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睡衣，提着铁锹，上面还粘着一点奥贝的灯笼上的碎白纸。我走进了我们私下称作“精子仓”的繁殖棚后面的田里。我挖了一个洞，就在埋了蒂西、奥贝再用锹背拍平泥土的那地方旁边，那次没有插棍子，因为那不是我们想记住、想看到的东西。就在我掘土的时候，肚子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这让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紧紧地夹住屁股，轻声念叨：“再等一下就好，雅斯，马上就好了。”挖出的洞够深了，我飞快地向四周看了看。爸爸和奥贝还在睡觉，汉娜在沙发后面玩她的芭比娃娃。我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她甚至可能去隔壁找黎恩和基斯了，基斯刚买了一个新牛奶罐——两万升装的大罐子——打算等新的奶牛到来时用。

我迅速解开条纹睡裤的抽绳，把睡裤和内裤都拉到脚踝，感受到冰冷的寒风吹在我的屁股上，然后，我在那个洞口上蹲下来。昨天晚上，爸爸为了解决我的大便问题作了最后一番尝试：他在翻阅《圣经》时无意中发现《申命记》里有一段话：“要在营外指定一个地方作方便之处。在你器械中当有一把锹；你出营外便溺以后，要用它挖洞，转身掩盖排泄物。”他又翻了几页，然后叹着气合上了《圣经》，表示里面没什么有用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但这段话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整夜睡不着觉。我在黑暗中翻来覆去，一直在琢磨那两个字：“营外”。上帝的意思肯定是说：要在庭院之外。只有在外面，我才能大便吗？我没有对父母讲我的计划，因为至今还能让我们交谈的唯一的话题就是我拉不出来；当我在厨房里站到他们面前，掀开我的T恤，鼓起的肚子像只双黄蛋，这是唯一能让他们抬头看我的事，我会像我养的某只溜光水滑的母鸡刚下了一只巨大的白壳鸡蛋那样顿感自豪。

我转头看了看双腿之间，感觉到肛肠的压力。不管是橄榄油还是《圣经》的经文起了作用，反正是管用了。只不过，出来的不是冒着热气、像条巨虫的棕色粪便，而是几颗干粪球。我继续用力，泪水沿着我咬紧的下巴流下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晕。我必须继续，把所有东西都排出去，否则我早晚有一天会爆炸的，到那时候，我就会离家更远，离自己更远。粪球看起来有点像我的兔子迪沃恰的粪便，但比它的大一号。迷你馅饼。外婆曾说过，如果粪便看起来像她有时做的油腻腻的小香肠，那就是最健康的。我的粪球看起来完全不像。

洞里冒出越来越多的热气。我捏住鼻子，不去闻，这比一牛棚的牛拉屎还要臭。等到拉不出什么了，我四处寻找树叶，突然发现什么都是光秃秃的，或是蒙在一层薄霜下面。我不想像塞子那样被冻牢——奶牛夏天在田里的浴缸里喝水，但浴缸的塞子冻牢后就拔不出来了。因此，我把内裤和睡裤拉起来，没有擦屁股，尽量不让布料接触到皮肤，否则都会弄脏的。我转过身，猫腰俯在洞上，像只老鹰在小鸡上空盘旋。我看了看堆在洞里的干粪球，然后把土填回去，封上洞口，盖住排泄物。我用铁锹把土压平，又用长筒靴在上面踩了几下，然后在土里插上一根棍子，这样我就会记得自己在哪里失去了一部分自己。我走出田地，把铁锹放回别的铁锹和干草叉中间，略微想了想隔壁的男孩，他们居然能在马桶里找到他们丢失的所有东西：一枚蓝色的纽扣，一块乐高零件，集市上的气枪里的塑料子弹，一只螺栓。片刻间，我觉得自己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