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X夫人

白与黑  作者:横沟正史

“喂,你!”顺子想要走进蒲公英时,被一位年轻的警察拦住了,“这里不能乱进。你应该听说今天这家店的女主人被杀了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是那位女主人的徒弟。这个姑娘叫宫本环,是这里的裁缝女工。”顺子顺便介绍了躲在她身旁穿红毛衣的女孩子,“这里应该有个叫金田一耕助的人和等等力警部在一起吧,那两位肯定有事要问我们。”

“你认识警部?”

“以前受过他不少关照呢。”

“哦,这样啊,那你进去吧。”

“顺子,警察里有你的熟人吗?”

“嗯,算是吧。”

阿环瞪圆了眼睛,顺子微笑了一下。

阿环和京美年纪差不了多少,不过京美身材苗条,美貌中还带了些英气。相反阿环的脸和身材都像气球一般鼓得圆圆的,她肤色较白,眼睛瞪得有些鼓出来,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看上去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顺子,刚才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对不起!”

顺子一进作坊,京美就突然扑上来抱住她,在顺子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啦,没关系。那时候咱们俩情绪都有些激动。”

顺子一面拍着京美的后背安慰她,一面环视作坊,看到一个一头花白短发的高傲男人正在抽着烟。

顺子看到这个穿皮夹克的男人,赶忙行了个注目礼,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叫伊丹大辅的男人是这一带的大地主,也是这条商业街的房东。

“须藤夫人。”

伊丹看到顺子后,左手夹着烟,从裁缝台前面的椅子上站起身,夹着烟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粗戒指。

“现在楼上那个穿和服、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听京美说那个人是你的熟人。”

伊丹的态度傲慢,说话趾高气扬,对京美更是直呼其名。

“哦,他叫金田一耕助,是位相当有名的私家侦探。正在楼上的警视厅等等力警部和他是好朋友。”

“什么?私家侦探?”

吃惊的不止伊丹大辅一个。

“哎呀,须藤夫人你认识这么有名的人啊。”

正在毕恭毕敬地给伊丹敬茶的河村松江说着,用责备的眼神看了顺子一眼。

“把那个男人带到这里来的是你吧……”

“嗯,我是偶然在涩谷遇到他……”

“有需要带私家侦探过来的事吗?京美说你带他过来的时候,杀人案还没被发现呢。”

“我有点事想跟他商量……不过那跟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

“你还真是带了个怪人来啊。本来这个小区就有不少来路不明的人了,你倒好,又带来一个。”

“伊丹先生,你这么说就太失礼了。”阿环很不服气地咬住了下嘴唇。

“有什么失礼的?”

“我说得不对吗?你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河村,其他三个都住在这个小区里。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吗?”

“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不过也多亏如此,我才有钱可赚哪……哈哈哈。”

这个叫伊丹大辅的男人,大概两三代之前……或许一直到他本人年轻的时候为止,都只是个拥有一片不值钱的广阔农地和山林的乡下地主罢了。后来赶上飞速的城镇化,城市大举扩张发展,老天赐给了这个连说话礼貌都不懂的男人一笔大财,同时也让他傲慢得不可收拾了。

他身穿灯芯绒的长裤,脚蹬长靴,上身穿皮夹克,还戴了个粗大的金戒指,穿戴得简直跟江湖老大似的。而且他还经常出入三多摩一带的赌场,这是顺子以前从河村松江那里听来的。

他只要一有空就跑到蒲公英来纠缠女主人片桐恒子,是让恒子最头疼的人。说起来,恒子最近不知为何很怕伊丹。

“你怎么越说越过分了……”阿环天性善良,脸皮薄,说着话已是脸涨得通红,“我们没道理被你说得这么难听。就算你是这里的房东,也不能说这么难听的话……照你这么说,女主人也是来路不明的人吗?”

“没错,就是这样。她是这群来路不明的人的头子,本性就是个金毛九尾狐狸精。”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你不是喜欢她吗?你是因为被女主人甩了,才这么说……”阿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显得更加害怕,缩到顺子身后去了。她喘着粗气,突然转向京美。“京美,你为什么不说话?就任由他把女主人说得那么难听……女主人很照顾你的啊……”

京美虚弱地笑了下,说道:“之前的事情让我后悔得不得了。我决定什么话都不说了。”

“之前的事是……”

“好了,阿环,你别再说了。”顺子很自然地把两个女孩子护在身后,对伊丹说,“我有事想要请教伊丹先生。”

“嗯?什么事?”

“你刚才说女主人是个狐狸精,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说?”

这一点是顺子最想知道的。顺子跟谁都没说过,连对自己的丈夫达雄也没提过,其实她在心底里把女主人片桐恒子称作X夫人,表示她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恒子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比顺子大五六岁,应该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实际年龄也许更大。优雅和典雅这样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她表面上很柔弱,可是骨子里的坚强却能和顺子相比。

顺子从七月初拜恒子为师后每周来两次。她当然也对这位单身的美丽女性很好奇,有时候会旁敲侧击地询问恒子以前的事情,可是恒子从来都不吃她那一套。

九月中旬的时候,也就是顺子拜恒子为师后的两个月,顺子和恒子熟起来了,于是又开始打听恒子的事。不知不觉间做得有些过分,越了界,结果一直微笑着把顺子说的话当作耳边风的恒子突然狠狠地讽刺了她一番。

顺子就像被人朝鼻子上揍了一拳似的,不由得退缩了。恒子的讽刺就像是在她侧腹刺了一刀,让她浑身发冷。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美丽淡然的女人会说出如此辛辣的讽刺,而恒子却跟没事人似的,只是若无其事地踩着缝纫机的踏板。

从那之后,顺子就觉得恒子是个不可貌相的可怕的人,开始悄悄地在心底叫她X夫人。那个女人一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阴暗面……

“伊丹先生,对于女主人,你知道什么详情吗?”

“算是吧。不过我是不会跟你们这些女人和小孩说的。等那些警察下来以后,看我来揭开她的真面目。哦,正说着就下来了。”

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等等力警部、金田一耕助和山川警部补三人下来了。

“哦,绪方……不对,应该叫你须藤了。这还真是巧啊。”

站在作坊前的等等力警部看了看顺子的脸,眯起眼睛。看样子是想起了她。

“警部,好久不见。这次的事情还真是闹大了呢……”

“是啊,这还真是奇缘哪。不过须藤夫人,你住在这个小区里对我们来说倒方便,我刚才还跟金田一先生说,以后可能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到时候就拜托了。”

“嗯,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能不能请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的各位,包括姓名以及和女主人的关系等。”

“好的。”顺子的脸色有些好转,介绍道,“那边的伊丹先生是这里的大地主,也是这条商店街的房东。这位是店里的帮手河村松江。这两位是户田京美和宫本环,都是店里的缝纫女工。”

三人听到环(Tamaki)这个名字,都不由得把目光聚到她身上。阿环不知为何受到众人瞩目,觉得有点自豪,稍微挺了挺胸膛。

“须藤夫人,我们倒是有不少问题想问,不知先问谁比较合适?”

“那当然是从伊丹先生问起了,他和女主人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嘛。”

“而且他还喜欢女主人,老赖在这里不走呢。”这回阿环的声音很冷,她的话让伊丹大吃一惊。

“你、你胡说什么呢?”伊丹吼叫的声音大得有点过分,“你们什么都不明白。你这样的小屁孩明白什么啊。”

等等力警部看着伊丹那张暴发户的脸,让他稍等,然后对顺子等人说道:

“等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们,可以请你们先回避一下吗?”

等等力警部让众人回避是因为作坊很狭窄而且还摆满了各种工具,这么多人实在是挤不下。

两台大型剪裁机和缝纫机占了房间的大部分。剪裁机上面还放着熨斗、熨斗台、卷尺和粉笔,还有一堆针。天花板上还挂着缝纫用的线,作坊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那我们就到前面等着了。”

顺子站起来正要往外走,等等力警部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须藤夫人,我想要一张女主人的照片……”

“京美,你见过女主人的照片吗?”

“没见过,她不喜欢照相。”

阿环插嘴道:“是啊,是啊。有一次大家一起去相模湖野餐,姬野想给她照张相,结果她还躲开了。”

“啊,有这回事啊?”

顺子的脸色又发白了。

“女主人一开始没发现姬野带了相机。后来姬野用镜头对准她准备偷拍,被她发现就生气了。”

“姬野是谁啊?”

“也是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叫姬野三太。他可是帝国电影未来的大影星呢,京美,你说是不是啊?”

“我怎么知道?”不知为何,京美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须藤夫人当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吗?”

“没有。我只是个刚入门的徒弟而已……”

“这样啊。这个事情我们回头再谈。这么说女主人的照片连一张也没有了?”

“河村,你那边怎样?见过吗?”

“这倒提醒了我。这里不光没有女主人的照片,其他人的照片也是一张都没有呢。”

一行人回到店里,等等力警部和金田一耕助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个年代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人简直闻所未闻。女主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肯定有相应的理由。

“山川,总之再把整个家仔细搜一遍,一定要找到照片。连被害者长得什么样都搞不清,就无从着手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有点难啊。”

从旁边插嘴的是伊丹。他仍然一副傲慢的表情坐在缝纫台前的椅子上。

“哦,你是这里的房东吧。”

“没错。”

伊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大钱包,抽出一张大得可笑的名片递了出去。名片上罗列了一堆职衔:日出镇委员会委员、共同合作社咨询委员、农业合作金融机关理事,等等。

等等力警部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简单介绍了另外两人。

“话说回来,伊丹先生,你刚才说要找到女主人的照片比较困难,为什么呢?”

“别说照片了,连她的来历都是个谜。刚才我跟那几个女人也说过了,这个女人是狐狸精一般狡猾的女人,就连那个片桐恒子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等等力警部用带了些责备意味的口吻问道:“伊丹先生,照你这么说,片桐恒子是假名字了?”

“应该是,有不少线索都能说明那是假的。”

“你明知那是假名字,还把房子租给她?”

“警部,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租房子,不至于要去调查机构查人家的身份,或者要人家户口本的复印件吧。要是有心要骗房东,手段多的是,而且那家伙是狐狸精,狡猾着呢。”

“一般租房子的时候都需要提供保证人吧。”

“那个保证人是假的,根本就没那号人。哈哈!”

“伊丹先生,能再说得详细点吗?你为什么会把房子租给这么一个疑点重重的人呢?”

“行啊,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让我遇上了这么大的麻烦,搞得我头疼得要命呢。”伊丹点起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开口道,“那个女人第一次去我那里是在四月底,她看到我在报纸上登的广告就找过来了。她说想开一家裁缝店,希望我能租给她一间门面房。从房东的角度,我也希望商业街上能有一家漂亮的裁缝店,而且那个女人看上去就是适合开裁缝店的人。年龄有三十五六岁吧,我老婆说她不止三十五六。总之她长得相当漂亮,举止高雅,话虽然不多,但是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于是我就一口答应了。现在想起来,可能我当时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呢,哈哈哈。”

伊丹虽然哈哈大笑,可是他的笑声隐约让人觉得有些空虚。

“于是你连身份都没核实一下就……”

“才不是呢。我也问过她的身份,可是她的回答特别荒唐,说是双亲和兄弟都在战争期间死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以前她一直在京都那边开裁缝店,后来因为无法忘却故乡就来了东京。还说绝对不会拖欠房租,希望我把店面租给她,看起来应该挺有钱的。”

“她说自己以前是在京都那边开裁缝店的吧?”山川警部补表情紧张地掏出记事本记录起来。

“没错。对了,她讲话的确带着些京都口音。不过她说无法忘却故乡才到东京来,所以应该是在东京出生的。”

“然后呢?来这里之前她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本乡一个叫蓬莱馆的酒店里。以前我也去过一次,地点是在本乡的蓬莱町。她说自己在那里住了大概两个星期,其间看到我的广告,就跑来找我了。”

“你知道她住进蓬莱馆之前在什么地方吗?”

“这就不知道了。去问问蓬莱馆的人或许能问出什么吧……那时候我想的是她在京都开店,人又长得这么漂亮,不知是不是惹了什么感情债,为了躲男人就卖掉全部家当跑到东京来了……那女人说的话也让人不得不怀疑。她说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到东京来一切重新开始……我是觉得只要她付了押金和预付房租就没问题。可我老婆不干,说得让她签合同并且找来保证人担保才行。那个女人对这样的条件也一口答应下来了,说要去找人做担保,后来就带了签好名盖好章的合同回来了。”

伊丹从大钱包里取出合同给警部他们看。合同上保证人的地方写的是江东区龟户町五丁目,尾崎龙太郎,还盖上了尾崎的章。

“这个尾崎应该是查无此人吧?”

“没错,江东区在东京是偏远的地方。我当时相信那个女人,就没有特意跑那么远去查是否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后来越来越诡异……”

“怎么个诡异法?”

“在这里帮工的那个叫河村松江的女人以前受过我照顾,我就去跟她打听那个女人的情况。结果松江说她不仅没有亲戚,也完全没有类似旧友的人来拜访过她。就算是要躲男人,可是像这样连一封信、一张明信片都没有也太奇怪了。而且就算问她,她的回答也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概半个月前,我去本所那边,就顺便去找了一下龟户町五丁目……”

“没有这个地址吧……”

等等力警部和金田一耕助互相看了一眼。

这起杀人案背后隐藏的复杂离奇的背景逐渐浮出了水面。

“她只写了五丁目,却没有写门牌号,这就是她狡猾的地方。五丁目的范围可广了,我腿都快跑断了,还是没找到那个叫尾崎龙太郎的人。”

“你去问过女主人了吗?”

“当然问过了。”

“她怎么说的?”

“我一问,她就脸色发白,不过还是厚着脸皮继续瞎编了一通,说什么尾崎在合同上签字后没多久就搬到九州去了。保证人搬家却没有跟我打招呼是她的不是,不过她绝对不会给我添麻烦,希望我放她一马。还有,警部,那个时候那女人的表情简直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那就是狐狸精的高明之处了。哈哈哈。”

伊丹连说了两个成语,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不仅空虚而且干涩,听起来假惺惺的。

“然后你就打算放过她了?”

“那倒不是。我是准备想办法处理这个事情的。但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出了这种事,真是麻烦哪!”

“女主人的店是什么时候开业的?”

“她是五月初搬过来的。是我帮她找的木匠和其他工匠……后来还帮她出了不少主意。然后其他人就误会了,传出了一些传言。不过我也的确有点热情过度了,哈哈哈。”

伊丹又豪爽地大笑起来。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里似乎藏了些许不安。

金田一耕助之前就注意到二层的家具都是新的,一层的各种工具也都是新的。裁缝台是新的倒还说得通,可是连那两台缝纫机和一些金属零件都是崭新的。量尺、剪刀、电熨斗等全部都是新品。

等等力警部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伊丹先生,这里的缝纫机等工具都是女主人来了之后新买的吗?”

“是的。她来的时候,行李差不多就是身上的衣服。从床到这里的一切都是搬过来以后置办的。缝纫机之类的是她分期付款买的,当时分期销售的店员还来找我打听,问我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店员问的有没有问题指什么?”

“最近有人分期付款买东西,然后只付了一期款就人间蒸发了。”

“经过这些事,你都没觉得她可疑吗?”

“我当然觉得她可疑,所以我才去调查她的保证人。毕竟她搬过来之前什么东西都没带。”

“你怎么知道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是河村告诉我的。”

伊丹说到这里有点狼狈,看来他也觉得把松江当间谍用的手段不太正大光明。

总结一下,就是说伊丹大辅对蒲公英的女主人片桐恒子一点都不了解。至少从他的话能推断出的结论就是这个。

“警部,要不要问问伊丹先生那件事?”金田一耕助从旁边提醒道。

“不了,金田一先生,那件事就拜托你了。我把握不好询问的方向。”

“这样啊,那么我来问吧……”

金田一耕助转过身来,伊丹眼里警惕的光一闪而过。

“请问伊丹先生,你最近有没有收到匿名信呢?”

“匿名信?”

“就是没有写寄信人姓名的信。而且信的内容是对小区中某位住户的恶意中伤……”

“不知道啊,什么意思?”

“如果是寄给你的信,说的应该是这里的女主人吧。比如说这位女主人有某种秘密之类的信,你收到过吗?”

“没有。而且,我觉得这附近应该不会有谁知道这位女主人的秘密吧。就连我都一无所知呢。”

什么叫作不打自招?这就是了。

“这样啊,那再请问一件事。你对‘白与黑’这个词有什么线索吗?当然是与女主人相关……”

“白与黑?不知道。警察不是经常说无辜的人是白,有罪的人是黑吗?”

从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能看出他应该不是在假装,看样子在怪信这件事上,他应该是清白的。

“多谢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金田一耕助揉了揉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发。这时,志村从外面进来了。

“唉,总算把尸体从沥青里面挖出来了。金田一先生,你看看,简直是一团糟啊。”

志村摊开两手给耕助看,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沥青。

“哈哈,这下你老婆可得哭了。”

山川警部补可等不及了,插嘴道:

“怎么样?能做尸检了吗?”

“怎么可能!尸体要送到日出医院把沥青洗掉,才能确定能不能尸检。就算能,也得等很长时间吧。”

伊丹听到这些话,像是放下心来一般咬起了嘴唇,就像野兽正在期待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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