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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比照大雨中那唯一的涓滴 作者: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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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中法文化年,我作为法国方面邀请的书展嘉宾,去巴黎待了一些天。文化交流,无非就是读者见面会、讲座、宴饮等,跟国内同类活动大致相若。所谓太阳之下无新事也。但此去终归不是中国城市,而是法国巴黎。所以,每天去往各种活动场所,又回到酒店,都会不断横越塞纳河上众多的桥梁,都经过协和广场,所经之处,常看到入了名胜手册、常在图书与电影场景中见过的各种建筑。只有这时,才想到这真是在巴黎。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可以看见蒙巴特高地,仿佛一个美丽岛屿,漂浮在夜巴黎如梦如幻的一片灯海之上。 有同行的革命作家讲,蒙巴特高地上有巴黎公社遗址。但我眺望那片耸峙着众多古老建筑、街巷曲折复杂如迷宫的高地,更多想起的是20世纪前半叶活跃在那里的艺术革命者。说到此,很多人会想起毕加索等等越来越金光闪闪的名字。不,我想起的是,那些更可能被历史淹没,而不是日益被金钱社会呈现的人。我想得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诗人阿波里奈尔,一个是短篇小说家埃梅。我熟读过他们的作品,现在,我站在蒙巴特高地脚下,却只是远眺,而没有去亲历的欲望。如果去到那里,会有几间名字熟悉的酒吧或咖啡馆。小说家埃梅在那里写出了他那些构思奇巧、短小精悍的小说。我还知道,那里,拥挤的空间中还有一个以小说家的名字命名的广场。这个广场肯定不能与协和广场等量齐观,想必不过是一个稍微轩敞的几条街道交汇处而已。但法国人总归以此方式,来铭记他们未必伟大,但却对小说艺术做出了独特探索与贡献的作家。 这样的夜半,我站在酒店的阳台上,想到埃梅,想到那些曾经活动于蒙巴特高地和整个巴黎的,来自于前世界的艺术家,想到自己刚刚二十出头,并无熟悉文化路径者指点,就与这些大师一一遭逢,心头充满对神秘命运的敬畏之感。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我刚刚脱离蒙昧困顿的乡村生活,在偏僻的乡村学校里有了一个职位和几十块人民币的薪水。但就在这样最不可能的时候、最不可能的地方,我和这些大师遭逢了。 埃梅就是这种给我小说观念形成产生巨大影响的大师之一。至今,我还记得人民文学出版社当年出版的“外国当代文学丛书”的总体设计,记得作为丛书之一的埃梅短篇集封面的图案与色调。就更不必说,当初是如何折服于作家在短篇小小的尺幅间、在现实摹写与超群想象之间自由穿越,以现实感为自由想象的铺垫,以自由幻想超越生活,更深刻揭示与人生、与世事的况味,从而达成更美妙的艺术真实的天才了。想来,后来所以会有心来做科幻或幻想类文学的出版工作,也与早年这种阅读经历深切相关?这是另一个话题了,打住。还是来说埃梅吧。 从巴黎回来不久,一天逛书店时,突然有本书在眼前一亮,就是因为埃梅这个久违的名字。马上买了,是当年那一本的再版,只是换了封面。不及回家,就在书店旁的咖啡馆买座先读为快。开篇就读《穿墙记》。是的,是的,主人公是身份低微的小职员,类似的形象在果戈理的小说里已经出现过了,但埃梅不是果戈理一般只在现实层面精细刻画,他不想让这个小人物被生活淹没,而是要让这个小职员活色生光,所用手段就是幻想。就是让他具有超凡的本领:穿墙。使小人物获得奇异的能力,使他先为这种奇异能力惶恐、害怕,然后意识到自己可以运用这种能力来惩恶扬善,最终,反抗命运,挑战不公平的社会。当然,结局还是更符合社会现实规律的个人英雄的失败。这个失败甚至谈不上悲壮,不过是因为那些奇异的穿墙能力无故消失罢了。 我之所以介绍这篇小说,并不仅仅因为我个人文学道路上那些奇妙的因缘与情愫,而是想让我们的科幻编辑、作家和读者把这篇作品来比照一下科幻领域里的蜘蛛侠、超人一类的形象,我想,这会是一个有趣的比照。这种比照,会让我们看到主流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真正的作家文学与类型文学之间,一种奇特的关系。相比而言,后一类作品,更多幻想,更多英雄崇拜,更刺激好玩,也更天真烂漫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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