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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的元凶:坏细菌和寄生虫肠子的小心思 作者:朱莉娅·恩德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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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肚子里的肠菌也是。坏人通常都有个特点,他们只是想要最好的——为他们自己。 被戴“帽子”的沙门氏菌 生活中处处藏着意外,谁能想到打个鸡蛋做个糖心蛋也会有危险,吃个没煮熟的鸡腿也可能会无休无止地腹泻和呕吐。这全都是因为它——沙门氏菌,来自最原始的威胁。 沙门氏菌可以用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法潜入到你的餐桌上,比如通过鸡肉和鸡蛋产业的全球一体化:最便宜的养鸡饲料在非洲,为了节省成本当然就要买非洲的饲料。可是与德国相比,非洲多了些自由漫步的乌龟和蜥蜴,于是沙门氏菌就与饲料一起漂洋过海来了德国。此话怎讲?因为沙门氏菌其实是爬虫类动物肠道里的一名常住居民,非洲的乌龟坐在草堆上刚舒舒服服地便便完,草堆就被非洲农民打包送往德国当饲料了。经过一番海上的颠簸,草堆裹着乌龟捎来的问候终于踏上了德国的土地,还没歇口气就被饿晕了的德国鸡一口气吞进了肚子。对于鸡来说,鸡肠子不认得沙门氏菌,这不属于它的菌群成员,这是一个外侵细菌。 沙门氏菌到了鸡肠子里就开始自我繁殖,所以排出去的鸡屎里自然也有它。可惜鸡只有一个能往外排东西的出口,鸡蛋只能被迫和裹着沙门氏菌的鸡屎一起挤这个出口,因此蛋壳上会有沙门氏菌。只有蛋壳破裂了,它才有机会进入鸡蛋里面。 好吧,没煎熟的鸡蛋里有沙门氏菌这件事算是解释得通了,那没煮熟的鸡腿是怎么回事儿?沙门氏菌怎么会从鸡肠子里钻到鸡肉里呢?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有点倒胃口。廉价的超市鸡肉通常都是在大的屠宰场里生产的。鸡在屠宰场被宰杀后会去掉鸡头,然后被送到一个大水池子里清洗一下,这个水池就是沙门氏菌走出鸡肠走入鸡肉的绝佳圣地。一个大屠宰场一天一般能宰杀二十万只鸡,只要有一车鸡被沙门氏菌感染,就足以把在它们之后进水池的鸡都给祸害了。出了屠宰场,这些廉价的鸡肉大多都会被运进超市的冷冻特价专柜。沙门氏菌不耐高温,其实只要把鸡肉煮熟煮透,还是完全可以放心食用的。 一般来说,煮熟的鸡肉并不是食物中毒的原因,问题往往出在洗鸡肉的水池或者洗菜篓上。细菌可以在冷冻状态下冬眠,温度一高它们就又活回来了。像我们实验室里从各种病人那里收集来的妖魔鬼怪,放在零下80摄氏度储存,人家一点事儿都没有,拿出来一化冻,个个又活蹦乱跳起来。但是温度一高,很多细菌就受不了了,像是沙门氏菌,只要以75摄氏度的温度煮个10分钟就全都歼灭了。所以如果中了沙门氏菌的招,原因一定不是在煮熟的鸡肉上,多半都是因为用洗菜篓洗完化冻的鸡肉后又紧接着洗了要生吃的瓜果蔬菜。 对于一般家畜的肠菌,我们的肠菌多少都打过交道,大家都是熟人了,所以相处起来也没什么摩擦。只有碰到陌生的肠菌,比如乌龟的,那就不能忍了,一定要把它弄出去,于是就有了上吐下泻。所以如果我们乖乖地购买自己家边上村子的草鸡蛋,鸡吃到乌龟粑粑的概率几乎为零,相应地我们中沙门氏菌的风险也就很低。当然如果养鸡的自己吃的是超市的廉价鸡肉,那鸡还是有可能通过吃到人粑粑然后吃到乌龟粑粑……防不胜防啊,这里就只能拼人品了。 如果鸡腿没有完全煮熟,那你大快朵颐吞下无数鸡肉的肌肉细胞时,顺带着吞下几个沙门氏菌的细胞也是有可能的。起码要1万个到100万个沙门氏菌的细胞才能让我们感受到它们的到访——100万个细胞叠加在一起相当于一颗盐粒的1/5大小。而我们人类可是相当于60亿颗盐粒大小的巨人!就这1/5颗盐粒,到底是怎么做到让60亿颗盐粒不停地往厕所跑呢?这根本就像是在说,奥巴马只要用一根头发就可以统治美国。你开玩笑吧? 首先你要搞清楚的是,沙门氏菌增长的速度可比奥巴马的头发要快多了,不仅比奥巴马的快,可能比孙悟空的都要快。只要温度超过10摄氏度,沙门氏菌就会从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然后立马全心投入制造下一代的工作中。它们周身有许多细小的鞭毛,可以在肠子里游来游去,直到它们找到一片可以抓牢固定的肠黏膜,然后从那里钻进肠壁细胞,引起细胞发炎。为了尽快地把这些致病因子冲洗出去,细胞里就像开闸放水一样流出大量的液体进入肠道。 从吃下沙门氏菌到奔向厕所可以从几小时到几天不等。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年纪太大或者体质太弱的话,那靠肠子的自我清洗一般就够了,这时候吃抗生素反而弊大于利。你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肠子的工作,一起努力把沙门氏菌赶出去、隔离开来。不管是上吐完还是下泻完,一定要用肥皂和热水把手彻底洗干净,不然再吃进去的话,肠子就白忙了。在这里附上一首小诗送给沙门氏菌: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们俩本不应该相遇,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沙门氏菌大概是引起食物中毒最常见的原因之一了。并不是只有鸡肉里才会有沙门氏菌,而是它比较喜欢活跃在鸡肉里。沙门氏菌底下还分不同的种类,我们在实验室里化验病人的粪便样本时,会拿不同的抗体来测试,看病人得的到底是哪一种类的沙门氏菌。如果是相对应的抗体,那粪便就会结成一团团的,甚至肉眼都能观察到这个变化。 出现这个变化的时候,医生就会在病历上写下:对应沙门氏菌XY号的抗体与此粪便反应强烈,因此推测该粪便中的沙门氏菌就是XY号。实验试管里发生的这个反应和身体里免疫系统的反应原理相同。当免疫系统碰到了不认识的沙门氏菌,作为见面礼,它会在自己的库存里翻箱倒柜找一顶合适的“帽子”送给远道而来的客人,稍微调适一下,然后交给“制帽商”给上百万的沙门氏菌每人都做一顶。这合适的“帽子”就是相对应的抗体。被扣上“帽子”的沙门氏菌立刻就变得老实多了,沉重的“帽子”让沙门氏菌无法自由游荡,攻击力也大大削弱。实验室里的抗体试剂就是挑选出来的几顶“帽子”,如果哪顶“帽子”合适的话,戴上“帽子”的细菌就会沉成一团。这样医生就可以根据“帽子”来判断粪便中所含的沙门氏菌属于哪个种类了。 如果你根本不想动用到你的“帽子商”,也没兴趣老往厕所跑的话,那我这里有几个黄金法则送给你: 法则1:使用塑料菜板。与木质菜板相比,塑料菜板清洗起来比较方便,而且木质菜板的槽缝比较容易养细菌。 法则2:所有和生肉、鸡蛋壳接触过的东西都要用热水彻底地冲洗干净。除了洗手之外,菜板、餐具、洗菜篓甚至洗碗布都要好好地冲洗干净。 法则3:肉类和蛋类都尽量煮透后再吃。当然,如果在和情人共享罗曼蒂克的烛光晚餐时,上来的甜点是提拉米苏[提拉米苏的制作过程需要用到生鸡蛋。],为了安全专门再把提拉米苏放进微波炉里转一圈也实在是太煞风景了。碰到这样的菜点,建议最好用新鲜优质的鸡蛋,并且记得一定要放在10摄氏度以下保存。 法则4:厨房以外也要处处留心。如果谁养了蜥蜴当宠物,给蜥蜴喂完饭没多久就开始一趟一趟地跑厕所,他最好牢记我之前说过的话:沙门氏菌可是爬行动物肠道里最常见的肠菌。 幽门螺杆菌:人类最早的“宠物” 索尔·海尔达(Thor Heyerdahl)是一个安静又想法坚定的男人。他观测洋流和风向,着迷于老式钓鱼钩和树皮做的衣服。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他深信不疑,波利尼西亚的第一代住民应该是很久以前从南美和东南亚迁移而至的水手,按照他的理论,这些水手可以乘着木筏顺着洋流漂到这里。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就凭一个简陋的小木筏怎么可能航行8000公里横渡太平洋?索尔·海尔达没有花这个精力去和别人雄辩,他直接来到南美,按照古时的样子自己仿建了一只木筏,带了几只椰子和罐装菠萝就出海了,他要去波利尼西亚!4个月后,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理论——他真的到了波利尼西亚。 30年后,另一位科学家也开始了一段同样令人激动的征途,只不过他的征途不在大海中,而是在一个小小的实验室里。就在这个实验室里,巴里·马歇尔(Barry Marshall)勇敢地把试管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他的同事罗宾·瓦伦(Robin Warren)作为见证人紧张地记录着这一壮举。几天以后,巴里·马歇尔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理论——他得了胃炎。 又过了30年,来自柏林和爱尔兰的科学家把这两个来自不同研究领域的男人联系到了一起:马歇尔吞下的病菌里藏着波利尼西亚第一批移民的信息。这次没有人需要乘着木筏漂洋过海,也没有人需要喝下什么药水儿,科学家们学聪明了,他们跟几个生活在荒原的原住民还有几个新几内亚的高地人要了点胃里的东西作样本。 好了,现在开始才是我要讲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推翻固有认知的狂热的研究者、长着鞭毛的小不点还有一只饿狠了的大猫的故事。 全世界有一半的人胃里都有幽门螺杆菌。这个观点其实提出来还不是很久,而且刚提出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嘲笑声。怎么可能会有生物想要生活在这样一个致命的环境里呢?在这样一个充满破坏性极强的胃酸和消化酶的袋囊里?幽门螺杆菌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它设计了两大生存战略。 第一,它可以生产出强碱的代谢物,中和掉周围的胃酸。第二,它可以钻进胃黏膜下面,胃黏膜本来的作用就是保护胃壁免受胃酸侵蚀,躲在胃黏膜下面便可以高枕无忧。胃黏膜本来是凝胶状的,但是幽门螺杆菌有办法液化胃黏膜,然后它就可以转动长长的鞭毛柔软地滑进去了。 马歇尔和瓦伦认为幽门螺杆菌是引起胃炎和胃溃疡的罪魁祸首。在此之前,学术界一致的观点是,这种胃病都是身心失调(比如焦虑)或者是胃酸分泌不调造成的。而那时人们对细菌致病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伤口感染、发烧和感冒上。所以马歇尔和瓦伦不但要证明幽门螺杆菌可以在胃里存活下来,还要证明这个微小的细菌导致的疾病可远远不像普通伤口感染那么简单。 于是身体健康的马歇尔做了个科学壮举,喝下了含有幽门螺杆菌的液体,如愿导致了胃炎。从他服用抗生素治好了胃炎,从而证明这是细菌惹的祸,到他的发现被科学界接受,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而今天,幽门螺杆菌测试已经成了胃病检查的常规项目。做测试的时候,医生会要求病人喝下一种特殊的液体,然后向一个仪器里吹气。如果胃里有幽门螺杆菌的话,它会分解掉液体里的一种化学成分,分解后产生的气体会随呼吸被呼出体外,然后通过仪器被检测到。对于病人来说,就是喝东西、等待、呼气,挺轻松的一个测试。 让马歇尔和瓦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不仅找到了胃炎的成因,还找到了人类最古老的“宠物”之一。幽门螺杆菌已经寄居在我们体内五万多年了,这五万年里我们进化,它们也一起跟着进化。随着我们祖先不停地迁移,它也跟着一起迁移,并且发展出了新的种类。目前为止,幽门螺杆菌一共有三个非洲品种、两个亚洲品种和一个欧洲品种。两个人种之间隔得越远、交叉越少,他们胃里的幽门螺杆菌差异就越大。 随着奴隶贸易的兴起,非洲品种的幽门螺杆菌来到了美洲。而同住在印度北部的佛教徒和穆斯林,体内却住着两个不同的品种。在工业国家,每个家族往往有自己家族的幽门螺杆菌,而在交往比较密集的社会里,比如非洲国家,同一地区大家胃里的幽门螺杆菌都是一样的。 并不是每一个有幽门螺杆菌的人都会得胃病(在德国大约1/3的人都有幽门螺杆菌),但是大部分的胃病都是由幽门螺杆菌引起的。这是因为不同的幽门螺杆菌,它的危险程度也不一样。危险型的幽门螺杆菌有两个主要的特征:一个是“CagA”基因,负责产细胞毒素,这类菌株长有一个微小的针管,可以把毒素注射进细胞;另一个是“VacA”基因,负责产空泡毒素,它可以引起胃细胞形成空泡,使细胞坏死。如果你胃里的幽门螺杆菌有这两个基因里的一种,或者两种都有,那你得胃病的概率就比较大。其他不带这两个基因的幽门螺杆菌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是再相似,每个人的幽门螺杆菌总还是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些细菌会根据不同的宿主来适应变化。利用这一特性很容易就能跟踪判断到底是谁把谁给传染了。大型猫科动物体内有一种只属于它们的螺杆菌类型(Helicobacter acinonychis)。这种螺杆菌与人体内的幽门螺杆菌非常相似,这不仅让人遐想联翩:这以前到底是谁把谁给吃了,才会互相交换了细菌?是我们的祖先先吃了老虎,还是老虎先吃了我们的祖先? 通过分析基因图谱,科学家发现,有几个基因是帮助螺杆菌牢牢依附在人的胃里的,这几个基因猫科动物体内的螺杆菌虽有,但是都没被激活;反过来猫科动物体内活跃的基因在人体内也同样活跃。由此可以推断,果然是我们被吃了!我们的祖先身葬虎口的时候,老虎也把他肚子里的螺杆菌一并吃了进去。搬进老虎肚子的螺杆菌也很随遇而安,调整适应了下新的宿主然后就常住下了。由于我们的祖先,老虎也染上了螺杆菌,这样看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说了这么多,幽门螺杆菌到底在我们的体内想干什么?它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幽门螺杆菌是大坏蛋 因为幽门螺杆菌在胃黏膜下栖息建窝,在那里搅来搅去,导致胃黏膜这个保护屏障变得脆弱,结果就是富有攻击性的胃酸不只是把食物消化掉了,还顺带着把自己家的细胞也消化掉了一点点。要是这些细菌还是带小毒针或者有空泡毒素的品种,胃细胞还要再遭受额外的摧残。感染幽门螺杆菌的人里,差不多有1/5的人胃壁上都有小的损伤,而大约 3/4的胃溃疡和几乎所有小肠里的溃疡都是由幽门螺杆菌引起的。服用抗生素可以有效地杀死病菌,胃部的问题也会随之消失。如果不愿意服用抗生素,还有一个可供选择的治疗方法是服用萝卜硫素(Sulforaphane),这是一种从西蓝花里萃取出来的植物活性物质,它可以抑制住幽门螺杆菌用来中和胃酸的酶。如果你想尝试一下用萝卜硫素来治疗的话,记得一定要选质量好的产品,而且在服用两周后一定要去医院复检一次,看看幽门螺杆菌是不是真的已经消失。 什么事一成了慢性的就变得很烦人。就像被虫子叮了个包,如果一直痒个不停,很快你就会失去耐心,宁愿把皮抓破了也要挠个痛快。胃细胞里发生的无非也就是类似的事:慢性炎症下细胞长期受刺激,烦都快烦死了,最后这些细胞干脆把自己解体了,一了百了。对于老年人来说,慢性炎症会导致胃口越来越差。 损耗掉的细胞会被由胃里的干细胞制造出来的新鲜细胞迅速补充上。但如果需要补充的细胞太多,干细胞负荷过重,忙中出错产个癌细胞也是有可能的。差不多1%的幽门螺杆菌携带者会患上胃癌,1%的概率听上去还挺低的,但是请想想,全世界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口都是幽门螺杆菌的携带者,即使是1%也已经多到可怕了!相比较而言,没有染上幽门螺杆菌的人患胃癌的概率要低近40倍。 由于发现了幽门螺杆菌和胃炎、溃疡和癌症之间的关联,马歇尔和瓦伦于2005年被授予了诺贝尔奖。从喝下实验室的细菌试剂到喝下诺贝尔奖的庆功酒,中间经历了整整20年的时间。 而发现幽门螺杆菌与帕金森病之间的关联,则花了更长的时间。虽然20世纪60年代医生们就已经判定帕金森患者多伴有胃部的并发症,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把这两个病联系起来,也是,胃炎和手抖差得是有点远了。直到有人对关岛上居住的各个组群做了个调查实验后,才给帕金森病的研究指了条明路。 关岛上的某些地区帕金森病暴发率奇高。患者的症状主要为手抖不止,表情呆滞,行动缓慢。经过调查,科学家发现这些帕金森高发地区的居民都很爱吃一种铁树籽。这个铁树籽含有一种神经毒素,而幽门螺杆菌也能释放一种和这个毒素几乎一样的物质。都不用给小白鼠感染活体的幽门螺杆菌,单单给它们摄入细菌的萃取物,就已经能在它们身上观察到与爱吃铁树籽的关岛患者身上类似的症状。当然不是每种幽门螺杆菌都会生产这种毒素,但是如果它能产,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总而言之,幽门螺杆菌不但会降低胃黏膜的保护力,刺激、破坏胃细胞,还会释放毒素造成全身的伤害。为什么五万年了,我们的身体却没有进化出什么防它的良招?免疫系统又怎么能容忍得下它这样为所欲为呢? 幽门螺杆菌是好同志 在针对幽门螺杆菌最大型的一个实验里,科学家得到了如下结论:幽门螺杆菌,尤其是那些带着小毒针的危险品种,其实对我们的身体也有不少好处。通过对10000多个实验对象长达12年的观察,科学家发现,虽然危险品种的宿主患胃癌的可能性提高了一些,但是他们得肺癌和中风的概率却大大降低了,确切地说,与其他参加的实验对象相比差不多要降低了一半。 其实在这个实验之前,各家都已经在猜测了,觉得身体既然可以容忍这个细菌这么长时间,那它总得有些什么优点。在拿小白鼠试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幽门螺杆菌可以保护幼鼠免遭哮喘折磨。一旦给幼鼠喂食了抗生素,这层保护就消失了,幼鼠们又会患上哮喘。这种保护功能在成年鼠的身上也能观测到,只不过效果没有幼鼠那么明显。虽然人和小白鼠不一样,但是这个试验的结果很符合工业国家人们身体素质发展的普遍趋势:感染幽门螺杆菌的人口比例在下降,但同时患有哮喘、过敏、糖尿病和神经性皮炎的人口比例在上升。当然,这个趋势还远远不足以证明幽门螺杆菌就是哮喘病的克星,但是它可能在里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于是科学家提出了一个假设:幽门螺杆菌可以帮助舒缓免疫系统。幽门螺杆菌附在胃壁上,刺激了调节性T细胞的生成。调节性T细胞是一群具有负调节机体免疫反应的淋巴细胞,当免疫系统突然反应过度、小题大做的时候,它的作用就是拍拍免疫系统的肩膀,跟它说:“你去歇一会儿,这里我来吧。”这就是它被叫作“调节”细胞的原因。 [免疫系统出场] 面对花粉突然失控:“谁让你钻进我的肺里的,你给我走!走啊!” [作为免疫系统失控的代价,它的主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过敏到不能自已] [调节性T细胞出场] 轻轻安抚免疫系统:“好了啦,花粉又不是故意的,它也不想钻进来嘛。只是它在寻找可以授粉的花朵时迷了路啊,找不到花朵,结果来了这里,它也很难过的,你就谅解一下啦。” 请原谅我自行脑补了一个琼瑶剧本出来……但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啦。身体里这种调节细胞越多,免疫系统就越稳定、放松。 如果一只小白鼠的体内受幽门螺杆菌刺激扩充了很多调节T细胞,那甚至不用做别的,只要把这些细胞转移到另一只小鼠身上,就已经可以治愈它的哮喘了。这种方法可要比用迷你喷雾剂给小白鼠喷哮喘药来得轻松多了! 除了哮喘以外,幽门螺杆菌的携带者患湿疹的概率也要低很多,差不多能低1/3。也许之所以当今越来越多的人得了肠炎、自身免疫性疾病或者其他慢性炎症,就是因为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个和我们共同生活了几万年的小伙伴给抛弃了。 幽门螺杆菌让人又爱又恨 幽门螺杆菌有很多能力,也有很多不同的面,所以很难简单地概括它到底是好还是坏。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它在每个人的体内都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是释放了有毒物质伤害我们的身体,还是间接保护了我们的身体?然后还要看我们的身体对它又是什么态度:是觉得长期受它折磨,还是已经拿它当自己人,为它为自己都准备了充足的胃黏膜?除此以外,镇痛剂、烟草、酒精、咖啡或者长期压力也会刺激到胃黏膜,它们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胃部问题的最终出现,甚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胃里的“宠物”不能适应现代生活的刺激? 世界卫生组织强烈建议重视胃病,出现胃部问题时一定要好好地咨询医生,彻底找到致病根源。如果家族有胃癌、特定的淋巴癌或帕金森病史的话,幽门螺杆菌还是清除掉比较好。 索尔·海尔达2003年在意大利过世,终年88岁。还记得他提出的波利尼西亚移居的理论吗?如果再多活几年的话,他就能看见自己的理论是如何被幽门螺杆菌证明的了:幽门螺杆菌的两种亚洲品种先后两拨占领了新大陆,而且确实是通过东南亚航线传播出去的。尽管南美水手移民的理论在这里没法被证实,但是谁知道以后我们又会发现什么细菌,让我们又想起索尔·海尔达的波利尼西亚群岛了呢? 弓形虫:让人忘却恐惧的喵星来客 一个32岁的女人拿出从超市买的廉价剃须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内侧划了一下,她享受这种疼痛的刺激。 一个50岁的跑车狂热分子,狠踩油门,全速撞向了一棵树,当场死亡。 一只老鼠跑进厨房,径直跑向了猫的食盆,成了猫午餐时飞来的熟鸭子。 这三个故事到底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 因为他们内心的召唤不仅仅只来自他们的身体,这个本来应该被他们呵护也只想为他们好的身体。内心的召唤还来自别处,来自一个原本从猫肠子里来的魔鬼。 猫肠子是弓形虫(Toxoplasma gondii)的故乡。这个小小的生物虽然是单细胞,但居然也算是动物了,因为它的遗传基因和细菌相比要复杂许多,细胞膜的结构也不一样,而且它的人生要比细菌精彩太多。 猫是弓形虫的最终宿主,它在猫的肠子里繁衍生息。其他所有的动物都只是帮助弓形虫从一只猫过渡到另一只猫的“出租车”,科学名词叫中间宿主。一只猫一生中只会被弓形虫感染一次,也只有在它被感染的时候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年纪较大的猫咪一般已经被感染过了,所以不再具有传染性,而刚刚被感染的猫咪就不一样了,弓形虫会随着它的粑粑一起被拉出来。当在猫沙里面孵化两天后,弓形虫已经做好了效力下个真命天猫的准备,可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只有衷心铲猫屎的仆人。那好吧,既然等不来猫殿下,那就搭上仆人这个计程车,看看下次有没有什么机会吧。在转移到最终宿主身上前,弓形虫可以在中间宿主的体内最多等上5年。当然这个中间宿主不一定非要是养猫的人,也可以是和它在同一片花园、田地里活动的其他动物。或者如果它的宿主死掉的话,它当然也会跟着一起死掉。弓形虫的一个主要感染途径是食用生食。一个人感染弓形虫可能性的时间长短大致与自己年龄大小相当。全世界大约有1/3的人身体里都寄宿着弓形虫。 弓形虫属于寄生性生物,因为它没法独立地活在土地里、水里或者树上,它必须住在一个生命体里。我们称这种生物为寄生虫,因为它们白吃白住,从来没有什么正面意义的回报给我们。相反,它们还有可能伤害到我们,甚至还会利用我们去污染周围的人。 对健康的成年人来说,弓形虫不会有什么太大危害,有的人会以为自己得了轻微的流感,而大多数人可能连症状都不会有。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有任何的影响。新感染上弓形虫后,它会变成组织囊肿被隔离,然后进入一个长长的冬眠状态,尽管在我们的余生中它都会在那里,但它还算是个安静本分的“房客”。而且如果我们已经被感染了一次,我们就不会再二度被感染了,就好像我们的身体上被贴了“已出租”的标签似的。 但是如果怀孕期间感染上弓形虫,那就大事不妙了。弓形虫可以通过血液感染胎儿,而免疫系统之前没见过弓形虫,所以也来不及反应阻止。当然不是说母体感染胎儿就一定会被感染,但是一旦被感染上,会对胎儿造成严重或者致命的伤害。如果能及早发现感染,还是可以用药治疗的,但是大多数人感染的时候根本没感觉,所以发现感染的概率实际上并不高,最佳的治疗时期因此也总是被错过。在德国,弓形虫检查甚至都不算怀孕检查的常规项目。如果医生在第一次孕检的时候问你是不是养猫,那一定是个好医生,你可千万别以为他只是在跟你随便地闲聊,记得要好好地回答他哦。 这就是家里有孕妇的时候,猫沙每天都要清理干净(孕妇可千万别自己动手),最好不要吃生肉,水果和蔬菜必须洗干净的原因。弓形虫的患者并不会感染其他人,只有从猫咪肚子里拉出来的新鲜弓形虫才具有传染性,但是它们可以存活很长的时间,比如在没被处理掉的猫屎里,比如在刚打扫完猫屎的手上。所以从幼儿园就开始学的“讲卫生勤洗手”真的是句如假包换的至理名言。 似乎只要不是孕妇,感染上弓形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年来谁都没对这个不速之客引起重视,直到琼安·韦伯斯特(Joanne Webster)带着她的小白鼠出现,这一切彻底改变。琼安·韦伯斯特20世纪90年代在牛津大学里任职期间做了一个很简单但实在很了不起的实验:她找来四个小盒子,周围围上一圈栅栏,又在每个小盒子的角落里放了一个小碟儿,碟儿里分别盛了老鼠尿、水、小白兔尿和猫尿。如果是一只正常的老鼠,不管它这辈子有没有见过猫,它都会避开猫尿绕着走,这个是它们对危险天生的直觉,已经牢牢地编进了生物程序里。另外在啮齿动物中还有一句警告语,一般来说,所有老鼠的行为如出一辙,都是先伸头打探一下,然后立刻躲到没有危险尿液的小盒子里。 但是琼安·韦伯斯特的试验里出现了例外——小白鼠的表现和平时完全相反,它们变得充满冒险精神,把各个盒子跑了个遍,居然还进入装有猫尿的盒子并在那里流连了半天,这根本就是逆天了!通过长时间的观察,琼安·韦伯斯特甚至断定,比起其他盒子,小白鼠们更喜欢待在盛猫尿的盒子里,就好像世界上没有比猫尿更刺激的事似的。 明明是从地狱飘过来的气味,为什么一下变得如此有吸引力?为什么小白鼠一下变成了自身终结者的狂热粉丝?韦伯斯特知道这背后的秘密,因为这些小鼠都感染上了弓形虫,除此之外它们和其他小鼠没有区别。弓形虫驱使着小鼠带着它自告奋勇地奔向它的最终宿主——猫的嘴里。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阴谋诡计! 这个试验在科学界引起了无数的关注,好几个实验室都效仿着做了同样的试验,因为他们都想亲自鉴定一下,这个试验的流程是不是完全合理,结果到底可不可信。最终所有的试验结果都再次证明了韦伯斯特的正确性。除此以外,他们还发现,感染了弓形虫的小鼠们虽然面对猫尿毫无畏惧,可是见了狗尿就立刻显样儿。 科学界这下算是彻底炸锅了:一个小小的寄生虫怎么能让哺乳动物的行为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存还是毁灭,这不是一个问题——至少对于一个没有感染寄生虫的高级生物来说绝对不是。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 从小型哺乳动物到大型哺乳动物(=人类)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弓形虫是不是也可以影响我们做出错误的反应,丧失对死亡的恐惧,做出“猫食”般的自杀行为?科学家们想出一个方法来,可以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从交通事故的现场抽取血液样本,然后看看这些肇事者的体内有没有携带弓形虫。他们想知道,弓形虫患者出交通事故的比例会不会比较高。 答案是:会。感染上弓形虫的人,出交通事故的比例确实要高一些,尤其是当宿主的临床症状比较明显的时候(弓形虫没有进入冬眠状态)。已经有三个小实验和一个大型实验证明了这点。在大型试验里,科学家对3890名捷克新兵进行了弓形虫检测,并且在随后的几年对他们进行跟踪记录。科学家发现,在出交通事故的士兵里,主要的风险因子有两个:一个是弓形虫感染症状明显,另一个是有某一特定的血型(猕因子Rh阴性)。血型也是感染寄生虫病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有的血型就比其他血型更能够预防暴发性感染。 那喜欢用剃须刀自虐的那个女生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看到自己流血的时候不会害怕?为什么她在切开自己的皮肤、肌肉、神经的时候不觉得疼痛难忍?为什么自虐的疼痛感会成了她日常享受的快感? 科学界对此有着不同的解释,其中的一种就是弓形虫。一方面,弓形虫的代谢产物可以和大脑中某一特定的受体结合,发出懒散的信号,让人变得没有动力。而这个受体和止疼药的受体是同一个,作用原理和止疼药也差不多。在这种跟服了止疼药差不多的半麻痹状态下,平时的切肤之痛可能都没法很真切地感觉到了。另一方面,当我们感染了弓形虫后,免疫系统为了保护我们免受寄生虫的危害,会激活吲哚胺2,3-双加氧酶(IDO)。IDO通过耗竭细胞内或者其微环境中的色氨酸而逼迫弓形虫进入冬眠状况,因为弓形虫喜欢吃色氨酸。可惜色氨酸也是身体制造血清素所必需的物质。(血清素还记得吧?就是幸福荷尔蒙,少了它就会引起抑郁)因为IDO光想着要把寄生虫清理掉,结果导致大脑里少了血清素,情绪自然好不了。 我们的身体还是很聪明的,它会自己权衡利弊:如果寄生虫进了脑子,那就必须要好好处理掉,心情不好也管不了了。激活IDO就是这种紧急状况下的妥协措施。我们的身体有时也会利用IDO给自己的细胞斋戒一下。比如怀孕期间IDO也会被激活,但只是在和胎儿有接触的地方,因为IDO可以切断这里免疫细胞的营养补给,避免它们过于活跃,不然对于免疫系统来说还是半陌生的小宝宝可就有罪受了。 由IDO造成的心情不好真的能够引发自杀行为吗?或者这么问吧,到底是什么会让人产生自杀的想法?寄生虫到底施了什么咒语,可以让我们克服与生俱来的恐惧开始自我伤害? 恐惧感在大脑里属于杏仁核的管辖区域。眼睛和杏仁核之间直接通过纤维连接着,所以人们看到蜘蛛时马上就能感到害怕。甚至即使是位于后脑的视觉中枢受损成了盲人,我们并不能真的再“看见”蜘蛛,但是仍然能够通过眼睛“感觉”到它。如果杏仁核受到损伤,我们就没法再感受到恐惧。 弓形虫在中间宿主家最喜欢寄居的地方是肌肉和大脑里,而大脑里准确地说是在三个地方(按居住频率依次递减):杏仁核、嗅觉中枢和位于脑门后面的大脑区域。杏仁核之前已经说过了,主管恐惧感;嗅觉中枢很可能解释了为什么小鼠会喜欢上猫尿的味道;至于脑门后的脑区域,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这片脑区每时每刻都在创造新的想法。在一个试验里,研究人员一边让试验对象回答关于信仰、人格和道德这类高认知要求的问题,一边扫描他大脑各区的活跃度,脑门后面的脑区活动尤其明显。根据大脑研究领域的理论,“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的区域就是指这片脑区:“信仰到底是什么?我父母为什么会这么虔诚?”“现在还在开会,可是我好想把面前的这块蛋糕吃完。”“我好想喝杯茶看会儿书。”“我现在就是想加速到150公里。”“我就是想拿起这把剃须刀。”这些无数的念头,哪个取得了胜利,哪个就会被执行。所以弓形虫挑选这里当寄居地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决定,在这里它可能甚至可以直接为自残自杀的念头推波助澜。 如果琼安·韦伯斯特的实验没有在人类身上复检的话,那说了那么多也近乎是白说。所以,这次试验里要把小白鼠换成人类,再把各种动物尿闻一遍。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感染了弓形虫,对猫尿的感受和没有感染的人相比会明显不同,其中男人又比女人对猫尿的气味要热衷得多。 嗅觉是最基本的感官之一。很奇怪的是,人们可以梦到所有其他的感觉,唯独没有气味。梦是没有气味的。气味直接连着感觉,这点除了弓形虫知道以外,松露猪也知道。松露闻起来就像是一头性感无比的松露公猪。所以法国人要找松露的时候,就会带着母猪一起,因为当它们嗅到松露的味道时,会误以为是自己的梦中情人,结果掘地三尺挖出来的居然是一个蘑菇……唉,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白马王子呢?所以这样想想,我觉得松露贵也有贵的道理,它里面可是载满了母猪对爱情的绝望和伤心呀。松露猪用自己的感情说明了一个事实:气味可以产生吸引力。 有些品牌也利用了这个效应,行话称之为“气味营销”。一个美国服装品牌甚至还在店里喷满了性信息素[性信息素:进行两性生活的动物为互相识别而释放出的物质,通过此种物质可使雌、雄接近,并导致交尾。],也难怪这家店门口总是排着一大长排少男少女。幸亏这家店没放在养猪场旁边,不然的话还等不到少男少女排队进门,这家店就要被正当年的猪们给踏平了…… 如果另外一个生物可以改变我们对一个气味的感知,那它是不是也可以随之改变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有一个病的主要病症就是认知和世界的实际情况有出入,也就是产生错觉或者认知障碍,这个病就是精神分裂症。比如患者会觉得有蚂蚁正顺着他的背往上爬,但他的背上其实什么都没有。或者他们会产生幻听,并且毫无反抗地听从这个幻听的指挥。全世界有0.5%~1%的人都患有精神分裂症。 对这个病和这个病的成因到现在我们都还不是很了解。大部分这方面的药物都是通过降低大脑中过量的某种信号物质来达到效果,这个物质就是多巴胺。而弓形虫自带的基因可以影响脑子里多巴胺的生成。并不是所有精神分裂症患者都感染了弓形虫,弓形虫也不可能是造成精神分裂症的唯一原因,但是在精神分裂症患者中,弓形虫宿主所占的比例比在正常人群中的比例要高出一倍。 理论上,弓形虫可以影响到我们对恐惧、气味的感知和行为。从交通事故、自杀倾向和精神分裂症的比例来看,弓形虫并不真的只是个老老实实的寄居客。这些发现要想应用到日常问诊用药中,还要假以时日,因为有些猜想还要被证实,治疗方案也还要再好好地研究一下。这种漫长的科学认证有时候需要以生命为代价,从发现抗生素到在药房里可以买到它耗费了好几十年的时间;但是这个周期也是无法避免的,有的时候甚至还应该再长一点,这样就不会有安眠药Contergan[德国历史上最大的一起药物丑闻。20世纪50年代末,由Gruenenthal公司生产的安眠药Contergan投入市场,这种安眠药的说明中特别指出此药适用于孕妇。结果在随后的几年内,仅在德国就有近5000个新生婴儿有严重的先天性肢体畸形,而这些身体畸形的婴儿的母亲们无一例外地曾服用过Contergan。1961年11月底,Contergan被德国政府禁止销售并撤出市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发生了。 弓形虫对我们的影响比我们以前所知道的要大得多。这个发现开启了一个医学研究的新时代,一个连猫屎都有发言权的时代——生活里看似不相关的事情之间其实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的饮食、宠物和体内微生物的世界拼出来的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图片? 读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也许是有点。但是不是也让人很兴奋?我们正在一步一步地解码这个到目前为止一直被叫作“命运”的生命程序。我们可以用自己的知识来护航未可知的命运,这个做起来并不是很难,有时候只要一把猫屎就够了,有时候只要把肉煎透、把水果蔬菜洗干净就好。 蛲虫:一生总会遇见一次的过客 有一种白色的小虫子,差不多1~1.5厘米长,有些还有尖尖的尾巴,特别喜欢到我们的肠道里做客。全世界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一生中至少被它“拜访”过一次。对有的人来说它就是匆匆过客,毫无感觉;但对有的人来说,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速之客,还没法和别人倒苦水。如果赶巧的话,你还能看到它从肛门里探出头跟你打个招呼。为了配合我们,它们几百年来专门进化出了特殊的行为方式。只要你长了嘴、长了手指,它就有可能到你家做客。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还是来倒着说说吧:怀孕的蛲虫女士希望给它的卵一个安全的未来,但是这件事可不太容易,因为它必须让人类先吞下它的卵宝宝,然后让它们在小肠里孵化,这样才有可能作为成虫来到大肠。可是现在这个大腹便便的准妈妈正坐在肠道的末端,与宝宝卵要去的方向刚好相反,简直全世界都在跟它唱反调!于是它问自己,到底怎样才能回到口腔里?最后它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这是生物最本能的智慧——适者生存的智慧。 蛲虫女士了解到,我们什么时候要休息,什么时候会躺下一时半会儿不起来。所以它专门挑中了这个时候起身爬向肛门,把卵产在肛门口许许多多的小皱褶里,然后开始不停地扭来钻去,直到弄得我们瘙痒难忍。经验告诉它,现在是时候爬回肠子里了,因为很快会有一支手指伸过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挠痒!之后它会小心地从肛门里探出头,把卵往痒的地方推一推。发出瘙痒信号的神经在这时候会再度报警:“快挠我!”我们则会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果断去救火并顺利成为蛲虫卵的搬运工。剩下的事情蛲虫妈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它的宝宝已经搭上了去口腔的特快列车。 我们什么时候挠完屁股最不可能去洗手?当然是睡觉的时候,要不我们太累懒得站起来,要不我们已经睡着了,挠痒这个举动都是无意识发生的。而这个时间也正是蛲虫产卵的最好时机。下次你在梦里啃手指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是蛲虫妈妈在一旁窃喜的时候。现在是不是突然觉得胃口全无了?别呀,这又不是你第一次吃动物卵了——鸡蛋也是鸡的卵啊,只不过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一个一般煮熟了才吃一个直接生吞。 像这种不请自来,直接在我们肠子里安家落户的寄居客,简直就是尴尬的难言之隐。如果跟朋友诉苦水的话,大家一定会像看个怪物一样看你,那眼神就好像在评价你的生活有多么地脏、乱、差。在这一点上,蛲虫还是有一点点不同的,它们会在早上定点叫醒我们,给我们的免疫系统做做按摩,而且也不会跟我们抢粮食。 当然留蛲虫常住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一辈子里面招待它们一次也没有那么糟啦。科学家们甚至猜测,小朋友如果感染蛲虫的话,可以帮助他们避免日后得严重的哮喘或者糖尿病。所以这样看来,我们应该欢迎蛲虫女士和蛲虫先生大驾光临。但是请记住,好客热情也要有个度,如果客人不自觉妨碍到了你,那就要立刻毫不留情地请它们走人。如果发生以下三点,就意味着下逐客令的时间到了: 1.晚上睡不好觉,白天注意力不集中、神经脆弱。 2.异位寄生,就是说虫子们迷路了,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比如尿道或者阑尾)。虽然它们不是故意的,但是在肚子中养个路痴虫子实在是太危险了,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3.肠子本来就很敏感,或者虫子过分活跃导致肠子变敏感。每个人的表征也会有些不同:便秘,腹泻,肚子疼,头疼,恶心,或者也有可能什么表征都没有。 只要你符合以上任何一点,最好立即去看医生。到了医院,医生很可能会给你一卷透明胶,并且贴心地告诉你:“就往屁眼儿那里贴,多贴几条,贴完撕下来交化验室化验。拿了化验单再来我这里。别忘先缴费啊。”虫卵也无非就是一个个的小球,透明胶可以把它们牢牢粘住,最关键的是一定要在早上粘,因为那时候蛲虫女士差不多已经把卵产下并在肛门周围安置好了。千万不要在洗完澡之后再粘,洗澡的时候你都用水把人家整锅卵给端了,还哪有什么剩下给你粘的。所以要粘就早上粘,醒来以后第一个碰到屁股的必须是透明胶。 显微镜下的虫卵是椭圆形的,如果卵内进化出了幼虫,卵的中间能看到一条线状物。医生会根据感染的程度开出药方,其中最典型的一个药物是甲苯咪唑,它的作用原理很简单,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甲苯咪唑是个口服药。在从口腔到肠道的路上它会遇到跟它同路的小蛲虫们。这些蛲虫当然也有口腔和肠道,甲苯咪唑于是进了蛲虫的嘴巴,之后仍然是遵循同一路线——从嘴巴到肠道。甲苯咪唑对虫子肠道的伤害比对我们的要大得多,它为虫子们制定了严格的减肥餐——让它们没法摄取糖分。而虫子想活命就必须吃糖,所以这顿减肥餐就成了它们最后的晚餐。笼统地说,这些不速之客最后被我们用甲苯咪唑给活活饿死了。 蛲虫卵能存活很长时间。为了配合药效,你得彻底杜绝啃手指。如果保证不了这点,那你至少应该尽量把身边的虫卵数保持在最低状态。第一就是勤洗手。然后每天都要换床单和内裤,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和床单要用60摄氏度以上的水清洗。瘙痒难忍的时候就抹药膏,反正尽量避免用手去挠。我妈坚信,每天吃瓣儿大蒜虫子就会消失,反正我是没找到科学依据。但是到什么温度该穿什么衣服也没有科学文献,我妈在这方面却总是对的,我就先姑且认为这都是劳动人民生活中的经验智慧吧。如果试完了所有的这些方法还是没能彻底除掉虫子,那你还是赶紧再去趟医院吧。虫子嘛肯定可以除掉,你也不用太气馁,这起码说明有人爱你的肠子爱到欲罢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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