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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泽直树 3  作者:池井户润

“东京SPIRAL是社长濑名洋介和两位朋友一起创立的,现已成功上市。上一期的销售额为一千二百亿日元,常规利润为三百亿日元,本期利润为一百二十亿日元……”

“股票价格呢?”诸田打断了森山的报告,问道。

此时是第二天下午六点,他们正在就前一日的收购案召开临时会议。

“两万四千日元。”

“所以呢?”诸田的语气里明显带着焦躁,“收购的话到底需要多少钱呢?”

听到如此焦急的询问,森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诸田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

“如果要获得过半数股份的话,至少需要一千五百亿日元的资金。”

森山说出金额的瞬间,小小的会议室里立即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收购案件。

“如果能把这个案子拿下的话,本期收益就将得到大幅提升啊。”

诸田的话听起来既是对全员说的,也像是对自己的激励。这兴奋而略带颤抖的声音中流露出他对这次天赐赚钱良机的热切渴望。

“但是,现在的电脑杂技集团并没有一千五百亿日元的资金。”森山说。

“资金什么的总会有办法的!”诸田带着怒气冲口说道,“发行公司债券也好,直接贷款也好,像这样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吧!”

“电脑杂技集团能用于收购的资金绝对算不上宽裕,”森山用极其冷静的语调说道,“强行推进的话就会背负上等额的有息债务,这样一来是不是太过透支了?”

“这不是问题。”诸田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和东京SPIRAL合并之后毫无疑问定能提高收益,增加资产,哪会有什么问题!”

“我认为风险太高了。”森山口气生硬地强调道,“本季度预计销售额为三千几百亿日元的公司,有必要为了收购竞争对手而背上其销售额一半以上的债务吗?东京SPIRAL和电脑杂技集团在企业作风方面差异很大,彼此的敌对意识也很强,对于这次收购,东京SPIRAL绝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的员工也一定会强烈反抗。这次收购成功的可行性并不高吧?”

“要是都像你这样的话还怎么做生意?”诸田恶狠狠地说道,“我问的是在我们成为电脑杂技集团的顾问这件事上,有什么可能会成为阻碍的事,而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诸田的瞳孔深处闪动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森山追问道:“怎么样?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有没有能够成为我们障碍的事情?”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那你一开始就该这么说嘛!”性格急躁的诸田不客气地说道,然后又转向身边的半泽,“部长,您都听到了,我打算回复平山社长说我们决定接受此次收购案,您看可以吗?”

森山目光暗淡地看向半泽,那眼神看上去欲言又止,在与半泽的视线即将接触时又转而看向了其他地方,可以看出他非常不满。

半泽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视线从森山那里收回,继续看着诸田。

“我明白了,就这样推进吧。另外,要抓紧和平山先生商谈一下条件方面的问题。”

“是,明白了。”诸田点点头,当场选定了顾问团成员。

一共五人。电脑杂技集团的负责人森山并不在名单之中。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就由你们五个跟进这个案子吧。”诸田说道。

“请等一下。”森山的目光仿佛要燃烧起来了,“我身为负责人,也该列入成员之一吧?”

“不,本收购案要算作常规业务之外的特殊案件。”

森山眼中的情绪退去了。诸田不再理会森山,招呼坐在桌子一角的男人道:“三木,你是这次的组长了,拜托了。”此人是三木重行。

“是,明白!”三木挺直了腰板,充满干劲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着。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局面,半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正因为是重要的案件所以就把还年轻的森山换下来,把自己的心腹三木塞进去吗?这样做真的好吗?虽然三木的职务和森山一样,都是调查员,年纪却比半泽还大一岁。也就是说,他和诸田是同期,而且是从同一家银行外派过来的。半泽能理解他们的这种同病相怜,但这并不能作为入选的合理理由。虽然他并不打算对这样的安排插手干预,但始终无法释然。

在东京中央银行附属证券公司之一的东京中央证券里,存在着两类人。

一类是公司的正式员工,另一类则是从银行外派过来的。实际上,因为正式员工也存在着资历尚浅的问题,所以公司的主要职位基本都由来自银行的外派组占据着。正式员工的这种不公平感也同样根深蒂固。刚才会议室中充斥的气氛就反映出了这一情况,银行外派组为什么总是搞特殊待遇呢?

“请等一下。”森山终于忍不住先发制人了,“为什么要撤下我这个负责人?我完全无法理解。”

“必须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行。”诸田语气中带着刺,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收购案必须要谨慎对待才行,对于你来说担子太重了。”

“开什么玩笑!”森山别过脸去,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声音虽小,但是半泽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空气顿时凝固了。诸田的脸色一变,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说什么?森山,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什么。”森山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

“‘没什么’是什么啊?!”诸田太阳穴上的青筋突起,仿佛都听到了嘣嘣跳动的声音。

“没有什么不满。”森山脸上浮现出不再是愤怒,而是放弃的神态。和这种人再怎么争论都是徒劳的。这种组织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他的表情在诉说着他此刻的心境。

“没什么不满就闭嘴!”诸田用含怒的眼神盯着森山,低声说道。

森山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再做出什么反驳。

诸田也不再理他,再次看向三木说道:“期待你的表现哦。”激励的话语和对森山冷冰冰的态度刚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 *

会议结束后,森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三木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说:“森山,能把电脑杂技集团的资料给我吗?”

森山抬起下巴示意桌上那沓厚厚的文件,封面上写着“电脑杂技集团”。

“请,自己拿不就好了嘛。”

“怎么啦,还怀恨在心啊?”三木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用手在板着脸的森山肩上啪啪拍了起来。

“能请你把手拿开吗?”森山甩开了三木的手,用烦躁的眼神看着这位前辈,“什么怀恨在心,我才没那么无聊呢。不过,三木先生,你真的能担起这次的收购案吗?”

“你说什么?”三木一反刚才会议室中那副老实人的形象,眼神里闪着邪恶的光,说道,“是因为你不行所以才换我上的吧?”

“是吗?”森山轻笑一声,“我被撤下是因为我不讨次长的喜欢,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种案子你从来都没有经手过吧?”

“那三木先生你呢?”森山反问道,“亲自处理过企业收购案吗?”

森山看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的三木说:“至少来这里的三年里没处理过吧?”

“我以前可是在银行信息开发部工作的。”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同事,三木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处理企业收购信息是常有的事,也有过成功的案例。”

“成功案例?”森山问道,“银行的信息开发部还做企业收购啊?”

三木的脸色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

“实际业务嘛,当然是营业负责人的工作。不过我至少了解企业收购是怎么一回事,这点比你强。”

“真是自信满满啊,事情真能进展得这么顺利就好了呢。”

“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说话呢?”三木瞪着冷嘲热讽的森山。森山迅速地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出来,砰的一声放到三木面前。

“电脑杂技集团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了,请过目吧。”三木愤愤地看着森山说道,“有什么问题我会再来请教你的。”他扔下这么一句话,抱着资料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森山不禁咂了咂嘴。

“可真是得意忘形了啊。”坐在后面座位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尾西克彦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一直盯着三木的背影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才转过头来看着森山。尾西比森山早一年进入公司,和森山一样,都是刚毕业就进入东京中央证券的正式员工。

“真是的,真受不了。”尾西低声说道,“去吃饭吗?还是继续工作?”

“吃饭去,反正也没心情工作了。”

森山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各类文件,尾西也同样迅速地收拾完毕,两人一起站起身往外走。

“我们先走了。”两个人对着次长座位说道,诸田漫不经心地低声回应着,同时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这么早就走了啊。诸田一脸不满地心里想着。

我管你怎么想呢。森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尾西并肩走出了办公室,顺便往三木那边瞄了一眼,只见三木已经翻开了刚刚拿到手的资料,正在专心致志地读着。

三木决不会比诸田早下班的,他面对上司极其谄媚,总是不停地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态度非常谦卑,面对下属却喜欢摆出前辈的架子,总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可真是辛苦您了。森山在心中暗暗地讽刺着,随即和尾西前往位于丸之内OAZO[日本东京有名的商业街。]里面那家常去的店。

森山和尾西都不是那么爱喝酒的人,即使去酒馆,最多也就是喝个一两杯生啤。

二人先喝了一杯啤酒,润润喉咙。

“话说回来,竟然让那种没什么能力的家伙负责,诸田次长到底怎么想的啊?”

“他就是不信任我们这些正式员工。”森山盯着啤酒杯,握着酒杯的手也渐渐加大力度,“碰到重要的案子一定想着他们内部消化吧。”

所谓内部,指的就是来自东京中央银行的人。诸田明显有着轻视正式员工的倾向,重要的工作、要紧的顾客、关键的会计核算都会交给银行出身的外派组处理,完全就是把证券公司的正式员工当成助手使唤。

“他属于精英意识极强的那种人嘛。”

“倒不如说他是既得利益被优先照顾的人。”森山厌弃地断言道,“泡沫经济时期入行,明明也没什么能力,居然已经混到次长的位子,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因为平常总是被视作眼中钉,此刻森山对诸田的批判也毫不留情。

然而越是批判,森山的心里越是涌出一种苦涩的疏远感。得不到上司的垂青,作为公司职员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历经千辛万苦才进了这家公司,但在这里却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银行出身的人就那么值得信赖吗?”尾西这句推心置腹的话,让森山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尾西又说:“像三木这种光会说‘是是是’的人,根本做不了什么业务。”

“岂止如此啊,连点基本的办公能力都没有。户川总是叹气说,三木写的发票净是错误。户川是营业企划部负责日常事务操作的女职员,让他改一下吧,他却说‘那你帮我改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下调的啊,都那个年纪了还在做调查员。”尾西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这次的案子也是啊,真的不要紧吗?再说了,三木原本就没有企业收购的专业知识吧。”

“他不是说了嘛,人家以前是信息开发部的啊。”森山说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所以呢?”尾西一边忍不住笑着,一边说道,“信息开发部就那么了不起吗?”

“他说经常接触企业收购的信息,还有过成功收购的实际案例。”

“什么是案例啊,都是骗人的。”尾西一笑过后,却渐渐火大起来。

“归根结底,实际工作还是营业人员做的啊。”森山附上了一句。

尾西收敛了笑容,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结果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啊。他那个顾问小组里,除了三木之外,别的成员倒都还过得去。”

五个成员中,除了三木其他四人都是正式员工,都是精通证券事务程序的专家。实际上,就算三木个人毫无作用,就当个摆设,这个团队也肯定能发挥出应有的专业水准。

“次长大概就是想着要把功劳都归于三木一个人,然后让他再升一升吧。不过要是让那种人升职的话,下面的人可会吃很多苦啊。”

森山心下不由得暗暗赞同,尾西说得对。

“再说了,部长也真是的。”

尾西又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营业企划部部长半泽身上,“那个人原来是营业二部的次长吧?虽然不知道他在银行里捅了什么娄子,但那种精英中的精英为什么会到我们公司来啊?明显是被降职了嘛。到头来,他也不过和诸田次长一样,同样都是在既得利益集团中浸染过的,和其他泡沫时代新人组的人一样。”

尾西的点评一如既往地辛辣。

* * *

那么,所谓的泡沫经济时期,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当时,森山的父亲在千叶县的一个地方市政府里做公务员,不管经济情况是好还是坏,对市政府职员的待遇都没什么影响。但初中和高中都和森山同读一所学校,森山的挚友阿洋家里的情况却大不相同。阿洋的父亲在一家不动产公司工作,每年一到暑假,全家就会去夏威夷旅游。在泡沫时代的巅峰时期,一次的奖金就多达五百万日元,比森山父亲年收入的一半还多。也因为他读的是初高中一体的私立学校,不仅仅是阿洋,同校的同学也经常会说“我父亲股票赚大钱啦”“我家用奖金买了奔驰啦”之类的事。

虽然没直接对父亲说过这些事,但当时的森山却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虽然整个社会都为经济状况良好而兴奋沸腾,森山家却不得不为筹措森山高昂的学费而过着节俭的日子。父亲既算不上善于处世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只是踏踏实实地,每日一成不变地重复着来往于市政府和家之间,除去期末、期初繁忙的几天,基本都是雷打不动地准时回家。森山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父亲,不喜欢这样平凡的人生。我将来绝对不要像父亲一样。森山从心底里这么想着。

然而,从中学升到高中后第一年的秋天,突然发生了变故。

挚友阿洋突然说要退学。

“我老爸炒股票赔了。”

森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定是处境相当艰难才会让孩子退学的吧,而这样的事竟然都是因为股票引起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把这件事跟父亲说了。

“啊,那是因为‘信用交易[所谓信用交易又称“保证金交易”(Margin Trading)或垫头交易,是指证券交易的当事人在买卖证券时,只向证券公司交付一定的保证金,或者只向证券公司交付一定的证券,而由证券公司提供融资或者融券进行交易。]’吧。”父亲说道。父亲始终严肃认真,从来都没有碰过股票,不过却和大多数人一样,多少也懂那么一点股票知识,于是简要地给森山讲了一下。

在信用交易遭受了巨大损失后,阿洋的父亲不仅花光了所有存款,还不得不卖了房子去填补损失。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阿洋也许还不至于退学吧,更糟糕的是他父亲还试图挽回那笔损失,结果却越损失越多,越陷越深。

森山最亲密的朋友离开了学校,举家搬迁,不知道去了哪个城市。自那以后,森山再也没有见过阿洋,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联系过。

股价在那两年之前,也就是平成元年(1989年)12月的大纳会[日本股市最后一个交易日。]上达到了日经[亦称ICIW,是由日本经济新闻社编制公布的反映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Tokyo Stock Exchange)股票价格变动的股票价格平均指数。]平均约三万八千日元的市场最高值之后,便是一路持续下跌。

以阿洋的遭遇为契机,森山也开始关注报纸上的股价栏,那时的森山,从那如同猛兽一般剧烈变化的图表中感受到了某种恐怖,却也发现了其魅力。他并不否定,当时的这段经历后来也成为他大学毕业后立志进入证券公司的原因。

不只是阿洋,在升入高中二年级之前,班上也有好几个同学因为父母炒股的关系而退学了。这个变故深深地印刻在森山的心中,成为难以忘却的记忆。原本学生们整天挂在嘴上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之类的话渐渐地再也听不到了,整个社会就像是家里有个久病不愈的人一样,陷入一片郁郁寡欢的沉寂之中。

森山自己也像很多大人一样,认为这种萧条只不过是一时之事,暗暗地期待着经济情况马上就能好转起来。

然而,那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单方面乐观臆测罢了。无论再怎么等,再怎么期待,经济迟迟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股价也好,地价也罢,都在持续地下跌。这个名为不景气的怪物的长尾巴,终于在森山大学毕业之前,不,在那之后也持续地,以就业难的形式挡住了人们致富的去路。

在就职冰河期作为应届生毕业的森山,接受了数十家公司的面试,结果都落选了。

正因为知道就职形势严峻,森山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竭力进行自我培养,努力提高自身能力,不仅仅是英语,为了拿到证券分析师等考试的资格证书,他一心奋发读书,上课几乎从不缺席,成绩几乎是全优,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淘汰了。

然而被淘汰的理由,也有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

与其说是难以理解,倒不如说是荒唐。

面对着接踵而来的落选通知,森山满肚子的怒火,却无处宣泄。

那时候,人们把森山从初中到高中的这段经济景气时期称为泡沫经济时期,此后的不景气则被称为泡沫经济崩溃。

那么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个被形容为“泡沫”的奇妙时代,又是谁毁灭了它呢?

虽然不能找出罪魁祸首,至少那并非森山这一代的过错。但连份工作都找不到,一直在吃亏的却无疑是他们这一代人。

每次参加求职面试,他的自尊心和自信都会被撕得粉碎,连发泄不满的余地都没有。那时的森山,只得一边与对未来的不安抗争,一边不屈服地努力向上爬,忍受着痛苦岁月。

尽管不是大企业,但当得知被东京中央证券内定时,他还是不禁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企业是一流还是二流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找到工作就很好了。朋友中还有很多没有找到工作,不得不准备参加下一年应聘,森山已经算很好的了,至少拿到了内定。

森山所经历的被称作就职冰河期的就职难时期,在那之后也继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2004年这一状况依旧未见好转。

整个社会就像是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名叫“泡沫崩溃后的萧条”的隧道,这十年,是苦苦找寻出口的十年。而在1994年到2004年长达十年的就职冰河期内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后来因为某份全国性报纸的一个提法,开始被称作“Lost Generation”,即迷失一代。

然而——

削尖了脑袋才通过面试进入的公司,放眼望过去,却全都是没什么能力,只因为当初卖方市场占优而大量采用的、缺乏危机感的职员,这些人占据着公司大部分的中间管理层。

这就是所谓的泡沫时期新人组。

对于森山来说,他们不过是趁着经济形势良好的势头而被大量录用,只会坐吃工资却缺乏能力的累赘一代。

为了养活这些滥竽充数的泡沫一代,少数的精英迷失一代却被迫劳作,饱受虐待。

社会没有为森山这一代做过什么,更不要指望公司能够向其伸出援手了。

也许泡沫一代深信公司就是自己的保护神吧。

可是对于森山他们这些迷失一代来说,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公司是公司,我是我。”森山在昏暗的店内凝视着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墙壁。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尾西说的,倒不如说是念给自己听的咒语。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尾西貌似豁然开朗地点了点头,说道:“半泽部长也好,诸田次长也罢,还有那个白痴三木也一样,单从能力方面看明明不如我们,就是因为有了公司组织这种机制,他们才有机会成为我们的上司,仅此而已。如果把他们的职称去掉,他们就什么也不是了。只要他们一天不离开,公司就一天不能成为凭实力说话的组织。”

尾西此时的口气简直就像反政府的斗士一般:“在那天来临之前,还是要为了养活这群无能职员而付出庞大的人员开支,还不得不和竞争对手公司拼死拼活地抢生意。不过这些事在哪个公司都一样吧。泡沫一代现在已经超越公司的范畴,变成整个社会的累赘了。简直就是社会的一大问题啊。”

无论走到哪儿,吃亏的都是我们这些迷失一代——森山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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