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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变身 作者:东野圭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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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星期天的大学校园也有人,但没有了我住院时祥和热闹的气氛,人们行色匆匆,在这样的暑天仍穿着白大褂,脸上一副顾不上天气炎热的表情。人们星期天来大学各有重大理由,如同我一样。 进了研究室,橘小蛆笑脸相迎。看到她的表情,我不觉一怔,她的脸上有种光彩——这在我出院时也感觉到了。间隔十几天,这种光彩似乎有增无减。 “重返社会感觉如何?”她的语气充满亲切感。此刻我不想让她不安,就摸棱两可地回答“还行”。大概是我说得有些不自然,她顿时面露孤疑。 她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若生已经等在那儿。照例问候之后,他马上开始心理测试和智能测试,橘小姐在一旁做笔记。若生仍然面无表情,可能那是试验者的方式,可我觉得自己纯粹被当成了测试材料,不大舒服。 “通过重复这些测试,也能看出人的性格?”心理测试时我问道。 若生变换了一下虚无的表情,回答:“是的。” “不能让我看看结果吗?” “看结果?”他瞟了一眼橘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知道。想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人,如果可以,还想看看我以前的资料。” 他使了个眼色,橘小姐出去了,大概是去向堂元博士汇报。我确信自己扔出的石头像预料的那样激起了涟漪。 “下次测试之前我考虑一下。”他说完接着测试。 结束后,他让我去教授的房间。橘小姐正和教授说话,我进去,她随即离开。 “有什么烦恼吗?”博士让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对面问道。他的语气很轻松,我却觉得意昧深长,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不如说是疑问。” “嗯,是什么?” “副作用。”我单刀直入,“脑移植手术没有副作用吗?” “副作用?”像在思考这个词的意思,博士重复了一遍,“这要看具体情况了,条件不同,结果也不同。” “我呢?有产生副作用的可能性吗?” “你的情况,”博士看似在慎重考虑措辞,慢慢舔了舔嘴唇,“我们预想不会有副作用。我以前跟你说过,你和捐赠者的脑神经细胞配型很理想。就像是给机器装上了纯正的配件,应该不会有不协调的感觉。你也没有头疼或产生幻觉,对吧?” “确实没什么不协调感。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是什么?” “和以前的自己不同……性格、爱好什么的,想法也是……”我如实对他说了这一星期发生的各种事,主要是上班的事,还有和阿惠约会时感觉到的一些变化。我隐瞒了两点,一是对阿惠的感觉,一是对臼井起了杀心。 “嗯,”博士探过身来,想窥探我眼睛深处,“大慨是长时间与世隔绝的缘故。不光是你,结束与病魔作战的生活、回归社会的人,会以不同于以前的态度来看世界,这不奇怪。” 我摇摇头:“不是一回事。我出院后还一次都没拿过画笔,不,拿是拿过,一点都画不了,完全没有灵感。您看过我的素描本吧?应该能看出笔法在变化。我内在的变化从住院时就开始了。”听我说到画画,博士陷入沉思,像是在找个合理乐观的解释。我继续问:“是不是可以认为,是移植的部分产生了影响?” 他像突遭猛击似的睁开眼,扬起眉毛:“你说什么?” “捐赠者的脑,您不认为是它影响了我的脑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关于脑移植,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我的一部分脑因事故受损,便移值了别人的,也就是捐赠者的脑片,对吧?” 博士沉默着点点头。 “我不知道那是整体的百分之几,假设是百分之十,姑且算我的心还能维持原样。但要是把比率提高到百分之二十,我的心仍然没变化吗?接着上升到百分之三十,如果我原来的脑只剩百分之一,而捐赠者的脑占了百分之九十九,还能说那样的脑所控制的心仍是我自己的吗?我无法这么认为。虽说不能跟脑移植的量成正比,但我想应该会产生相应的变化。” 这是我冷静思考了以前阿惠无意间说的话之后的想法。她问过,如果你的脑全部换掉,那还是你吗? “你这种想法有本质上的错误。”博士说,“第一,脑移植不是修补损坏的混凝土墙,移植的可能性存在着界限,完好保留相当的部分是前提条件。第二,所谓的心并不是脑细胞本身,它是电波交换产生的结果,所以极端地说,即使你的脑袋里装的完全是别人的脑,只要电波程序是你自己的,就可以说还是你自己的心。” “用一个人的脑可以组装另一个人的心电程序?”虽然有点偏离主题,我还是吃惊地问。 “以现有的科学水平当然不可能,但脑移植不是这个层面的问题,它只不过是因为进行电波交换的脑的一部分受损,用别人的脑片来取代,去恢复原来的程序而已。程序包含心的功能。” “可移植的脑片不一定和原有的那部分脑起同样作用吧?我倒觉得,有差异是理所当然的。” “大概会不一样。”博士淡然承认了这一点,“但这种差异不至于改变程序——我说的移植可能范围内的情况。也许会产生一点细微变化,但我认为它们不会表面化。” “根据呢?” “平衡感觉。人脑具有的平衡感觉令人吃惊。我想你也知道,人有右脑和左脑,分别有着运行不同意识程序的记忆容量。事实上我们知道,做脑分离手术会产生不同意识,但左右脑在被脑粱这以纽带联结时,意识会达到统一,因为两者的程序会协调合作,微小的脑部位变化会被抵消。” “那能说是微小变化吗?移植可能的界限真的没有多大?” “现有技术条件下是这样,关于这点,大概今后也不会有显著进展。” 我不是理解不了博士的解释,但还是无法释怀。他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事实上我已注意到自己的变化,这些变化绝不是环境变化造成的,也不是错觉。 我稍稍换了一下问题的角度:“先不说移植脑片的影响,以前没有因事故或脑手术给患者的精神带来影响的例子吗?” 博士双手抱臂,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说:“这个,是有的。最好的例子就是脑蛋切除术——大概说最坏的例子更合适——确切地说叫前额叶白质切除术。手术很简单,就是在额头口一侧开个小口,切断某个神经纤维,这种手术用在精神分裂症患者、行动异常者或疼痛剧烈的癌症晚期患者身上。手术后患者的精神状态会变好,疼痛感会变迟钝,但另一方面,会带来积极性减弱、与人交往产生障碍、过度兴奋等人格变化。现在这一手术已被废止,它可以说是无知导致的失败。除手术外,还有因事故导致头部受伤而产生性格变化的例子,听说有一个勤奋、温和的男子因爆炸事故摘除了前额叶之后,变得暴躁、冲动、不自信了。” “不能保证这种变化不会在我身上发生,对吧?” “我不能保证,但我想不可能发生。博士挺了挺胸,刚才说的例子,都是因为脑原本的状态起了变化才发生的情况,而你的脑保存着完好的形态。我可以自信地说,这世上至少有五万人的脑都不如你的完整,却相信自己是正常的。” “但我的脑动过刀子,就算极微小也还是有可能发生变化吧?” 听我这么说,博士面露难色:“科学家不能说可能性为零,即使它无限接近零。” “无法解释我最近的心境变化吗?” “不能。不过你刚才说得挺好,环境变化——没错,就是它。就算没做手术,它也会如神的启示一般出现。”博士说到这儿,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说了两句,转身问我:“我可以离开五分钟吗?” “请便。” 他出去之后,我琢磨着刚才的话,觉得他撒了谎。很奇怪,身为实验对象的我在叙述重要信息,他却毫不重视。我很难理解身为科学家的他竟然持这种态度。 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近他的书桌,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和文件夹,大概拿过来看也不知所云。 我的视线停在一个似曾相识的薄文件夹上,便抽出来打开,果然,里面记载着给我供脑的捐赠者资料。对关谷时雄这个名字我还有印象。我从纸篓里捡起一张废纸,记下了关谷时雄的有关信息,特别谨慎地抄下了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不许打探捐赠者的情况——这是堂元博士的命令,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我多想。 博士回来了,刚好五分钟。这时我已经坐回原处。 “若生把你的测试结果作了电脑分析。结论是,非常正常,丝毫不用担心。你还是原来的你。”他并没显得多得意,只是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能让我看看分析结果吗?” 博士略显惊讶地皱起眉头:“不相信我们?” “我只是想亲眼证实一下,心里很不安。” “没必要。再说就算看了你也理解不了。只是罗列着一堆枯燥乏味的数字。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这样吧,我们去把它整理成你能明白的形式。” ‘拜托了。”我微微点头,抬起眼睛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躲开了视线。 【堂元笔记5】 七月一日,星期日。 必须尊重测试结果,这是科学家应有的态度。 成濑纯一的人格发生了变化,这无论从哪饿角度来看都显而易见。我们正在构建理论来解释这种变化。 与初期阶段相比,心理测试和性格测试的结果都有了很大变化,本人自己觉察症状也是理所当然。 问题是今后怎么办。我们的理论尚未成熟,很大程度上得根据电脑分析去推测。未来不可预测。 成濑纯一正在变身。 18 久违地有了面朝画板的欲望,却并非想画画,而是想着这大概是回到原来的自己的一个契机。事实上这非常痛苦,以前曾经那么让我快乐的事,现在却只能让我心生焦虑——意识到这一点,又生新的痛苦。 我画的是定格在窗框里的夕照和窗边杂乱的书桌。并不是这样的景象吸引我,只不过没找到其他可以画的对象。什么都行,重要的是拿起画笔。 这周已经过去了四天,至今为止表面上平安无事。上班的日子也还太平,这大概是因为大伙儿都躲着我,自己也尽量不和别人接触。 这几同我明显神经过敏,在意别人的一举一动。在厂里看到别人懒散怠工或听到不可救药、俗不可耐的对话,心里会无明火起,恨不得用扳手或榔头狠砸他们的脑袋。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别人的缺点呢? 可怕的是这种想法有可能变为现实。我也不敢保证哪天会不会再产生想拿刀刺臼井悠纪夫那样的冲动。 前几天从堂元博士那儿回来的路上,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都是关于脑和精神方面的。这几天,睡前的两小时我都在看这几本书,想探究自己身上出现那些情况的缘由。 比如,昨天看的书里这么写道: “过去人们相信脑里存在着神或灵魂等超自然的东西,它控制着人,但事实上脑只由物质构成,脑的一切功能应该能用物质的相互作用来解释,这一点与电脑没有区别,只不过电脑的基本功能是对命题给出一对一的答案,而人脑从理论上说是不完全的粗略的系统。可以说,这区别才是人脑创造性的原点。此外,因为构成脑神经系统的神经细胞具有可塑性,学习和经验会改变神经系统。而电脑所具的学习能力仅限于软件范围内,硬件自身不会改变。也就是说人脑和机器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人脑为了发挥机能,会让自身产生变化。” “变化”——这个词在我心里回响,用这个词表达自己现在的状况再合适不过了。变化,而且是无可名状的巨大变化。只是,这变化因何而起——对这个疑问我还没找到满意的答案。过去还未曾有过我这样的临床病例,所以书上也找不到答案。 可我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找到突破口。画画这一招虽说幼稚,也算是可行的对策之一。 但……我看着画板发呆。手在动,却没有从前那样的热情,这是为什么呢?当画家这个从前的梦想现在好像已经和自己无缘。 我放下铅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在堂元博士房间里抄来的捐赠者住址和电话号码——关谷时雄,他父亲好像在开咖啡馆。 堂元博士否定了,可那个问题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捐赠者的影响。如果性格爱好不再像原来的自己,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它们来自捐赠者。对于这种可能性我无法像博士那样一笑了之。 我要去关谷家看看。了解一下关谷时雄,也许会明白些什么。 收起纸条,我再次拿起铅笔。不管怎样,现在把能做的都做了吧。 我强打精神,总算把简单的素描画完。这时,门铃响了。 是阿惠。“晚上好。”她笑吟吟的。 “晚上好。”我一边说一边感觉到困惑。好多天没想和阿惠见面,是我现在的真实心情。脑中浮现出上周六约会时的情景,我希望感觉不到以往的快乐只是在那一次——大概是这种心理在作怪,我爱理不理地脱口而出:“什么事?” 刹那间,她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眼神开始摇晃,完了!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晚了。果然,她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打搅你了?” 我后悔了,真是失言了。为消除她的不安,我不得不强装笑脸。“没有的事。我刚好在休息,也正想见见你呢。实在是太巧了,所以吃了一惊。”我对自己能这么言不由衷感到厌烦,不能说得更自然些吗?“你还好?” “嗯,挺好。工作有点儿忙,这两天都没跟你联系……能进去吗?”阿惠把两手背在身后,探头看向屋内。 “啊,进来吧。” 她一进屋马上注意到了画板。“呀,你在画画哪。” “只是消遣,不是认真在画。”这么找借口是因为前几天我跟她说过,自己最近不画了。 “开始画不一样的东西了呀。”她盯着画板,“你说过不喜欢风景画的。” “所以说是消遣嘛,画什么都一样。有花瓶就画花瓶了,不巧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是吗?”她的笑答有点僵硬,“构图很怪呀,并不是在真实描绘窗里的风景和书桌。” “也是没来由的。”我回答。确实,就我而言画法很怪,画板右侧面着书桌的右半边,到中间书桌就消失了,而画面左侧画着窗里的风景,窗子也只有右半边,左边缺失。 “新尝试呀。” “也没那么夸张。”我边说边把画板连同画架移到墙边。 阿惠在厨房弄了冰茶,把放杯子的托盘搁在屋子中间。我俩围着它相对而坐。 “厂里什么稀奇事吗?” “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我那儿今天来了个奇怪的顾客。”像往常一样,她的话题从画具店开始,说起行为奇怪的顾客。看她笑得前仰后合,虽没怎么觉很有趣,我还是跟着强装笑脸。 “还有,昨天……” 话题转向电视和体育。她的话仿佛树枝一样四处伸展,又像念珠似的紧紧连成一串,既没有统一性,也没有中心——大概从来就没有过。我渐渐开始烦躁,嘴上附和着,可跟上她的思维实在很难。年轻姑娘都这样? 回过神来,她正默然盯着我的脸。 “怎么了?”我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看的电视节目?”她反问。 “没有啊。怎么了?” “还说呢。”她瘪瘪嘴,“你光顾着看时钟了。” “哦,是吗?” “就是的,你都不知看了多少次了。为什么那么在意时间呢?” “无意识的,我没想在意啊。”我伸手把桌上的闹钟转了个面。看时间确实是无意义的,但心里想着她什么时候回去却是事实,这事实让我灰心。“没什么,真的。”我拼命挤出笑容,“来,接着说,说到哪儿啦?” “这不说上次那本书嘛。” 她又开始了,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听,绝不能想别的事。我得这么想——这样和她共度的时光,对自己来说是宝贵和有意义的。 “我这么说,大概你又要批评我太投入了,不过是书里的情节而已。可我不这么想,读书是一种模拟体验,当然会去思考。那个主人公活活就是独善其身……” 幼稚的理论,无聊,浅薄,听着让我痛苦,但我得努力忽略这种痛苦,不能失去爱她的感觉,要珍惜她的一切,包括她说的每一句话。 突然我觉得难受,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她的嘴唇像个独立的活物似的在我眼前蠕动。我用力握紧喝完了冰茶的玻璃杯。 “对了,我跟她说起上次看的电影来着。我知道她是迈克尔的影迷,还是跟她说,怎么说演高中生也太勉强了。可她说,你别说了,我就是不想看他硬要装嫩才忍着不去电影院的。大家都笑死了……” 我开始头疼,不舒服的感觉直逼过来,耳鸣,出冷汗,全身发麻,肌肉僵硬。 “……她可真行,看到迈克尔皱纹明显的镜头就眯起眼睛,说是这样看起来就模糊了——” 那一瞬间我俩中间传出尖锐的声音。她张着话说到一半的嘴,呆呆垂下眼帘,我也低头去看。 玻璃杯碎在我手里,我捏碎了它。冰茶已经喝完,融化的冰块濡湿了地毯。玻璃碎片戳破了我的手,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 “不好,得赶紧处理!”她猛醒过来,“急救箱呢?” 在壁橱里。” 她拿出急救箱,仔细检查了我的手,消毒、上药,最后缠上绷带,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没什么,太使劲了。” “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碎的呀。” “可能有裂缝,我没注意。” “太危险了。” 给我包扎完,阿惠开始收拾玻璃碎片。她一低头,褐色的头发垂到有雀斑的脸颊上。看着她的侧脸,我说:“抱歉,今晚你回去行吗?” 她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像个服装模型。她慢慢地把视线转向我。 “我有点不太舒服,”我接着说,“大概是上班累着了,觉得头也很重。” “怎么了?” “不是说累了吗,最近有些勉强自己了。” “可是,”她表情严肃,“这样我就更不能不管你了。我今天可以住在这儿,明天不用太早。” “惠,”我看着她的脸,轻声说,“今天,就算了。” 她的双眸马上开始湿润,但在泪水盈眶之前,她眨了几下眼睛,摇摇头:“是呀,你也有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我把玻璃碴儿收拾了再走,太危险了。” “不,我自己来收抬。”她刚想去捡碎片,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大概是我的动作太粗暴了,她看起来有些害怕。我赶紧放开她的手。 “好吧,”她放下捡到手里的碎片,站起来,“我回去。” “我送你。” “不。”她摇着头穿上鞋,伸手拉住门把手,又回头说,“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啊?”我一愣。 “你告诉我的,对吧?一切。” “我没什么瞒着你呀。” 她摇了两三下头,像在哭又像在笑,说了句“晚安”便消失在门外。 我一动不动,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我捡起玻璃碴儿,仔细擦过地毯后又开动吸尘器。想起刚才歇斯底里的行为,我很沮丧,那种冲动究竟是什么?难道阿惠做了什么让我想捏碎玻璃杯的事吗?她只是想和我开心地聊天。 “俺不正常。”我故意说出声来,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客观地接受现实。可我马上奇怪地发现,不知为什么,我用了平时从不说的“俺”字。无法言说的不安向我袭来。 我脑中浮现出昨晚看的书中的一段——脑会改变自身…… 显而易见,我的心在变化。 阿惠,我曾经爱着你,可现在,爱的感觉正在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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