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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疯狂的舌头春秋那杯茶,战国这碗酒 作者:南柯月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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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曾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商君走了,无论是咸阳街头还是庙堂之上,许久都未敢有人再提起那个振聋发聩的名字,有的是因为默哀,有的是因为恐惧。因为恐惧,所以疯狂,他们要扼杀一切与商君有关的东西,尤其是新法。他们是谁?以甘龙、杜挚为代表的老士族。他们以为刚登基的秦惠文王曾和他们一起扳倒商君,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战友了,只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地位,也低估了秦惠文王的智谋。 秦惠文王杀商君有三个原因:一是报当年太傅受刑之仇;二是夺位亲政,商君当时军政大权在握,极有可能架空国君;三是借机铲除阻挠新法推行的老士族。秦惠文王先放任老士族诬陷商君谋反,搞定商君后,再把陷害忠良的罪名扣在老士族头上,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秦国的这些毒瘤。这一招借刀杀人,一箭三雕,高!实在是高! 秦惠文王站在函谷关的城楼上,看着墙上残留的血迹,深知父亲的遗憾与希冀。他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函谷关外——父君,商君,你们瞑目吧!赢驷定让秦国大出于天下! 旧班底的清洗 秦国在每个时期,都会有一个必须解决的对手:秦孝公时代是魏国,秦惠文王时代是楚国,秦昭襄王时代是齐国和赵国。山东六国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一个地登上强国榜,又一个接一个地被秦国拉下神坛。 每一个成功的君主,背后都有一个亦师、亦友、亦兄弟的国相。秦孝公有商鞅,变法强秦,为统一天下打下根基;而秦惠文王先后遇到了两位搅动风云的纵横家——公孙衍与张仪。 公孙衍,本是魏国阴晋(今陕西省华阴市东)人,后入秦任大良造。要不怎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公元前389年的阴晋之战,魏国名将吴起以区区五万武卒完胜秦国五十万大军,从而长期占据西河之地。转眼到了公元前330年,公孙衍率领秦军,在雕阴之战中大败自己的母国魏国,屠军八万(《史记·秦本纪》载)。魏国被迫求和,最终献出了西河之地的全部地盘。秦国固守住了西河之地,正式迈出了东出的第一步。 成王败寇,乾坤逆转,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公孙衍是个军政奇才,被称为“犀首”,意即像犀牛角一般珍贵的国士。只可惜,天下英才永远跳不出那个怪圈——既生瑜,何生亮!公孙衍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主角的光环。 前面捧了一大堆,最后才发现公孙大哥只是男二号,而男一号张仪,真的是一点主角的霸气都没有。但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平静的水面。假装不正经的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内心。 作为鬼谷子大学的四大高才生(孙膑、庞涓、张仪、苏秦)之一,张仪原本可以借孙膑、庞涓这些师兄的威名平步青云,可惜他选错了专业,没有选兵学,而是选了纵横学。毕业后当说客,毕业即失业。因为在当时人眼中,能沙场征战的将领是“和氏璧”,而纵横家还不如《芈月传》中的那个“手纸卷”有实用价值。几经辗转,张仪投到楚国令尹昭阳门下,每天过着挖楚国主义墙脚、薅楚国主义羊毛、混吃等死的日子。 有一天,昭阳府上举办派对。这次派对对张仪来说,和往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还是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他只需要干一件事,那就是急赤白脸地吃。大家正在嗨时,昭阳一挥手,下人端出来一块石头,没错,就是那块“疯狂的石头”——和氏璧。卞和为它被砍了双腿,蔺相如为它差点掉了脑袋,这次中招的会是谁呢? 为了炫耀,令尹大人让大家传着欣赏和氏璧,没半炷香的工夫,和氏璧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传丢了!大家都在焦急寻找的时候,张仪居然还在一旁埋头苦吃,对国宝丢失事件毫不关心。你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找你。正因为张仪平时的作风问题和此时的表现,使昭阳认定宝贝就是他偷的。搜身后,在张仪身上没发现和氏璧;吊打后,他咬着牙没被屈打成招。遍体鳞伤的张仪被扔在地上,半死不活。 “年轻人,要明白我的宽宏大量和良苦用心,我是在重新打造你的人品……”令尹大人高高在上,垂下眼帘,扫了一眼张仪。 “这就是特权啊!特权把你上了,然后提上裤子,对你说,他是在锻炼你,呵呵……”张仪在心里苦笑道,接着就昏死过去。被抬回家后,他醒来时看到老婆,冲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快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 老婆哭笑不得:“舌头若不在,你是怎么说话的?!” 张仪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 老婆心疼地骂道:“你人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关心什么舌头!” 刚才还急得有些疯癫的张仪,此时变得异常冷静起来:“舌头在,天下就在!” 这就是“留舌示妻”的典故。本以为傍着令尹大人,会是人生的转折点,没想到成了骨折点。昭阳,你恃特权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与羞辱,待我爬到特权的顶峰,我会让你和楚国百倍千倍地补偿于我! 人就是这样,我们都憎恨特权,但并不是憎恨特权本身,而是憎恨特权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张仪背上行囊,离开楚国,前往秦国。他明白,权力这个东西,要么没有,要么就拿最大的。魏国已经衰落,普天之下能与楚国抗衡的,只有秦国。他要在秦国谋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确定了目标,张仪把目光对准了军政大权在握的秦国大良造公孙衍。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公孙衍就是一个有缝的蛋。按理说,位极人臣的公孙衍,对付一个落魄之流张仪,实在是易如反掌,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在全国打击腐败的节骨眼上,公孙衍身为正国级干部,偏往枪口上撞。 当时魏国被公孙衍打得几乎有灭国的危险,于是派人私会公孙衍,重金贿赂他。一个曾经的好干部,终究没能禁受住敌人的糖衣炮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公孙衍说服了秦惠文王,暂时停止了对魏国的攻势。 张仪是个善于抓住对手弱点的人,他向秦惠文王分析局势,陈述利害,表明了现在攻取魏国的必要性,还时不时地揪一揪公孙衍的小尾巴,说他表面事秦,实为误秦。《战国策》中有一篇《张仪说秦王》,实在是把中国的语言艺术发挥到了极致,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拜读一下。 张仪被拜为客卿,公孙衍非常识趣地提前退休了。接下来,张仪要除掉外交部部长陈轸这第二块绊脚石。张仪的目标很明确,军政外三权,都要归于他手,他要推行自己的“连横”之术。陈轸作为外交部部长,最主要的工作是与楚国打交道。同行是冤家,张仪又要通过天衣无缝的小报告挤走这个冤家。 张仪:“君上,我认为,以陈轸的工作能力,不应屈居于一个部级干部……” 秦惠文王:“张子与陈子,平日小有不和,今日难得为对方说话。那张子觉得,应该给陈子一个什么职位啊?” 张仪:“应该请楚王拜他为相!” 秦惠文王:“陈轸在秦为官,为何要楚王拜他为相?” 张仪:“陈子在秦楚之间做使臣多年,秦楚两国的关系没有一点改善,反而战事频频,倒是陈子个人与楚国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没有可能陈子以国家公器谋私,以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楚王的欢心,为以后在楚国为官铺路。当然,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百官都在传,陈子早有弃秦事楚的打算……” 张仪不愧是忽悠界的祖师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其中却是大有玄机。首先,说陈轸出使楚国多年,收获甚少,这是在暗示陈轸玩忽职守、不作为;又说陈轸与楚王交好,公器私用;最后说陈轸的二心早已是路人皆知,即使最后查不属实,也可以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这份小报告,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滴水不漏! 秦惠文王差点就相信了,他召来陈轸问道:“听说楚王待你不薄,你早就想跳槽了?” 陈轸也是纵横学中的高人,口舌不在张仪之下。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自己被人告黑状了。看秦王这横眉冷对的态度,自己再多的辩驳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索性以退为进、顺势而言:“没错,臣确有此意,路人尽知我想去楚国。” 秦惠文王大怒:“这是为何?” 陈轸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君上何须如此惊奇?当年伍子胥忠于吴国,各国都希望有这样的臣子;曾参孝行感动天下,世人都希望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如果我陈轸不忠于秦国,楚国怎么会想得到我?我如此忠于君上,仍被您怀疑,只好投奔楚国了。” 秦王听后,顿时明白自己差点被张仪带到沟里,于是当面向陈轸认错。陈轸虽然逃得了初一,但逃不过十五。张仪毕竟是鬼谷子的高徒,科班出身,时间一久,差距就体现出来了。几个月后,张仪被秦王拜相,陈轸真的被挤兑到了楚国。 入秦不到两年,张仪就赶走了“咸阳榜”上数一数二的两个人才,可见他的嘴皮子功夫真不是盖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力,现在可以推行自己的策略建功立业了。秦在商君手里变成了强国,如今,要在我张仪手中强上加“大”!我要用自己这张嘴,大大地拓展秦的疆土! 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楚国。当上秦相后,张仪还特意给当初暴打他的楚国令尹昭阳写了封信:“当初您诬我窃玉,捂好您的口袋,张仪将要窃国!” 抗“仪”统一战线 秦孝公时代,秦国外交上采取隐忍低调的策略,为的是给自身的发展建设争取宝贵时间。再低调的种子,也有破土而出的一天。秦国两次重创超级大国魏国,实力已经暴露在山东六国狗仔队的聚光灯下。到了秦惠文王时代,列国间的形势又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是魏国一声吼,地球抖三抖;现在是战国乱不乱,秦国说了算。秦人又有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气魄,所以秦国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山东六国逐渐发现,秦国的实力虽然远超任何一个诸侯国,但又不具备完全吞并一个大国的能力,所以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后,他们渐渐冷静下来。一根手指可以被轻易掰断,但如果握成一个拳头,那王者被一群残血反杀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这个观点被称为“合纵”。因为秦在山西之地,而山东六国土地南北相连,故得此名。 合纵,用最简单的道理解释,即“团结就是力量”。虽然太史公在《史记》中把苏秦和张仪乱点对手谱地强拉到一起,还为他们二人演绎了一段经典的“纵(合纵)横(连横)”对决,但根据后世的考古发现以及新的史料推测,合纵最早是由公孙衍付诸实践的。他虽因个人腐败问题被张仪摆了一局,但竞争力还是有的。现在陈轸又加入合纵的队伍,张仪的连横遇到了大挑战。 其实陈轸也是挺倒霉的,来到楚国后,楚王同样将其任命为秦楚两国的外交大使,还把他派到秦国。想想都觉得尴尬,你刚跟旧老板闹翻,跳槽到一家新公司,结果新公司把你派到旧公司当驻外公关,搁谁谁都郁闷。郁闷的陈轸在去秦国的路上路过魏国,碰上了同样郁闷的公孙衍,二人一拍即合——搞死张仪! 想要搞死张仪,必须得有政治资本。如今张仪是秦相,而公孙衍由秦归魏后,因为之前曾斩魏军八万兵力,所以一直得不到魏王的重用,必须尽快为魏国立功,才有可能获得魏王的青眼。陈轸适时地给公孙衍透露了一个楚国的内部信息——魏国国相田需正在努力促成魏楚和亲,但楚王一直怀疑田需的诚意。 公孙衍一时没领会陈轸的用意:“这与在下何干?” 陈轸笑道:“不止如此,在下还听说魏王有意联合燕、赵。您去找魏王,说您与燕、赵两国国君颇有交情,愿意促成魏、燕、赵三国联盟。” 公孙衍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先生真是大才!我和先生还须再细细谋划一番。” 经过彻夜长谈,公孙衍制订了自己的洗白复出计划。首先,在朝堂上毛遂自荐,提出要出使燕、赵。魏王正愁没人去呢,就欣然同意了。随后,公孙衍向魏王要了三十辆马车,但他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把马车停在院子里,每天撩妹、K歌、洗桑拿。这期间,他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利用狗仔队和舆论,狠狠炒作一把。他派出大量水军,大肆宣传自己相秦事魏时的政绩,把自己包装成举世无双的军事奇才兼治国能臣,并放风说,自己将要出使燕、赵,促成列国间的合纵联盟,共同对抗暴秦!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吸引了三个国家。首先肯定是公孙衍准备出访的燕、赵,他们早就想联合他国以求自保,所以早早派人来魏国迎接公孙衍。还有一个是齐国。自齐威王整顿吏治和孙膑两挫魏军后,齐国也成了中原一霸。现在秦国推行东出的国策,马上就要威胁到齐国的霸主地位了,齐王对合纵自然颇感兴趣,也派使臣前去拜访公孙衍。 这样一搞,楚国不高兴了。魏相田需和楚国谈联姻,本来楚王就有所疑虑,现在公孙衍大张旗鼓地联合燕、赵、齐,更加深了楚王的猜疑,于是中断了与魏国的邦交,田需碰了一鼻子灰。 不得不说,陈轸真的很有手腕,出手便一箭三雕。第一,通过炒作,提升了公孙衍在列国间的声望,为他东山再起打下了基础;第二,联合了燕、赵、魏、齐四国,初步形成攻秦同盟;第三,破坏了魏楚联盟,这一点主要是为了打击公孙衍的政敌田需。田需一直主张魏楚联盟,现在谈崩了,他在魏王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而公孙衍的身价却在火箭式上升。 解决了公孙衍的麻烦,陈轸还要处理自己的麻烦。面对曾经的老板,如果不能处理好关系,以后的工作会很难开展,到时被楚王嫌弃的话,鸡飞蛋打,两头不落好。所以,必须再次得到秦王的信任。 秦惠文王一看楚国派来的大使是陈轸,立马冷笑着问道:“先生离我秦国,投奔楚国,有没有思念秦国和寡人啊?” 这一听就是句风凉话,类似于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泼出去了,还回来作甚?! 陈轸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讲了一个故事:“君上可曾听过越人庄舄(x ì)?他在楚国做了高官。楚王想知道他是否思念越国,手下人说这个很容易判断,庄舄刚好生病了,病人最容易泄露自己的思乡之情,只需要派人去探听他在病床上时说的是楚话还是越语,就知道他心里装的是楚国还是越国了。一听,果然还是越语。我陈轸虽然被赶到了楚国,可我说的还是秦语。楚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秦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秦国印……” 秦惠文王听后,顿时对陈轸的态度好了许多,对当初冷落他还有点愧疚,但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于是又说:“既然先生自诩为秦人,那么再为秦国谋划一二可好?” 陈轸知道机会来了,赶紧躬身作揖:“君上请吩咐。” 秦惠文王道:“韩国与魏国相争,打了一年有余。寡人想出兵调停,可是文武大臣意见不一,有的说劝解有利,有的说不劝有利。寡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陈轸听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讲了一个故事:“君上可曾听过‘卞庄刺虎’的故事?卞庄是个愤青,啥理想都没有,就想杀老虎。有人劝他说,现在不要去,因为我看到后山有两只老虎正在吃一头牛。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它们必然会为争食而激斗起来,待它们两败俱伤时,你再上去。果然,一头牛不够两只老虎分,它们打到最后,大虎受伤,小虎毙命。卞庄乘机刺死了大虎,不但得到两只老虎,还得到杀两虎的名声。” 讲到这里,陈轸停顿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着秦惠文王:“韩魏相争,不正是两虎相斗吗?”说罢再次躬身作揖。 秦惠文王听后,茅塞顿开。待韩魏斗得两败俱伤时,秦国才出兵调停,既获实利,又得美名。陈轸不愧是纵横家中的佼佼者,通过一个小小的故事就力挽狂澜,重新获得秦王的信任,既避免了在秦国被穿小鞋的窘况,又奠定了自己在楚国的地位。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善于讲故事的人,混得不会太差。 瑜亮纵横 在公孙衍和陈轸经营谋划之际,他们的老对手张仪也没闲着。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围绕着两点——强秦、弱楚。强秦是本职所在,是“助人”;弱楚是私仇与国家利益的双重需求,是“为乐”。 公元前329年,楚国攻打魏国。张仪是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仇人痛快的,于是他决定说服秦惠文王出兵救魏。秦国虽可从中谋利,但其中确实掺有公器私用的成分,张仪再次展现了他非凡的口才。 张仪:“君上可曾想过,不损兵折将就得魏国西河之外的土地?” 秦惠文王:“张子有何高见?” 张仪:“楚国打魏国,魏国已是砧板咸鱼,若秦不出手,魏国必败。不如秦国在背后支援魏国,魏国若能得胜,定感恩戴德,献地于秦。” 秦惠文王:“若魏国依旧战败,又该如何?” 张仪:“那就更简单了!魏军疲惫,秦军又在魏国境内,魏国怕秦国乘机偷袭,定会主动献地以求自保。即使不献,魏军刚刚大败,军力疲乏,士气低落,而我大秦锐士兵精将勇,夺地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秦惠文王:“张子洞若观火,寡人佩服!” 秦惠文王听从张仪的建议,从皮氏(今山西省河津市西)调集万人大军支援魏国。魏军在公孙衍的带领下,击败了楚军。虽是胜利,却是惨胜,兵力损失过半,兵疲将乏,几乎毫无战斗力。果然如张仪所料,魏国害怕秦军偷袭,主动献出西河之外的百里土地。这次胜利只是张仪的牛刀小试,他和公孙衍的较量才刚刚正式拉开序幕。 此时,公孙衍撮合的合纵联盟已经初步形成,主要成员有燕、赵、韩、魏、齐、中山。而张仪主张连横(秦与山东诸国是东西相连,故称连横),时而联合魏、楚,时而联合燕、赵,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连横破合纵,实际上就是用“永恒的利益”去瓦解由利益组成的松散的联盟。 张仪看问题总是能抓住重点。公孙衍的根基在魏国,只要先拿下魏国,“犀首”就真成让人拿刀刻的犀牛角了,合纵便可不攻自破。于是,公元前328年,也就是张仪拜相的第一年,他就主动请缨,攻打魏国,夺取了蒲阳(今山西省隰县)。你以为这是张仪在给自己找兼职吗?非也,这是他的一个局。 张仪随后就给魏国送上了两份大礼:一是归还刚刚攻下的蒲阳,二是将秦国的公子鲧(gǔn)派到魏国做人质。魏王也很纳闷,到底谁被谁打败了? 张仪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果不其然,他出使魏国,用三寸不烂之舌玩命地忽悠,不但说服魏王脱离合纵、与秦国连横,还不费一兵一卒,靠嘴皮子就从魏国版图上生生咬下了上郡十五县和少梁。至于张仪用了什么谋略和言语来做到这一切,史书没有记载,估计连太史公都觉得自己的笔和张仪那疯狂的舌头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职场都是以结果为导向的,对于老板而言,兼具策划力和执行力的员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秦惠文王对张仪的才华深为赞赏,张仪也感念秦惠文王的知遇之恩,两人的关系堪比当年的秦孝公与商鞅。君如青山,我如松柏,生死相扶,永不相负! 身为知己,张仪知道秦惠文王想要的不只是开疆拓土,他还对一个称号心心念念——王。于是,张仪在朝堂上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议案——秦君赢驷称王(赢驷是秦国历史上第一位称王的君主,我一直用他的谥号称呼他,是为了便于表述)!秦惠文王和文武百官激动得毛孔都要流泪了(不要问我毛孔如何流泪,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因为秦国自穆公霸业凋零后,长期处于衰落的状态,甚至沦为三流小国,“列国卑秦,不与会盟”,秦人在列国鄙视的眼神中屈辱地度过了两百余年的漫长岁月,好不容易靠孝公贤明、商君变法才摘下弱国、贫国的帽子,但依旧得不到列国的认可与尊重,这让雄才大略的秦惠文王十分不服。魏国已经弱成战五渣了,国君还顶着王的称号呢,我大秦又怎能在名分上向你俯首称臣! 张仪口吐莲花,赞颂秦惠文王的贤明与秦国的强盛,给足了他称王的理由。就这样,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由“公”改称“王”,张仪又为秦国立下新功。 为了削弱秦国称王的影响力,公孙衍谋划了“五国相王”(韩、赵、魏、燕、中山五国君主相互承认对方为王)。你秦国不是称王了吗?我们可不能在气场上输给你,现在联盟里的诸侯全都称王了,和你平起平坐,看你还怎么嘚瑟! 公孙衍这样做,主要是想用利益维系联盟的稳定,大家都称王,就没有地位上的争执,而且称王对各诸侯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诱惑。用这个诱惑拴住大家,合纵才能继续推行下去。 这个想法看似务实,但只满足了小国的虚荣,没考虑到大国的傲娇。当时合纵联盟成员包括燕、赵、韩、魏、齐、中山六国。齐国是老牌大国,它实在忍受不了中山这样的三流小国也成为中原联合国里的常任理事国。齐国只想对中山说,老天爷的儿子是谁都能当的吗?你连个私生子都算不上! 齐国拉拢赵、魏、燕三国,希望迫使中山废除王号,但在公孙衍的调停下,没能成功。公孙衍夹在中间和稀泥,其实也是几头受气。“五国相王”除了让“王”这个称号变成白菜价外,并没有将诸国团结到攻秦统一战线上来,公孙衍白忙活了。 另一头,张仪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连横计划。这段时间,楚国和齐国给予了最强助攻,它们不断攻打魏国,打得魏国想找干爹。这时,秦国及时送上了肩膀…… “五国相王”虽然失败了,但只要公孙衍一天在魏国,他就能组织第二次、第三次抗秦活动。为了断掉公孙衍的根基,张仪走了一步险棋。公元前322年,秦惠文王免去张仪国相之职,派他去了魏国。一山不容二虎,张仪轻轻地来,公孙衍就得轻轻地走。魏王不再信任公孙衍,他只得先找个角落蹲着画圈圈。 从秦到魏,张仪两次挤走公孙衍,算是赢了第一局。但历史是一出没有结局的戏,每个结局,都是这出戏的新情节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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