满了鸟儿在黄昏时的叽叽喳喳声。奥菲丽感觉到有一只虫子落在了脸上,但她一动不动,担心会进一步暴露自己。 “既然你认为我不配留在美家大学,为什么又让我留下?” 奥克塔维奥撇了撇嘴。 “为了更好地监视你。” 他调转鞋跟,预言师的翅膀捕捉了夕阳最后一抹余辉。接着,太阳便在丛林后消失了。夜幕突然降临,厚重而潮湿。 “他什么都不知道。”看着男孩的影子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奥菲丽反复对自己说,“他既不知道我的真名也不知道我的真实动机。他有所怀疑,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欧拉丽学员。请回到您的班级!”走廊上的音箱命令道。 她转过身,看向花园里的瞭望台。现在奥克塔维奥走了,站岗的哨卫又奇迹般地恢复了视觉和语言功能。 奥菲丽步伐决绝地朝前走。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胜利的喜悦。 她回到宿舍时,发觉里面空无一人。她的同学们还没有回来。白天,阅读小组由海伦的预言师和波鲁克斯的预言师两班轮岗。工作时间从早晨六点到晚上十一点不定,他们配有专用的飞艇。 奥菲丽安好机械床,和着衣服倒在上面。 “明天,”她凝视着窗纱外像灯塔一样闪亮的纪念馆,心想,“明天,我就会去那里了。” 她一定是不小心睡过去了,因为当她睁开双眼时,班里的同学都回来了。他们没有开灯,全都围在她的床边。他们静静地聚在那里,像是参加葬礼的守夜。 她想立刻坐起来,但十几双手把她按在床撑上,堵住她的嘴。没有一只手把她弄疼。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却毫不留情。 “我的表兄弟们有一个谜语想要问你,小姐。”黑暗中,美狄安娜用甜美的声音对她耳语道,“这里所有收到翅膀的人会发生什么?” 奥菲丽的眼镜歪了,与其说她看见了美狄安娜的脸,不如说是模糊地感知到了她。奥菲丽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她太惊讶了,都感觉不到害怕。 “你会宣誓效忠美狄安娜。”预言族的人异口同声地低声说出了这个预言。 “我想给你看件东西,小姐。” 美狄安娜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嵌在她皮肤里的所有宝石。她向到目前为止都退在后面的禅示意了一下。尽管禅那张东方娃娃的面孔因为焦虑而扭曲,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服从了这个不言而喻的命令。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它直接拉了出来。 “你看,小阅灵人。”美狄安娜温和地说。 预言族人的手立刻把奥菲丽推了起来,好让她的头侧过来,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儿暴力。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一开始,除了那只她从来都没用过的抽屉,她什么都没看见。 突然,她看见它们了:灯光洒向了一些微小的影子。 “你的床垫、制服和手套。”美狄安娜列举着,脸上挂着略带歉意的微笑,“你看,这不是偷窃。它们一直都在这里,在你的抽屉里。” 奥菲丽抬眼望向禅。她立刻避开了目光,羞愧不已。 “是的。”美狄安娜说,“是她把它们缩小了。喔,相信我,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而此刻把手放在你身上的我的表兄弟也不会比她更愉快。尽管如此,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这样做吗?因为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厌恶我,但你瞧他们都会服从于我!”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她的脸,加重了她那半男性半女性的线条,让她看起来既像一位国王,又像一位王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了什么吗?折磨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还不会引起任何身体上的痛苦。你选择留在我们中间,小姐。所以,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到底会发生什么。” 美狄安娜那乐感极强的口音变得非常催眠。奥菲丽不得不承认她获得了自己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宿舍是少数几个避开潜望镜监视的地方之一,而伊丽莎白睡在生活区另一头的单间里。她不能指望任何外界的帮助。 “这间寝室里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精英预备生,而这个人是我。”美狄安娜对奥菲丽悄悄耳语,“从我能说出‘预言师’这个词的年龄起,我就梦想成为一名预言师,我死去时脚上会插着翅膀。从今夜开始,你会让你那双小手处于休眠状态,严禁在塞普蒂玛夫人面前露出锋芒。你要待在角落,保持低调,只尝试取悦一个主人:我。如果你把第一名的位置让给我,我不会忘恩负义。”她发出的每个卷舌音都像是滚动的珠子,性感十足,“时候到了,当我登上高位时,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助手。” “但是……我还以为……助手会是我。”禅把抽屉放归原位,磕磕绊绊地说。 美狄安娜笑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奥菲丽的身上。 “在巴别塔,徇私并不光彩。我已经向我的每个表兄弟许诺了职位,我总不能雇佣两名助手吧。” 一名预言族的族人总算松开了奥菲丽的嘴巴,让她可以回答问题。 她迫不及待地说:“留着禅当你的助手吧,我不感兴趣。” 美狄安娜用手电筒直射她的眼镜。奥菲丽被晃到了,看不见美狄安娜的表情,但一阵制服的窸窣声表示她正在移动。一只插着翅膀的靴子压在她放在床边的手上。她下脚极轻,奥菲丽并不痛苦,却无法逃脱,只能被迫完全静止。这是一个最纯粹的支配动作。 “你没听见我表兄弟们的话吗,小姐?你会宣誓向我效忠。跟我说:‘我会做一切你要求我做的事。’” 奥菲丽一声不吭。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说明这个预言族姑娘确信奥菲丽有能力与她抗衡。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挺高兴的。然而,当手电筒不再晃她的眼睛,美狄安娜闪耀着欲望的双目露出来时,奥菲丽真的开始担心了。 “把她翻过去。” 预言师们把她脸朝下地翻了过去,把她的头硬压进枕头里。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不粗暴,也没有侮辱和淫邪,然而,她却极少有这种被粗暴对待的经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那些手臂。他们随心所欲地对她,为什么她此刻没有生出爪子,推开他们呢? “冷静一点儿。”她的耳边飘来一声低语,“我用不了太久。” 奥菲丽的担忧变成了恐慌,美狄安娜常常用她的家族超能力逗弄她,但都只是说说而已。正如物灵阅读者在没有得到物主许可的情况下无权触碰物品一样,预言师也不能在没有获得对方许可时去搜索他的过去和未来。这远远不是礼节这么简单,这是家族禁忌,绝不能轻易越轨。 带着一种愤怒的无助感,奥菲丽感觉到一只手滑到她的脖子上轻轻抚摸。一阵冰冷的感觉瞬间贯穿了整个后背,延伸到脊髓神经的各个分支。曾经有一次,一个编史族的女人对她进行过记忆搜索,当时,奥菲丽感觉自己就是一本无聊的书,书页被人迅速翻过。 美狄安娜所做的无法与之相比。奥菲丽感觉到一个外来的入侵者侵入了自己的身体内部。这个入侵者有着热切的好奇,贪婪地想吸走她所有最私人的东西。她的人生立刻开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像形式进行回放,仿佛她的脑子里开动了一部幻灯片放映机。奥克塔维奥的红眼睛,伊丽莎白把翅膀别在她的靴子上,昂布鲁瓦兹的轮椅卡在了石缝间,花园隐秘处剪短的头发,阿尔奇巴德正把假身份证交给她,公共厕所里的壮观大逃亡。 不仅仅是画面,还有她生成的每个想法,她感受到的每个情绪。奥菲丽咬紧枕头,尽力压制记忆入侵,但她无法阻止。在某个记忆的拐角,托恩的身体终于出现了,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在牢房里,托恩的身体在过于短小的衬衣底下绷得紧紧的,因为断了一条腿而不得不挣扎着站立。 面对神。 美狄安娜一松开她的脖子,奥菲丽就回到了眼下的现实。她在枕头上艰难地呼吸,眼镜压进了肉里,汗水浸透了衬衣。 “啧啧,啧啧!我早知道你这个小家伙故弄玄虚,但是这个!这个!”美狄安娜的声音变弱了,好像时间旅行让她的身体备受考验,但欢欣鼓舞,“你别担心,小姐。你的秘密……你所有的秘密都是你知我知,只要你是个乖乖听话的姑娘,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表兄弟们也不会知道,是什么让你来到巴别塔以及你到底是谁。你只要说几个字就行了。” 奥菲丽吞咽了一下。她感到一阵恶心。她真想躲进枕头里,这辈子都不出来了,但随着美狄安娜打了个响指,预言师们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你说吧。” 奥菲丽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好像说话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我会做一切你要求我做的事。” 美狄安娜对她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谢谢,欢迎来到美家大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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