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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不能赢的辩护 作者:史蒂夫·卡瓦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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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命令陪审团离席。和大多数陪审员一样,他们逐渐习惯审判过程中的频繁中断。等待陪审团离开时,我思考着阿图拉斯报警的事。我猜测他刚刚是跟警方爆料这栋建筑物内有炸弹,而我敢打赌他跟他们说了厢型车的确切位置,以及装有多少爆炸物。灾难应变中心每天都要应付一堆恶作剧通报,不用多久他们就会有所警觉,并将信息拼凑起来——俄罗斯黑帮老大的谋杀审判、受联邦调查局保护的重要证人、我公寓的搜查令、萨加号失窃的爆炸物。最好的情况,我在法警开始疏散大楼前还有3分钟,也许4分钟。阿图拉斯大可早点打那通电话,但他等到列文对他点头,那个信号透露的只可能是一件事:列文肯定启动了地下室炸弹的计时器。计划的下一步要靠纽约警局够机警,联络这栋楼的紧急疏散单位,一旦紧急疏散通知响起,众人奔逃,就会为阿图拉斯和同伙提供最好的掩护,让他们探进行李箱,拿出自动机枪,并救出小班尼。 派克法官清了清喉咙——无疑是在为自己做准备,以处理辩方又一个毫无必要的干扰。 她缓缓拿下眼镜放在她的笔记上,双手交叠于下巴下方。最后一位陪审员走出去后,我朝沃尔切克眨眼,他将手机放在桌上,准备好要拨出去。 “弗林先生,我希望你能好好讲清楚你在要求什么。我猜想你要提出动议,废止证人X的匿名处理?” “我不是要主张这个动议,此处的争议点并非匿名性,而是无效审理。”我说。 派克挑起眉毛。我把肯尼迪的手机放到手里,准备打给吉米。群众感觉到好戏上演,细碎耳语开始聚积成此起彼伏的兴奋交谈。米莉安往前坐,准备迎击,两位法官忧虑地对看一眼。 “你想要主张动议,宣布无效审理?”派克法官问。 “不,法官大人。”我转向米莉安,“检方会替我做这件事。” 米莉安起身,满脸的惊愕与恶心。她的颈部瞬间泛红,气得把笔摔出去,任其弹到地上。 我开口了。“法官大人,您刚才听到证人X的证词——他宣誓过的证词说明,他一个死亡威胁都没收到。一个都没有。陪审团已遭检方误导。”我拿起我的笔记,“在苏利文女士的开场陈述里,她告诉陪审团,我的当事人是俄罗斯黑帮首脑,且她的证人遭受威胁。我引述她的说词:‘他的生命安全正遭受威胁。’就在我的笔记里,我在这句话下面画了线——画了两次。如果陪审团相信证人X,相信他因为在被告据传为俄罗斯黑手党老大的审判中担任检方证人,所以遭受死亡威胁,那么就很明显地暗示我的当事人威胁了他。我们现在晓得,没有这样的威胁,不论是来自我的当事人或其他人。我直接询问证人他是否受到死亡威胁,而他说‘没有’。问题是,检方对陪审团陈述了与真实相差甚远的说法。” 我听见米莉安拍桌时“砰”的一声巨响。“法官大人,证人会陈述他曾参与大型犯罪组织,担任俄罗斯黑帮的杀手。在这种组织里告密会发生什么事,是再明显不过的。” “不,法官大人,并非如此。证人尚未提供任何关于该组织的证词,我确定有在我的交互诘问中谈到这部分,我也给他所有坦露实情的机会——毒品、卖淫、洗钱、谋杀。证人什么也没告诉我们。他拒绝提供任何关于该组织的证词,陪审团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死亡威胁的证词,证人也否认遭受威胁。检方误导了陪审团和法官。法官大人,我们没有要主张检调单位刻意误导陪审团,然而检方的虚假陈述明显让陪审团对我的当事人产生偏见。”我转向米莉安,“我们相信这是无心的虚假陈述,假如检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申请无效审理,我就会鼓励我的当事人不要起诉检方的不当行为。” 米莉安踹开椅子朝我冲来,无视法官要她回座位坐好的要求。她晓得我说的没错,正是这点要了她的命。身为一名经验老到的检察官,她知道派克不会冒险,在有如此致命的上诉理由任人攻击时,让案子进入裁断。 “你这混蛋,你在搞什么?”她说。 “我是为你好,你要输掉这场官司了,米莉安。撤销审判,去找另一个字迹专家重新来过。我本来可以申请无效审理,但若由你来,你想怎么包装都行,让它看起来好像是很聪明的一步,因为你的专家被拆台了。” 她摇头说道:“你没戏唱了,艾迪。我会确保你的客户下次必死无疑。希望你玩得开心,因为你被正式列入检方的终身黑名单了。” 如果这步棋下对,我就不必回答替当事人争取无效审理的原因了。由检方提出动议,我便能跟接下来的风风雨雨拉开距离。 米莉安调整衬衫,没有多说什么。她回到她的桌子前,咬牙切齿地向法官说:“法官大人,鉴于弗林先生的建议,我别无选择,请求庭上宣布无效审理。” 她沉重地坐下,交叉双臂。 小班尼焦虑地坐在证人席上,手指在栏杆上敲打。阿图拉斯在长椅上往前倾,准备探头进行李箱。 沃尔切克将他的手机转向我,给我看他输入的信息。 放她走。 “发出去。”我边说边打给吉米,将手机藏于桌子底下,等着通话接通的图示跳出。没人在看我——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法官身上。 派克法官闭眼片刻,倒回到椅子上,我10岁女儿的性命全仰赖在她的决定上,而她对此事毫无所知。 她深深叹气说:“我不觉得我有其他选择,麻烦请陪审团回来,我来让他们离开。我宣布无效审理。”她跟哈利窃窃私语起来。 群众哗然。 沃尔切克按下发送键。 吉米接起电话。“吉米,他放她走了。去找她。” “我出发了……” “吉米,等他看到信息……” 电话断了,我立刻按下重拨。派克正和哈利激烈争论着,没注意到我的动作,这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于她而言,这个案子已死,因此这些都是私下行为。 陪审员纷纷回到法庭,与此同时,屋内充斥着警报的怒吼。 后门砰地打开,一名警卫冲进法庭,用大过警报的音量咆哮:“我们现在得疏散,这是防爆小组的命令。” 警卫弯腰咳嗽,接着被群众给淹没。尖叫声四起,旁听群众在恐慌中散场,人们互相推挤攻击以求越过他人,每个人都争着涌向大门。米莉安的团队丢下资料跑了,但米莉安没有动作,而是僵在原位看着我,嘴巴张开,表情混杂着惧怕与惊愕。她其中一位助理跑回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往出口跑去。 肯尼迪跑向喘气中的警卫,试图找到他,但对方已经带着第一批记者冲向大厅。 阿图拉斯将头探进行李箱。 这是俄罗斯佬的完美障眼法,整栋大楼方才陷入了混乱,人们越过彼此争相逃生。我看见哈利护送派克法官穿过她办公室的门。 在一阵恐慌中,沃尔切克登场演出,他爬上座位,指着小班尼大叫:“引爆器在他身上。在他口袋里!” 片刻间,尖叫声变得更激烈,警报声的节奏仿佛慢成心跳,所有目光都转到小班尼身上。阿图拉斯猛然抬头,错愕地望向弟弟。 小班尼摇头,拍了拍口袋。负责护送的法警拔枪对准小班尼。肯尼迪朝小班尼举起自己的武器高声命令:“趴下!趴在地上!” 小班尼目瞪口呆地站起来,他拍了拍口袋,接着在外套左边口袋摸到某个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东西。他的手停在那陌生的突起物上,表情跟着转为惊恐,并开始颤抖。他举起一手投降,同时忍不住检查口袋里的东西,在他拿出假引爆器时,他和我对上眼,刹那间想通了。他拿着沃尔切克在会议室给我的假引爆器,那个被我砸开、用步枪弹匣上一小块胶布黏回去的引爆器,也是我几分钟前,趁小班尼把我从证人席推开时,塞到他身上的那个引爆器。 小班尼的震惊与顿悟,让他整个人僵硬得好像在用液态氮冲澡一般。警报声紧迫而深入骨髓的节奏,似乎在那震惊与致命的犹疑瞬间再次加速。沃尔切克跟我一样清楚执法机关的规定——一旦嫌犯手持引爆器,立刻用致命武力击倒对方。 肯尼迪开火,警卫半秒后跟进,小班尼睁着眼睛、一脸困惑地死了。 任何让沃尔切克的谋杀罪名得以重审的机会,都跟着证人X一同死去,这形同判决无罪。而我唯一能和沃尔切克谈的条件,就是换回我女儿一命。我听到身后一声粗哑的怒吼,不用转身也晓得那是阿图拉斯。 我立马转过身去,见到沃尔切克冲向门口。他在通道中途停下,看向在场的俄罗斯佬穿上他们的工作服,从箱子里拿出步枪。阿图拉斯忙着处理我在箱子里看过的那个大型遥控设备,将它打开,按了几个控制钮,然后把遥控器丢在地上。沃尔切克没有要等的意思,他赢得了他的胜利,转身逃走。等阿图拉斯起身想找沃尔切克,兄弟帮的老大已然不见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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