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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长眠不醒 作者:雷蒙德·钱德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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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好车,绕到霍巴特纹章公寓的门前,这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平板玻璃门十点钟就上锁,于是我只好掏出钥匙。门里是个四四方方、空空荡荡的大堂,一个男人把绿字印刷的晚报放在盆栽棕榈树旁,把烟头弹进这棵棕榈树生长的大花盆。他起身朝我挥挥帽子,说:“老板想和你聊聊。哥们儿,你可真是让朋友们久等了。” 我站住不动,看着他的塌鼻梁和纽约客牛排一样的耳朵。 “什么事?” “你就不能少问两句?你别招惹是非,保你天下太平。”他的上衣敞着,一只手悬在顶上的纽扣眼旁边。 “我一身的警察味儿,”我说,“我累得不想说话,累得不想吃饭,累得不想思考。但你要是觉得我没累得愿意听从艾迪·玛斯的命令,你倒是试试看是你掏喷子快还是我打烂你那只好耳朵快。” “扯淡。你有个屁的枪。”他死盯着我,钢丝般的黑色眉毛拧成一团,嘴巴撇出一条向下的弧线。 “此一时彼一时,”我对他说,“我不总是空手上阵的。” 他挥挥左手:“好吧,你赢了。没人命令我崩掉任何人。你会收到他的消息的。” “等到世界末日也嫌太早。”我说,他走向大门,经过我时我缓缓转身。他开门出去,一眼也没回头看。我咧嘴嘲笑自己的愚蠢,走向电梯,上楼回到公寓房间。我从口袋里掏出卡门的小手枪,对着它哈哈一笑。我彻底清洁了一遍这把枪,上油后用一块广东长绒布包好,然后锁起来。我给自己倒了杯酒,正在喝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在放电话的桌子旁坐下。 “听说今晚你很硬气嘛。”艾迪·玛斯的声音说。 “够大、够快、够硬气,而且浑身是刺。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警察去了那儿——你知道是哪儿。你没提到我吧?” “为什么不提?” “对我好的人我也对他好,跑腿的。对我不好的我就没那么好了。” “你仔细听,听见我牙齿打架的声音了吧?” 他干巴巴地一笑:“有吗——到底有没有?” “没提。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没有你,事情也已经够复杂了吧。” “多谢,跑腿的。他是谁干掉的?” “明天看报纸吧——也许。” “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永远能心想事成吗?” “不能。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跑腿的?” “一个你从没听说过的人干掉了他。暂且就这样吧。” “假如你没骗我,有朝一日我也许会卖你个人情。” “挂电话,让我睡觉。” 他又哈哈一笑:“你在找拉斯蒂·雷根,对吧?” “似乎有很多人认为我在找他,可惜实际上并没有。” “假如你在找他,我可以给你个提示。来海滨找我。随时都行。我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也许吧。” “那就回头见了。”电话咔嗒一声挂断,我拿着听筒坐在那儿,用尽了我汹涌的耐心。然后我拨出斯特恩伍德家的号码,铃响四五声过后,管家彬彬有礼的声音说:“斯特恩伍德将军府。” “是我,马洛,还记得吗?大概一百年前见过你——还是说就是昨天?” “你好,马洛先生。我当然记得。” “雷根夫人在家吗?” “应该在。要我——” 我忽然改变主意,打断他的话头:“不了。替我传个话吧。告诉她,照片在我手上,全部都在,一切都没问题了。” “好……好的……”声音似乎有点发颤,“照片在你手上——全部都在——一切都没问题了……好的,先生。允许我说一句——非常感谢,先生。” 五分钟后,电话打了回来。我已经喝完那杯酒,它让我觉得能吃得下已经被彻底忘记的那顿晚饭了;我没理会电话,走了出去。回来时电话还在响;它断断续续一直响到十二点半。然后我关灯开窗,用一张纸堵住电话铃,上床睡觉。我受够了斯特恩伍德家族的那些事。 第二天早上,我就着鸡蛋和培根读完全部的三份晨报。它们对事件的描述与接近真相的程度和报纸文章一贯的水平差不多,也就是从火星到土星的距离。三份报纸都没有将欧文·泰勒——里多栈桥自杀轿车的驾驶者——与月桂山谷东方风情小屋血案联系在一起。也都没有提到斯特恩伍德一家、伯尼·奥尔斯和我。欧文是“有钱人家的司机”。好莱坞分局的克隆耶格警监解决了他辖区内的两起杀人案,所有赞誉都归他。案件据称与一家电讯社的利益引发的纠纷有关,电讯社由一个名叫盖格的人在好莱坞大道一家书店背面经营。布罗迪射杀盖格,卡罗尔·隆格朗为了报复而射杀布罗迪。警方已经拘捕卡罗尔·隆格朗。其人对罪行供认不讳。他有犯罪前科——很可能是中学时代留下的。警方还拘押了一个名叫艾格尼丝·洛泽尔的女人,她是盖格的秘书,案件的关键证人。 文章写得很漂亮。读完你的印象会是盖格于昨天夜里被杀,布罗迪死于一小时以后,克隆耶格警监点根烟的工夫就破了两起案件。泰勒的自杀登在二版首页。照片里是一辆轿车停在驳船甲板上,车牌被涂黑,轿车踏脚板旁的甲板上用一块白布盖着什么东西。欧文·泰勒近来情绪低落,身体欠佳。他家在迪比克,遗体将运往那里。此案不需要开验尸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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